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与浙东学人王十朋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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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学与地域文化研究》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2786
颗粒名称: 朱熹与浙东学人王十朋的交往
分类号: B244.75;G127
页数: 14
页码: 127-140
摘要: 朱熹和王十朋的交往始于南宋乾道三年,当时王十朋在知湖州任职,朱熹则被授予“枢密院编修官”。朱熹先写信给当时湖州通判宋翔,表示祝贺,宋翔把朱熹的情况向王十朋作了详细介绍。王十朋便写了一封信给朱熹,让他带回去。朱熹接到信后,非常感动,认真写了一篇回信。两人虽未能见面,但彼此相知、相欣的心情十分深厚。
关键词: 朱熹 王十朋 南宋时期

内容

朱熹是南宋时期的儒学大师,在传统思想中占据主导地位,对全国各地文化的发展影响甚大。他与各地域的文化人物有着非常广泛的联系。例如:对湖湘地域的胡宏、张栻;浙东地域的吕祖谦、陈亮、薛季宣、陈傅良、叶适;都颇有交往和评说,学术界论述甚多。唯独对与他同时代的浙东状元王十朋,关系如何不太清楚。去年,我写了篇《略论王十朋的民事思想》,对这位过去学术界研究不多的浙东学人,作了较为全面的介绍。现在,再就朱熹与他的交往情况进行探讨,看看能够说明什么问题。
  一、朱、王交往的历程
  朱、王二人的交往,大约始于乾道三年(1167)。在此之前,二人各自发展,似乎尚无接近的机会。查:
  王十朋,温州乐清人,生于徽宗政和二年(1112),青年时期在家乡读书授徒,屡考科举不第,直到高宗绍兴二十七年(1157)四十五岁时,才考中状元。进入仕途,还比较顺利,陆续在朝廷担任过秘书郎、王府教授、司封郎中、国子司业、起居舍人、侍御史等职。在地方担任过绍兴府签判,饶州、夔州知州。乾道三年(1167)九月调任湖州。
  朱熹,祖籍徽州婺源,父官福建崇安时,生于高宗建炎四年(1130),比王十朋小18岁,但在绍兴十八年(1148)就考中进士,可是在同安县担任过几年“主簿”后,便回乡(福建崇安)养亲授徒,钻研理学,名气不小,官职不大,直到乾道三年(1167)十二月,才被授予“枢密院编修官”。
  正是在这一年,王十朋在知湖州任上,其通判宋翔为崇安人。朱熹先写信给这位老乡,表示祝贺,“喜其得贤大夫事之,而自伤无状,独不得一从宾客之后,以望大君子道德之余光也”。宋翔把朱熹的情况向王十朋作了详细介绍。“不意夤缘与其向来鄙妄无取之言,皆得彻闻于视听”。于是王十朋便写了《与朱先生书》,让他带给朱熹。这封《书》的内容应当很丰富,可惜今已难见全文,只在朱熹门人滕珙的《经济文衡》续集卷三中留下“过玉山,邂逅侍郎汪丈,极口称道《登对三札》,所论天理人事,备数千言,高见远识,当于古人中求之也”这样一段残片。
  朱熹接到王十朋的来《书》(当然是全文)后,仔细阅读,非常感动。因为这时王十朋的年龄与官职都比自己高,而且主动给他写信,肯定他的学识,“高瞻远瞩”,是很看得起他。于是,认认真真地写了一篇1300多字的《与王龟龄书》,让宋翔转交。王十朋接到朱熹的《信》的时间,大约已在次年(1168)上半年,不久请“辞”,八月又知泉州去了。仅一年多,又致仕回乡。于乾道七年(1171)逝世。终身似乎与朱熹没有见过面。
