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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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浦城县志》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20009507
颗粒名称: 三、记
分类号: I262
页数: 14
页码: 1144-1157
摘要: 本文记述了浦城县古代散文选记,包括了《重建文宣王殿记》、《永利仓记》、《梦笔山房记》 、《睦亭记》、《西山书院记》等。
关键词: 浦城县 散文 文学

内容

重建文宣王殿记 宋·杨时
  自周道衰微,至于战国,干戈日寻,帝王之迹熄,而典章文物沦丧无遗矣。孔子于是时穷为旅人,无所用于世,退而删诗书、定礼乐,而先王所以为治之道,焕然著在方册,使后世有考焉。论其功谓贤于尧舜,岂虚语哉。故庙食百世,虽天子之尊,北面而奉之,为道之存,非以是为荣观也。
  国家庆历中,诏天下郡县立学。是时,陈先生襄以经术德义为一时儒宗,适主县簿,孜孜以教育人材为务,乃与其令谋,即县之东南隅,筑宫于其上,以延后学。邑人徐翘营殿于其中,不侈不陋。建炎初,为贼火所焚,而殿独存,春秋无以奉祀事。
  绍兴三年冬,县令吴侯来。视事之始,历告诸神祠,独吾圣师无瞻仰之所。喟然叹曰:“今老佛之徒犹知严事其师,而吾徒独不知之耶?”于是慨然有建立之意。不数月,召邑之诸生刘寿、吴元宾、吴震、全畴相与董其事。经始于四年仲夏,落成于秋七月。良材坚甓增于前,用人之力与夫塑绘之工,其费无虑百余万,人乐输之不为厉。既而邑之士萧〓以吴侯之书,走吏诣余求文以为记。
  余为之言曰,学之废久矣,诐淫邪遁之辞盈天下,士溺于所习,冥行而已。余尝考之《周官·司徒》,以知、仁、圣、义、忠、和六德教万民。夫仁与圣,孔子不敢居,而先王以是教万民者,盖天地万物一性耳,无圣贤知愚之异。故颜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孟子尝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故学者必以圣人为师,犹之射者栖鹄于侯以为的。唯巧力具然后能中,巧而不至,至而不中,盖有之矣。然不为之的则莫知孰为中否也。《司徒》以仁圣教民,盖亦栖鹄之义与之为的耳。然仁之为仁,圣之为圣,必有在矣。学者未知仁圣之所以为仁圣,虽有学犹虚器也。世之论者以谓仁者爱而已矣,盖未尝究观孔子之言耳。知孔子之言仁,则圣亦从而可知矣。
  浦城之为邑,盖东南贤士大夫之材薮,英材异禀,出而擢高科、登〓仕,进秉钧轴者,世有人焉。吴侯用心于此,非徒饰其祠以夸耀之也。盖欲邑之士肄业于其中者,既其文茹其实,心得而身行之,以趋圣贤之域,然后为学之成也,故并以告之。
  永利仓记 宋·朱熹
  浦城县仙阳镇永利仓者,故提举常平公事黄侯静之所为也。闻之故老,其年,黄侯以乡人奉使本道,奏立是仓其里中。岁时敛散以赈贫乏,且使镇官兼董其事。行之累年,近村之民颇赖其利。后以兵乱废熄无余,岁或不收,民辄告病,于今若干年,而吏部之调镇官犹袭故号也。中间知县事王君铅视邑之仁风诸里社仓,颇有成效,欲取其法,以复此仓之旧,而议不克合。今知县事括苍鲍君恭叔之来,乃复有请,而使者吴兴李侯沐深然之。于是鲍君得致其役,营度故壤,筑仓若干楹,不日告成,略如旧制,遂移县庾之粟若干斛以隶焉。夏发以贷,冬敛以藏,一以淳熙某年社仓制敕从事。盖凡贷之所及者,某里某都之人,固皆有以望于其后而无复凶年之虑矣。其所未及,则亦欣然相告曰:“是仓息滋而藏羡,其肯卒遗我哉!”鲍君闻之,以书来告曰:“邑人之情如此,不忍以无记也。”
  予观黄侯当日之权,足以制一道,而其后为此,乃仅足以恤其乡邻,盖未尝不叹其心之仁,而病其不广。以今推之,则未必其势之有不能也,是安得以今日社仓之法告之哉!若李侯、鲍君之是役,则既足以使黄侯之心愈久而不泯,而又能承天子之诏,以广其惠于无穷,是皆可书也。已!独后之人能推所余以遍乎?其所未及,则有未可必者。故特为之书其本末,而并以告焉,庶乎有所考而不忘也。
  梦笔山房记 宋·魏了翁
  世传江文通为吴兴令,梦人授五色笔,由是文藻日新。今浦城,故吴兴也。县故有孤山,里人因以梦笔称之。乡先生杨文庄公尝读书其间,比岁,真希元于山之麓得数亩地,艺卉木,营阖庐,为息游藏修之所。既为文庄识其事,又以书抵了翁曰:“子为我发之。”
  了翁每恨由周而上,圣贤之生鲜不百年,盖历年弥久,则德盛仁熟,故虽从心所欲,罔有择言,皆足以信今贻后。“诗三百”,圣贤忧愤之所为者十六七,“六艺”之作,“七篇”之书,亦出于历聘不遇,凡皆坦明敷畅,日星垂而江河流也。圣人之心,如天之运纯亦不已;如川之逝不舍昼夜。虽血气盛衰所不能免,而才壮志坚,始终弗贰,曷尝以老少为锐惰,穷达为荣瘁者哉?
