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朱子的理气动静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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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学年鉴-2011-2012》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0416
颗粒名称: 论朱子的理气动静问题
分类号: B244.7
页数: 13
页码: 122-134
摘要: 本文讨论了朱子哲学中关于太极或理的动静问题的不同观点。冯友兰和牟宗三代表了“不动说”,认为理不动亦不静,只有具体的动的或静的东西才动或静。然而,贺麟和成中英等学者则主张理是能动的。本文认为朱子的动静概念可以分为形而上和形而下两个层次,理的动静属于形而上,物的动静属于形而下。辨别动静的两个层次是理解朱子哲学中动静问题的关键。
关键词: 朱子哲学 动静问题 冯友兰

内容

一、问题的提出
  太极或理的动静问题,是朱子哲学的一个重要问题,也是学界历来争议较大甚至观点截然相反的一个问题。冯友兰先生是在哲学范式下进行朱子哲学研究的首创者,他认为在朱子哲学中,有动之理,亦有静之理,但理不动亦不静。他说:“太极亦无动静。”[1]又说:
  太极中有动静之理,故气得本此理以有动静之实例。其动者便为阳,其静者便为阴。阴阳亦形而下者。至于形而上之动静之理,则无动无静,所谓“不可以动静言”也。[2]
  冯先生晚年仍然坚持此观点,并批评“理可以动、可以生气”之说。他说:
  一般是无情意,无计度,无造作的,有情意,有计度,有造作的是特殊。情意之理并没有情意,计度之理并没有计度,造作之理也不会造作。举一个例说,动之理并不动,静之理也并不静。只有具体的动的东西才动,只有具体的静的东西才静。[3]
  理“不动说”的又一著名代表是牟宗三先生,其为学界所耳熟能详的观点是朱子之理“是但理,只存有而不活动”。[4]他说:
  (伊川朱子系)此系是以《中庸》《易传》与《大学》合,而以《大学》为主。于《中庸》、《易传》所讲之道体性体只收缩提练而为一本体论的存有,即“只存有而不活动”之理,于孔子之仁亦只视为理,于孟子之本心则转为实然的心气之心,因此,于工夫特重后天之涵养(“涵养须用敬”)以及格物致知之认知的横摄“进学则在致知”,总之是“心静理明”,工夫的落实处全在格物致知,此大体是“顺取之路”。[5]
  冯友兰言朱子之理不动亦不静,是为了强调朱子之理的先验性与形上性,以揭示中国哲学概念的抽象性质,或曰“哲学”性质,以与西方哲学颉颃媲美,从而使中国哲学研究同时亦成为引进与建立“哲学”的思维方式之渠道。此实为冯友兰那一代学者的中国哲学研究的目的之一。牟宗三的中国哲学研究亦属于“哲学”范式,他认为朱子之理“只存有而不活动”,此点实同于冯友兰。然其意图则在于批评朱子之理不能创生万物,由此判定朱子哲学非儒家正宗,乃“别子为宗”。在主张“不动说”之学者序列中,还可以加上陈来、刘述先、李明辉诸位先生[6]。在学术方法与旨趣上,大体陈来承冯友兰,刘述先、李明辉承牟宗三。
  可是,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看到与以上诸论截然不同的观点。贺麟、成中英等先生主张,在朱子哲学中,理是能动的。20世纪30年代中后期,贺麟、张荫麟、冯友兰之间曾发生过关于理的动静问题的争论。据贺麟1938年6月15日日记记载:“冯友兰在其《中国哲学史》中已提出太极之动静与有限事物之动静不同的观点,但因被张荫麟质问‘太极是理,如何能动’后,遂声明太极动静说不通,且以周子的太极为形而下之气。”[7]贺麟于20世纪50年代又指出:“朱熹把太极说成理,无声无臭是无极,至高无上是太极,理有动有静。朱熹发现理是能动的,这是一绝大的贡献,可以与黑格尔媲美。”[8]成中英先生认为:“朱子所谓理气,亦如太极之阴阳相互为用,并非静者恒静、动者恒动的分为二橛。更有进者,朱子一方面说理‘无作为’,另一又说‘未动而能动者,理也。未动而欲动者,意也’(《语类》)。可见朱子对理的了解有多层次多方面的意涵,而不可简化为一单向面的静止之理。”[9]
  上述观点分歧表明了太极动静问题在朱子哲学中的复杂性,可见,非充分地占有材料、深入地进行分析,不能穷究朱子之意也。
  二、形而上下两种动静