  朱、王虽仅一次书信交往,未能蒙面,但彼此相知、相欣的心情,还是十分深厚的。因此在王十朋死后近十年(1178)时,朱熹应刘珙的邀请,代刘作《梅溪集》序,对王十朋一生得行实,道德文章,作了很高的评价。
  二、朱、王文字交往中的人际关系
  在朱、王二人文字交往中,有几个关键人物,值得注意:
  (一)是给二人传《书》的人:朱熹在《与王龟龄》中只是说“熹之里閈交游适有得佐下风者”,我有一位老乡在你那里当僚佐。你从他那里得知我的情况后,给我写信,“辱枉手笔,以抵宋倅”。现在,我“复因宋倅,相为介绍,致书下执事,以道其拳拳之诚”。这个帮他们传递书信的人,姓宋。具体名字,什么职务,未说。这在他们二人之间固然可以理解,但我们后人却不够明白了,必须查清楚。经查,《梅溪集》后集卷一六,有诗三首言及宋子飞。《十一月十日会于六客堂者十人》宋子飞居首。《劳农岘山》同行又有宋子飞。《登清风楼》更是“呈通判宋子飞”:“苕霅水会处,楼高风快哉;洲中白苹动,天半故人来;穆入周臣颂,雄胜楚客台;飘飘玉川子,乘兴上蓬莱。”自注称“时某得祠,子飞摄郡事,酌别是楼,子飞亦将美解”。可见二人关系的亲密。这个宋子飞,是否就是朱熹的那个老乡呢?《吴兴备志》卷六“宋翔,字子飞,通判湖州摄郡事。翔,崇安人,绍兴十二年进士,为张浚十客之一”。《万姓统谱》卷九二:“宋翔字子飞,崇安人,幼穎敏,七岁时刘子翬命赋灯诗,援笔立成,大为所称赏。绍兴中第进士,累官国子监簿,受知张浚为浚十客之一。寻差湖南帅司参议官,以朝散大夫致仕,有梅谷集。”他与朱熹的关系如何呢?《晦庵集》卷四有《次宋子飞
  反招隠韵》云:“先生留落岁时多,气涌如山不易磨;却学幽人陶靖节,正縁三径起弦歌。”大概是朝廷多次召其做官,他屡辞不就,宋子飞作“反招隐”劝他,可见其关系深厚,但他不为所动,(可能是时机还不成熟),仍要学陶潜隐居,不愿出来做官。另据《朱子语类》记载:“宋子飞言张魏公谪永州时,居僧寺,每夜与子弟宾客盘膝环坐于长连榻上,有时说得数语,有时不发一语,黙坐至更尽而寝,率以为常。”宋死后,遗文散乱,朱熹说:“自言士大夫家文字散失者,先生蹵然曰:魏元履、宋子飞两家文籍散乱,皆某不勇决之过,当时若是聚众与之抄札封锁,则庻几无今日之患。”这都说明朱、宋关系的密切。宋既是张浚“十客之一”,又是王十朋的佐僚,而王十朋则是张浚的“门人”。平时,朱、王、宋没有机会相会,但彼此信息还是知道一些,一有机会就会彼此联系,互通款曲的。
  (二)是汪应辰:王十朋《与朱先生书》中提到的“汪丈”。朱熹《与王龟龄》中也提到“往者明公在夔,成都汪公声闻密迩”。此“汪丈”、“汪公”,二人同时言及,当为一人。究竟是谁呢?王十朋说他“过玉山,邂逅侍郎汪丈”,查《宋史》卷三八七有:“汪应辰(1119—1176)信州玉山人”,当即此人。王过玉山的时间,查《王十朋生平纪略》,王于隆兴元年(1163)推荐张浚主持北伐,苻离少挫,张浚被贬,王亦自劾回乐清老家。次年(1164),起知饶州,六月离家赴任。途径玉山,邂逅汪应辰。他们在纵论朝廷时事的时候,极口称道朱熹的《登对三札》,认为其“所论天理人事,备数千言,高见远识,当于古人中求之也”,评价甚高。朱熹对二人的情况,也时刻留意。后来,王十朋又在知饶州一年之后,改知夔州。汪应辰也被任为四川制置使、知成都府。其时,发生了“蜀中纲马驿程由山路改为水路,浮江而下”的事件,汪王二人联手,
  “力言其不便,遂得中止”。因此,朱熹在《与王龟龄》中说:“往者明公在夔,成都汪公声闻密迩,窃意有足乐者。”后来,王十朋死后,其《墓志铭》也是由汪应辰撰写的。
