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改过及人心疵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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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近思录》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10005732
颗粒名称: 卷十二 改过及人心疵病
分类号: B244.7
页数: 16
页码: 397-412
摘要: 本卷记述了朱熹改过及人心疵病,其中包括《通书·过》、《程氏易传·泰传》、《程氏易传·豫传》、《程氏易传·临传》、《程氏易传·复传》等。
关键词: 理学 周易 程氏

内容

12.1 濂溪先生曰:仲由喜闻过,令名无穷焉。①今人有过,不喜人规,如护疾而忌医,宁灭其身而无悟也。噫!
  ——周敦颐《通书·过》
  [注释]
  ①子路名仲由。《孟子·公孙丑上》:“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南宋陆九渊加以阐发,说:“过在所当改,吾自改之,非为人而改也。故其闻过则喜,知过不讳,改过不惮。”(《象山集》卷六《与傅全美书》)。《周易》有《大过》、《小过》两卦,涉及人的大过失和小过失。此处以“过”概指“大过”和“小过”。参考(5.25)。
  [译文]
  周敦颐说:子路喜欢听到别人指出自己的过错,因而有无穷的美名。今天的人有了过错,不喜欢人来规劝,就像护着身上的病而忌讳医治,宁可灭亡自身也不醒悟。唉!
  12.2 伊川先生曰:德善日积,则福禄日臻。德逾于禄,则虽盛而非满。自古隆盛,未有不失道而丧败者也。①
  ——《程氏易传·泰传》
  [注释]
  ①此为对《周易·泰卦》九三爻辞的阐发。物理循环,泰久必否。君子处泰之时,应该戒惧。《程氏易传》原书上文有“善处泰者其福可长也”一句。
  [译文]
  程颐说:德与善一天天积累,则福和禄就会一天天自己到来。德行高出了享有的禄位,那么即使所享之禄达到极盛也不称作满。自古以来官隆福盛之家,没有不丧失道义而会败落的呀。
  12.3 人之于豫乐,心悦之,故迟迟,遂至于耽恋不能已也。《豫》之六二,以中正自守,其介如石,其去之速,不俟终日。故贞正而吉也。处豫不可安且久也,久则溺矣。如二可谓见几而作者也。盖中正故其守坚,而能辨之早,去之速也。①
  ——《程氏易传·豫传》
  [注释]
  ①《周易》的《豫》卦,豫为安逸欢乐之意。逸乐之事,容易耽恋而失于正,故《豫》卦诸爻,多不得正,也多凶悔。只有六二这一爻,处下卦之中,又以阴爻处阴位得正,上未有应,为自守之象。当众爻耽于逸乐时,独能孤介中正自守,可谓特立之操。故爻辞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介于石,介,孤高。于,如。言其节操如石一样孤高。不终日,言其既知耽于逸乐必凶,故“不终日”而舍去,有明辨,有果断,有迅速。《周易·系辞下》阐释说:“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易》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介如石焉,宁用终日?断可识矣。”六二《象》辞说:“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
  [译文]