  受分析哲学语言分层理论的启发,笔者认为,朱子“动”、“静”概念的内涵,亦可分为形而上、形而下两个层次。换言之,其动静概念之使用可同时指涉形上、形下两个层次。前者为理或太极的动静,可谓本体意义的动静;后者为气的动静,可谓现象意义之动静。动静之分为两个层次,在朱子哲学中是十分明显的。周子《通书》谓:“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也。物则不通,神妙万物。”朱子解释说:
  “动而无静,静而无动者,物也。”此言形而下之器也。形而下者,则不能通,故方其动时,则无了那静;方其静时,则无了那动。如水只是水,火只是火。就人言之,语则不默,默则不语;以物言之,飞则不植,植则不飞是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此言形而上之理也。理则神而莫测,方其动时,未尝不静,故曰:“无动”;方其静时,未尝不动,故曰“无静”。静中有动,动中有静,静而能动,动而能静,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错综无穷是也。端蒙。[10]
  此段中,朱子主张理与物各有动静;物之动与静相互隔离不通,理之动与静则相互贯通,可见其动静说是分为两个层次的。所以,辨别动静的两个层次是我们理解朱子理之动静问题的关键。在朱子那里,理无动静是说理无形而下的动静,非谓其无形而上的动静;太极有动静,是谓其有形而上的动静,非谓其有形而下的动静。如他说:“太极理也,理如何有动静?有形,则有动静。太极无形,恐不可以动静言。南轩言‘太极不能无动静’。未达其意。”[11]又,“若谓太极便是动静,则是形而上下者不可分,而易有太极之言亦赘矣。”[12]此两段中之动静,显然为形下意义的动静。朱子又云:“未动而能动者,理也。未动而欲动者,意也。”[13]此处描述理的第一个“动”,显然是形而下的动,第二个则是形而上的。朱子没有把两个层次的动静分别开来陈述,而是形而上下混说,其理之动静问题研究中出现之分歧,多与此种言说方式有关。明乎此,则分析朱子的理之动静思想,须辨别其所指究竟是形上抑或形下,庶几可以避免误解。
  朱子严形而上下之别,故两种动静的差异在他那里是十分明显的。此差异可分为两个方面。其一为显与微的区别。形下之动静是显,处于可感知的经验世界;形上之动静则是微,处于不可感知的抽象世界。其二为偏滞与兼通的区别。形下之动静各偏于一方,不能贯通;形上之动静则是兼通的,动静一如的。从现代哲学来看,朱子之所以区别两种动静,意在表明形上之动静是本体性的、永恒的、价值性的,是理实现于外部世界和规范事物样态的本体性力量。理若无价值性,则混同于现实世界的任何一物,从而不具有规范意义;理若无永恒性,则沦为生灭不定之具体物,从而不足以具有规范性。此两者均可使人类社会因失据陷入无序、使自然世界因失律而陷入混沌。所以,理必须具有价值性、永恒性,此两种性质则来自理的本体性、超越性,一言以蔽之,即形上性。此种形上性使得理一定会实现于外部世界,成为世界之规范,这就是理的动,也是它的本体性力量的表现。这意味着理既不是“但理”,也不是“纯概念”。
  三、理之动静的指涉
  概念:兼、有、涵、该贯
  朱子关于太极或理与动静的指涉关系,有“兼”、“有”、“涵”、“该贯”等说法。众所周知,在古代哲学家中,朱子可谓思维缜密、用词审慎的一位,故其关于理之动静的不同说法,值得深入分析。“太极兼动静”乃其门人梁文叔提出,朱子反对此说法,云:
  不是兼动静,太极有动静。喜怒哀乐未发,也有个太极;喜怒哀乐已发,也有个太极。只是一个太极,流行于已发之际,敛藏于未发之时。”[14]
  此处之动静是喜怒哀乐之未发与已发,是心理活动,可见是形而下的。若证之以下二条,则此义愈加明显。
  太极无方所,无形体,无地位可顿放。若以未发时言之,未发却只是静。动静阴阳,皆只是形而下者。然动亦太极之动,静亦太极之静,但动静非太极耳。[15]
  此段明言动静为形而下者,动静之主体非太极。故朱子所谓太极不兼动静,实为太极无形而下之动静。“兼”为形而下地具有。按朱子哲学之思想,若太极有形而下之动静,则其沦为普通经验之物,失去其超越性、永恒性与价值性。太极若无价值性,则朱子之哲学、甚而言之理学已不能建立,人类亦不必存在矣,因其可沦为与动植物一类。此盖为朱子不以经验之动静指涉太极之深意所在。朱子强调太极流行于已发,敛藏于未发,其意为流行时有个太极在,非流行为太极也;敛藏时亦有个太极在,非敛藏为太极也。流行和敛藏皆形而下之动静。
  “太极之有动静”是朱子的主张。《通书解》谓:
  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诚者圣人之本,物之终始、而命之道也。其动也、诚之通也,继之者善,万物之所资以始也。其静也,诚之复也,成之者性,万物各正其性命也。动极而静,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16]
