三、由文理以见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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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学年鉴.2020》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2899
颗粒名称: 三、由文理以见义理
分类号: B244.7
页数: 6
页码: 122-127
摘要: 本文记述了明儒通过《四书大全》综纳宋元儒学成果,确立了朱熹诠释体系。这一体系主要包含朱熹传衍系统、彼此分立的经说系统和新安诸儒系统。其中,黄榦的说法在确认义理方向上起到了重要作用。黄榦以四书为朱熹学术核心,深入研究经旨,厘清经旨文义的架构、脉络、语脉和内涵,对朱熹学术和圣学规模提供了思考。
关键词: 明儒 四书大全 朱熹

内容

明儒以《四书大全》综纳宋元儒学成果,确立四书诠释体系,主要包含三大系统材料:一是朱熹传衍系统,包括门人及其所传弟子等,主要是对于朱熹说解整理与确认;二是彼此分立,各自诠释的经说系统,包括双峰、北山等不同学派的相歧说法;三是新安诸儒系统,以乡贤前辈号召,标举回归朱熹的整理工作,朱学由传延而至分歧,又由分歧而至统整,在门人推衍之下,历经延续、发展、确认不同阶段,最终建立以朱熹为核心的诠释系统①。朱熹与门人集团之间,黄榦说法正是确认义理方向的重要的环节。黄榦以四书为朱熹学术核心,心力所在,指引后学深究经旨,以见朱熹之思考,以见圣学之规模,经旨文义的厘清,从架构到脉络,从语脉到内涵,深加思索。《大学》“知止而后有定”,朱注云:“止者,所当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大学之道,在于明德、新民,明德、新民之功,在于至善,至善之理,又在于必至而不迁。故此一节,但以止为言,曰知、曰得,止之两端;定者,知所止之验;虑者,得所止之始;曰静、曰安,则原于知而终于有得,有必至不迁
  之意矣。②
  相对朱熹强调“止”乃至善之所在,止有目的、目标之意,黄榦将“止”与前文“明德”“新民”连缀,与后文“定、静、安、虑、得”联系,确立前后语脉贯通一气,唯有“知止”“明德”“新民”才有方向所在,而“必至不迁”又较朱熹说法更加强调坚持固守之意,止不仅是目标而已,更有追寻极致之意,工夫修养的意义更为明朗,经旨与修养联结,正是在经典一字一句中揣摩得出,从“知止”而见工夫,也成为王艮“淮南格物”说法的根源。③标举经文宗旨,成为黄榦表彰四书义理最核心的方式,《读中庸法》引朱熹“《中庸》一篇,某妄以己意分其章句,是书岂可以章句求哉?然学者之于经,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强调必须从章句而入,也要从章句而出。《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中庸》之书,《章句》《或问》言之悉矣,学者未有不晓其文而能通其义者也。然此书之作,脉络相通,首尾相应,子思子之所述,非若《语》《孟》问答之言,章殊而指异也,苟徒章分句析,而不得一篇之大旨,则亦无以得子思著书之意矣。程子以为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朱子以诚之一字,为此篇之枢纽,示人切矣。①
  黄榦既标举朱熹学术贡献,又申明《中庸》一篇宗旨,指出《中庸》一篇要有特殊的读法,必须由合而分,又由分而合,掌握其枢纽,才能得其心法。由“文”以通“义”正是黄榦学术要义所在,也是宣示义理回归本文的重要方向,留意宗旨,以立脉络,建立正确读法,成为黄榦诠释四书的重要成果,一如《读中庸法》云:“又曰《中庸》初学者,未当理会。”《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中庸》自是难看,石氏所集诸家说,尤杂乱未易晓,须是胸中有权衡尺度,方始看得分明。今骤取而读之,精神已先为所乱,却不若子细将《章句》研究,令十分通晓,俟首尾该贯后,却取而观之可也。②
  这既是指明正确读法,也表彰朱熹《中庸章句》价值。黄榦推崇朱熹,表彰四书,当然也就必须在朱熹说法当中,斟酌权衡,以求义理周延,《论语·学而》“学而时习之”,朱注:“学之为言效也。”《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集注》言“学”,而《或问》以“知”与“能”并言,何也?曰:人之效学于人,有此二者。先觉之人,于天下之理,该洽贯通,而吾懵然未有所知也,于是日听其议论,而向之未知者,始有所知矣。先觉之人,于天下之事,躬行实践,而吾怅然未有所能也,于是日观其作为,而向之未能者始能矣。大抵读书穷理,要当尽圣贤之意,备事物之情,非吾好为是详复也,理当然也。世之学者,意念苟且,思虑轻浅,得其一隅,便以为是,则其为疏率也,亦甚矣。学者观于此,亦足以得养心穷理之要矣。曰:若是,则学之为言,固无所不学也,今《集注》于此,乃以为人性皆善,必学而后能明善而复其初,何也?曰:学问之道,固多端矣,然其归在于全其本性之善而已,明善,谓明天下之理,复其初,则复其本然之善也。于《论语》之首章,首举是以为言,其提纲挈领,而示人之意深矣。③
