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极辨》初本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朱子学年鉴2013》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0902
颗粒名称: 二、《皇极辨》初本
分类号: B244.7
页数: 5
页码: 028-032
摘要: 本文记述了《皇极辨》是朱子文集中的一篇文章,作者以《洛书》和《洪范》为基础,讨论了“皇极”的含义。朱子认为,“皇极”表示君主的尊号,而“极”则表示至高的标准和中心位置。他认为君主应该像中心一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成为天下万物的至高标准。朱子指出,以前的解释误将“皇”解释为“大”,将“极”解释为“中”,导致了对“皇极”的理解错误。
关键词: 朱子 皇极辨 初本

内容

传本朱子文集的《皇极辨》是后来的改本,而并不是淳熙十六年(1189)的初本,初本载在宋本《晦庵先生文集》后集,后集约刻于淳熙十六年(1189)。[6]让我们先来看《皇极辨》初本的全文:
  《洛书》九数而五居中,《洪范》九畴而皇极居五,故自孔安国训“皇极”为“大中”,而后之诸儒莫有以为非者。予尝考之,皇者,君之称也;极者,至极之义、标准之名,常在物之中央,而四外望之以取正焉者也。故以极为在中之至则可,而直谓极为中则不可。若北辰之为天极,屋栋之为屋极,其义皆然。而《礼》所谓“民极”者,于皇极之义为尤近。顾今之说者既误于此,而并失于彼,是以其说辗转迷缪而终不能以自明也。即如旧说,姑亦无问其它,但于洪范之易“皇”以“大”,易“极”以“中”而读之,则所谓“惟大作中,大则受之”之属为何等语乎!故予窃独以为皇者君也,极者至极之标准也。人君以一身立乎天下之中,而能修其身以为天下至极之标准,则天下之事故莫不协于此而得其本然之正,天下之人亦莫不观于此而得其固有之善焉,所谓皇极者也。是其见于经者,位置法象盖皆本于洛书之文,其得名则与夫天极、屋极、民极者皆取居中而取极之意,初非指中为极也,则又安得以是而训之哉?[7]
  上为第一段(分段为笔者所为),解说“五、皇极”。朱子首先指出,孔安国用“大中”解释皇极的说法,千年以来,大家都认为是正确的,从没有人指出其错误。事实上北宋道学对皇极的理解也没有离开孔说,如张横渠。[8]而朱熹认为,首先,“皇极”中的“皇”是指君主而言,“极”是指标准;但皇权本身并不能成为标准,君主只有按儒家思想修身正身,他的行为才能成为天下的根本标准。所以朱熹的皇极思想是对皇权的道德限制,而不是对皇权的无条件声张,这是朱熹皇极说的政治思想本质,与后世鼓吹皇权的皇极说不同。其次,作为标准的极常常立在物的中央,四方周围都以它为标准而取正。所以,极的位置常常在中央,但极的意思并不是中,极的意思是根本标准;特别是,如果照孔安国的说法,用大替代皇,用中替代极,下文的“惟皇作极”就变成“惟大作中”,文义就完全不通了,因此以“大中”解释皇极是不正确的。总之,在概念上,朱子认为“中”是“极”所矗立的位置,不是“极”的本义,极的本义只能是最根本的标准。反对以中为极是朱子的基本立场。当然,朱子也没有摆脱中的缠扰,在经典解释上,他还需要用极在中央之中来取代孔传的无过不及之中的解释。
  曰“皇建其有极”云者,言夫人君以其一身而立至极之标准于天下也。曰“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者,言夫人君能建其极,而于五行焉得其性,于五事焉得其理,则固五福之所聚,而又推以化民,则是布此福而与民也。曰“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者,言民视君以为至极之标准而从其化,则是以此还锡其君,而使之长为天下之标准也。曰“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者,言民之所以能若此者,皆君之德有以为至极之标准也。曰“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者,言君既立极于上,而下之从化或有浅深迟速之不同。则其有谋者为操守者固当念之而不忘;其未能尽从而未抵于大戾者,亦当受之而不拒也。曰“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者,言人之有能革面而以好德自名,虽未必出中心之实,亦当教以修身求福之道,则是人者亦得以君为极而勉其实也。