  此段含有形而上下两种动静。“物之终始”、“万物之所资始”、“万物之所成性”,显系形而下之动静。外部世界之动静乃各种现象的交替不已之运动,乃是天命之流行的表现。朱子在此是把形下之动静与“诚”、“太极”相关联而言。“太极之有动静”,乃是强调太极诚固不可以形下之动静指涉,因其为形上也;然亦不可离形下之动静而言。否则,太极、理、形上即沦为孤绝之死理,经验世界即沦为无理之气运世界,上下割断,体用殊绝,非体用一原,显微无间之义矣。此断非朱子哲学之义。在朱子哲学中,形上世界之孤存或可勉强言之,因其有理之逻辑在先之义,而其所谓经验世界则断然为理气统一之过程世界。故此处之“太极之有动静”,系合形而上下而统言之,言太极既为理,亦表现于气之运动,两者统一。故天命流行亦可谓太极之动静,此即太极之“有”动静。朱子之天命之流行,大抵同于“与道为体”。
  太极含动静,在《朱子语类》中又作“函”、“涵”,三者义同。
  盖谓太极含动静则可。(朱子自注:以本体而言也。)谓太极有动静则可。(朱子自注:以流行而言也。)17]
  以此处朱子之表述来看,所谓“含”,指本体而言,故当为含动静之理。朱子亦明言“太极自是涵动静之理”[18]。如前所述,“有”是一个包含形而下的过程,不纯是本体。
  朱子还有一个说法是“实理该贯动静”。周子《通书》有“诚无为,几善恶”一条。朱子释云:
  诚,实理也;无为,犹“寂然不动”也。实理该贯动静,而其本体则无为也。“几善恶。”“几者,动之微”,动则有为,而善恶形矣。“诚无为”,则善而已。动而有为,则有善有恶。”[19]
  “该”是包含、包括,“贯”是贯穿、统摄。“实理该贯动静”即理包含、统摄并表现于动静。朱子云“无极之真是包动静而言”[20],即是此义;而理之本体却是“无为”的,即“无造作”,无形而下的动静。理既超乎形而下的动静,故其为形上之静、本体之静。“静者为主。植。”[21]此即所谓“静”为太极之本的思想。此段到“几”之后,进入形而下之动静世界,故有善恶产生。在朱子哲学中,本体之静,可对应形而下的动静。图示如下:
  但是,既然太极是动而能静、静而能动,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则其动静实质上是形而上的动静一如,相互贯通,故言本体为静亦可、为动亦可。
  太极只是涵动静之理,却不可以动静分体用。盖静即太极之体也,动即太极之用也。譬如扇子只是一个扇子,动摇便是用,放下便是体。才放下时,便只是这一个道理。及摇动时,亦只是这一个道理。[22]
  若言太极或理为静,则易于与形而下之静相混淆,以形下之静为太极之体、形上之动为太极之用。这样就把太极有限化、具体化了,此是朱子所反对的。此段“不可以动静分体用”的动静,乃是形而下的动静,不能为太极之体、用。所谓“静即太极之体”之静,乃是本体的静,是理之本然的存在状态;而“动”则为理在现实世界的发用、实现,表现为形而下的动。此处须注意者,朱子之表述本体之静,是与形下之动相对而言出的,故易被误解为形下之静。所以,朱子后来废除了太极为体、动静为用的说法,提出“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也。太极、形而上之道也。阴阳、形而下之器也”[23],明确地把太极和形而下的动静分开。此意还见于朱子与杨子直第一书。但是,这并不代表朱子彻底否认太极具有动静的意味。
  直卿云:“兼两意言之,方备。言理之动静,则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其体也;静而能动,动而能静,其用也。言物之动静,则动者无静,静者无动,其体也;动者则不能静,静者则不能动,其用也。端蒙。”[24]
  黄榦此说,以理之动静互涵为理之体,以理之动而能静和静而能动为理之用,可谓朱子的“未动而能动者理也”之说的一个深化,是符合朱子思想的。
  四、太极或理如何动静
  朱子关于太极或理的动静思想的材料十分丰富,略整理为以下若干条。
  1.“主”、太极使气运动:太极的本体力量
  在朱子哲学中,太极具有本体性力量。此种力量从太极本身来说,是它一定实现于现实之中的必然性;而自形下世界而言,则为形下世界必如此不已之表现,即朱子所谓“不容已”者。此种力量的直接表现是太极主导气的运动,使气运动。根据《语类》记载:
  问:“‘太极动而生阳’,是有这动之理,便能动而生阳否?”曰:“有这动之理,便能动而生阳;有这静之理,便能静而生阴。既动,则理又在动之中;既静,则理又在静之中。”曰:“动静是气也,有此理为气之主,气便能如此否?”曰:“是也。既有理,便有气;既有气,则理又在乎气之中。”[25]
