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思想及其历史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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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学年鉴2013》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0897
颗粒名称: 朱熹思想及其历史影响
分类号: B244.7
页数: 10
页码: 002-011
摘要: 本文记述了《朱熹大辞典》是一本全面系统地介绍朱熹和朱熹思想的辞典,对于理解朱熹思想的核心话题、伦理道德的意义、经学哲学的精华、政治经济的措施等方面具有重要价值。朱熹是中华文明的传承者和理学的集大成者,对中华文化有广泛的影响。《朱熹大辞典》所收录的词汇、话语、警句、箴言展现了朱熹深邃思想、高尚胸怀和人格魅力。它不仅是辞典工具,更是武器、解剖刀、清洁剂、和合力、教科书和人生理想的土壤。阅读《朱熹大辞典》可以超越工具的价值,领略众多学者的心血所在。
关键词: 朱子 思想 影响

内容

《尚书》云:“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如要登高山必从山下开始,如要登远山必从近处起步。犹如《老子》所说:“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朱熹大辞典》作为体认朱熹思想的入门,了解其学术的阶梯,对于认识其核心话题的价值,领会其伦理道德的意义,觉解其经学哲学的精华,理解其政治经济的措施,认知其为人为学的亮节,可起自下、自迩、累土、足下的功效。
  一
  《朱熹大辞典》是自古迄今有关朱熹和朱熹思想的最全面、最系统的辞典性著作,是“致广大而尽精微”的作品,是中国古代哲学与朱熹研究标志性和里程碑式的成果,体现了国内外朱熹研究的前沿水平。
  朱熹是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几千年来中华文明薪火的传承者,是理学的集大成者,是中华文化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朱子学被东亚一些国家尊奉为意识形态,在古代世界文化思想中,具有崇高的地位和广泛的影响。
  中华民族是一个爱智慧的民族,是富于理论思维的民族,在人类文明流淌的历史长河中,中华文明以其生生不息的不间断性、独具特色的形象性、生命智慧的创新性,而屹立于世界文化学术之林。正由于中华文明日新、日日新,才能“不创前未有,焉传后无穷”。只有开拓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学术文化,才能不断流传而无穷无尽。这是中华文明之所以度越古希腊文明、印度文明、巴比伦文明、埃及文明而不间断的关键所在。
  朱熹在其生命的体验、坎坷的经历、求道的实践、心灵的觉解中,凝练成扣人心弦、激动人情、启迪人生、化解冲突、追求和合的诸多话语、箴言、警句、诗词。尽管时代屡迁,但像闪光的金子,不减其辉煌。在当前可化旧为新、化死为活、化丑为美、化恶为善,即化腐朽为神奇。“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转旧学为新知,探邃密为深沉。这是《朱熹大辞典》编纂、撰写的宗旨。
  《朱熹大辞典》所汇集的词汇、话语、警句、箴言,是其深邃思想的呈现,错综情感的流出,道德情操的显示,人格魅力的表露,高尚胸怀的信息,语言精华的浓缩,包容心境的透明。其间蕴含着像大海的广阔雄壮,像泉水的细润清醇,像波澜的起伏多姿,像狂潮的奔腾直泻。它不仅仅是供读者参考的工具性的辞典,更重要的是供人“吾日三省吾身”的武器,是“夕惕若厉”的解剖刀,是贪、瞋、痴的清洁剂,是化解郁闷、焦虑、烦恼、忧愁、痛苦的和合力,是培育伦理道德的教科书,是造就人生价值理想的土壤。若如是观之,虽为工具,则超越工具的价值;虽为辞典,则度越辞典的意义。如此,则众多参与编写的学者的心血,就没有白费了。