  灵均以来,文词之士兴,已有虚憍恃气之习;魏晋而后,则以纤文丽藻为学问之极致。方其年盛气强,位亨志得,往往时以所能哗世眩俗。岁滔月迈,血气随之,则不唯形诸文词衰飒不振,虽建功立事,蓄缩顾畏,亦非复盛年之比。无他,非有志以基之,有学以成之。徒以天资之美,口耳之知,才驱气驾而为之耳。如史所书,任彦升、邱灵鞠、江文通诸人皆有才尽之叹。而史于文通末年,至谓梦张景阳夺锦,郭景纯征笔,才不逮前。夫才命于气,气禀于志,志立于学者也。此岂一梦之间,他人所得而予乎?穷当益坚,老当益壮,他人亦可以夺之乎?为此言者,不唯昧先王梦龄之义,亦未知先民志气之学。由是梦笔之事如王元琳、纪少瑜、李巨山、李太白诸人史不绝书,而杜子美、欧阳永叔、陈履常庶几知道者,亦曰“老去才尽”,曰“诗随年老”,曰“才随年尽”,虽深自抑损,亦习焉言之。不知二汉时,犹未有是说也。希元用力于圣贤之学,今既月异岁殊,志随年长,其自今所资益深,所居益广,则息游藏修于是山也,其必谓吾言然矣。睿圣武公年九十五作《抑》之诗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呜呼!为学不倦如此,才有尽而志可踬乎?既以复于希元,又以自儆云。
  睦亭记 宋·真德秀
  嘉定十四年六月,西山精舍成。明年五月,作新亭于池上,而命之曰“睦亭”。
  客有问者曰:“夫睦,家庭之事也,子以名斯亭,何哉?”余曰:“古者合族而祭,事已,必有燕私焉。祭所以尊尊,而燕所以亲亲,其义一也。余之为是精舍也,以吾王父与吾先人之邱垄在是也。有精舍焉,以奉吾王父先人之邱垄,而春秋飨祀,无以为会吾宗族之地,是知尊尊矣,而未知亲亲也。凡人所为薄于族者,以其不知所出之本一也。诚知其所出之本一,则虽由衰焉而功,功焉而缌,由缌焉而至于无服。譬之巨木百围,枝叶扶疏,而根干则一。夫岂容以异观哉!然余之所以为是者,非为今日虑也。自吾之曾王父,有子一人焉,是为吾王父。王父有子一人焉,是为吾先人若吾叔父。吾叔父不幸无后,而有子者,唯吾先人焉,吾之兄若弟是也。吾之兄不幸早世,而吾与叔季氏仅存,盖相倚以为命者夫,焉得而弗睦耶?余之所以为是者,为后人虑也。”
  苏公有言:“吾之所与相视如途人者,其初兄弟也。兄弟之初,一人之身也。今自吾之子与兄弟之子,降而为从兄弟;自吾之孙与兄弟之孙,降而为再从兄弟。属一降则恩为之一衰,又自是而降,则亲尽服穷而途人矣!”吁!亲未尽,服未穷,而途人焉,今之俗皆然也。况于亲之尽服之穷而不途人耶!此吾所以虑乎后之人也。今为精舍于斯,欲吾子子孙孙,钦奉其先之祀。又为亭于斯,欲吾子子孙孙,毕其先之祠而相与会聚于斯亭,劝酬欢洽之余,追念本始,而知其所祖之一,则服属虽远,而情不至于疏,情不至于疏,则恩不得而绝,庶其免于相视为途人也。兹吾所望于后之人也。
  客又曰:“子之为虑则至矣。然吾观世之有田以具粢盛,有屋以〓茔域者,不为不多矣,而能保之以传于后者甚寡,又将何以为计耶?”曰:“此非吾所能知也。虽然,有一焉,夫自吾一家而观之,则吾之昆弟宗族同一体也。自天地而观之,则凡与吾并生于穹壤间者,皆同一体也。以吾尊祖睦族之心推之,凡其有田以具粢盛,有屋以〓茔域者,犹吾心也,吾其忍以货与力取之耶?吾而不忍于人,人亦将不忍于我矣。此余之可知者,其所不可知者,奚庸过计为哉!”
  客曰:“然。”遂次其语为睦亭记。
  西山书院记 元·虞集
  建宁路浦城县真文忠公之故居在焉。其孙渊子言,其族人用建安祠朱文公之比筑宫祠公,相率举私田给凡学于其宫者,而请官为之立师。江浙行中书省上其事,朝廷题之曰“西山书院”,列为学宫,实延祐四年四月也。是年,天子命大司农晏、翰林学士承旨某译公所著《大学衍义》,上常览观焉。昔宋臣尝缮写唐宰相陆宣公奏议以进,其言曰:“若使圣贤之相契,即如臣主之同时。”识者以为知言。由今观之,宣公之论治道,可谓正矣。然皆因事以立言,至于道德性命之要,未暇推其极致也。
  公之书,本诸圣贤之学,以明帝王之治,据已往之迹,以待方来之事,虑周乎天下,忧及乎后世。君人之轨范,盖莫备于斯焉。董仲舒曰:“人主而不知《春秋》,前有谗而不知,后有贼而不见。”斯虽未敢上比于《春秋》,然有天下国家者,诚反复于其言,则治乱之别,得失之故,情伪之变,其殆庶几无隐矣。公当理宗入继大统之初,权臣假公之出以定人心,既而斥去之。十年复召,首上此书。当时方注意用之,未几而公亡矣。《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公再出,而世终不获被其用,岂非天乎?庸讵知百年之后,见知遇于圣明之时也。抑又闻之,工师之为巨室也,犹必有尺度绳墨之用,朴斫缔构之制,未有无所受其法者也。为天下国家,可徒用其才智之所及哉!今天子以聪明睿智之资,能自得师方,尊信此书以为道揆。学者之游于斯也,体公之心而立其志,诵公之书而笃其学,圣朝将得人于西山之下焉,不徒诵其言而已也。
  浦城县筑城记 明·钱溥
  古者爱民力而役必以时,故《春秋》书筑书城,皆致其慎重。独《诗》取《崧高》、《烝民》、《韩奕》诸篇,则尹吉甫作以记召伯城谢、樊侯城齐与燕师城韩之功。诚以城者设险以守国,御暴以保民,非得已而不已者也。
  浦城为建州属县,当闽、浙之冲,左括苍,右永丰,凡私聚采矿,攘夺官坑之利者实繁,有徒乘虚肆毒,迄无宁岁。成化庚寅都御史滕公昭巡抚至闽,谓此地为闽首邑,不可无城以守。请于上,既得命,而巡抚都御史张公瑄,巡按监察御史郑公昱继至,乃与镇守太监卢公胜、左布政使路公璧、按察使唐公彬等议总厥事,唯按察副使刘公城为宜。公至,则凝神运智,量程庀材,颁条约布成算。役均其劳而不竭其力,财定其数而不括其余,上下和同,胥克用劝。城周围一千八百丈,崇一丈九尺,阔倍之,筑以填土,甃以坚石,上增埤堞,下浚沟池。东控越山之翔翥曰“金凤”,南接柘溪之环绕曰“南浦”,绵亘而西曰“迎远”,迤逦而北曰“德星”,曰“拱北”。分列五门,建以楼橹,移置社稷山川坛于城南北,增修学宫、城隍庙以镇于中,规模整肃,气势雄伟。经始于成化九年癸巳九月之朔,告成于十年甲午十二月之望。乘三时之隙,奠百世之功,以保民生,以终王事,系刘公是赖,于是知县事张昺、丞孔舒等具颠末,请余言为记。
  夫筑之登登,百堵皆兴,此刘公之足卫乎?民者,城也。兵食可去,而信终不可去者,亦城乎?《诗》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是德又守城之本也。刘公城是城,为浦城之利,亦八闽之利也。使守是城者,德以为城,民永赖之勿坏。使徒恃山川之险,城郭沟池之固,而德则罔闻,城坏斯畏矣。不然,孟子何以曰:“地利不如人和”也。宜以是记,以为其司民牧告。
  重建大成殿记 明·谢迁
  记曰: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又曰:道尊然后民知敬学。祭菜者,祭诸先圣先师,而先圣先师者,实道之所自出也。不知所以敬道,而欲民知所以敬学,亦难矣。古昔圣人之道,至孔子而集大成,故历代尊之不替。我国家右文兴治,唯孔子之道是崇。郡县皆有学,以教民间之俊秀,学必立孔子庙,肖其像,以为释奠所。故学者知有所尊,非孔子之道不讲,百余年来,道德同,风俗一,良有以也。
  浦城,建宁大邑,庙学规视他邑加宏敞,历岁既久,不能无倾圮之患。成化己亥,进士刘君珩来知县事,首以大成殿白诸郡,贰请于上司,谋撤而新之。未几,刘以家艰去任。时进士李君时新,以府推承御史檄来视县事,至则毅然以终其功为己任。材求其良,基仍其故,不疾不徐,民趋而赴。始事于庚子之冬十月,越明年辛丑秋八月而落成。李君乃走书京师,请纪其事于石。
  嗟夫!孔子之道,固不以庙之兴废为隆替,然学道者所以兴起,其尊师敬学之诚,则于是乎实有系焉。有司者不究心于是,而曰吾能兴教导民者,吾未之信也。浦城之学者,其自是益有所兴起乎?且余闻之,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今学校之教,虽特聚诸俊秀者居之,至其风化感被之广,则又不但俊秀而已,爱人易使之效,其将兼收之乎?嗣是,而吏者尚益善其后哉!
