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化解歧出之处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朱子学年鉴-2011-2012》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30000358
颗粒名称: 二、化解歧出之处
分类号: B244.7
页数: 6
页码: 7-12
摘要: 本文记述了朱熹是中国宋代杰出的儒学家和思想家,对于义理和训诂都有深入的研究。他注重探寻义理中的歧义,并且在这方面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和解释。他认为,读书要着重于从细微之处来寻找道理的透彻理解,只有看到细微之处,才能找到道理的脉络。朱熹强调从缝隙处寻求道理,这是他学术成就的关键之一。
关键词: 朱熹 《四书章句集注》 化解歧出

内容

朱熹兼融义理与训诂,对于义理歧出之处,深加致意,此为用心所在,也是成就所在[13]。《朱子语类》云:“读书,须是看着他那缝隙处,方寻得道理透彻。若不见得缝隙,无由得入。看见缝隙时,脉络自开。”[14]从缝隙处寻求道理,此为朱熹学术成就关键,朱注《论语·学而篇》“吾日三省吾身”章云:
  传,谓受之于师。习,谓熟之于己。曾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自治诚切如此,可谓得为学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则又以忠信为传习之本也。[15]
  朱熹对于曾子修身之法多所关注,乃是依据循孔门之传的线索而来,按核何晏《论语集解》云:“言凡所传之事,得无素不讲习而传之”[16],重点是所传之业,而朱熹关注所及,乃是曾子所受之业,从己而出,与己之所受,角度相反,但比较其中,从孔子至曾子,“师”与“己”乃是道统成立之关键,朱熹显然更重视“业”的神圣性,以此说解,曾子日日行之,自然更有理据,可见朱熹于前人注解,饶有辨证之思考。其次,“为人谋”、“与朋友交”以及“传”三者乃曾子“三省”之事,然而朱熹却特别指出“而三者之序,则又以忠信为传习之本也”,不仅强调有序,更标举“忠信”为修养自省的核心,分别之中,有其一贯之处,按核《论语·里仁篇》“吾道一以贯之”章,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朱注云:
  夫子之一理浑然而泛应曲当,譬则天地之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也。自此之外,固无余法,而亦无待于推矣。曾子有见于此而难言之,故借学者尽己、推己之目以著明之,欲人之易晓也。盖至诚无息者,道之体也,万殊之所以一本;万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万殊。以此观之,一以贯之之实可见矣。[17]
  “忠信”与“忠恕”稍有不同,但“曾子有见于此而难言之”,可以解释此乃曾子“推”之结果,“忠恕”只是方便之说,至道浑然,然而“自治诚切”,归之于“己”,遂有契合之处。前者朱熹引谢良佐之言“诸子之学,皆出于圣人,其后愈远而愈失其真。独曾子之学,专用心于内,故传之无弊,观于子思、孟子可见矣。”[18]后者引程子之言“圣人教人各因其才,吾道一以贯之,惟曾子为能达此,孔子所以告之也。曾子告门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亦犹夫子之告曾子也。”[19]同样指出道统相传的线索,圣学内容,在道体的境界与修养的工夫之间,必须统合说解,以求一致,朱熹并且以“理一分殊”的架构,言明两者乃体用之分,于是“至诚无息”与“万物各得其所”遂有融铸于一的说法,而“至诚无息”正是《中庸》所揭示之境界,朱熹于《中庸章句》篇题下云:
  此篇乃孔门传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笔之于书,以授孟子。其书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其味无穷,皆实学也。善读者玩索而有得焉,则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矣。[20]