  二
  朝鲜古代学者奇大升就《朱文公文集》的“闳博无涯”,卷帙浩大,指出“学者观之,有惶然骇然之叹”[1]。因此,李朝朱子学大家李退溪编纂《朱子书节要》,“以资讲论玩绎之益”,选取其切要、精粹,便于学者学习和领会其要义。这是仅就《朱文公文集》而言,加之《朱子语类》及补遗等,更有使人惶然骇然之感。《朱熹大辞典》分门别类,或生平事迹,或同道及弟子后学,或思想体系,或朱熹学说传播与研究,或现当代研究等,析其名义,发其旨趣,溯流寻源,推明物理,脉络分明,贯串浃洽。于是朱熹的“彻人心,洞天理,达群哲,会百圣,粹乎洙泗伊洛之绪”[2]显然。
  洞悉天理,这是朱熹思想哲学的核心话题,是其政治、经济、哲学、经学、美学、道德、教育等的理论基础和出发点。理(天理)在朱熹的思想逻辑体系中,是形而上本体,“且如万一山河大地都陷了,毕竟理却只在这里”[3]。理是亘古亘今,常存不灭,超越人物生灭的无限。理是天地万物的本源和根据,“宇宙之间,一理而已。天得之而为天,地得之而为地,而凡生于天地之间者,又各得之以为性”[4]。天地人及其性,都以理为所以然者,以理为终极的根源。
  由此,政治为天理政治,变以往“君权神授”为“天理君权”,革天授君权为理授君权,但他不完全否定天威,仍以天威来劝诫、约束君威、君权,使之不过分膨胀,滥用权力,腐朽败德,进而提出修德主张,修德的要旨在于“正君心”,这是大本,大本正,才可以正百官、正天下。朱熹认为,由于君主的心术不正,致使南宋不能富国强兵。他寄希望于君心正,去私为公,弃奢为俭,除腐倡廉,慎独好善,近君子而远小人,尚贤使能,虚心纳谏,才能治理好国家。
  国家形式的政体,朱熹主张集权与分权并行。宋有鉴于唐的藩镇、五代十国的割据及地方将领权重而尾大不掉的情况,赵匡胤全力使权力集中于君主一身,建立了统一
  的中央集权政治。到了南宋时,由于金朝不断侵扰,地方既无重兵,亦无将领,抗金无力,而有集权与分权之争。朱熹认为,应在集权的原则下,分权于地方,以利地方自保和增强抗金实力。
  所谓政治,在朱熹的心目中,是国家的“号令”与刑罚及其相互之间的关系,两者相辅相成,不可偏废。如何保持“天理君权”国家的长治久安?一方面要为政以德,修德感人。政是为治之具,刑是辅治之法,德礼是为治的根本,而德又是礼的根本。另一方面,任贤使能,远嬖近直,君主往往出于一念之间的私心、私欲,而用小人。“求其适己而不求其正己,取其可爱而不取其可畏。”[5]这是君主的失职和过错。如果君主周围、政权机构核心之中,都是刚明公正、不谋私利的忠直贤相和贤士,那么,就会主威立,国势强,纲维举,刑政清,民力裕,军政修,人民就能安身立命,国家就会长治久安。
  经济是政治的基础,富国强兵,无经济的发展,就不能实现。朱熹认为,民富,君主就不至独贫;民贫,君主也不能独富。他从天理之公、君民一体出发,批评夺民之财而富其君,制止君主对百姓的厚敛。主张省赋恤民,蠲减税钱,除夏秋正税外,其他名目的苛捐杂税统统取消;宁可过于予民,不可过于取民。
  国家要务本节用,所谓务本,民生之本在农,农业生产是社会生存和人的生命延续的先决条件。生民之本,足食为先,民以食为天。因此,他主张不误农时,兴修水利,改良土壤,保护耕牛,奖励开荒,减免租税,多种经营,增加产量。同时必须节用,裁减军用,削减宗室和官吏俸禄,才能化解赋重民困的局面。朱熹指出“古者刻剥之法,本朝皆备”[6],民在重税下,已无法生活,国家危亡将至。
  国家政治、经济要受“无形之手”的支配,这只无形之手就是其哲学思想,换言之,即其价值观。朱熹被后人誉为“致广大,尽精微,综罗百代”的思想家、哲学家。他和合儒、道、佛三教,建构了理(太极、道、天理)→气(阴阳)→物(五行、事物)→理的哲学逻辑结构。它是中国哲学范畴在一定社会经济、政治、思维结构情形下所构筑的相对稳定的融突而和合的体系或结合方式,是哲学逻辑内在各层次、要素、部分之间互相冲突、融合而和合的表现形式。尽管作为其哲学形而上学的核心范畴——理是无造作、无计度、无情意的,是一个纯然绝对、净洁空阔的世界,但不能真正脱离逻辑结构的关系。