  人对于逸豫安乐,心中喜悦,不肯决然舍去,故迟之又迟,终至于迷恋安乐而不能自已。《豫》卦的六二爻,能以中正自守,其品质高介如石,能够迅速舍弃逸乐而去,不等过完这一天。所以坚贞中正而吉利。人在逸乐中不可安逸又长久,长处安乐之中就会沉湎。像六二爻之明智,可以称得上是看到征兆就迅速行动的了。因为其处中正之位,所以能守身坚定,又能及早辨别逸乐之害,而迅速地舍弃它。
  12.4 人君致危亡之道非一,而以豫①为多。
  ——《程氏易传·豫传》
  [注释]
  ①此为《豫》卦六五爻辞的解说。程颐解此爻:“六五以阴柔居君位,当豫之时,沉溺于豫,不能自主者也。”所以有本条之论。豫:逸豫,沉湎于逸豫安乐。
  [译文]
  人君招致危亡的缘由很多,而其中以逸豫安乐为多。
  12.5 圣人为戒,必于方盛之时。方其盛而不知戒,故狃安富则骄侈生,乐舒肆则纲纪坏,忘祸乱则衅孳萌,是以浸淫不知乱之至也。① ——《程氏易传·临传》
  [注释]
  ①本条提示应于兴盛之时戒备祸患。狃(niǔ):贪图。孳萌:萌生,发生。孳,滋生。浸(qīn)淫:渐渐。《新唐书·张延赏传》:“道路訾谤,浸淫闻于上。”
  [译文]
  圣人戒备祸患,一定要在正当兴盛之时。当兴盛的时候不知戒惧,因而习惯于安乐富足就会产生骄侈,乐于舒适肆意纲纪就会败坏,忘怀于祸乱事端就会萌动,因此就像水渐积渐多一样,在不知不觉中祸乱就会到来。
  12.6 《复》之六三,以阴躁处动之极,复之频数而不能固者也。①复贵安固,频复频失,不安于复也。复善而屡失,危之道也。圣人开迁善之道,与其复而危其屡失,故云“厉无咎”,不可以频失而戒其复也,频失则为危,屡复何咎?②过在失而不在复也。(本注:刘质夫③曰:频失不已,遂至迷复。)
  ——《程氏易传·复传》
  [注释]
  ①《周易·复卦》,一阳复生于下,有复于善之意。复于善,就是改过。②六三爻辞说:“频复,厉无咎。”按《复》(〓)之六三爻,以阴爻处阳位,不得正,在下卦之上,不得中,阴性躁,又下卦为震,震为动,在下卦之上,是动之极。所以这一爻的性为躁动不安,复于善而不能固守于善,频频地复,是由于复而又失,失而又复。厉,危险,屡次失误当然危险。而每次失又能复,故虽厉而无咎,没有灾祸。频数:频繁,多次。固:固守。③刘绚,字质夫,二程弟子。
  [译文]
  《复》卦的六三爻,以阴躁之性又处在下卦震动的极点上,是频繁地复于善却不能固守于善的象征。复善改过贵在安定稳固,频频地复又频频地失,是不能安居于复善呀。复于善又屡次失去,这是危险的呀。圣人向人指明了迁善改过之路,赞扬鼓励人们复于善而又让他们明白屡次失误的危险,所以爻辞说“厉无咎”,又不可以因为屡次改过复于善而又频频失误而阻止他迁善改过啊,频频地失去是危险,屡次改过有什么不对呢?过失在于失误而不在于复善。(本注:刘绚说:频频地失误没有个完,终至迷失而不能复。)
  12.7 睽极则咈戾而难合,刚极则躁暴而不详,明极则过察而多疑。①《睽》之上九,有六三之正应,实不孤。而其才性如此,自睽孤也。②如人虽有亲党,而多自疑猜,妄生乖离,虽处骨肉亲党之间,而常孤独也。 ——《程氏易传·睽传》
  [注释]
  ①《周易·睽卦》,睽是睽违、乖离之义。其上九爻,居睽卦最上,是睽之极。为阳爻,以阳刚居最上,是刚之极。又《睽》(〓)卦上卦为离,离为明,在离卦之上是明之极。此三句描述《睽》上九爻的才性。咈(fū):违背,抵触。②才性:指上九爻睽极、刚极、明极三种特性。睽孤:见上九爻辞,即孤独、孤立。此处说,它本不孤,其孤立是自己造成的。
  [译文]
  睽离到了极点,则乖戾而难与人合;刚强到了极点,就暴躁而不安详;明敏到了极点,就过多审察而走向多疑。《睽》卦的上九爻,本来有六三爻与之正应,其实并不孤立。但它的特性乖戾、暴躁、多疑,是自我孤立起来了。这就像人,虽是亲戚族人,但多自猜疑,妄生乖离,即使在至亲骨肉亲族之间,也常常是孤独的。
  12.8 《解》之六三曰:“负且乘,致寇至,贞吝。”①传曰:小人而窃盛位,虽勉为正事,而气质卑下,本非在上之物,终可吝也。若能大正则如何?曰:大正非阴柔所能也。若能之,则是化为君子矣。 ——《程氏易传·解传》