  有理“为气之主”,气便能动而生阳、静而生阴。这表明,理具有使气动的力量,此即理的本体性力量。换言之,太极是有力量的本体,能使天地万物生生不已。《语类》说:
  问:“《或问》云:‘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已。’所谓‘不容已’,是如何?”曰:“春生了便秋杀,他住不得。阴极了,阳便生。如人在背后,只管来相趱,如何住得!”淳。[26]
  理“不容已”,物“自住不得”,如有人背后在推动,此即理的本体性力量的表现。
  2.“生”、“理生气”义之一:太极之本体论的展开
  朱子哲学严理气之分、形而上下之别,故有冯友兰所谓理“逻辑在先”之说。在此我们还可补充一个“逻辑在后”说。因朱子曾说“万一山河大地陷了,毕竟理却只在这里”。这意味着在气消亡之后,理依然存在。“逻辑在先”与“逻辑在后”肯定了理的先验性、永恒性、价值性和力量性。这些可谓理或太极的实质性内涵。以往的中国哲学研究,重点在“哲学”范式,注重于太极或理的形式分析,未曾适当地留意其实质性内涵。故在以往的表述中,理似乎成为一独立、孤立的影子或相片世界。冯友兰20世纪30年代创立新理学体系,其真际世界便类似于一个相片世界。可是理在朱子那里,并不是相片式的死理,而是有本体力量的活理。任何将世界分为形而上下两个者,都面临一个如何使两者合拢的问题。朱子、黑格尔、冯友兰都不例外。朱子沟通形而上下所依靠的,即是作为理的实质内涵的本体性力量。其沟通形而上下的方式之一是主张“理生气”。在朱子哲学中,至少有三种他所认可的文献促使他得出这一结论。第一种是《易传》的“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第二种是周敦颐《太极图说》的“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第三种是邵雍的《伏羲先天六十四卦图》。前两种文献都明确地指出太极“生”两仪或阴阳,后一种文献则以图示方式形象地说明了太极是如何生成六十四卦的。朱子根据这些材料推出了“理生气”的结论:
  周子、康节说太极,和阴阳滚说。易中便抬起说。周子言“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如言太极动是阳,动极而静,静便是阴;动时便是阳之太极,静时便是阴之太极,盖太极即在阴阳里。如“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则先从实理处说。若论其生则俱生,太极依旧在阴阳里。但言其次序,须有这实理,方始有阴阳也。其理则一。虽然,自见在事物而观之,则阴阳函太极;推其本,则太极生阴阳。学履。[271
  在这段话中,朱子把“动而生阳”、“静而生阴”解释为“动是阳”,“静便是阴”。这样,太极和阴阳的关系就不是宇宙论的生与被生的关系,两者形成对立的两个;而是说太极自身表现为阳,又表现为阴,太极和阴阳仍为一体。此种“生”,可谓表现、显现、展开,乃是太极之“本体论地展开”。诚如朱伯崑先生所言,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乃本体论的命题”[28]。朱子强调此“生”与老子之“有生于无”不同,更表明了其本体意义:
  曰无极而太极,太极本无极,则非无极之后别生太极,而太极之上先有无极也。又曰五行阴阳,阴阳太极,则非太极之后别生二五,而二五之上先有太极也。以至于成男成女,化生万物,而无极之妙盖未始不在是焉。此一图之纲领,大易之遗意,与老子所谓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而以造化为真有始终者,正南北矣。[29]
  既然太极生阴阳之生是本体论的展开,则两者便不存在时间性的先后关系,而是有则俱有、无则俱无的体用关系。太极之此种本体论的动静,如前所述又被朱子表述为诚之“通”与“复”。然而,此形上之活动并非囿于形上领域的自动自静而已,而是仍要表现于形下世界的。表现的方式之一是“理”宇宙论地生“气”。
  3.“生”、“理生气”义之二:太极本体—宇宙论地“生气”
  在朱子哲学中,“理”生“气”尚有一本体—宇宙论之说法,即从本体论之展开说生、说动静,进而延伸到宇宙论的生成,实际地“生此阴阳之气”:
  “无极而太极”,“而”字轻,无次序故也。“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动即太极之动,静即太极之静。动而后生阳,静而后生阴,生此阴阳之气。谓之“动而生”,“静而生”,则有渐次也。“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动而静,静而动,辟阖往来,更无休息。谟。[30]