  文公朱先生祠堂记 明·胡缉
  洪濛肇分,天地定位,圣人体斯道以立极焉。尧、舜、禹、汤达而在上,得以行其道;孔、曾、思、孟穷而在下,有以明其道。行其道者,功在天下也;明其道者,功在万世也。文公先生为宋大儒,将以斯道觉斯民,时不可为,退而与诸君子讲道考亭,溯流伊洛,寻源洙泗。值权臣执政,有伪学之禁,先生处之泰然,不少变其志。逮理宗朝,天日重明,先生羽翼圣道之功,遂如日之丽天,如水之行地。余生数百年后,覩先生著述,凡帝王大经大法,无不备焉。揖先生于梦寐之间,徒切高山仰止之叹也。
  先生在建邑各有祠,而浦城独缺。太守天台贺侯浤以为恨。余因太守崇德尚贤之意,以公事莅浦城,会教谕胡清辈,首以女僧私创庵院为非,白以其地与学宫邻,请改为先生祠,以符太守之愿。县令丰城余敏及丞仙居张淮皆赞之。中为堂三间,塑先生像,左右两庑及廊与堂称,廊外为重门,堂之前为碑亭,堂后为书院。山环祠宇,宛若城郭,园林蔬圃及田若干亩,收其岁入以供祀事。祠虽建于后,而独冠于他邑,此可见先生教垂后世愈久而愈光也。道行于一时,功配乎尧舜;道传于万世,功配乎孔孟。为圣为贤,方将与天地同其悠久。然则,今日之所为岂私于先生,乃合乎人心所不言而同然也。既落成,邑长民者请记其事,因书此以告后之君子。
  增修南浦桥记 明·徐民式
  邑之有南浦桥也,洪武初,经始于邑簿冯英,继之以邑丞朱德昌,继之以邑簿叶子寿、张昞丙。历数载始底绩。嘉靖间,余祖隐庵公再葺治之,家大人文林公每游目骋怀于桥之上下,值桥半圮,乃倡议捐私廪,裒邑之应和者,得钱若干缗,庀材采石,去蠹易坚,为工若干日。而浦以南瑰杰恢怪,空旷泬寥之观皆如其旧。盖柘溪之水,发源柘岭、渔梁诸山,溶滴纡折,经县治西下,与新溪会于凫浴潭。桥南当离位,俯瞰元水,凝碧湛绿,涟漪泱漭。当夫高旻荡翳,素舒弄魄,波文云气,映人衣袂。西望则梦笔如奉匜,东望则越台如建旗。逮乎烟生水际,风雨飞溅,此时小舫过之,或亭中游目,溪头送籁,又如墨士之韵清以幽,而骚人之音凄以婉也。且武宁诸山竝沃野神皋,溪水播润,浸溉万顷。又皇华四牡之使,輶轩相属,依桥而廛者屋半百楹,其下为绿波亭,与桥相掩映,过者纡轸,类徘徊不能去。盖余邑之胜以山,山之胜以浦,浦之胜以桥,桥以重修,嶕峣偃蹇者益耸而秀,潺湲沆瀁者益清而驶。四方之游览者,凭栏远眺,神益王而眉宇间益勃勃飞越,独于文林公,私之为辋川,为平泉乎哉?因从家大人命,详为之记。
  苦斋记 明·刘基
  苦斋者,章溢先生隐居之室也。室十有二楹,覆之以茅,在匡山之巅。匡山在处之龙泉县西南二百里,建溪之水出焉。山四面峭壁拔起,岩崿皆苍石,岸外而臼中,其下惟白云,其上多北风。风从北来者,大率不能甘而善苦,故植物中之其味皆苦。而物性之苦者,亦乐生焉。于是鲜支、黄檗、苦楝、侧柏之木,黄连、苦枤、葶苈、苦参、驹夭之草,地黄、游冬、葳芑之菜,槠栎、黄斗之实,楛竹之笋,莫不族布而罗生焉。野蜂巢其间,采花髓作蜜,味亦苦。山中方言谓之“黄杜”,初食颇苦难,久则弥觉其甘,能已积热除烦渴之疾,其槚茶亦苦于常茶。其泄水皆啮石出其源,沸沸汩汩,〓滵曲折,注入大谷。其中多斑文小鱼,状如吹沙,味苦而微辛,食之可以清酒。山去人稍远,惟先生乐游,而从者多艰其昏晨之往来。故遂择其窊而室焉。携童儿数人启陨箨以艺粟、菽、茹,啖其草木之荑实,间则蹑屐登崖,倚修木而啸,或降而临清冷,樵歌出林,则拊石而和之,人莫知其乐也。
  先生之言曰:乐与苦相为倚伏者也,人知乐之为乐,而不知苦之为乐;人知乐其乐,而不知苦生于乐,则乐与苦相去能几何哉。今夫膏粱之子,燕坐于华堂之上,口不尝荼蓼之味,身不历农亩之劳,寝必重褥,食必珍美,出入必舆隶,是人之所谓乐也。一旦运穷福艾,颠沛生于不测而不知,醉醇饫肥之肠,不可以实蔬粝;藉柔覆温之躯,不可以御蓬〓,虽欲效野夫贱隶,跼跳窜伏,偷性命于榛莽而不可得,庸非昔日之乐,为今日之苦也耶?故孟子曰:“天之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赵子曰:“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彼之苦,吾之乐;而彼之乐,吾之苦也。吾闻井以甘竭,李以苦存。夫差以酣酒亡,而勾践以尝胆兴。无亦犹是也夫!