  [注释]
  ①《周易·系辞上》解此爻辞说:“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按六三为阴爻,象征小人,却居于下卦之上,是小人而居高位。并且六是阴爻,三是阳位,不得正,德与位不称。如此必然会招致寇盗想夺取这一地位。贞:正也。贞吝:是说他即使行正道,由于本非正人,终至悔吝。
  [译文]
  《解》卦的六三爻辞说:“负且乘,致寇至,贞吝。”程颐解释说:小人而窃居高位,即使他勉力去做正事,但由于气质卑下,原本不是在上位的人,最终也不免于羞。或许有人说:假如他能变成极正派的人,又怎么样呢?回答是:极其正派,不是阴柔之性所能做到的。如果能,那是变化气质而成为君子了。
  12.9 《益》之上九曰:“莫益之,或击之。”①传曰:理者天下之至公,利者众人所同欲。苟公其心,不失其正理,则与众同利,无侵于人,人亦欲与之。若切于好利,蔽于自私,求自益以损于人,则人亦与之力争,故莫肯益之,而有击夺之者矣。
  ——《程氏易传·益传》
  [注释]
  ①《周易·益卦》之义,“损上益下”。上九以刚爻处《益》卦之极,一方面是求益之心太切,一方面他自处最上,已经无人益之。又由于求益心太切,损人益己,就会有人攻击他。莫:没有人。或:有的人。
  [译文]
  《益》卦的上九爻辞说:“没有人给他东西,却有人去攻击他。”程颐解释说:理是天下的大公,利是人们共同追求的东西。如果能使自己的心公平,不失于正理,那就会与大众同享利益,不去侵夺别人,别人也就想给他。如果好利心切,心为自私所蔽塞,追求自己得益,而损害别人,那么别人也就与他力争,所以就没有人肯送给他什么,而有人去攻击他并且夺取他的东西了。
  12.10 《艮》之九三曰:“艮其限,列其夤,厉熏心。”①传曰:夫止道贵乎得宜,行止不能以时,而定于一,其坚强如此,则处世乖戾,与物睽绝,其危甚矣。②人之固止一隅,而举世莫与宜者,则艰蹇忿畏,焚挠其中,岂有安裕之理?③“厉熏心”,谓不安之势,熏烁其中也。 ——《程氏易传·艮传》
  [注释]
  ①《周易·艮卦》之艮,意为止。而九三爻以阳刚之性居下卦之上,成为上下卦的分界,这就是“艮其限”。限:界限,分隔。以之比人,则当人的腰部,九三以刚爻止于腰部,使腰部上下决裂而又不能屈伸。列其夤(yín):列同裂。夤,是腰部脊背的肉。如此使得上下相离,左右不谐。以此处世,必至上下叛离,左右决裂,当然危险。所以他心中就像被火熏烤似的不安,这就是“厉熏心”。厉:不安。②《艮》之《彖》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当行之时即行,当止之时即止,是得时宜。行止以时则吉,行止不以时,不当止而止,不当行而行,凶。九三为不当止而止。定于一:指胶固于一隅而不通达。③张伯行解:“拘固一隅以为止,而举世之大,至莫与之相宜者,则身之所处,艰而多阻,蹇而多难,有所不平则忿,有所不得则畏。如火之将焚,如木之见挠,交逼于中,岂有安舒宽裕之理?”艰蹇:行走困难不便。挠:搅扰使得烦恼。
  [译文]
  《艮》卦的九三爻辞说:“它把艮的上下卦分开,割裂了脊骨上的肉,不安之势像火一样熏烤着它的心。”程颐解释说:止之道贵在得宜,行动和静止不能按时,而却定着于一处,这样去处世,就乖戾不合,与他人背离断绝,那是很危险的呀。人固执地胶着在一个角落里,而整个世上没有与他合得来的人,那就会有艰险困迫忿恨畏惧,焚烧着、扰乱着他的心,哪里还有安闲宽裕的道理?“厉熏心”,说的就是不安之势熏烤他的内心呀。
  12.11 大率以说而动,安有不失正者?①
  ——《程氏易传·归妹传》
  [注释]
  ①《周易·归妹》(〓),兑下震上,兑为少女,震为长男,兑为悦,震为动,男女以悦而动,又以动而悦。程颐以为悦而动,动而悦,则不得其正,因为这不符合夫妻尊卑内外等伦理关系,而有恣情纵欲意。
  [译文]
  大凡因为喜欢而动的,其动怎么会不失于正理呢?