  (三)是张浚:王十朋在玉山“邂逅”汪应辰后,便到饶州就任,又与张浚相遇,也颇值得重视。那时,张浚被贬离开临安,在回长沙的途中路过饶州,因病居住在宗室赵公子(頙)的养正堂。王十朋去拜见他,出示《书不欺室》请老师指教,并请题写室名。张浚很高兴,欣然命笔题写了“不欺室”三字,并作《不欺室铭》曰:“泛观万物,心则唯一,如何须臾,有欺暗室,君子敬义,不忘栗栗。”王十朋就更高兴了,特作《不欺室三字,参政张公书也,笔力劲徤如端人正士,俨然人望而敬之,因成古诗八韵》后集八记其事。汪应辰有《题张魏公为王詹事作不欺室铭》称赞他们:“(魏公)为龟龄侍御作不欺室铭,词气凛然,如曾子之战战兢兢也,学道之功,岂偶然哉!龟龄以刚毅正直称天下,方且以不欺铭其室,又资诸人以为善若不及焉,其过人矣!”张浚为何能得到他们的赞赏呢?据朱熹的《张公行状》记载“公既入辅,首奏当旁招仁贤,共济国事”。就曾推荐“虞允文、陈俊卿、汪应辰、王十朋、张阐可备执政;刘珙、王大宝、杜莘老宜即召还;胡铨可备风宪、张孝祥可付事任,皆一时选也”。王十朋不仅是张浚的“门人”,而且是张浚之子张栻的好朋友,关系十分密切。朱熹与张栻的关系也很好,其《南轩集》就是由朱熹编定的,“栻与朱子交最善,集中与朱子书凡七十有三首,又有答问四篇,其间论辩齗齗,不少假借”。
  (四)是刘珙,他因是王十朋的老朋友,王死后其子闻礼,搜集父亲的遗诗、遗文,编成《文集》请他作序。现存《梅溪集》卷首,由他署名的《序》说:“予昔官中秘,直西省,皆得与公为寮,辱公知頋甚厚。及来守建康,则公殁几十年,而其子闻诗适官府下,相
  与道旧,感慨嘘唏。一日出公遗文三十二巻,属予叙之,予葢三复焉,而拊卷太息也。公之行事今某官莫侯子齐既状之,而故端明殿学士汪公圣锡(应辰)取以志其墓矣。故予因不复著,独论其心如此,别于篇端,以告天下之士。”这一段话,清楚表明了刘珙与王十朋的交往,与王闻礼向他求“序”的经过。地点是刘珙“知建康府”;条件是“闻诗适官府下”;时间是“公殁几十年”,快十年了(1171—1178)。《序》虽有了,但书并未出版。又过了十来年,即绍熙三年(1192)的中秋,在闻礼、闻诗兄弟共同努力下,《梅溪集》才得以刻梓流传,距离王十朋的去世已经二十一年了。必须交代清楚的是,《梅溪集序》虽署名刘珙,但却为朱熹代做,现存朱熹《晦庵集》卷七十五中,应该属实。既然《序》中所说的时间、地点、人物都与刘珙吻合,怎么又会出现朱熹代作的事呢?查朱熹《晦庵集》卷有《祭刘共父枢密文》:“维淳熙五年(1178)岁次戊戌,九月辛酉朔二十日庚辰,从表弟宣教郎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朱熹,敢以清酌庶羞之奠,告于近故建康留守观文殿学士刘公(珙)之灵。”原来他们是表兄弟关系,王闻礼求《序》时,刘也许已在病中,邀闲居来建康探病的朱熹代作,当属自然。不久,刘便去世,朱熹又作《祭文》,就恰相一致了。据《宋史·刘珙传》记载:“淳熙二年移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五年(1178)七月属疾请致仕,孝宗遣中使以医来,疾革草遗奏言,陈俊卿忠良确实可以任重致远,张栻学问纯正可以拾遗补阙,愿亟召用之。既又手书诀栻与朱熹,其言皆以未能为国报雪仇耻为恨,薨年五十七。”
  三、朱王诸人交往中显示出的政治品质和思想倾向
  朱、王交往中出现的,这几个有直接关系的重要人物,他们的出生籍贯、从政经历和学术思想,可能各有差异,为什么走到一起来了呢?是什么因素把他们凝聚到一起?给我们提供了什么信息呢?