  刘子闻而悟之,名其室曰“苦斋”,作《苦斋记》。
  匡山看松庵记 明·宋濂
  龙泉之山,其木多松。高者数十寻,大者蔽牛马;樛者、直者、偃如盖者、岐而立者、屈折盘错状类蛟蜃者,细而麻列者,嫩而怒长如蓍者,连峰蔽谷,一翠千万顷,四顾不见其际。西南行百余里,入浦城境,山益胜而松益盛者曰匡山,章子之居近焉。章子日造山顶,扫磐石,危坐松间,玩视不知厌,以风雪雨雹之或败其趣,乃立庵以为憩,而匾之曰“看松”。
  余闻而往叩之,曰:“夫心有所好,则目随之。子之看松,由于好也。昔之人好其植物者多矣,后稷氏好稼,卫文侯好桐梓,陶渊明好菊,淇水之诗人好竹,王子猷亦好竹,东陵之故侯好瓜,商山之四皓皆好芝,此数君子者,其所好不同,然皆有说。今子好松之说,倘可闻乎?”章子沉思者久之,竟无所言。
  予曰:“子虽弗言,吾能知之。君子得其时,进而立乎朝,其分君臣也。严之至矣,其情股肱也,心腹肾肠也,骨肉之合也,荣与俱荣,辱与俱辱。故从其道,不从其令,正色而立,秉义而行,忠信贯金石,刚直质神明,毁誉得丧,死生穷达,交迫乎吾前,而毅然不少改其操,此烈丈夫之节也。而松之节似之,子之好松不以此乎?”章子又弗言。
  余曰:“吾今知之矣。宠荣声利其贵外也,嘉遁安贞其贵内也。故蝉蜕纷华,脱屣圭绂,辞朝市,入山林,齐歌赵瑟之声不污于耳,西蜀丹青溱洧窈窕之色不累于目,谀悦怨剌庆让黜陟之言,不动于心。倦而息者松之阴,闻而悦者松之韵也,饥而服食者松根之茯苓、枝间之清露也。此隐君子高尚之事也。子虽显矣,而犹松之好,志岂在斯乎?”章子又弗言。
  余曰:“吾今知之矣。夫玩好乎物者,物之役也,役其心而失其乐者也,与物相忘,斯能乐乎物矣。鲁地坛之树木,非有可好也,曾点氏风乎其间而乐在焉。濂溪子非好夫草者也,目与草遇而吾之乐在焉。夫人者尽去而天者独融,则所见皆乐也。今子看松而乐,其以斯乎?”章子又弗言。
  俄而山风倏起,万叶皆应,其音如哀丝,如锵金,节奏齐作,宫徵可按。于时冬也,雪止云去,天色如水,清气透人肝鬲中,脱然若遗人世,超八极而独立万物之表,试看余凡木则凋谢尽矣。惟松者蔚然对人俨立,落落有劲,正气不可狎玩。章子凝神瞪视,怡然良久,乃振衣而起,握予手曰:“看松之乐何如?我顾能言之哉!子顾能言之哉!虽然,斯庵之作,不可无一言以为记也。”余曰:“诺”。因为书此语以记之。
  章子名溢,字三益。其祖太傅,妣练夫人,世居浦城,为诗书名家。前太史宋濂伯清记。
  八景胜游记 明·胡昱
  浦城居闽浙上流,据乎九达之冲。其地,山可以樵,可以牧;水可以梁,可以舟;泮沼儒林,可以诗书絃诵;楼台亭榭,可以登临眺望。略言其景,凡有八焉。
  屏障东方,如芙蓉之列秀者,曰“吴山耸翠”。环吴山之侧,溪流激石,砰湃有声,曰“南浦绿波”。汇而回抱学宫之左,每霭敛霞舒,烂若铺天之绮,辉映上下,曰“凤池云影”。又折而北以迄于西,梵宇联络圜阓之间,虚室容光而生白,曰“天心月华”。自西徂东二十里,冲涛旋濑,如毂练琇莹,屹立其中,曰“锦工石壁”。迤城西北为孤山,江淹梦授五色笔处,因名之曰“梦笔晴岚”。至于佳卉异木,堆红逞碧,蓊然葧然,文通为题十五颂,则曰“仙林春色”。林之前,遥有台以镇之,日暮将瞑,独受斜晖,紫绿万状,曰“粤台晚照”。
  毗陵徐君孟方,从邑宰张公于休暇闲旷之日,委蛇徜徉,摅幽发粹,遍览而尽识之。副使詹林宁先生既绘为图,缙绅诸名贤又为之赋咏,而征余记之。
  夫山水之游,必其性情之适与之相契,然后物象意趣,有自得焉。壶邱子云:外游者求备于物,内观者取足于身,不信然欤?诸君子智识高朗,襟抱洒落,所存所寄,宜其有大过人者,因备书以质之诸君子。
  游金斗山小记 明·徐宏祖
  (崇祯戊辰三月十三日抵浦城。十四日)
  自浦城舟发四十里,至观前。舟子省家早泊,余遂过浮桥,循溪左登金斗山。石磴修整,乔松艳草,幽袭人裾。过三亭,入元帝宫,由殿后登岭,兀兀中悬,四山环拱,重流带之,风烟欲瞑,步步惜别也。(十五日,辨色即行)
  游浮盖山记 明·徐宏祖
  (庚午八月初二日)
  登仙霞,越小竿岭,近雾已收,惟远峰漫不可见。又十里,饭于二十八都。其地东南有浮盖山,跨浙、闽两省,衢州、建宁两府之境,危峙仙霞诸岭间,为群峰冠。枫岭西垂,毕岭东障,梨岭则其南案也;怪石拏云,飞霞削翠。余每南过小竿、北逾梨岭,遥瞻丰采,辄为神往。既饭,兴不能遏,遍询登山道。一牧人言:“由丹枫岭而上,为大道而远,由二十八都溪桥之左越岭,经白花岩上,道小而近。”余闻白花岩益喜,即迂道且趋之,况其近也!遂越桥南行数十步,即由左小路登岭。三里下岭,折而南,渡一溪,又三里,转入南坞,即浮盖山北麓村也。分溪错岭,竹木清幽,里号“筋竹”云。度木桥,由业纸者篱门入,取小级而登。初皆田畦高叠,渐渐直跻危崖。又五里,大石磊落,棋置星罗,松竹与石争隙,已入胜地。竹深石转,中峙一庵,即白花岩也。僧指其后山绝顶,峦石甚奇。庵之右冈环转而左,为里山庵。由里山越高冈两重,转下山之阳,则大寺也。右有犁尖顶,左有石龙洞,前瞰梨岭,可俯而挟矣。余乃从其右二里,憩里山庵。里山至大寺约七里,路小而峻。先跻一冈,约二里,冈势北垂。越其东,坞下水皆东流,即浦城界。又南上一里,越一冈,循其左而上,是谓狮峰,雾重路塞,舍之。逾冈西下,复转南上,二里,又越一冈,其左亦可上狮峰,右即可登龙洞顶。乃南向直下,约二里,抵大寺。石痕竹影,白花岩正得其具体,而峰峦环列,此真独胜。雨阻寺中者两日。