  由“理一”而“分殊”,又由“分殊”而归之“理一”,朱熹于工夫之处,高举境界,提示方向,对于道体内容,则申明修养,强调“实学”,孔子、曾子、子思、孟子相传之线索,指引之心法,也就有具体的内容。朱熹是以经典参证的方式,串贯义理,然而于体用之间,未敢轻忽一方,圣人揭示一贯之道,曾子提示之内容,乃至于后学依循的方向,遂有完整的论述内容,数则注解内容,相互关联,虽然迂回曲折,但道理深刻绵长,诠释之细腻,于此可见。事实上,“理一分殊”正是朱熹从学李侗获致之启发[21],也是“道南”一系重要法门,朱熹尝试建构施用于人伦之间,而上应天理道体的义理体系,萦之于心,援以思考,终于从兼采儒释,到归本于儒,确立一生学术门径,于此理学成立之关键,也成为诠释四书最重要的义理依据[22]。朱熹藉此弥平形上与形下之区别,化解体、用分歧,揭示儒学宏大境界,也提醒修养不可违弃,期许读者终身“玩索而有得”,乃是朱熹一生思索的心得,而于曾子三省之内涵,孔子一贯之旨,乃至于《中庸》旨趣所在,遂有融铸调和,义理贯通的说法。事实上,四书镕铸,义理衔接,乃是浩大工程,朱熹由分而合,已具体系,只是细节之处,仍有剔之未尽之处[23]。但相较于引据内容,朱熹于分歧中,细加推敲,得见一贯之义理,无疑是四书得以成立,形构经典最重要的关键,思之既久,于文字之中,也就多有提醒。
  此外,朱熹高悬儒学境界,对于孔门之间,观察细腻,《论语·述而篇》“子温而厉”章,朱注云:
  人之德性本无不备,而气质所赋,鲜有不偏,惟圣人全体浑然,阴阳合德,故其中和之气见于容貌之间者如此。门人熟察而详记之,亦可见其用心之密矣。抑非知足以知圣人而善言德行者不能也,故程子以为曾子之言。学者所宜反复而玩心也。[24]
  朱熹于乾道五年(1169年)“己丑之悟”确立了“中和”之解,从“性”为“未发”,“心”为“已发”,至“心”具众理,兼有“已发”与“未发”,学术从“道南”至“湖湘”,又从“湖湘”融铸“道南”,“已发”、“未发”不是“心”、“性”之别,而是“情”、“性”之分,终于确立工夫法门[25]。此一思索,乃是朱熹重要之学术进程,也是一生追寻二程所获致的成果,推究精微,对于圣人与凡人之间,遂有分判的标准,有趣的是朱熹引程子之言为证,认为能够巧妙形容孔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中和之气见于容貌者,只有曾子才有如此的见识,虽然有“想当然尔”的疑虑,但揣摩其间,朱熹乃是有意彰显圣人气象,以及孔门得传线索,相同的观察,见于《论语·先进篇》“吾与点”章,朱注云:
  曾点之学,盖有以见夫人欲尽处,天理流行,随处充满,无少欠缺。故其动静之际,从容如此。而其言志,则又不过即其所居之位,乐其日用之常,初无舍己为人之意。而其胸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隐然自见于言外。视三子之规规于事之末者,其气象不侔矣,故夫子叹息而深许之。而门人记其本末而加详焉,盖亦有以识此矣。[26]
  按核《朱子语类》潘植引《集注》作“曾点之学,有以见乎日用之间,莫非天理流行之妙,日用之间,皆人所共”[27],乃是以胡宏“天理人欲,同行异情”的说法,在日用之间诠释此一境界,然今本作“人欲尽处,天理流行”、“静动之际,从容如此”,扬弃人欲之私,展现人生的自在从容,于日用之间,获致天地万物同流的坦然满足,相对于浑囵描述,朱熹分出进程,由未发而及已发,凸显涵养的作用,诠释更进一层,说解更为明白,章末引程子之言:
  曾点,狂者也,未必能为圣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故曰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言乐而得其所也。孔子之志,在于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使万物莫不遂其性。曾点知之,故孔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28]
  标举孔子之志以及曾点相应之处、细节之处,乃是提醒学者追求曾点境界之余,也应了解孔子的志向,《朱子语类》载黄义刚、林夔孙所录云:
  某尝说,曾皙不可学。他是偶然见得如此,夫子也是一时被他说得恁地也快活人,故与之。今人若要学他,便会狂妄了。他父子之学正相反。曾子是一步一步踏着实地去做,直到那“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方是。……曾皙不曾见他工夫,只是天资高后自说著。如夫子说:“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这便是狂、简。如庄、列之徒,皆是他自说得恁地好,所以夫子要归裁正之。若是不裁,只管听他恁地,今日也浴沂咏归,明日也浴沂咏归,却做个甚么合杀![29]