  让我们先从朱熹《与王龟龄书》谈起,该《书》约分五段,一略述其对王为官行实的向往,二述人们对王人品的评价,三说朱王书信交往的经过,四说对王学术品行的认识和期望,五希望王能够回朝,作一番更大的事业。我们从其中不难看出,朱王交往的缘由,主要在于抗战立场、政治理念、人品行实、和学术思想四个方面。“同类相求”,与其他诸人交往的情况,也莫不如此,下面就略作具体的论述。
  为了论述的方便,让我们先按年龄把他们排列一下吧!
  张浚(1097—1164),绵竹人,政和八年进士。
  王十朋(1112—1171)乐清人,绍兴二十七年状元。
  宋翔(生卒不详)崇安人,绍兴二十一年进士。
  汪应辰(1118—1176),玉山人,绍兴五年状元。
  刘珙(1122—1178),崇安人,绍兴十二年进士。
  张栻(1133—1180),浚子,迁居衡阳,以荫补官。
  朱熹(1130—1200),寓崇安,绍兴十八年进士。
  不难看出,他们共同生活的时代,主要是在南宋高宗、孝宗、和光宗三朝(1127—1194)。当时,属于南宋前期的四五十年。社会形势极为严峻,金兵内侵,宋室南迁,如何稳定政局,谋求中兴,是最为急迫的任务。可是,权奸当道,政治腐败,抗战派备受
  压抑。如何冲破阻力,达到中兴的愿望呢?是当时知识精英们最为关心的事情。上述诸人之所以能够走到一起来了,可能与这样的政治环境有关。
  (一)坚持抗战、反对议和是他们共同的抗金立场
  张浚,在诸人中年龄最长,早在两宋之际的社会巨变中,即为坚定的抗战名帅,战功卓著,威望极高。但秦桧窃位弄权,对金人妥协求和。张浚被排挤出朝,闲居近二十年,“天下士无贤不肖,莫不倾心慕之”,望其复出。宋史本传宋翔作为张浚的门客,自然在抗金事务中,作了许多具体工作,无需多说。张栻也曾上疏“吾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望)明诏中外,公行赏罚,以快军民之愤,则人心悦,士气充,而敌不难却矣。”宋史本传汪应辰对与金人议和极为不满,上疏说:“臣愿勿以和好之可无虞,而思患预防,常若敌人之至。”也引起了秦桧的“大不悦”,被排挤出朝闲居。宋史本传秦桧死后,面对金人的南侵威胁,朝野抗战的舆论复炽。王十朋说:“自从总角,身在草茹,闻丑虏乱华,中原陷没,未尝不痛心疾首,与虏有不共戴天之仇。”。“中原本吾土地,人民本吾赤子”,恢复失地,解救吾民,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恢复”一词在《梅溪集》中达17次之多,可见其在他心中的地位。他请求皇帝任用张浚等抗战派将领,以图恢复。刘珙其时任“中书舍人”,算是皇帝的秘书,“金犯边,王师北向,诏檄多出其手,词气激烈,闻者泣下”。朱熹也认为:“君父之仇不共戴天者,乃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凡有君臣父子之性者,发于至痛,不能自已之同情,而非专于一己之私也。国家之与北敌,其不可与共戴天明矣,今日所当为者非战无以复仇,非守无以制胜此,皆天理之自然,非人欲之私忿也。”正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张浚终于复出,参与北伐事宜。
  (二)整顿朝政、反对腐败是他们共同的政治理念