  第三日,冒雨为龙洞游。同导僧砍木通道,攀乱碛而上。雾滃棘铦,芾石笼崖,狞恶如奇鬼。穿簇透峡,窈窕者,益之诡而藏其险,屼嵲者,益之险而敛其高。如是二里,树底睨峭崿攀踞其内,右有夹壁,离立仅尺,上下如一,似所谓“一线天”者,不知其即通顶所由也。乃〓火篝灯,匍匐入一罅。罅夹立而高,亦如外之一线天,第外则顶开而明,此则上合而暗。初入,其合处犹通窍一二,深入则全黑矣。其下水流沙底,濡足而平。中道有片石,如舌上吐,直竖夹中,高仅三尺,两旁贴于洞壁。洞既束肩,石复当胸,无可攀践,逾之甚艰。再入,两壁愈夹,肩不能容,侧身而进。又有石片如前,阻其隘口,高更倍之。余不能登,导僧援之。既登,僧复不能下,脱衣宛转久之,乃下。余犹侧佇石上,亦脱衣奋力,僧从石下掖之,遂得入。其内壁少舒,可平肩,水较泓深,所称“龙池”也。仰睇其上,高不见顶,而石龙从夹壁尽处,悬崖直下。洞中石色皆赭黄,而此石独白,石理粗蛎成鳞甲,遂以“龙”神之。挑灯遍瞩而出,石隘处上逼下碍,入时自上悬身而坠,其势犹顺,出则自下侧身以透,胸与背既贴切于两壁,而膝复不能屈伸,石质刺肤,前后莫可悬接。每度一人,急之愈固,几恐其与石为一也。既出,欢若更生,而岚气忽澄,登霄在望。由明峡前行,芟莽开荆,不半里,又得一洞。洞皆大石层叠,如重楼复阁,其中燥爽明透。徘徊久之,复上跻重崖,二里,登绝顶,为浮盖最高处。踞石而坐,西北雾顿开,下视筋竹里以东,崩坑坠谷,层层如碧玉轻绡,远近万状,惟顶以南,尚郁伏未出。循西岭而下,乃知此峰为浮盖最东。由此而西,蜿蜒数峰,再伏再起,极于叠石庵,乃为西隅,再下为白花岩矣。既连越二峰,即里山趋寺之第三冈也。时余每过一峰,辄一峰开霁,西峰诸石,俱各为披露;西峰尽,又越两峰,峰俱有石层叠。又一峰南向居中,前耸二石,一斜而尖,是名“犁头尖石”。二石高数十丈,堪为江郎支庶,而下俱浮缀叠石数块,承以石盘,如坐嵌空处,俱可徙倚。此峰南下一支,石多嶙峋,所称“双笋石人”,攒列寺右者,皆其泒也。峰后散为五峰,回环离立,中藏一坪,可庐,亦高峰所罕得者。又西越两峰,为浮盖中顶,皆盘石累叠而成,下者为盘,上者为盖,或数石共肩一石,或一石复平列数石,上下俱成叠台双阙,“浮盖仙坛”,洵不诬称矣。其石高削无级,不便攀跻。登其巅,群峰尽出。山顶之石,四旁有苔,如发下垂,嫩绿浮烟,娟然可爱。西望叠石、石仙诸胜,尚隔三四峰,而日已过午,遂还饭寺中,别之南下,十里,即大道,已在梨岭之麓。登岭,过九牧,宿渔梁下街。
  初五日,下浦城舟,凡四日,抵延平郡。
  仁寿石桥改建浮桥碑记 清·朱秉鉴
  柘溪之水,绕粤麓遂折而南流,甚驶且悍,旧跨木桥曰清游。前明成化年间,知县事顾恒易以石,覆以屋,改名万安。邑人林文忠、吴文赞递加缮葺,详载邑志。国朝乾隆四十五年春毁于火。赠荣禄大夫世熹吴公毅然以为己任,撤旧烬,伐山石,累址七,穹为圆洞,酾其流五,上砻以密石,中建亭,垣缭以砖,颜之曰“仁寿”。经始于四十七年春二月,讫事于五十一年秋八月。先后费白金万一千两有畸,皆己资也。五十三年夏大水,桥坏,公伯子训导君承先志,捐白金四千两有畸,征工僦功完旧益新,再阅岁始成。五十九年夏,复圮于水,训导君因念水石相击撞,激怒冲决,势实使然,力难与争也。先就溪下流砌陂,延袤若干丈,潴水使平,联舟十有六,架木箄,缆以铁索,遇水涨,则解以避,别维舟待渡,退仍横〓之。自嘉庆十年冬十月兴工,届十一年冬十一月告竣,费白金又千五百两有畸。置田三十一亩零,以赡守者,赢余则存为岁修费,且相约毋渔于溪,以为兹土造福。桥成启行,司寇舫斋祖公,邑宰钱塘客山,莱阳赓廷两周公,咸集相与顾余而称快曰:是水所不能冲,火所不能毁者也,荣禄公与训导君殚心竭力如此,子宜记诸石,以垂不朽。
  余惟桥近通邑东乡,远达松溪、政和及浙江处州诸属县,行人绠縻相属。桥毁与圮之后,路阻而渡危。吴氏两世一心,历二十余年,至再至三,不惜费,不辞劳,以终期于有济,推是心也,见义必为,乐善不倦,于济天下何有哉!赠公讳式丹,太学生,以甥贵〓赠荣禄大夫,世熹其字也。训导君名金鉴,字龄献,廪贡生,曾司铎南靖。调繁嘉义,详书之,以告夫远近往来兹桥者。
  宝宋亭记 清·祖之望
  城西乌石巷,即古官社巷也。宋尝于此建社稷坛。明成化间,筑成改卜于德星门外,则此碑之岿然独存者,今且面墙而立矣。年远悠谬世,但见为石也,祈赛磨厉,惊动祸福。修城之日,役者以告,洗剔搜拓得四百廿二字。乃宋绍定四年,陈侯昉与真西山定议筑坛,坛成后六年为嘉熙二年,嘱知建宁府事王公野为记,而邑志失载。昔米元章获晋人书作宝晋斋,今祝太守昌泰亦作石亭以宝此碑,名曰“宝宋”。此五百七十余年物之绝无而仅有也。
  越山道院碑记 清·陈纲
  越山为浦治枕山,奇山也。自昔为神仙窟宅,相传宋时东京李陶真自武夷止止庵徙居于此,好吹铁笛,每作穿云裂石之音。尝出牒示人,乃唐开元时所给也,众异之。后不知所终,人皆以为仙去。嗣葛长庚亦曾游焉,葛即道家所称紫清明道白真人玉蟾也,虽往来武夷九曲间,此地实为开山道场。明季张泽元杜足元及柳闻真者相继栖止。初惟数椽,仅蔽风雨,柳老人结聚精力,于国朝康熙庚午年创三清殿,信施渐集,善缘渐广。岁己卯建玉皇阁,阁之下为三元宫。阅十有七年,乙未始建楼以奉五祖,是皆柳老人之力也。嗣是而祈嗣有苑,朝斗有宫,次第兴建。乾隆甲戍,诸登览者谓仙得山而灵,山亦得仙而名。仙人好楼居,乃别建达天楼于山之正中,奉诸仙真于其上。其柳老人所建者,则以奉文昌帝君,且新筑拱极台,竖卓观亭并唤鹤、月华而三,及道人之居寝、庖、湢无不具就。柱础累百,檐溜盈千,皆汤君自铭督成之,为期计凡千八百日,统名之曰越山道院。自是探奇而至者,度寻真之桥,入碧霞之洞,石磴错列,竹木交加,灵境豁开,仙都涌现,遥望烟火万家,峰峦千叠,阴雨晴雪,景状百变,飘飘然不类人间世也。
  环邑名山以百数,距城或一舍或数舍,或终为屐齿所不到。是山于阛阓间,翘首即得之,而奥如旷如,又兼擅其胜,如此大隐隐城市,夫山则亦有然者欤?独怪前明邑人吴公度舍是而结庐于武夷杜辖岩。即如浪杖人者,远涉虎啸,拜经三年,岂足迹未登兹山欤?抑山之灵秀发露有时,曩者尚珍秘焉,而人未之奇欤?顾如李之仙迹铁笛有岩,杜之仙迹炼丹有井,即柳以画竹闻,今洗笔泉犹香也。仙境不远而身有仙骨者,转或交臂失之,则今者游人过客,得恣意游目以遐想,挹浮邱之袖,拍洪厓之肩,不可谓非幸也已!院故有田,皆游人发愿喜舍者,详其供亩,以授住山道人,使奉香火,并乐输者姓氏附记于碑阴。
  越王台记 清·朱秉鉴