  曾点气象宏阔,固然可喜,但也可能有流于“狂、简”的缺失30],在工夫与境界之间,朱熹并不认可空悬之境界,强调由“分殊”以见“理一”,否则“今日也浴沂咏归,明日也浴沂咏归”,又有何成就,言之简洁明白,曾皙与曾参父子之间,似乎也就有分判的依据。重视工夫的思考,见于《论语·颜渊篇》“克己复礼”章,朱注云:
  盖心之全德,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坏于人欲。故为仁者必有以胜私欲而复于礼,则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德复全于我矣……颜渊闻夫子之言,则于天理人欲之际,已判然矣,故不复有所疑问,而直请其条目也。非礼者,己之私也。勿者,禁止之辞。是人心之所以为主,而胜私复礼之机也。私胜,则动容周旋无不中礼,而日用之间,莫非天理之流行矣。[31]
  以天理、人欲之分,来说明“礼”之为用,尝试于“日用之间”得见“天理之流行”,人心虽出于天理,然而一有所偏,不免陷于人欲,从而确立工夫作用[32],朱熹并且于经文诠释之外,特别补缀程子视、听、言、动四箴,于修养有更具体的描述,其云:
  愚按:此章问答,乃传授心法切要之言。非至明不能察其几,非至健不能致其决。故惟颜子得闻之,而凡学者亦不可以不勉也。程子之箴,发明亲切,学者尤宜深玩。[33]
  孔颜乐处本是北宋儒学最核心议题[34],朱熹于《论语·雍也篇》“贤哉!回也”章引程子云:“昔受学于周茂叔,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35]《论语·述而篇》“饭疏食”章引程子云:“须知所乐者何事。”[36]朱注保留北宋以来儒者对此之关注[37],然而针对孔门最重要弟子颜渊,朱熹从天理人欲之辨,深化孔子指引的义涵,视、听、言、动成为孔门相传之重要心法,程子以己证之,不仅得其精彩,也成为朱熹绾合修养工夫与历史传承,建构二程遥接孔门之传的重要线索。朱熹揭示儒学究竟,完成义理贯串工作,言“仁”,《论语·颜渊篇》“仲弓问仁”章,针对“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朱注按语曰:
  愚按:克己复礼,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颜、冉之学,其高下浅深,于此可见。然学者诚能从事于敬恕之间而有得焉,亦将无己之可克矣。[38]
  朱熹分别颜、冉,于高下之间,得见孔子因材施教的安排,所谓“乾道”、“坤道”,按核《朱子语类》朱熹以“刚健勇决”、“杀贼工夫”以及“平稳做去”、“防贼工夫”来形容[39],说法有异,却有共同趋向,同指去除私意,全其心德的过程,朱熹特别留意殊异之中,孔子用意所在,于人生行事,遂有依循方向。相较于此,《论语·颜渊篇》“司马牛问仁”章,朱注云:
  愚谓牛之为人如此,若不告之以其病之所切,而泛以为仁之大概语之,则以彼之躁,必不能深思以去其病,而终无自以入德矣。故其告之如此。盖圣人之言,虽有高下大小之不同,然其切于学者之身,而皆为入德之要,则又初不异也。读者其致思焉。[40]
  朱熹认为“其言也讱”乃是“药病”之言,孔子于门人切身指引,自然有不同的说法,相对于铺排“仁德”境界,更着力于分出孔门弟子的高下,尝试于分歧之中,得其究竟。因此,朱熹特别留意孰得其传的线索,《论语·宪问篇》“莫我知也夫”章,朱注云:
  不得于天而不怨天,不合于人而不尤人,但知下学而自然上达。此但自言其反己自修,循序渐进耳,无以甚异于人而致其知也。然深味其语意,则见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妙。盖在孔门,惟子贡之智几足以及此,故特语以发之。惜乎其犹有所未达也![411
  孔子深究道体之精微,指引于“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妙”,可惜子贡未达于此,同样之观察,见于《论语·卫灵公篇》“一以贯之”章,朱注按语云:
  愚按:夫子之于子贡,屡有以发之,而他人不与焉。则颜曾以下诸子所学之浅深,又可见矣。[42]