  因为理作为净洁空阔的世界,必须落实在一个“实体”上,这个“实体”便是气,气是理的挂搭处、安顿处、附着处,由气使其哲学逻辑结构而展开聚散、造作、发育流行等活动。并由气与理的冲突、融合以及气自身动静变化及理气的“理一分殊”运动,使朱熹哲学逻辑结构具有生机勃勃的生命力和辩证思维,和合为万象世界,称为物的世界。
  理(太极、道、天理)是朱熹哲学逻辑结构的本体,或称根柢。“熹窃谓天地生物,本乎一源,人与禽兽草木之生,莫不具有此理。”[7]“本乎一源”的源,即是理,是万物的根柢。
  理与气、与物既不离,又不杂。从不离说,一方面体认理,必须通过“格物穷理”,或“即物穷理”,使物与理之间保持沟通、会通,消除其间的闭塞;另一方面,人人有一太极,物物有一太极,人与物中都蕴含着理,人物不离理。从不杂说,净洁空阔世界的理,超越人与物。“理者,所谓形而上者也。”[8]形而上的理是无形无影的,人与物是形而下者,是有情有状的。理在逻辑上是先在的、超越的,是无所不在、无处不有的。
  形而上的理,依傍气而化生万物。在化生万物以后,如何由物而体认形而上的理,即由物返归理,朱熹提出了格物、致知、知觉、心思、知行等范畴,开展其哲学逻辑结构的体认活动。
  朱熹冲决了唐以来“疏不破注”的网罗,敢于改经补经,而作格物致知补传。明言格物致知,在即物穷理。人心有知,天下的万物莫不有理。理有未穷,是因为知有未尽。“即物穷理”而到极尽处,众物的表里精粗无不到,吾心的大用就明白了。格物而获致知的途径是“合内外之理”的过程,即主体人心(内)与客体事物(外)的融合。
  格物的目标是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并不是存心于一草一木之间。穷理是涵养本源的功夫,持敬是穷理的根本。“致知”的“致”是推致的意思,即推致我心的知识,以达到全知。格物致知,并不是把天下所有的万物都格到,都知了,即使有一两件事不知道,可以通过类推的方法,亦可“识得他破”,“通将去”。类推是由近而远,逐渐理会;由浅入深,层层而进;由粗到精,无所不尽。这样理会多了,便能“自然脱然有悟处”,即对理的觉悟。
  持敬作为穷理的根本,穷理的要旨在读书,读书的方法贵于循序而进,达于致精微。致精微的根本在于居敬持志,只有居敬,才能穷理。
  格物致知,即物穷理,均蕴含着知与行的关系。程颐认为“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朱熹认为,程颐是把知与行做“两脚说”。只要把知行分先后,那么,必知先行后。譬如人走路,只有知路如何走,才会走到目的地。知得才能行得,行必依赖于知。若论知行轻重,当以力行为重,即知轻行重。这是从知的成果上说的,注重践行。朱熹之所以注重践行,是对于《尚书》思想的继承。“《书》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工夫全在行上。”[9]行是明理之终,是检验知是否为真的标准。必待行之皆是,而后验其知至。
  朱熹既体认到知行互相区别,知先行后,知轻行重,又认识到知行互相依赖、互相促进。“知行常相须,如目无足不行,足无目不见。”[10]相须,即互相联结、依赖。
  格物、即物,物从哪里来?气作为理的“生物之具”,是不可或缺的。“气里面动底是阳,静底是阴。又分做五气,又散为万物。”[11]此散字是“理一分殊”的“分”的意思。“理一”的“一”是其哲学逻辑结构的形上本体理,是万殊、阴阳形而上的根据。凡事物都具有对待性的两端,其内与外也具有相对性。“统言阴阳,只是两端,而阴中自分阴阳,阳中亦有阴阳。‘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男虽属阳,而不可谓其无阴;女虽属阴,亦不可谓其无阳。人身,气属阳,而气有阴阳;血属阴,而血有阴阳。”[12]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中有阴阳,阳中有阴阳;男女中各自有阴阳。这就构成对待的普遍性、无限性。