  越山之巅有台焉,志所称越王馀善筑之为烽堠者也。考汉元鼎六年,馀善发兵距汉道,武帝遣楼船将军杨仆出武林,与横海、下濑诸将军数道并进。元封元年,馀善使徇北将军守险,败楼船军数校尉。台之筑也,其当斯时欤?顾横海军至,故粤衍侯吴阳以邑七百人反攻粤军于汉阳,众遂溃,险之不可恃如此。历唐、宋、元、明,台屡筑屡圮。国初县令李公葆贞,复就旧址重筑,寻亦圮。乾隆丁亥,邑人孟远、刘廷桢、张露等鸠资改筑,甲寅秋大风台复毁。其明年露子士超与徐养浩等募修之,而嘱余为之记。余惟圣朝重熙累洽,邑父老子弟不见兵革者百五十余年。登斯台也,东望吴山大泽,汉吴氏六千户屯兵处也。其西曰西岩山,五代时闽王审知遣章仔钧宿重兵于其下。今则穆然,惟见山高而水深,与夫草木蓊蔚烟云杳霭,出没于城郭村墟间。为问国初李文素将军曾破山寇于万安桥畔,斩其渠魁常甫、郑秀等于金凤门外,无有能详其事者。引领南望,闻葆贞李公曾在下里坂与将军同破王祁兵数千人,亦不能确指其故处。盖合邑二万户享升平之福者数世于兹矣。形家者言,乃谓台之筑也,足以助山灵秀,环四境望之,不知台之高,恍然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故邑之科第视从前为盛,岂铜钵、石龙清淑之气蜿蜒郁积,果藉台以鬯发其伟奇欤?抑适际其时,而不尽系于此欤?记诸石,登眺者当自得之。
  游小武当山记 清·陈纲
  离城四十曰观前,有山名小武当。余初过山下,疑必有异。后六年再至,因与杨子某约同游。日未出渡浮桥,沿山而上,不数武,得亭焉,与杨子危坐其中,豁然日光四射,四山护岭,垂级如蚁道,左右万松,小如青蚪,大如苍龙,云行松际,莫能自白。云与人遇,人不能避,而云亦不畏人。再折而上,见闽海使者张濬大书金斗庵三字,对面高峰插云为一笔峰,以峰如悬笔也。遥闻犬声,度回廊,僧扶杖迎客,茶话于方丈中已,由闻修阁至闻自轩,杨子曰:此家君读书处也。僧请望江台远眺,遂过竹林,望对山观音阁及禅寂寺了然可数。俯视溪中,舟如叶,人如蚁。水凡数折至会流处急趋而下,侧听溪涛随风上下,风初至如细泉流响,小如虫鸣,大如虎啸,如潮涌,如万马争奔,如三军酣战,极意状之转不似。台畔高峰如狮坐空中,势欲界天,僧曰:此仰天狮也。前行过平坡,遇大石可二十余丈,蹑屐陟之,路甚狭,攀竹木行里许,有床悬于外,下临深渊,仙迹在焉。与杨子倚枕共坐,高吟“一声长啸海天空”之句,令人心如秋月。忽闻泉声泻出岩下,如素练飘而直,如白虹走而曲。杨子谓:下有石壁,泉名玉带。时日将午,意不欲往,仍攀竹木而下。
  午斋毕,再穷其巅,从山左行过石桥,岭愈峻,景愈佳,半岭之弯,红花石在焉。前行数步,拗折如羊肠鸟道,足不遑趾,抵高处,俯首下视,如彭泽之诗,摩诘之画。则惫者舒,喘者平矣。再求所谓石岩洞者,洞口幽暗,如猛兽、如奇鬼欲搏人。洞中有泉,味甘而冷。丹〓石榻,皆升仙所遗。出,据石而坐,异鸟呼人,野鹿奔过,不知身在人间世也。有顷云动,后云如追,前云如负,追不及遂失队。又值溪风乍起,忽忽如欲飘去。陈子不敢留,急取旧路而归,遥望西峰,落日如球如镜,吞而衔其半,山下晚烟迷离,与来时别是一境矣。
  禁革大当柜头杂派碑文 公立
  建宁府督粮通判兼署浦城县事阎有冯,为浦邑第一大害,等事据浦城县士民张士淇等佥呈督院词称:前事浦城大当里役点收柜头扛差杂派等项陋弊,久经革除,兹复阳奉阴违,厉民越索,请申前禁等情,由院司饬府行查。当经通邑绅衿粮里张天士、徐其谋、张彝鼎、孙丹、徐枝芳等公议查覆呈称:浦邑为浙闽交界,水陆冲繁之地,生斯土者,日疲答应;宦斯土者,夙夜焦劳。前明天启以前,宪驾星轺多由崇安分水关往来出入,浦民供应官府,已经惫于奔命。自天启癸亥,闽藩葛公寅亮悯崇邑夫役疾苦,请于抚按两台,议开浦城小关,以苏崇邑之困,由是以一邑而应两邑之差使,虽条鞭法行,按粮输银悉归官雇,而里甲之帮贴,夫保之赔偿,贫户之亲当,使客之婪索,实在不胜其苦。庆逢前督院大老爷洞悉民艰,加恩轸恤,敕照勘合,不许额外越索多讨,亦不许官吏勒帮胁雇。浦邑童叟业已共戴高厚矣。至大当里役点收柜头杂派等项,久奉题革,已经前县主魏峤任内遵行,催输钱粮官收官解,里长名目悉予革除。嗣以年来奉行不力,致张士淇等相率吁请,兹蒙宪查,自应具覆,所有扛差杂派应遵宪示,永远严禁;其完纳钱粮,应照法马秤兑,自封投柜,以杜勒耗。遵奉部颁滚单载列粮额,分限征比,摘拿欠户,不累现年,小民自完自粮,俱免牵累,庶里长之名既革,大当之患亦除。勒石永遵,恩同再造等情。由县主金耀叙覆申本府宪王化洽转详藩宪汪楫,奉督宪郭世隆批司查报。行府两次确议,由府议覆。大当名色久奉革除,诚不敢有悖宪禁,至催输钱粮,原属有司之事。若再立里长,则一定不移,恐致潜生陋弊。初议设立单头催追,旋奉宪批,以为间有陋规,未必不于单头是问。所议尚未周详,兹悉心再议,请仍遵滚单之法,止令单头赴比。本户完足,即将单内银数较多者更换,有定名而无定人,自无从再滋陋弊。由司批准详院,蒙督部院批如详饬行遵照。
  本年五月初九日由司行府,转行到县,照依前文事理实力奉行,立石县门,永远遵守,合遵立碑叙由。嗣后大当里役点收柜头等名目,悉行禁革,完纳钱粮悉照法马秤兑,令粮户自封投柜,柜书填给印串,其扛差杂派厉民等弊一概革除。所有催征滚单,单头止令领单赴比,如本户完足,即滚点下户银数多者更换,有定名无定人,不得越索。如是淳顽儆劝,输将恐后,钱粮起解可免迟误,官民两得,福泽无涯矣。除将刊立碑模印刷,申报院司本府外,合行竖立县门,庶实力奉行永远遵守者。康熙三十五年七月某日立。
  浦邑修筑全城记 清·祖之望
  唐以邑城临浦,更名浦城。城之兴远,不可稽矣。其可知者,则自明成化间始,时抚闽使者滕公昭,谓浦为闽省首冲,不可以无城,既得请,以按察副使刘公城任其事,阅岁而成,钱学士溥为之记。方城之临南浦也,上觑白云,下瞰凫绿,潭影山光,俯仰一碧。绝不知为建溪上游,有喧〓骇浪,啮舟触石也者。其后巧伪日增,碓陂寸截,水石相角,中流横溢,重以嘉庆五年夏,大雨如注,溪水泛涨,楼房碓硙绝流而下,犯石桥,冒堤基,冲决东南西三面城垣至四五百丈,而人丁之遭漂没者,亦以万计。众谋修筑,迄无定议。