  12.12 男女有尊卑之序,夫妇有唱随之理,此常理也。苟徇情肆欲,唯说是动,男牵欲而失其刚,妇狃说而忘其顺,则凶而无所利矣。① ——《程氏易传·归妹传》
  [注释]
  ①《周易·归妹》之《彖》说:“无攸利,柔乘刚也。”此条是其解说。说:悦。
  [译文]
  男女之间有男尊女卑的秩序,夫妇间有夫唱妇随的情理,这是恒常不变的道理呀。如果徇情肆欲,为所喜爱的人而动,那么男人被情欲牵引着而失去其刚正,女人习惯于欢爱而忘记了柔顺,那就只有凶而没有什么利了。
  12.13 虽舜之圣,且畏巧言令色,说之惑人,易入而可惧也如此。① ——《程氏易传·兑传》
  [注释]
  ①《尚书·皋陶谟》:禹说尧舜:“能哲而惠,何忧乎〓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这话也许是针对尧舜说的,但无舜畏巧言令色之意。参见(13.5)。说:悦。
  [译文]
  即使像舜这样的圣人,尚且畏惧那些花言巧语、以媚顺之色讨好人的人,可见取悦的手段迷惑人,是多么容易攻入人心而且可怕呀。
  12.14 治水,天下之大任也,非具至公之心,能舍己从人,尽天下之议,则不能成其功,岂方命圮族者所能乎?①鲧虽九年而功弗成,然其所治,固非他人所及也。惟其功有叙,故其自任益强,咈戾圮类益甚,公议隔而人心离矣,是其恶益显,而功卒不可成也。② ——《程氏经说·书解》
  [注释]
  ①《尚书·尧典》:“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共咨,有能俾义?’佥曰:‘吁!鲧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圮类。’”方,违抗。命,指正理。圮(pǐ),毁灭。类,族类。方命圮类,是说鲧好违背天理行事,毁败善类。②鲧(gǔn):禹之父,曾奉尧命治水,因筑堤堵水,九年未治平,被舜杀死在羽山。《尚书·洪范》:“我闻在昔,鲧陻洪水。”咈戾(fulì):两字都是违背、乖违之意。叶采解:“公议隔而得失莫闻,人心离而事业莫与共之者矣。”其功有叙:依等级论定其功绩为叙功。
  [译文]
  治水,是天下重大的责任呀,除非具有至公之心,能够舍弃一己之明而听从他人,充分采纳天下人的议论,则不能成其功。这难道是恃一己之能,背理行事,败坏善类的人所能承担的吗?鲧虽然治水九年而没有成功,但他所治理的,自然不是其他人所能赶得上的。正因为他取得了足有可叙之功,所以就更加自信个人的能力,更加严重地情性乖离毁败群类,天下公议听不到了,人也与他离心离德,这样一来,他的恶性就更加暴露,而最终也不可能成功。
  12.15 君子敬以直内①。微生高所枉虽小,而害直则大。②
  ——《程氏经说·论语解》
  [注释]
  ①敬以直内:见《周易·坤卦·文言》,注见(27)、(2.16)、(2.44)等。 ②《论语·公冶长》:“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微生高,或以为即尾生高,《庄子》、《战国策》都记载有他与一女子相约守信的故事。
  [译文]
  君子以敬诚使内心正直。微生高借醋的事虽是小事,但这做法对人心正直的危害却很大。
  12.16 人有欲则无刚,刚则不屈于欲。①
  ——《程氏经说·论语解》
  [注释]
  ①《论语·公冶长》:“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译文]
  人有欲望就没有了刚毅,刚毅的人就不为欲望所屈。
  12.17 人之过也,各于其类。①君子常失于厚,小人常失于薄;君子过于爱,小人伤于忍。② ——《程氏经说·论语解》
  [注释]
  ①《论语·里仁》:“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②忍:残忍。
  [译文]
  人犯什么样的错误,也各自归属于他这一类,同类的人犯同类的错误。君子常常失于过分宽厚,小人常常失于刻薄;君子总是过分地爱人,小人则伤于残忍。
  12.18 明道先生曰:富贵骄人,固不善;学问骄人,害亦不细。① ——《二程遗书》卷一