  阳为动,阴为静,由阴阳的普遍性、无限性,便以动静亦具有普遍性、无限性。朱熹说:“动静无端,阴阳无始。今以太极观之,虽曰动而生阳,毕竟未动之前须静,静之前又须是动。推而上之,何自见其端与始。”[13]否定运动与静止有端始,而把其看作无限的过程,动静具有相关性、循环性。一些人之所以认为动静有端始,是一种割裂动静的思维作怪,是人认知上的局限所致。
  朱熹从动静普遍性、无限性出发,提出了运动的化与变两种形态:“化是渐化,变是顿变,似少不同。曰:如此等字,自是难说。变者,化之渐;化者,变之成,固是如此。”[14]渐化是月变、日变、时变,不被人知觉的、不显著的变化;是渐渐消磨去,如树木渐长,不是突然变化;是无痕迹的变化,是一种逐渐积累的过程。由这些规定,可知其所谓渐化,犹当今所说的量变。渐化在一定限度内,事物还保持其原有的性质、内涵和形态,但渐化超出了一定限度,就会引起质变,朱熹称之为顿变。它是一种倏忽的、突然的顿变;是显著的、有头面可见的变;顿变是渐化的截断。
  朱熹的政治、经济、哲学思想,其理论思维的源头活水是经学,其诠释的依傍文本主要是“四书”和“五经”。宋代经学超越汉唐,变革古训,而开出新学风。宋儒以无畏精神,解放思想,冲决“五经”神圣不可侵犯的网罗,破除“家法”、“师法”的迷信,直接孔孟,以唤回儒学的真精神;朱熹以理体学新思维、以“六经注我”的方法重新诠释经典,重开生命智慧,重建性命道德,重构精神家园;他以“为生民立命”的担当精神,通经致用,道器一源,理一分殊,体现了宋学经典诠释的真精神。
  朱熹以毕生心血注解和研究“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并及“易学”、“书学”、“诗学”、“礼学”、“春秋学”、“孝经学”等。“四书”之名始于南宋淳熙年间(1174—1189),为朱熹所首创。中国哲学是一开放的体系,每一新学术思潮的出现,思维形态的转生,与其相应是其所依傍的经典诠释文本的变换。理学思潮的核心话题是理、气、心、性;其人文语境是纲常和价值理想的重建;其诠释文本是“四书”,这是理学理论思维形态建构的支撑。
  朱熹对《论语》创造性的诠释,表现为无处不以理、天理来解读其义理。如释“仁”为“爱之理”;释“礼”为“天理之节文”;释“朝闻道”的“道”为“事物当然之理”;释“吾道一以贯之”为“圣人之心,浑然一理”;释“君子喻于义”的“义”为“天理之所宜”;释“性与天道”为“其实一理也”,等等。他把《论语》中的重要概念,都依据自己的理体学思想予以解读,体现了理学的时代精神,但并不一定符合《论语》文本的原意,而是赋予《论语》以适应时代的价值,变《论语》为朱熹时代的《论语》,《论语》成为发挥朱熹理体学思想的《论语》。
  朱熹继承二程尊孟思想,对司马光的《疑孟》、李觏的《常语》和郑厚的《艺圃折衷》,逐条予以辨正。他认为孟子乃是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相当的人,以批驳以往诽孟的种种言论。认为无“六经”则不可,而孟子尤不可无。孟子辟杨墨,距诐行,放淫辞,使邪说不作,明正道,使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业不坠,强调孟子在道统中的地位与价值。
  朱熹自谓“我平生精力,尽在此书(《大学》)”,“某于《大学》用工甚多”[15]。据载,他去世前三天仍在改《大学·诚意章》注。他之所以这样注重《大学》,是认为其是人之为学的“大坯模”,是“修身治人的规模”。《大学》的三纲领、八条目不仅概括了修己治人之道,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从内圣的格致、诚意、正心,通过修身,而开出外王的齐、治、平。这是朱熹理体学建构所不可或缺的基石。