  张浚奏曰:“臣窃唯国家不竞,患难荐臻,敌势凭凌,海宇腾沸。二圣久征于远塞,皇舆未复于中原,而敌国交兵方兴未艾,郡邑半陷于烽火,黎元悉困于涂泥,自古祸乱所锺,罕有若此之比。必欲昊穹悔祸,甿庶获安,自非君臣之间,更相勉励,痛心尝胆,修徳着诚,大诛奸邪,顿革风俗,亲君子,远小人,去谗佞,屏声色,简嗜欲,崇节俭,则曷以上应天变,下怀民心。”王十朋针对当时官风不好的情况,毫不掩饰地揭露问题,直言不讳地提出应该整顿。他在《应诏陈弊事》中说:“厥今天下之敝安在哉?在乎中外小大之臣,各居其官而不知其职也。”接着,他就从大臣、侍从、台谏、内之卿监、外之守令等方面,列举了他们都未能尽职的事实说:“比年以来,为大臣者果能尽进退百官之职乎,臣见其进百官不见其退百官也”。“为侍从者又果能尽献纳论思之职乎?臣见其各司其局,而未闻献纳论思也”。“为台谏者又果能尽其所以为耳目正纪纲之职乎?”“至若内之卿监百执事,外之监司守令,其失职之敝有不胜言者”。这些现象都很不正常,必须整顿。史称汪应辰“在朝多革弊事,中贵人皆侧目”。刘珙“首引(历史上)近习用事之戒,且言今以腹心耳目寄此曹,故士夫倚之以媒其身,将帅倚之以饥其军,牧守倚之以贼其民,朝纲以紊,士气以索,民心以离,咎皆在是,愿亟加摈退,以幸天下”。张栻知江宁府,安抚本路,一日去贪吏十四人。朱熹在《戊申封事》中向皇帝反映说:“窃观天下之势,如人之有重病,内自心腹,外达四肢,盖无一毛一发不受病者。”朝廷中的高级宰辅,多属“至庸之材,虽名为大臣,其实不过供给唯诺,奉行文书,以求不失其窠坐资级而已”。下此一等的官僚,更是“唯有作奸欺,植党羽,纳贿赂,以浊乱陛下之朝廷耳”。这些人长期把持朝廷,“志趣卑污,廉耻废坏”,“作奸犯
  法”的事很多。虽然累有揭发,但都因关系网盘根错节,牵连太多,“未能深割私爱”,结果是“不欲深究”不了了之。这种现象再也不能继续存在下去,必须“立纪纲,厉风俗”,晦庵要求对腐败的政治风气进行必要的整顿和改革。
  (三)敢于直言、人品高尚是他们共同的性格风貌
  史称:张浚“极论时事,(秉承)其父对策之语: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能忍不言以负陛下”。上疏谓:“当今事势譬如养成大疽于头目心腹之间,不决不止。唯陛下谋之于心,谨察情伪,使在我有不可犯之势,庶几社稷安全,不然后将噬脐。”事下三省,引起权奸“秦桧大怒”,令台谏论浚,罢其官,徙居连州、永州几二十载。宋史本传宋翔的人品很高尚,他不仅是张浚的门客,而且与其子张栻是好朋友,栻有《祭宋参议文》:“连阳识君,今两周星,离合不常,交情愈亲,湘岸之别,自夏徂秋,诗墨未干,君已不留,有累者殡,谁其收之,婉娈两孙,谁其周之,里有贤公,隣有君子,话言平生,当亦任此,我独在远,莫克奔驰,一奠往致,哀哉子飞。”南轩集可见一斑。汪应辰“刚方正直,敢言不避。”引起“秦桧大不悦,出通判建州,遂请祠以归,寓居常山之永年院,蓬蒿满迳,一室萧然,饘粥不继,人不堪其忧,处之裕如也。益以修身讲学为事,自是凡三主管崇道观,在隐约时,胸中浩然之气凛然不可屈。”王十朋曾论“史浩八罪曰:怀奸、误国、植党、盗权、忌言、蔽贤、欺君、讪上”。史称“十朋事亲孝,终丧不处内,友爱二弟,郊恩先奏其名,没而二子犹布衣,书室扁曰不欺,每以诸葛亮、颜真寇准、范仲淹、韩唐介自比。朱熹、张栻雅敬之”。宋史本传刘珙“在朝危言正色,直前无避,其忠义奋发,不以死生动心”。闽中理学渊源考史称:“珙精明果断,居家孝,喜受尽言,有小失,下吏言之立改,临数镇,民爱之若父母。”宋史本传张栻“在朝未期岁,而