  相较于何晏《论语集解》:“学者以时诵习,诵习以时,学无废业,所以为说怿。”④以“诵习”、以“业”来解释“学”,朱熹以“效”之为言,乃是将“学”之内涵扩大为“知”与“行”两部分,孔子以《诗》《书》、礼、乐教,确实应该包括知识与能力的提升。至于朱熹《论语集注》言“效”、言“学”,《论语或问》则是以“知”与“能”言“学”,两者说法不同,黄榦指出“效”正是包括“知”与“能”两者,说法并不冲突,甚至更将理学“复性”的诉求,融入其中,“效”之一字,于是有“后觉”向“先觉”学习,学人向圣贤学习的意义,从而“学”之所得,最终目标乃是“明天下之理”“复其本然之善”,以此确立儒学核心要义。这不仅扩大了以往训诂之理解,也代表了朱熹综纳的思考、孔门学术的样态、理学核心的诉求、四书整体的内涵,朱熹以“效”言“学”得其确诂。黄榦指出朱熹一字之解,提纲挈领,揭示道学全幅精神,义理之分判,说解之精密,由此可见。而对于朱注“然德之所以成,亦曰学之正、习之熟、说之深而不已焉”,《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学而至于成德,又岂有他道哉!其所自来者,亦不过是而已,非体之之实,孰能知之。①
  从而将《论语》首章“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目的所在,归之于“成德”,德必须回归于个人操持体验,只有通过身体实践,才能真实感受,道德不是讲论而已,而是务求实践有得,如何成德,正是黄榦着力所在,《论语·学而》“君子务本”章,朱注:“仁者,爱之理,心之德也。”《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人之一心,虚灵洞彻,所具之理,乃所谓德也。于虚灵洞彻之中,有理存焉。此心之德也,乃所谓仁也,义、礼、智,亦心之德,而独归之仁,何也?义、理、智者,德之一端,而仁者,德之全体,以仁能包四者,故心德之名,独仁足以当之也。故仁之为德,偏言之,则与义、礼、智相对,而所主惟一事;专言之,则不及义、礼、智,而四者无不包也。②
  朱注“仁者,爱之理,心之德也”,乃是历经诸多辨证得来③,黄榦不仅梳理“心”“德”“理”之间的关系,更将仁、义、礼、智四者之间的关系进行更细致的说明,仁既可以兼举包括义、礼、智,又可以与义、礼、智并列。黄榦用“偏言之”与“专言之”来说明“仁”既具全体,又具分殊的特殊内涵,仁之难解在于范畴有宽有窄,必须从前后语脉综合判断。黄榦揭示由文理以见义理的方式,也再次确定了仁乃心德的诠释说法,此于《论语·学而》“巧言令色”章,朱注引程子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矣。”《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苟知心驰于外,务以悦人者之非仁,则反而求之,心存于内,而无私当理者,即仁也。④
  正是循朱熹“仁者,爱之理,心之德”诠释的结果,唯有求之于内,于心见理,心无私意为仁,所谓“务以悦人者”之非是,才可以了解为何巧言令色之非仁,黄榦循朱熹说法遂有分判依据。同样道理,《论语·八佾》“人而不仁”章,朱注引游氏曰:“人而不仁,则人心亡矣。”《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仁者,心之德,心之全德即仁也,游氏云“人心亡矣”,于仁之义最亲切。⑤
  朱熹言心之德为仁,乃是就其内涵而言,但黄榦循此扩大解释,能够充扩发挥,心之全德即是仁,以“全”来彰显理之充盈、德之饱满,因此当人而不仁,也就是“人心亡矣”,以此强调人不可无仁,无仁则心不在矣,对于仁之重视,并不从知觉理气,而是回归于心德,反复致辩。《论语·里仁》“仁者安仁”章,朱注引谢氏曰:“仁者,心无内外远近精粗之间……”《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安仁、利仁,则所存者天理,故安于义命所当然,而物欲不能以累其心,所以处约乐之久,而不为之动也。①
  言其效用,仁者天理充盈,所以安于义命,不论是“约”,还是“乐”,皆能不动心。《论语·里仁》“苟志于仁矣”章,朱注:“志者,心之所之也。其心诚在于仁,则必无为恶之事矣。”《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人心不可两用,志于此必遗于彼,所患者,无其志耳。夫仁者,此心之全德,诚志于仁,则必先存此心天理之公,而去其人欲之私,恶念何自而生乎!②