  朱熹认为《中庸》的作者为子思。他之所以推崇《中庸》,是忧道学之失传,程朱继孔孟之道统,揭出“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十六字心传,为尧舜禹汤至孔孟的“传授心法”,作为理学“内圣”的要旨,以发明道统。他对《中庸》的分章,是其依理体学理论思维的体认和诠释。
  “四书”的编成,使理学学术思潮的理论体系有了依傍经典文本的支撑,使理学思潮在世的发展有了合理性的依据。
  如果说朱熹于“四书”用心最多,则对其他经典亦赋予精心的诠释。他是宋易的集大成者,于易撰《周易本义》和《易学启蒙》,经其钻研后,剥去其圣人之言的光环,确定其为卜筮之书的性质。他以理体学为指导,融合义理、图书、象数、卜筮之学。他认为易有两义,一是变易,二是交易。此两义都以阴阳为着眼点。从阴阳的理说,是阴阳的形而上之体;从阴阳的事说,是形而下之用。
  《尚书》学,朱熹无专著,然辨伪《古文尚书》为晚出,孔安国的《尚书传》,亦恐是魏晋人所作。他筚路蓝缕,开明清辨伪之端,并指导其学生蔡沈撰《书集传》。
  朱熹从20岁开始研究《诗经》,到48岁撰成《诗集传》。他始宗《诗序》,后弃《诗序》。认为《诗序》为后人妄意推想诗人的美刺,不是古人作的。所以不能以《诗序》为证来诠释、理解《诗》的本义。他把诗定义为“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余也”[16]。是“感物道情,吟咏情性”的流出,于是他否定孔子“诗三百篇,思无邪”的教条,认为并非都无邪,有善,亦有淫邪、淫奔之诗。这是宋代掀起“疑经改经”思想解放运动的表征。标志着中国传统经典解释由汉学向宋学的转化。
  “礼学”方面,朱熹重礼,早年作《祭礼》、《家礼》,晚年撰《仪礼经传通解》,未完成而卒,由其学生续成。他以《周礼》为纲领,认为“《周礼》规模皆是周公做”,“大纲却是周公意思”[17]。《仪礼》不是古人预先作的,它是在人的交往活动中逐渐积累丰富起来,圣人加以筛选和改进,而编成的。他认为《礼记》要兼《仪礼》来读,《仪礼》载其事,《礼记》只发明其理。读《礼记》而不读《仪礼》,许多礼皆
  无安著的地方。他从义理层面释《礼记》,以体现理体学的理论思维生命的源泉。
  朱熹阐述《春秋》大义,认为体认圣人意蕴,如果在一字一词之间求褒贬所在,则是舍本求末,其大义就在于明道正谊,尊王贱霸,内诸夏,外夷狄,这是《春秋》的大旨,亦是天理所至。他批评一些人以自己的利欲之心诠释《春秋》,猜度圣人之意,是一种巧说曲解,不符合《春秋》大义本旨。他认为圣人此书之作,是为了遏人欲于横流。遏人欲,是为了存天理。《春秋》三传,《左传》是史学,《公羊传》、《穀梁传》为经学,史学记事详,讲道理差;《公羊传》、《穀梁传》于义理上有功,于记事上多误。
  朱熹释经,重义理,但并不排斥章句训诂之学。他兼综汉宋,开诠释经典之新风;经传二分,通经求理。“分”以直接体贴经文意蕴,而不受传的束缚,才能体认经文本身的义理。“通”以敞开门户,在互相沟通、交感中,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以求索其理。朱熹诠释经学的指导思想、思维方式、诠释方法、逻辑结构,对经学发展具有重要价值和巨大影响。
  三
  朱熹形上学的理是天地万物的根据,依陈淳的解释是“泛言天地间人物公共的理”。性是“在我的理”,是受于天,为我所有。性从生从心,是人生来就具是理于吾心的,这是从字源上说的。具是理于吾心的性,即是人的本性、本质。
  朱熹继承二程“性即理也”,认为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性是理在不同环境、语境下所表现的不同形态,理在心唤作性,在事唤作理。心、性、天、命,都是“一理也”。性与理一样,具有形而上性。“性是形而上者”,“形而上者全是天理”[18],具有度越形器的性质;性是普遍存在的,性无所不有,无处不在,无人无物不具有性,无性便不成其为某人某物。所以说天下没有性外之物;性无形影不可见,这是因为理无形,所以性亦无形,由于性具有寂然至无的性质,因而性是不动的。不动是指性是未发的状态,情是已发状态。