  上为第二段,阐述《洪范》中“皇建其有极”及其以下几句中论及“极”的语句意义。朱子认为,“皇建其有极”就是人君以身作则为天下建立一根本标准。而“皇建其有极”下面几句都是说人君立此标准并推广以教化人民,而人民以君身之德为至极标准,追随并归化于此极;强调按照皇极修身是根本的求福之路。在他看来,这样的解释非常通畅。
  曰“无虐茕独,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者,言君之于民不当问其贵贱强弱,而皆欲其有以进德,故其有才能者必皆使其勉进其行,而后国可以赖以兴也。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者,言凡欲正人者,必先有以富之,然后纳之于善。若不能使之有所赖于其家,则此人必将陷于不义而无复更有好德之心矣,至此而后始欲告之以修身求福之说,则已缓不及事,而其起而报汝,唯有恶而无善矣。盖人之气禀不同,有不可以一律齐者。是以圣人所以立极于上者至严至
  密,而所以接引于下者至宽至广。虽彼之所以移于此者,迟速真伪、才德高下有万不同;而吾之所以应于彼者,矜怜抚奄,恳恻周尽,未尝不一也。
  上为第三段,朱子认为这一段先讲人君用人之道不论强弱,都以进德为要求;其次强调教化必须先富后教,使民之家业有基础,而后使其向善好德,以修身求福。朱子指出,圣人建立标准是至为严密的,但接引下民的态度则甚为宽广,对下民因德性的差别造成的进步缓慢持宽容态度,显现出对人民的恳恻之心。朱熹认为,立极和接引是不可偏废的两面,立极必须至严至密,接引则应当至宽至广。这里所谓接引的宽广是对下民而言。
  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者,言民皆不溺于己之私,以从乎上之化,而会归于至极之标准也。析而言之,则偏陂好恶,以其生于心者也言也;偏党反侧,以其见于事者言也;遵义、遵道、遵路,方会其极也;荡荡、平平、正直,则已归于极矣。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者,言人君以身为表而布命于下,则其所以为常、为教者一皆循天之理,而不异乎上帝之降衷也。曰“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者,言民于君之所命,能视以为教而谨行之,则是能不自绝远,而有以亲被其道德之光华也。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者,言能建其有极,所以有作民之父母而为天下之王也。不然,则有其位无其德,不足以建立标准,子育元元,而履天下之极尊矣。
  以上为第四段,解说六“无”和会归有极。按“无有作好”,“无有作恶”,“无偏无陂”,“无偏无党”,“无党无偏”,“无反无侧”,这六项“无”是修身的不同方面;“遵王之义”,“遵王之道”,“遵王之路”是遵从君上的教化;“会其有极,归其有极”是归于根本的标准,朱子认为六“无”而“遵王”,是说人民遵从人君的教化,会归于人君以身立极的标准。“王道荡荡”、“王道平平”、“王道正直”都是归于根本标准的状态。
  通过上面四段,已经把《洪范》“皇建其有极”一整段的意思说明完毕。此下,朱子又对以大中解释皇极的现实政治含义和流弊进行了直接的批评:
  天之所以锡禹,箕子之所以告武王者,其大指盖如此。虽其奥雅深微,或非浅陋所能究测,然尝试以是读之,则亦坦然明白而无一字之可疑者。但先儒昧于训义之实,且未尝讲于人君修身立道之本,既误以“皇极”为“大中”,又见其词多为含洪宽大之意,因复误认,以为所谓中者不过如此。殊不知居中之中既与无过不及之中不同,而无过不及之中乃义理精微之极,有不可以毫厘之差者,又非含糊苟且、不分善恶之名也。今以误认之“中”为误认之“极”,不谨乎至严至密之体,而务为至宽至广之量,则汉元帝之优游、唐代宗之姑息,皆是物也。彼是非杂糅,贤不肖混淆,方且昏乱陵夷之不暇,尚何敛福锡民之可望哉!
  这是初本的第五段。朱子指出,把皇极解释为大中,在政治上就是强调掌握“无过无不及”的调和中间路线。而这种“大中”其实往往是放弃原则,放弃标准,成为含糊苟且、不分善恶的掩饰;由于取消了严格的标准,专以宽容为名,结果是杂糅是非,混淆君子小人。如前面所说,立极严而接引不宽,是不对的;立极不严而只求宽松,也是不对的。虽然这里所说曲解含容宽大的“先儒”包含了本朝不少人物,因为北宋以来朝廷常常出现以“皇极用中”标榜不偏不倚的说法,但朱子在这里实际上是有针对性的,直指孝宗时代后期朝中某些政治集团或势力(如王淮)。他们所持大中的皇极说,其政治实践,对于朱熹而言,就是对道学人士和反道学人士不分善恶,对道学人士与反道学人士在政治上的争论模糊化处理,对反道学的小人含糊包容,仍加使用。朱子认为,这就是混淆杂糅的政治议论和含糊苟且的政治路线。
  在文本的最后一段也就是第六段:
  吾意如此,而或者疑之,以为经言“无偏无陂”,“无作好恶”则所谓极者,岂不实有取乎得中之意,而所谓中者,岂不真为无所去就憎爱之意乎?吾应之曰“无偏无陂者,不以私意而有所去就尔。然曰遵王之义,则去恶而从善未尝不力也。无作好恶者,不以私而自为憎爱尔”。然曰遵王之道,遵王之路,则其好善而恶恶固未尝不明也。是岂但有包容、漫无分别之谓?又况经文所谓王义王道王路者,乃为皇建有极之体,而所谓无所偏陂反侧者,自为民归有极之事,其文义亦自不同也邪。必若子言,吾恐天之所以锡禹,箕子之所以告武王者,上则流于老庄依阿无心之说,下则溺于乡原同流合污之见,虽欲身体而力行之,是乃所以幸小人而病君子,亦将何以立大本而序彝伦哉?作皇极辨。从此段最后一句“作皇极辨”来看,应是全文的最后结束。在这一段里,朱子批评了把“无作好恶”理解为“但有包容、漫无分别”的态度,也批评了把“无作好恶”理解为佛老“无所去就”的思想;否定了把“无作好恶”理解为老庄“依阿无心之说”,也否定了把“无作好恶”混等于“乡愿同流合污之见”。这里主要针对的是以老庄思想解释皇极说的论点。
  在《皇极辨》初本本体完成之后,朱熹又两次写了补充,记之于文后,发明未尽之意。第一个补记是:
  或曰:“皇极之为至极,何也?”予应之曰:“人君中天下而立,四方面内而观仰之者,至此辐辏于此而皆极焉。自东而望者不能过此而西也,自西而望者不能逾此而东也。以孝言之,而天下之孝至此无以加;以弟言之,则天下之弟至此而无小过也。此人君之位之德所以为天下之至极,而皇极所以得名之本意也。故惟曰聪明睿智,首出庶物,如所谓天下一人而已者然后有以履之而不疚,岂曰含容宽(大一)德之偏而足以当之哉!”客曰唯唯,因复记于此,以发前之未尽。
  这是解释至极,强调至极的意思就是中天下而立,四方观仰取法以为至极。皇极即人君之德为天下至极。朱子特别提及,皇极绝不是仅指含容宽大而已。
  第二个补记是:
  庄子曰:“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督,旧以为中,盖人身有督脉,循脊之中,贯彻上下(见医书),故衣背当中之缝亦谓之督(见《深衣注》),皆中意也。老庄之学,不论义理之当否,而但欲依阿于其间,以为全身避患之计,正程子所谓闪奸打讹者,故其意以为为善而近名者为善之过也,为恶而近刑者亦为恶之过也,唯能不大为善、不大为恶而但循中以为常,则可以全身而尽年矣。然其为善无近名者,语或似是而实不然。盖圣贤之道,但教人以力于为善之实,初不教人以求名,亦不教人以逃名也。盖为学而求名者,自非为己之学,盖不足道;若畏名之累己而不敢尽其为学之力,则其为心亦已不公而稍入于恶矣。至谓为恶无近刑,则尤悖理。夫君子之恶恶如恶恶臭,非有所畏而不为也,今乃择其不至于犯刑者而窃为之,至于刑祸之所在,巧其途以避之而不敢犯,此其计私而害理又有甚焉。乃欲以其依违苟且之两间为中之所在而循之,其无忌惮亦益甚矣!客尝有语予者曰:昔人以诚为入道之要,恐非易行,不若以中易诚,则人皆可行而无难也。予应之曰:诚而中者,君子之中庸也;不诚而中,则小人之无忌惮耳。今世俗苟偷恣睢之论,盖多类此,不可不深察也。或曰:然则庄子之意,得无与子莫之执中者类耶?曰:不然。子莫执中,但无权耳,盖犹择于义理而误执此一定之中也。庄子之意,则不论义理,专计利害,又非子莫之比矣。盖迹其本心,实无以异乎世俗乡原之所见,而其揣摩精巧、校计深切,则又非世俗乡原之所及,是乃贼德之尤者。所以清谈盛而晋俗衰,盖其势有所必至,而王通犹以为非老庄之罪,则吾不能识其何说也。既作《皇极辨》,因感此意有相似者,谩笔之于其后云。
  按:此文原附于《皇极辨》之后,为补记之二,当时未有“养生主说”之名;后独立为篇,篇名定为《养生主说》,载于今传本文集七十二,而文字与《皇极辨》初稿所附无异。此文批评庄子“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之说,认为这种思想与世俗所谓“中”有近似之处,世俗的中“乃欲以其依违苟且之两间为中之所在而循之”,是“苟偷恣睢之论”,这既不是“子莫执中”的中,也不是皇极之义。
  由于这两则补记皆附于《皇极辨》初本之末,收入淳熙十六年(1189)所刻《晦庵先生文集》后集,可知两则补记写作的时间应在《皇极辨》初本完成后不久。而在这两则补记中,朱子突出地批判了依违苟且之两间的中间路线和折中主义,现实政治含义比较突出。

知识出处

朱子学年鉴2013

《朱子学年鉴2013》

本书设特稿、朱子学研究新视野、全球朱子学研究述评、朱子学书评、朱子学研究论著、朱子学研究硕博士论文荟萃、朱子学界概况,朱子学动态、资料辑要(介绍朱子学新书目录、期刊论文索引、全球朱子学研究资料目录等)9个栏目。

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