  此言其原则,心体存天理之公,消去人欲之私,恶念无从而生。天理之公,心体全德,成为黄榦诠释仁的重点,也是标举其义理的核心观念。此一见解甚至认为是师门心法所在,《论语·公冶长》“焉用佞”章,朱注:“仁道至大,非全体而不息者,不足以当之。”《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当理而无私心”,朱子据所闻于师者而言,此章即己之所见而言,全体二字,已足以该当理无私心之义,加以不息二字,又五字未尽之旨,盖亦因其所已闻,而发其所独得,故子丈文子章,虽引师说,而《或问》乃曰:仁者,心之德,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诚尽性,通贯全体,无少间息,不足以名之,则亦引前章之说,以释后章之旨,亦足以见前说之义,为详且密也。③
  所谓“当理而无私心”见于《延平答问》“辛巳二月二十四日书”④,朱熹并引于《论语·公冶长》“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章⑤。黄榦既申明朱熹说法来源,以示师门宗旨,又指出朱熹创发之处,诠释更为精进,朱注体例安排,必须前后详参以见其旨,“当理而无私心”乃是负面表述,强调工夫义;“全体不息”是本体义,彰显天理充盈、刚健不息的心体样态,更能符合仁道至大内涵,“全体”乃是黄榦延续朱熹《仁说》重要的体会。《论语·颜渊》“颜渊问仁”章,朱注:“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德也。”《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心之全德,莫非天理,则言仁而礼在其中,事皆天理,而心德复全,则言礼而仁在其中,皆以天理为言。则仁即礼,礼即仁,安有复礼而非仁者哉?其曰事皆天理者,以视、听、言、动之属乎事也,复归于礼,则事皆合乎天理矣。①
  从“克己复礼”而及于“仁”,乃是天理贯串的结果,从道理层面而言,心之全德乃是天理充盈,而从修养之后的结果而论,克己复礼,心德复全,自然仁德见矣,《论语·里仁》“人之过也”章,朱注:“愚按:此亦但言人虽有过,犹可即此而知其厚薄,非谓必俟其有过,而后贤否可知也。”《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人虽有过,不可以其过而忽之,于此而观其类,乃可以得其用心之微也。或谓与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与仁同过,然后其仁可知,记礼者之意,亦可取乎?曰:如此,则是必欲得其人之过而观之,然后知其仁,恐非圣人之意也。②
  朱熹于乾道四年(1168)撰《观过说》,对于湖湘察识工夫深入反省③,才有乾道五年(1169)中和新说的成果,黄榦特加说明,以示朱熹学术进程。《论语·微子》“殷有三仁焉”章,朱注:“三人之行不同,而同出于至诚恻怛之意,故不咈乎爱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德也。”《四书大全》引黄榦云:
  《或问》言仁与《集注》不同者,先师言仁之义,则固以心之德、爱之理为主矣,言人之所以至于仁,则以为无私心而皆当理也。《或问》之言,指三子之所以至于仁而言也,《集注》之言,正指仁之义而言也,然其曰“不咈乎爱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德”,曰“全”、曰“不咈”,则《或问》之意,亦在其中矣,读者默而识之可也。④
  朱熹说“仁”,有言其义,也有言进程,说法不同。言其进程,来自李侗启发,出于道南心法,至于“心之德,爱之理”的说法,则是从张栻湖湘学术转入所获得的共识,朱熹从中和之辨,进而及于仁说检讨,最终义理熔铸于一。⑤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保留一生学术进程,说解之严谨,思考之精彩,由此可见。读者可以相互参酌,以求了解,黄榦从不同说法当中,证明其中义理一贯,并无歧出,从文理以见义理之安排,可以得见朱熹思索方向⑥,从天道性命,回归于心体掌握,可以了解朱熹义理所归,仁体之掌握,成为黄榦诠释的重点。

知识出处

朱子学年鉴.2020

《朱子学年鉴.2020》

出版者: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本书设有“特稿”“朱子学研究新视野”“全球朱子学研究述评”“朱子学书评”等栏目,收录了《朱熹以礼释仁的路径和意义》《2020年度欧洲朱子学研究综述》《全球化时代与朱子学研究》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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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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