  召对至六七,所言大抵皆修身、务学、畏天、恤民、抑侥幸、屏谗谀,于是宰相益惮之,而近习尤不悦”。宋史本传朱熹更是多次犯颜极谏:“今日宫省之间,禁宻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不正之人,顾乃得以窟穴盘据于其间,而陛下目见耳闻,无非不公不正之事,则陛下又未能深割私爱,而付诸外廷之议论以有司之法,是以纪纲不正于上,风俗颓弊于下,其为患之日久矣”。其个人品德,“家故贫,箪瓢屡空,晏如也。诸生之自远而至者,豆饭藜羹率与之共,徃徃称贷于人以给用,而非其道义,则一介不取也。”宋史本传更是人所称道。
  (四)学有师承、研经读史是他们共同的儒学修养
  朱、王交往关系密切的这几个人物,都是具有科举功名的社会精英。他们之所以能够走到一起,是他们都饱受中国传统儒家文化的熏陶。理学,是当时学界的主导思想,但其师承关系和流派特点,却各有偏重。《宋元学案》及其《补遗》,叙述颇详。现据之简介如下:
  张浚(1097—1164),绵竹人,政和八年进士。《宋元学案》卷四四为“赵鼎张浚学案”,说明其在宋代儒学中的地位很高。他为“天授门人,程苏再传”。“先生事母以孝称,所著有《易解》及“杂说”十卷,书、诗、礼、春秋、中庸亦各有解,《文集》十卷,《奏议》二十卷。成就不小。其治学特点是“留意圣贤之学,爱养精神,使清明在心,自然读书有见处,以之正身正家,而事业从此兴矣”。先生“学侣”,有汪应辰等。先生“门人”,有王十朋、宋翔等。先生“家学”,有张栻等。全谢山说:“南宋宰辅登学案者,张魏公家三世五人。”盖谓先生及二子、一曾孙也。可见其影响甚大。
  宋翔,生卒年不详,《宋史》无传,《宋元学案补遗》卷四四,列为张浚“门人”。崇安人,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累官国子监簿,受知
  张浚为浚十客之一。韦太后既归慈宁宮,祥瑞交至,献绍兴乐府十二章,名动京師。通判湖州摄郡事,寻差湖南叅议致仕,家有“仰止堂”,张栻为之作《记》,可见其理学修养甚深。有《梅谷集》。
  张栻(1133—1180),张浚子,迁居衡阳,以荫补官。钻研理学,很有成就。《宋元学案》卷五〇为“南轩学案”,可见其学术地位之高。师承为:“五峰门人、杨胡再传”;“张栻,广汉人,迁于衡阳。父浚,故丞相魏国公谥忠献。先生颖悟夙成,少长从五峰胡先生问程氏学,五峰一见知其大器,即以所闻孔门论仁亲切之指告之,先生退而思,若有得也。先生为人坦荡明白,表里洞然,诣理既精,信道又笃,其乐于闻道,而勇于徙义,则又奋励明决,无毫发滞吝意,故其德日新,业日广,而所以见于论说行事之间者,上下信之,至于如此。著有论语、孟子、诗、书、太极图说、经世编年等书。”其“学侣”有陈傅良、胡大本等。其“讲友”有朱熹、吕祖谦、赵汝愚等。朱熹与他私人关系极好,参与编定《南轩集》,“栻与朱子交最善,集中与朱子书凡七十有三首,又有答问四篇,其间论辩齗齗,不少假借”。学术观点并不完全一致。
  汪应辰(1118—1176),玉山人,绍兴五年状元。其理学成绩和地位也很高。《宋元学案》卷四六为“玉山学案”。全祖望称:“玉山汪文定公,少受知于湍石,其本师为横浦,又尝从紫微,然横浦紫微并佞佛,而玉山粹然,一出于正。”师承关系为:“吕张门人,刘杨再传。”“先生于学,博综诸家。其骨鲠极似横浦,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德似紫微,而未尝佞佛,粹然为醇儒。学者称为玉山先生,有《文集》五十卷”。朱子《祭》之曰:“唯公学贯九流,而不自以为足。才高一世,而不自以为名。道高德备,而不自以为德。位高势重,而不自以为荣。盖玩心乎文武之未坠,抗志乎先民之所