  此段说“无极而太极”之“而”无次序,属于本体论;而“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之“而”“有渐次”,则显然进入了时间,属于宇宙论。“生此阴阳之气”亦为实际之太极生气。朱子又云:“自太极至万物化生,只是一个道理包括,非是先有此而后有彼。但统是一个大源,由体而达用,从微而至著耳。”[31]按照朱子用词习惯来看,此段“微”和“著”亦应是形而上下之别,则其所谓本体论之“生”虽然“发生”在形上之域,却又进入了形下之域。朱子又讲,“气虽是理之所生,然既生出,则理管他不得。”[32]其形下之生的意思亦十分明白。客观地说,诚如陈来所言,在朱子的体系中,既然理逻辑在先,自然就会产生理生气的结论[33]。不过,朱子仍然强调,理生气之后,理仍在气中。“太极生阴阳,理生气也。阴阳既生,太极在其中,理复在气之内也。”[34]理气在经验世界构成一体的思想亦是朱子的结论,故朱子的理生气,是本体-宇宙论地生,是本体宇宙论性质的,不单纯是其中的一面。朱子以此解决形而上下之合拢或沟通问题。至于此种解决是否合理,则是另一问题。
  4.“应”、“继”、“行”:理之自我实现
  在朱子哲学中,理自身有体用,体为未发之本然,用为已发之感应。“应”、“继”、“行”是朱子说明理实现于现实世界的用语。
  本然而未发者,实理之体;善应而不测者,实理之用。动静体用之间,介然有顷之际,则实理发见之端,而众事吉凶之兆也。[35]
  此段中,“应”即是本体之动,是理的实现,此实现最终落实为现实世界之吉凶。朱子的理可以实现于现实世界,乃是贺麟之观点;贺麟以此为理之动。只是理如何实现,贺麟尚未明言。笔者此处之论可视作对贺麟观点的一个推进。朱子表达理动的说法还有“继”和“行”。他指出,继善成性的“继”就是“动”。他说:
  “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这“继”字便是动之端。若只一开一阖而无继,便是阖杀了。又问:“继是动静之间否?”曰:“是静之终,动之始也。且如四时,到得冬月,万物都归窠了;若不生,来年便都息了。盖是贞复生元,无穷如此。”夔孙。义刚录同。[36]朱子又云:
  “继之者善”是动处,“成之者性”是静处。“继之者善”是流行出来,“成之者性”则各自成个物事。“继善”便是“元亨”,“成性”便是“利贞”。及至“成之者性”,各自成个物事,恰似造化都无可做了;及至春来,又流行出来,又是“继之者善”。譬如禾谷一般,到秋敛冬藏,千条万穟,自各成一个物事了;及至春,又各自发生出。以至人物,以至禽兽,皆是如此。义刚。[37]
  仔细体察此段之动静说,结合前文朱子“以诚之通、复为形上之动静”之论可知,和通、复、相比,继、成有过渡的特点,由形上开始向形下过渡;始、正则进入形下之动静。此数个动静,可用下面图标表示:
  太极动而生阳,朱子认为,“动”为理之“行”。此“行”显然是理的实现,即理之动:
  问:“此理在天地间,则为阴阳,而生五行以化生万物;在人,则为动静,而生五常以应万事。”曰:“动则此理行,此动中之太极也;静则此理存,此静中之太极也。”洽。[38]
  5.“妙”、“神妙万物”:理对于物或物支配、主宰与决定
  在朱子的材料中,“神”至少有六种用法。其一是人的感知性能:“知觉便是神。触其手则手知痛,触其足则足知痛,便是神。”[39]其二是心的思维和主宰性能:“神即是心之至妙处,滚在气里说,又只是气,然神又是气之精妙处。”[40]其三是气之运动的微妙之处:“因指造化而言曰:‘忽然在这里,又忽然在那裹,便是神。’”[41]其四是神彩:“神便在心里,凝在里面为精,发出光彩为神。”[42]其五是圣人之德:“神即圣人之德,妙而不可测者。”[43]其六是形上之理对于事物的神妙莫测的决定作用,此即理的形而上的动静,甚值得注意。
  问“动而无动,静而无静”。曰:“此说‘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此自有个神在其间,不属阴,不属阳,故曰‘阴阳不测之谓神’。且如昼动夜静,在昼间神不与之俱动,在夜间神不与之俱静。神又自是神,神却变得昼夜,昼夜却变不得神。神妙万物。如说‘水阴根阳,火阳根阴’,已是有形象底,是说粗底了。”植。[44]
  在这段话中,事物的形下的动静是由神所决定或主宰的。神能够使昼变为夜或使变夜为昼,昼夜却不能使神发生改变,亦不能使神与之俱动俱静。陈来认为,此处理含有使气由静复动的“几”,可谓灼见。[45]关于神之不随物动静,朱子又进一步解释说:
  昼固是属动,然动却来管那神不得;夜固是属静,静亦来管那神不得。盖神之为物,自是超然于形器之表,贯动静而言,其体常如是而已矣。时举。[46]
  什么是“贯动静”?按照朱子的表述来看,是连接形而下的动静,并主导两者发生的节奏及转换。
  《动静》章所谓神者,初不离乎物。如天地,物也。天之收敛,岂专乎动?地之发生,岂专乎静?此即神也。闳祖[47]
  在朱子哲学中,动静转化、阴阳互根,皆是神对事物的奇妙的控制,即所谓的“神妙万物”。“妙”为动词,是主导、主宰、控制、使之奇妙之义,此可谓神的形上之运动。那么,“妙万物而为言之神”是什么?朱子明确地说,是理:
  曰:“所谓神者,是天地之造化否?”曰:“神,即此理也。”……又问神,曰:“神在天地中,所以妙万物者,如水为阴则根阳,火为阳则根阴”云云。寓。[48]
  关于理的主宰义,《朱子语类》中有“帝是理为主。淳。”此是化帝为理,以理为主导、主宰。《语类》又云:“苍苍之谓天。运转周流不已,便是那个。而今说天有个人在那里批判罪恶,固不可;说道全无主之者,又不可。这里要人见得。僴。”此段中,帝非人格神,而为主宰世界之理的含义甚为明显。理如何主宰天地之运行,朱子亦有解释:
  道夫言:“向者先生教思量天地有心无心。近思之,窃谓天地无心,仁便是天地之心。若使其有心,必有思虑,有营为。天地曷尝有思虑来!然其所以‘四时行,百物生’者,盖以其合当如此便如此,不待思维,此所以为天地之道。”
  曰:“如此,则易所谓‘复其见天地之心’,‘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又如何?如公所说,祇说得他无心处尔。若果无心,则须牛生出马,桃树上发李花,他又却自定。程子曰:‘以主宰谓之帝,以性情谓之乾。’他这名义自定,心便是他个主宰处,所以谓天地以生物为心。中间钦夫以为某不合如此说。某谓天地别无勾当,只是以生物为心。一元之气,运转流通,略无停间,只是生出许多万物而已。”道夫。[49]
  可见,在朱子看来,天地之心即是理,理的主宰使得天地万化正常运转,不至于出现牛生马、桃开李花一类的紊乱。
  在此有必要对前人关于朱子之理之“无情意,无计度,无造作”的解释重新加以审视。中国哲学史学科成立之初,如何使中国哲学史是“哲学”之史,成为学界之共同努力。照冯友兰等人的看法,哲学的重要特点之一是概念思维,概念是抽象的、不夹杂有物质的内涵,“不拖泥带水”。朱子之理因其逻辑在先的先验性,“无情意,无计度,无造作”、“洁净空阔”的抽象性和纯粹性,被当时学者认为是可与柏拉图、黑格尔之理念相对应之纯概念。这一认识无疑是很有见地的,所以冯友兰采用新实在论的思路来研究朱子哲学;贺麟欲将“绝对理念”译为太极。在冯友兰的新理学体系中,真际甚或成为实际世界的一个影子或相片。冯友兰对于朱子之理的认识具有极大影响,学界基本上接受了他的结论。即使是对宋明理学的总体认识与之截然相反的牟宗三,其朱子之理为“只存有不活动”之说,显然为冯友兰观点的又一版本。可是,这种路径也有重大缺陷。它只注重对概念的思维形式的分析,而严重地忽略了其实质性内涵,失去了朱子形而上概念的价值性、力量性和与形下世界的一体性。如果说形而上下暌隔,理世界只是事世界的一个影子或相片,不能对后者发生影响,则理即果真沦为不活不妙、可有可无之“死理”了。诚如前人所批评的那样,此种理,纵然在坑满坑、在谷满谷,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即使是从史料上看,只强调理“无情义”亦是不全面的。“无情义”之说出自沈僩“问理气先后”条,朱子显然不赞成纠缠于此问题,指出:
  不消如此说。而今知得他合下是先有理,后有气邪;后有理,先有气邪?皆不可得而推究。然以意度之,则疑此气是依傍这理行。及此气之聚,则理亦在焉。盖气则能凝结造作,理却无情意,无计度,无造作。只此气凝聚处,理便在其中。且如天地间人物草木禽兽,其生也,莫不有种,定不会无种子白地生出一个物事,这个都是气。若理,则只是个净洁空阔底世界,无形迹,他却不会造作;气则能酝酿凝聚生物也。但有此气,则理便在其中。”僴。[50]
  朱子在此提出了两个方面的认识,其一是学界通常注意的“无情义”一类的理的抽象性、消极性、无为性方面,其二是“此气是依傍这理行”和“此气之聚,理亦赋焉”一类关于气对理之依附性或理对气之支配性的认识。朱子与此略近的思想亦表现于对于周子《通书》第五章的解释中,云此章“言道之体用不外乎阴阳,而其所以然者,则未尝倚于阴阳也。”[51]此“未尝倚于阴阳”十分值得注意。不离不杂是朱子理气关系的要点,但此处朱子不说理不杂于阴阳,而说其“未尝倚于阴阳”。“倚”有依凭、取决于之义。显然,朱子在此表述的是道决定阴阳而非相反,强调的是道的先验性力量。这体现了道、理、神的“妙”义。