  乙丑冬,余告养归里,目击全城颓废,与绅士筹议捐修,有戚谊祝徐氏闻之而慨然曰:“吾知所以用吾财矣。吾故夫所遗,及自置田产,分给三子外,余留为膳业。籍其资可得五万余金,命子悉以输于官,愿独力捐修全城。”大府奏闻,购料鸠工,听氏子自行经理,以之望就近督办。得旨报可。经始于庚午仲冬,阅壬申孟冬告成。修费五万四百两有奇。凡量费以给役,悬约以任人,计日以程功,易瑕为坚,去沙为石,工无滥支,事无苟完,继长增高。长一千六百丈,高二丈四尺,趾厚二丈五尺,顶厚一丈八尺。垛口三千四百六十四,炮座九,卡房九。城下官厅二,堆房五,石桥三,照墙四。城门有楼,大者五,小者四。文昌有阁,补所未备,加壮丽焉。堤根马道,罔不整饬。而令嗣太守公仰体亲志,随时相度,于水道之为害、房屋之有碍者,皆计值而去之。桥梁道路之应计久远者,莫不纡析而预图之。宋贤之碑摹书籍,又以其余力经营措置,什袭而藏之。夫然后向之接于目崩榛塞路者,今且崇墉仡仡也。向之接于耳砰湃有声者,今则河水浼浼也。
  语曰:不一劳者不永逸,不暂费者不永宁。若祝氏之母若子,劳且费如此,此岂可不思以永所守哉!夫财则未有不匮者也。今祝氏置财于有用之地,名与此城俱永,所谓市义于一邑,使民数百年后,讴思不置者也,孰与夫一二世之贻留较优绌哉。城之成,为祝徐氏子、总办工程候补府昌泰、帮办候补主事昌时、候补郎中昌棋、氏侄徐芬。地方大吏首事者,前闽浙总督方公维甸。成于今任总督汪公志伊,署总督福建巡抚张公师诚。邑人祖之望记。
  重修仙霞岭记 清·陈元机
  仙霞为闽浙之交,山崇岭峻,悬崖削壁,势彻云霄,如天堑焉。考宋庆元中,仙霞未辟,出入多由处州龙泉逾柘岭。至绍兴初,史浩帅闽过此,始募人夫甃以石路,自是行者便之,计三百六十级,长二十余里。其间二十八曲,危仄陡峭,仅通一线,飞鸟能度,匹马难旋,往来徒步者,固进足次且,而肩舆负担者尤难于逾越,一失足即有灭趾之象焉。
  余邑祝翁先是习计然术,历游姑苏间,慨然念岭之险巇,而未便夫行旅也有年所矣,会诸商人有同志者,遂议捐资重修,慷慨解橐,不吝重费,齐襄善举。岭之南与仙霞相连者,曰茶,曰杨姑,虽不甚崎岖,而磴步皆高以寻丈,计则一千四百有零也。乃一切鸠工,平基址、度高卑,去迫狭、坦步履,行道之人如康庄亨衢,莫不欢声载道。《诗》云:“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翁其有焉!计经始于嘉庆丙寅春,以戊辰之夏毕事。费白金二千两有奇。是秋,翁季子入闱,即掇巍科,夫岂有所为而为之哉!盖其种德乐善之诚真,天性使然也。余深慕夫翁能去途人之所甚病,而尤喜诸子无货殖之私,无畛域之见,其泽可及百世,其欢洽千万人之心,获福宁有穷欤?故乐书其事。后之人闻风慕义者,有不胥克用劝也乎?抑又闻之,诸岭之南,各有亭,曰“喜仙”,曰“迎仙”,曰“集仙”,岁久倾圮,皆急葺构之,为徒旅憩息之所,其用心亦至周且密矣。翁名光国,字观庭,诰封奉直大夫。季子名春熙,字云帆,举戊辰孝廉,官内阁中翰。有诗以纪事,因附勒之石,以垂不朽。
  留香室记 清·陈寿祺
  留香室者,浦城祝东岩郡守藏书之所也。嘉庆庚午、辛未间,东岩与同里祖侍郎校刻邑中遗书,延长乐梁茝邻仪曹佐其事。已版行者,宋杨文公《武夷新集》以下十余种,皆其乡先正也。他书续得,以次剞劂,藏板于是室,而介仪曹嘱予记之。予未尝稔东岩,然视侍郎仪曹所与,信东岩之有志乎述古也。吾乡藏书之家,宋莆田郑樵、林霆外,方略作万卷楼,方渐作富文阁,方千宝作三余斋,并见莆阳比事。明福州徐兴公有污竹斋藏书目,近晋江黄俞邰有千顷堂书目,而林鹿原中书、李鹿山巡抚、何述善上舍、郑昌英茂才,其家所储庋皆闳富,虽百年之间,聚散不可期,然而文人学侣,偶从市廛收获其善本一二,犹相夸示引重,况其夥乎?顷余友李秋潭、何?海两家所藏,各不下十万卷,斯亦足以自雄矣。顾余独不解者,建安麻沙之刻盛于宋,迄明末已四部巨帙,自吾乡锓板以达四方,盖十之五六。今海内言校经者,以宋椠为据,言宋椠者,以建本为最,闽本次之。建本者岳珂经传沿革例所称,附释音注疏有《周易》、《尚书》、《毛诗》、《周礼》、《礼记》、“春秋三传”,《论语》、《孟子》十经,世谓之十行本是也。闽本者,嘉靖时闽中御史李元阳、佥事江以达所校刊是也。又有廖莹中世彩堂本《尔雅》,惠栋校建安本《礼记正义》,藏曲阜孔家,尤人间希遘之宝。而询之乡?,罕有能举其名者,诸家收藏亦鲜。宋椠甲部若是,无论他籍,其故何也?岂非有善创无善继,听其迁转磨灭,而不复惜与?抑物之废兴显晦,亦存乎时与?数而不可挽与?夫泉将阏,必酾而瀹之;火将熸,必吹而炀之。越人以孔翠珥门户,昆山之下以玉抵鹊,齐纨、吴绮、荆扬之粳稻,不胫而走天下,积之富,而流之广也。羊子之戈,大林之钟,乙彝辛卣之器,峄山瑯邪之碑,甘泉未央之瓦,五铢半两之货,逾数千载,犹尚有存,作者众而求者勤也。东岩之于乡先正,其用心深且笃,庸讵近名而为之哉。盖亦欲积富而流广,作众而求勤,以久久其传云尔。昔人谓收拾遗书,功比掩骼薶〓,余以为修坠扶衰,殆与存孤建祀同义。往侯官优生郑天〓,尝议募疏刻书,欲同志人人节衣食浮费以资成之。顾其志虽大,卒限于其力之所不及。如东岩所为,不可谓小善,而况侍郎张之,仪曹翼之,推是以旁求古人,岂徒私其一乡一邑而已。请以是室为昆仑积石之基可也。
  涌泉亭记 清·蒋蘅