  程。巍乎!其若嵩岱之雄峙。浩乎!其若沧海之涵淳。”其“学侣”有吕大同、赵汝愚、朱熹、陆九龄等。
  刘珙(1122—1178),崇安人,其父刘子羽为安抚使,以荫补承务郎,登进士乙科。幼从季父屏山先生学,《宋元学案》列其为“屏山家学”。但他政治方面历任要职,终建康府江东安抚使。学术修养似有不足之处,张栻与朱元晦《书》曰:“共父今日达官,似皆不逮之,忧患中正宜进德,此有赖于兄,爱之尤深,责之尤重。”又曰,“前书劝共父谦虚,使人得以自尽,人才大小皆有用处。若当大任,实有所妨,望兄其以此意开广之。”
  王十朋(1112—1171)乐清人,绍兴二十七年状元。据《宋元学案》及《补遗》卷四四记载,他是张浚的“门人”,其治学,“资颖悟,日诵数千言,及长有文行,聚徒梅溪,受业者以百数,入太学,主司异其文,书室扁曰不欺,每以诸葛武侯、颜平原、寇莱公、范文正、韩魏公自比,朱晦翁、张南轩雅敬之。时北方余学未衰,耆老尚多,有闻先生风声,皆服其行事。故绍兴末干道初,士类常推先生为第一,先生之学,一出于正,自孔孟而下,唯韩文公、欧阳公、司马公是师,故其文粹然。有春秋、尚书、论语解、梅溪集”。朱熹代刘珙作《梅溪集》序,评介甚高。不过,实事求是地说,王十朋对儒家经典的解读,创见不多,流于一般化,因此朱熹曾说“王龟龄学也粗疎”,稍有不满。
  朱熹(1130—1200),寓崇安,绍兴十八年进士。《宋元学案》卷四八、四九为“晦翁学案”,其“师承”源远流长,有人说:由安定、泰山、濂溪(四传)——涑水、明道、伊川(三传)——元城、龟山、武夷(再传)——延屏、白水、屏山(一传)。其实“朱子本师刘白水,为龟山门人,亦只再传耳”。其为学“致广大,尽精微,综罗百代”。“正当偏求诸家,以收去短集长之益。若墨守而屏弃一切
  焉,则非朱子之学也”。所著书有“易本义、诗集传、大学中庸章句、论语孟子集注、通鉴纲目、宋名臣言行录、皆行于世”。其“讲友”有:张南轩先生栻,吕东莱先生祖谦,赵先生汝愚。
  黄百家的“按语”说:“紫阳以韦斋为父,延平白水屏山籍溪为师,南轩东莱诸君子为友,其传道切磋之人俱非夫人之所易姤也。禀颖敏之资,用辛苦之力,又孜孜不肯一刻放懈。其为学也,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而博极群书,自经史著述而外,凡夫诸子佛老天文地理之学,无不涉猎,而讲究也。其为间世之巨儒,复何言哉”,是一个非常简明扼要的“小结”。人称:朱熹集宋代理学之大成,是非常恰当的。
  通过以上朱王诸人交往的考察,可以看出当时社会精英们,在抗战立场、政治理念、道德品质、学术思想的相互接近和互补,尽管在某些方面也有所不同,但仍可相互切磋,不为门户之见,是其可喜之处。

附注

①杨国宜,安徽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

知识出处

朱子学与地域文化研究

《朱子学与地域文化研究》

出版者:江西人民出版社

本书为2013年“朱子学与地域文化研究”研讨会的成果汇编,收录《新安理学特质》、《试论饶鲁的学术思想与心学化的双峰学派》、《朱子理学与关帝信仰》、《韩国九曲园林雏形阶段》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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