  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为性,因此有人性与物性,两者既同又异,人与物同具知觉运动,如饥食渴饮等;其异是在于人具有仁、义、礼、智的道德性,是物所不具备的。朱熹继承张载、二程的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论,而又超越张、程。他认为天地之性是专指理而言,是至善的,完美无缺的;气质之性是指理与气杂而言的,并非专指气讲的,因而气质之性有善有恶。此两性既相互对待,又互相融合。天地之性又称天命之性、本然之性。天命之性,若无气质,便无安顿处,犹如水与器皿,水必有盛水的器皿来安顿。同理,气质之性若无天命之性,气质之性就无所成。
  性具于心,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同道心与人心相联系、相对应。道心是指出于天理或性命之正的心。“道心者,兼得理在里面,惟精而无杂,惟一是始终不变,乃能允执厥中。”[19]它与天地之性却是至善的。人心出于“形气之私”,所谓“形气之私”,是指饥求饱、寒求衣之类。若以此为私,圣人也要饥饱寒衣,岂非圣人也为私?于是朱熹做了两方面的修正:一是人心不是全不好的,圣人与普通人的分别在于“圣人不以人心为主,而以道心为主”[20],普通人以人心为主;二是圣人既具有人心,是否也有人欲?若以人心为人欲,圣人也有人欲之私了。“人心,人欲也,此语有病,虽上智不能无此,岂可谓全不是。”[21]“人欲也未便是不好。”[22]在一定限度内肯定人欲的合理性、必要性。
  朱熹继承张载“心统性情”说,心之所以能统性情,是因为性情皆出于心,所以心能统御性情。他认为心通贯未发与已发。未发是人的思虑未接事物,已发是思虑已与事物接触、相交,无论未发已发,都是一种心的思虑状态,不越于心之外,心贯未发已发的动静。面对心的未发寂然不动的性之静,心的已发感而遂通的情之动,如何体认未发已发?朱熹融合道南学派与湖湘学派,对先涵养后察识与先察识后涵养做了反思,最后回归程颐的“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的理论思维,在心统性情、心有体用、性情未发已发体认中,建构了以心贯未发已发、体用、性情的逻辑结构,标志着其既度越道南一派,又意蕴度越程颐的和合纵贯与横摄系统的气魄。
  朱熹从理体学的天命与气质之性、道心与人心的心性论出发,探讨了天理与人欲问题,为重建伦理道德、维护社会等级秩序提供了理论依据。他总结古今诸家理欲之争的得失,阐发了“存天理、灭人欲”的主张。认为天理就是纲常,即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五伦与仁义礼智信五常。天理既是五常,未有不善的。当心未有思虑之萌的未发时,心中浑是天理,无一丝人欲之杂,这是心的本然。人欲之私之所以有,是因为人生来所禀受的气质有清浊偏正的不同,物欲有浅深厚薄的差别,是生而具有的;人有耳目鼻口的欲望,而不能克己,终于丧失了天理,这是被私欲所蔽的结果。
  天理与人欲既对待又融合。从对待而言,蕴含着公私、是非的分野,即天理之公、之是;人欲之私、之非。其关系形态是一方战胜一方、一方克服一方和互相消长,天理少则人欲多,人欲少则天理多,最终达到“革尽人欲,复尽天理”[23]。从融合而言,“盖缘这个天理,须有个安顿处,才安顿得不恰好,便有人欲出来”[24]。人欲是从天理里面做出来的,两者相互依存,共处一个和合体中。因此“人欲中自有天理”[25],两者互相包容,界限难分。
  天理人欲之辩与义利之辩相关。朱熹以义为天理之所宜,是指“合当”,即应当、当做之意。天理所当做的,便合乎义;义是心之制,事之宜,以义理之心的价值裁制万事,是人心所固有的仁义之心。利是人情之所欲,是小人只计较对自己有利或无利,而不顾义理价值;利是人欲之私,即指满足自己人欲的自私自利。