  今夫地之有脉,犹人身也,以土为皮肉,石为骨,水为血,气至而血行,气和则血和,气盛则血盛。故有美地,必有甘泉。血欲行不欲壅,泉宜疏不宜塞。浦邑旧有涌泉,发源于治北之横山岗。顺治七年,邑侯李公葆贞导以入城,分为二道:一径西流,过县学前;一径南流,过县治前,与东水会流,出金水桥,注日月池,后渐淤塞。雍正间,邑绅祖德洪濬之,砻以巨石,复为碓遏。乾隆七年,邑侯李公藩捐俸砌陂,仍复其旧。不一二十年,农民又架木贯沙石,改其为田,其遗迹遂不可寻。道光戊申冬,上舍朱君〓访得其处,集众鸠工,去其浮土,则沙石累累间泉涌不已,其下松木横架尚未朽,乃大加疏瀹,又恐古迹之复就淹没也。建亭于其旁以表之,仍凿池于亭前,以注其流,俾盈而后溢。及己酉岁,予适来主讲南浦书院,朱君因嘱予为记。且为予道斯泉之灵异,以为消长应子午不爽晷刻,亦可验地脉矣。余曰:昔谢皋羽记月泉云,冲漠朕兆间,盈虚消息之理,与山川呼吸往来之气相值,而不爽也如此。月泉随月盈亏,斯泉与时消长,其理一也。皋羽又云,水于天地间西流最少,所产必珍禽怪石,与有道者居焉,而形家亦以西流水为最贵,主出理学名儒,及鼎甲科第之盛。郡城有东西二溪,东溪发源松政,迤逦二百余里,绕过郡城,与西溪合流,遂有文澜西注之胜,而外邑亦多有西流水,故吾郡首推理学名区,而科目至前明尤显,灵秀之钟岂偶然哉!是水西流拱抱学宫,其为浦邑人文所系无疑,朱君此举定不虚矣。抑予重有感者,郡城黄华山之麓,有水道穴以入城,至水沟头以木槽接而过濠,西流至府治玉仙池,今木槽久已废坏,水不能过濠,竟从玉皇阁前西折趋旧日水门去。形象之说,以为郡城主山低客山高,一尺之水,可敌一丈之山,故导此水入城以辅龙气,说见熊克修北冈水道记。予按宋时府治在玉仙池后,今即迁徙,而瓯宁学实当玉仙池之前,倘修复木槽,当改注瓯学泮池中,仍经建安学泮池,然后放由西门故道出城,惜二百年来从无人议及者。予因朱君之事牵连书之,庶使有勇于任事如朱君其人者,闻予言而有考也,是为记。
  重修仙阳西山先生旧宅记 清·翁天祜
  邑北三十里地名仙阳,有西山先生故居,旧以岁久颓废。光绪十四年,前升任令卢公出资新之,邑素封者亦捐置田产,岁时奉祀其间。乙未夏,天祜下车敬诣而展谒焉。见堂昈宏敞,棼橑布翼,栋桴高骧,虽无华榱璧磶雕楹玉珰之观,而程巧致功,期不陁陊。后建斋堂三间,前凿方池,周垣缭之。登斯堂也,有令人肃然敬帖然服穆然想见其为人者矣。夫山川钟毓,地以人传,伊圣空桑孔圣阙里尚已,他如汉唐以下,名臣大儒循吏良将以及骚人逸士之俦,其里居第宅久而无征,犹将寻访于荒烟蔓草之场,摩挲于断碣残碑之下,而况官司之所经营,都人士之所规画,典型宛在,庙貌如新者哉!先生私淑朱子,底于大成,少时命名取法元鲁山,中年以后,则以范文正自任,考其学术之正,臣节之纯,有体立用行之效。惜立朝不满十年,为权相所忌,罢祠家居,筑精舍于梦笔山之麓,日与诸弟子阐发圣贤精蕴,著《大学衍义》及《甲乙集》等书,尝曰此为治之门,如有用我,执此以往,致上理不难。迄今六百余年,而熏其德者善良,闻其风者兴起,名流辈出,庠序盈门,非以近贤人之居,其流风余韵犹有存焉者乎?于此益见卢公之知所先务,为能存古迹、景前徽、作士气,一举而三善备也。天祜服官斯土,为之竟其未竟之功,辟除其墙外之芜秽,复出俸金付绅董,置租为缮葺计,爰叙其始末如此。
  重建南浦书院记 清·翁昭泰
  书院为育才之地,书院兴废足验人才盛衰,此老生常谈也。乃观于南浦书院,则信而有征,尤大彰明较著焉。
  南浦书院创始于乾隆癸未,其时邑之科名若火始然、泉始达。驯至乾嘉之际,规模益扩,经费益充,读梁茝邻中丞祝翁捐产一记,谓综全闽数十州县书院之盛必以南浦、次鳌峰,诚极盛时也。维时邑人捷南宫入词垣者,鱼贯蝉联,踵接趾错,科名之盛为阖郡冠。自时厥后以迄道咸,讲席依然,文风未替。迨咸丰戊午,骤丁浩劫,书院在劫灰余烬之中,其仅存者亦皆爨火之余,拆毁零落,当事未能及时补葺,不久悉就倾圮,曩时所称时术斋读书廊者,非辟为蔬畦,即废为草宅。丧乱既平,生徒稍稍复集,暂假神祠为课艺之场,虽有书院之名,实无寸椽片瓦。同治五六年间略加结构,而匠拙材陋,且事未竣而工辄停,微特不足妥〓歌,且并不能蔽风雨,不数稔仍尽倾塌,至院产岁息亦蚀耗过半,脯修膏火远不逮前。盖自有书院以来,废堕未有甚于斯时者也。而自壬子以后,贤科寥落,鹿鸣之赋音沈响灭近四十年,岂会逢其适欤?何前后盛衰之悬绝也?论者不察致此之由,辄授其权于青鸟之说,诚世俗悠谬之见矣!
  洎乎光绪癸未,邑侯何公竟山始建议倡捐,就天香楼故址重建讲堂三楹,背山面池,栋宇崔巍,轩窗朗豁;复于堂左建宋十三子祠,别筑书舍数楹于迎仙楼之右。然堂室狭隘,尚不足以容学者也。继其役者为邑侯熊公燮臣,岁己丑自捐鹤俸,于越山正中鼎建大门,嵌石砻砖,巩固壮丽。更就接天楼故址,增建斋舍,鳞次栉比,共一十八间,恰与畴昔读书长廊之数相埒。计自兵燹之后至是三十余年,讲堂书室虽未能尽复旧观,而易地重兴,其气象则固已焕然一新矣。加以邑侯梁公会亭筹集钜款,增广课额,以徕四乡学者。厥后邑侯陈公丽生,详拨入鳌峰余款以充经费,由是脯修膏火一切裕如。岁乙未家应侯司马来宰是邑,嘉惠儒林,振作士气,每校课艺奖给特优,于是文风益蒸蒸日上。甲午丁酉邑人遂有相继登贤书者,谓非书院复兴之明效大验乎?
  综前后观之,兴废盛衰之故其感应,诚有捷于影响者,岂偶然哉,岂偶然哉!或曰:近数十年如某某者皆绩学而未遇,非无人才但无科名耳。且所谓人才者,在乎希踪先哲以步杨、真诸子之后尘,岂区区科目云乎哉。余肃然曰:子之言高论也,亦笃论也。求为可知,不知不愠取法乎上。有志竟成,愿诸君子共勉之。仆之前言,犹未免得失论人而囿于习尚也。岁戊戌猥以菲才承乏讲席,因详询巅末,而记其崖略如此。

知识出处

浦城县志

《浦城县志》

出版者:中华书局

本书系统地记述了浦城的自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的历史和现状,实事求是地记述了浦城县改革开放以来发生的巨变,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全部过程,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所取得的丰硕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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