  当然,理之无为亦非全是对朱子的误解。其思想中有此内容,主要表现在他强调形而上下的区别之时,以及说明恶和异常时所主张的气强理弱的观点之中。如前所述,朱子有形而上下两层动静的思想。然而,形上之动静不可见,须因形下之动静而显现,故在形下层面,理显得有些被动。朱子说:“盖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也。”[52]什么是“机”?朱子曰:“机,是关捩子。踏着动底机,便挑拨得那静底;踏着静底机,便挑拨得那动底。”[53]与此相同的还有一条:“机,言气机也。诗云:‘出入乘气机。’”,[54]朱子又有颇引后人诟病的人跨马之喻:
  阳动阴静,非太极动静,只是理有动静。理不可见,因阴阳而后知,理搭在阴阳上,如人跨马相似。[55]又说:
  曰:太极理也,动静气也。气行则理亦行。二者常相依而未尝相离也。太极犹人,动静犹马。马所以载人,人所以乘马。马之一出一入,人亦与之一出一入。盖一动一静,而太极之妙未尝不在焉。此所谓‘所乘之机’,无极二五所以妙合而凝也。铢。[56]
  理既能被气所驱动,自然是“气强理弱”:
  问:“季通主张气质太过。”曰:“形质也是重。且如水之气,如何似长江大河,有许多洪流!金之气,如何似一块铁恁地硬!形质也是重。被此生坏了后,理终是拗不转来。”[57]
  此段所谓“拗转”,是改变金属的物理或化学形态,限于当时之科技水平,这样做显然是困难的,所以叫作“理终是拗不转来”。朱子以此喻人气质沉重难以变化,终究是被气所决定,不能向善。朱子此语,是为了说明现实中的恶。恶不能归于理,否则即获得本体基础而不能排斥,故只能归之于气。朱子云“四端是理之发,七情是气之发”[58],即是此意。因为恶实质上只是人文世界之事,故朱子谈及此时一般限于气质而言。朱子还有一条谈到“气强理弱”,亦是为了说明恶的来源:
  谦之问:“天地之气,当其昏明驳杂之时,则其理亦随而昏明驳杂否?”
  曰:“理却只恁地,只是气自如此。”
  又问:“若气如此,理不如此,则是理与气相离矣!”
  曰:“气虽是理之所生,然既生出,则理管他不得。如这理寓于气了,日用间运用都由这个气,只是气强理弱。譬如大礼赦文,一时将税都放了相似,有那村知县硬自捉缚须要他纳,缘被他近了,更自叫上面不应,便见得那气粗而理微。又如父子,若子不肖,父亦管他不得。圣人所以立教,正是要救这些子。”时举。柄录云:“问:‘天地之性既善,则气禀之性如何不善?’曰:‘理固无不善,才赋于气质,便有清浊、偏正、刚柔、缓急之不同。盖气强而理弱,理管摄他不得。如父子本是一气,子乃父所生;父贤而子不肖,父也管他不得。又如君臣同心一体,臣乃君所命;上欲行而下沮格,上之人亦不能一一去督责得他。’”[59]
  我们理解朱子的理乘气行、气强理弱时须注意,此皆是理在形下之中的一种存在状态,而非其本然的存在状态。形下之动静绝非形上之动静,两者不可相提并论。前者具有先验性、本体性与价值性,后者则只是物理世界的一时的事实而已。形而下地说,固然存在气强理弱之现象;形而上地说,则当然是理强气弱,否则理就没有意义和价值了。故理主宰气是本体意义的,应然的;理随气之动静则非本体意义的,不是气对理本体上就有决定作用。毕竟,在理气关系中,理的决定性、主宰性是优先的。若人只是唯马首是瞻,形上之理之动静只为气所驱动,则理便沦为形下之一具体物,无任何先验性、永恒性、价值性、力量性可言矣。正如马行终究由人决定一样,在价值上,气之运动终究还是由理所决定的。恰如气“志壹动气”、“德胜气”一样。这是理的尊严和力量,也是理的形而上的动静。
  五、道体流行之境界:太极之动静表现于气之动静
  在朱子哲学中,气世界在本体上之如此表现,是由理来主宰、主导与发动的,故当现实世界之气之运动合乎理时,即为“天命流行”之状态,亦为道体流行之状态。此时,形而上下融为一体、体用一源、显微无间,可直指形而下之世界而谓其为形而上之世界。朱子对于“夫子川上之叹”的解释,颇能体现此意:
  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之停,乃道体之本然也。然其可指而易见者,莫如川流。故于此发以示人,欲学者时时省察,而无毫发之间断也。[60]
  此处的天地之化,乃是大化流行的过程,是吾人可以目视手触的形下过程。但其往者过、来者续之生生不息的状态,乃是道体的本然状态之体现或实现,故吾人可径谓此过程即是道体之流行,或曰天命流行;此时形而下所表现的即是形而上;形而上下合一,形而下之动静即是形而上之动静。吾人亦可曰,在朱子处,在理想状态下,理气浑论为一,气之动静即理之动静。对于《中庸》“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朱子解释道:
  子思引此诗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谓费也。然其所以然者,则非见闻所及,所谓隐也。故程子曰:“此一节,子思吃紧为人处,活泼泼地,读者其致思焉。”[61]
  此处所谓流行不息之境界,即是以费显隐、隐费一体,太极之动静体表现于现实世界之事事无碍的境界。《语类》记载,陈淳问“鸢飞鱼跃,皆理之流行发见处否?”朱子回答说,“固是”。朱子又说:“那个满山青黄碧绿,无非是这太极。”[62]朱子言太极为本然之妙,动静为所乘之机,亦是说太极之动静或曰理之动静由气之动静表现出。至此,我们可以对朱子备受诟病的“人跨马之喻”给予新的理解。朱子在比喻之后又说:“盖一动一静,而太极之妙未尝不在焉。此所谓‘所乘之机’,无极二五所以妙合而凝也。”这是理气一体、以形而下之动表达形而上之动的意思,只是比喻有些不当。曹端以来的诸多批评未能把握朱子此意。
  朱子此思想在其解释“仁”时更为明显,他把仁作为生气之流行。朱子有丰富的生态哲学思想。他把元亨利贞、春夏秋冬作为天地生物之四个阶段,仁义礼智与元亨利贞相比配。元为生意。但此生意非只限于春。朱子继承程子之说,把仁分为“专言”与“偏言”两种。专言的仁包括义礼智三德,偏言者则只为四德之一。故其所谓仁之生意,亦包括亨、利、贞,夏、秋、冬,此三阶段或三季皆为统一之生意之表现。据《语类》记载:
  或问论语言仁处。曰:“理难见,气易见。但就气上看便见,如看元亨利贞是也。元亨利贞也难看,且看春夏秋冬。春时尽是温厚之气,仁便是这般气象。夏秋冬虽不同,皆是阳春生育之气行乎其中。故‘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南升。[63]
  理无迹,不可见,故于气观之。要识仁之意思,是一个浑然温和之气,其气则天地阳春之气,其理则天地生物之心。……这不是待人旋安排,自是合下都有这个浑全流行物事。此意思才无私意间隔,便自见得人与己一,物与己一,公道自流行。须是如此看。……致道云:“如春是生物之时,已包得夏长、秋成、冬藏意思在。”曰:“春是生物之时,到夏秋冬,也只是这气流注去。但春则是方始生荣意思,到夏便是结里定了,是这生意到后只渐老了。”贺孙曰:“如温和之气,固是见得仁。若就包四者意思看,便自然有节文,自然得宜,自然明辨。”曰:“然。”贺孙。[64]
  此两段中,仁为“温厚之气”、“浑然温和之气”,其理又为“天地生物之心”,这便是理气浑然合一之状态。此时仁之流行,即表现为“浑然温和之气”之流行,或者说,温和之气的流行便是仁的流行。此理、此气之浑然一体,朱子也通过理一分殊来说明:
  周子谓:“五殊二实,二本则一。一实万分,万一各正,大小有定。”自下推而上去,五行只是二气,二气又只是一理。自上推而下来,只是此一个理,万物分之以为体,万物之中又各具一理。所谓“乾道变化,各正性命”,然总又只是一个理。此理处处皆浑沦,如一粒粟生为苗,苗便生花,花便结实,又成粟,还复本形。一穗有百粒,每粒个个完全;又将这百粒去种,又各成百粒。生生只管不已,初间只是这一粒分去。物物各有理,总只是一个理。淳。[65]
  可以说,在此处,理的实现即表现为生气的流行,具体言之又表现为粟生为苗、苗又开花结实复成为粟的过程。如果说仁也可以表现为气,那就与通常我们强调仁为“爱之理”、理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的认识不尽相同了。这种差异实质上是我们对于“哲学”范式进行自觉反思、更加贴近朱子本身来理解朱子哲学得出的结论。这意味着朱子哲学研究的进一步发展有待于方法论的突破。
  (原载《哲学动态》2012年第7期,作者单位:南开大学哲学院)

知识出处

朱子学年鉴-2011-2012

《朱子学年鉴-2011-2012》

出版者:厦门大学出版社

本书为2011-2012年朱子学年鉴。内容包括本刊特稿2篇、朱子学研究新视野7篇、全球朱子学研究述评6篇、朱子学研究新著38篇、朱子学书评3篇、朱子学研究优秀硕博士论文82篇、朱子学研究论文荟萃54篇、朱子学研究重大课题4篇、朱子学国内外学术动态6篇、朱子学研究机构介绍3篇、朱子学研究学者介绍13篇、2011-2012年朱子学新书索引、2011-2012年朱子学论文索引556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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