  朱熹分利为公利与私利,为天下正大的道理去谋利,即为天下国家、社会谋利,这是公利,此利即是义。如作为地方官吏,实行奖励生产,开荒救灾,薄赋轻徭,增加国家财政收入等措施,这种重利就是为公谋利,而不为私利。但作为人自身的道德修养而言,应重义轻利,决不为私谋利。事无大小,都要分清义利、善恶、是非,这关系着政治清浊、好坏,国家兴衰、存亡。
  朱熹为提升人的道德情操,而将此贯彻到教育的实践之中。他积极从事教育活动,每到一地,整顿县学、州学。他创办同安县学、寒泉精舍、武夷精舍、竹林精舍、考亭书堂等,恢复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制定学规,编撰教材,培养出一大批学者。
  朱熹教育的宗旨、目标、内涵,体现在其《白鹿洞书院揭示》中的规定:“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为五教之目;博学之,审问之,谨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右为学之序;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右修身之要;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右处事之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右接人之要。”[26]教育的根本目的,在于明五伦,这是圣人教人的“定本”。以此复求圣人之意,以明性命道德之归,重建伦理道德的需要;以纠正忘本逐末、怀利去义之学;从修身、处事、接人之要的教育中,提升道德情操,以改变风俗日敝、人才日衰的情况;以存天理、灭人欲,诚意正心,培养圣人之德。
  朱熹把教育按照年龄、心理及理解能力,分为小学与大学两个阶段。8岁入小学,教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大学为15岁以后,教以穷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培养国家有用的德才兼备的人才。
  朱熹思想在南宋末至元,其理论思维价值逐渐为人所认知,元朝科举取士,钦定《四书章句集注》为考试内容和标准答案,并作为官方意识形态,以后传播到朝鲜半岛及日本、越南等国,亦渐次成为其官方哲学。在朝鲜,从高丽末期的安珦(1243—1306)随忠烈王赴元大都,得到新刊《朱子全书》,回国后在国子监教授程朱道学始,到李朝以朱子学为官方意识形态,出现一大批著名的朱子学的大家,并分为主理派、主气派、折中派和求实派等[27],可谓群星灿烂;日本朱子学传入较早,1211年日本僧侣俊芿回国时带回《四书章句集注》初刻本,在“五山十刹”时期,以僧侣为主体的汉文学讲授,同时研讨朱子学,促使日本朱子学影响的扩大,后出现一大批著名朱子学家,1603年以后,被德川幕府奉为“官学”。就其师承关系,可分为京师、海西、海南、大阪、宽政、水户等朱子学派。越南也曾以朱子学为官方意识形态[28]。
  朱子学在其与传播所在国的传统文化的融合中,发展为朝鲜朱子学、日本朱子学、越南朱子学,并各具特色。
  (该文为《朱熹大辞典》前言,经作者同意后以《朱熹思想及其历史影响》为题在《朱子学年鉴》(2013)上刊出。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

知识出处

朱子学年鉴2013

《朱子学年鉴2013》

本书设特稿、朱子学研究新视野、全球朱子学研究述评、朱子学书评、朱子学研究论著、朱子学研究硕博士论文荟萃、朱子学界概况,朱子学动态、资料辑要(介绍朱子学新书目录、期刊论文索引、全球朱子学研究资料目录等)9个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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