  子贡乃孔门当中最具声势与影响力的弟子[43],但朱熹接受尹煌“孔子之于曾子,不待其问而直告之以此,曾子复深论之曰‘唯’。若子贡则先发其疑而后告之,而子贡终亦不能如曾子之唯也”的说法[44],孔子对于曾子与子贡的指引,细节不同,反应有异,显示子贡对于孔子学术的体会恐未及于曾子。此一见解,也反应于《论语·阳货篇》“予欲无言”章,朱注云:
  四时行,百物生,莫非天理发见流行之实,不待言而可见。圣人一动一静,莫非妙道精义之发,亦天而已。岂待言而显哉?此亦开示子贡之切,惜乎其终不喻也。[45]
  天理流行,圣道精微,有言语之外的境界,朱熹掌握诠释细节,体会日深,对于孔门弟子,甚至分出两系,《论语·子张篇》朱注于篇章题下云:
  此篇皆记弟子之言,而子夏为多,子贡次之。盖孔门自颜子以下,颖悟莫若子贡;自曾子以下,笃实无若子夏。故特记之详焉。[46]
  朱熹建立孔子、曾子、子思、孟子圣贤相传之系谱,也于孔门当中分出“颖悟”、“笃实”两系,从颜渊、曾子以下确立子贡、子夏的地位,对于孔子所传遂有更为清楚的了解,不仅可以解读《论语》载录情形,针对门人论述,也有分判的视野,《论语·子张篇》“子夏之门人问交”章,朱注云:
  子夏之言迫狭,子张讥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过高之病。盖大贤虽无所不容,然大故亦所当绝;不贤固不可以拒人,然损友亦所当远。学者不可不察。[47]
  孔门弟子劝勉切磋,乃是相期于道的常态,子张不满意子夏,并不代表子张更切近孔子之道,两人各有所偏,于此可见。朱熹反复辨认,尝试掌握孔门之间弟子传承线索,探究真义所在,朱熹纠弹义理之偏,似乎也在情理之中[48],例如《论语·子张篇》“大德不踰闲”章,朱注引吴棫云:“此章之言,不能无弊。学者详之。”[49]批评子夏言之有过。《论语·子张篇》“丧致乎哀而止”章,朱注云:“愚按:‘而止’二字,亦微有过于高远而简略细微之弊。学者详之。”[50]批评子游陈义过高。朱熹对于孔门弟子,不仅诠释章句旨趣,也推究其中高下,提醒读者留意细节,用心所在,辨析入微,《朱子语类》载:
  圣门日用工夫,甚觉浅近。然推之理,无有不包,无有不贯,及其充广,可与天地同其广大。故为圣,为贤,位天地,育万物,只此一理而已。常人之学,多是偏于一理,主于一说,故不见四旁,以起争辨。圣人则中正和平,无所偏倚。[51]
  某向时也杜撰说得,终不济事。如今方见得分明,方见得圣人一言一字不吾欺。只今六十一岁,方理会得恁地。若或去年死,也则枉了。自今夏来,觉见得才是圣人说话,也不少一个字,也不多一个字,恰恰地好,都不用一些穿凿。[52]
  朱熹从孔学究竟的推寻,进而及于弟子高下的检讨,于“中正和平”之际,揣摩圣人精神,《论语·卫灵公篇》“师冕出”章,朱注云:“圣门学者,于夫子之一言一动,无不存心省察如此。”[53]个人义理体证日深,经注事业纯熟,终于厘清孔门系谱,对于推究儒学究竟,化解义理歧出,串贯四书之脉络,更具自信,感慨所在,甚至认为“不少一个字”、“不多一个字”,“若或去年死,也则枉了”,对于圣道之欣悦与钦羡,可以想见。
  朱熹于《四书章句集注》化解歧出之处,还包括圣与凡之间的差距,如《论语·述而篇》“叶公问孔子于子路”章,朱注云:
  未得,则发愤而忘食;已得,则乐之而忘忧。以是二者俛焉日有孳孳,而不知年数之不足,但自言其好学之笃耳。然深味之,则见其全体至极,纯亦不已之妙,有非圣人不能及者。盖凡夫子之自言类如此,学者宜致思焉。[54]
  圣人深造有得,言语浑融自然,朱熹揣摩精神,推究言外之旨,于此发凡起例,标明圣人谦以示人的情怀。相同之例,如《论语·述而篇》“盖有不知而作之者”章,朱注:“孔子自言未尝妄作,盖亦谦辞,然亦可见其无所不知也。”[55]圣道崇高,所言却谦下,在圣与凡之间,建构诠释分际,指引了解的原则。

知识出处

朱子学年鉴-2011-2012

《朱子学年鉴-2011-2012》

出版者:厦门大学出版社

本书为2011-2012年朱子学年鉴。内容包括本刊特稿2篇、朱子学研究新视野7篇、全球朱子学研究述评6篇、朱子学研究新著38篇、朱子学书评3篇、朱子学研究优秀硕博士论文82篇、朱子学研究论文荟萃54篇、朱子学研究重大课题4篇、朱子学国内外学术动态6篇、朱子学研究机构介绍3篇、朱子学研究学者介绍13篇、2011-2012年朱子学新书索引、2011-2012年朱子学论文索引556篇等。

阅读

相关人物

陈逢源
责任者
朱熹
相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