  [注释]
  ①骄人:傲视他人;向他人显示骄矜。以学问而傲视他人,有害于修德。
  [译文]
  程颢说:仗着富贵而对人骄慢,固然不好;仗着有学问而对人骄慢,为害也不小。
  12.19 人以料事为明,便浸浸入逆诈亿不信去也。①
  ——《二程遗书》卷一
  [注释]
  ①《论语·宪问》:“不逆诈,不亿不信。”意为:不预先怀疑别人的欺诈,也不臆断别人不老实。料事:预料未来的事。明:名察。
  [译文]
  人以能预料事情为明察,那就渐渐差不多要到逆诈、亿不信的不良地步了。
  12.20 人于外物奉身者,事事要好,只有自家一个身与心却不要好。①苟得外面物好时,却不知道自家身与心却已先不好了也。 ——《二程遗书》卷一
  [注释]
  ①奉身:奉养身体。外物奉身者:指生活需要之物。茅星来解:“外物奉身者,如宫室、饮食、衣服之类皆是。身不好谓身不修,心不好谓心不正。所谓以小害大、贱害贵也。”
  [译文]
  人对于奉养自身的外物,样样都要好,只有自己这一个身心反倒不要好。假如得到了外面奉身之物都好了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的身心已经先不好了。
  12.21 人于天理昏者,是只为嗜欲乱着他。庄子言“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①此言最是。 ——《二程遗书》卷二上
  [注释]
  ①见《庄子·大宗师》。庄子所谓天机,指人纯正自然的天性。程颢借用,则同于天理。
  [译文]
  人对于天理昏暗不明,只是因为嗜欲搅乱着他。庄子说:“嗜欲深的人,天机就浅。”这话说得非常正确。
  12.22 伊川先生曰:阅机事之久,机心必生。①盖方其阅时,心必喜。既喜,则如种下种子。 ——《二程遗书》卷三
  [注释]
  ①《庄子·天地》:“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事,机巧之事。机心,机变之心。庄子认为,机心机事,破坏心的纯洁虚静。阅机事:经历机巧之事。
  [译文]
  程颐说:经历机巧之事久了,必然产生机诈之心。因为当人看到机巧之物时,心中一定喜欢。既一喜欢,这机诈就像在心里种下了种子一般。
  12.23 疑病者,未有事至时,先有疑端在心;周罗事者,先有周事之端在心。①皆病也。 ——《二程遗书》卷三
  [注释]
  ①叶采解:“周罗事,犹言兜揽事。”端:此处指念头。《朱子语类》卷一百十三引此段:“问:程先生云:周罗事者,先有周罗之病在心;多疑者,先有疑病在心。”意较明。
  [译文]
  有疑病的人,没有遇到事时,先有个怀疑的念头装在心里;爱揽事的人,先有个揽事的念头在心里。这都是病。
  12.24 较事大小,其弊为枉尺直寻之病。①
  ——《二程遗书》卷三
  [注释]
  ①枉尺直寻:《孟子·滕文公下》:“且《志》曰:‘枉尺而直寻’,宜若可为。”八尺为寻。人屈一尺而换得伸直一寻,指小有所屈而大有所获。这是先儒所不赞成的。《后汉书·张衡传》:“枉尺直寻,议者讥之。盈欲亏志,孰云非羞?”张伯行解:“事无大小,唯理是视。”如较量事之大小,枉尺直寻,“谓功利为可徼,谓礼为可弃,其病不可胜言矣”。
  [译文]
  较量事情大小,只按功利的大小决定事情做与不做,其弊病就是枉尺而直寻。
  12.25 小人、小丈夫,不合小了他,本不是恶。①
  ——《二程遗书》卷六
  [注释]
  ①小人、小丈夫:见《孟子·公孙丑下》,说尹士误解了孟子,孟子解释的话中有“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小丈夫,指小气,器量狭窄。尹士听到孟子解释的话后,说自己:“士诚小人也。”小人,是小人物。不合小了他:不该把他看小了。
  [译文]
  小人、小丈夫,不应瞧不起他们,他们本不是恶人。
  12.26 虽公天下事,若用私意为之,便是私。
  ——《二程遗书》卷五[译文]即使是天下大公之事,如果用私意去做,就是私。
  12.27 做官夺人志。——《二程遗书》卷十五
  [译文]
  做官使人丧失志气志向志趣。
  12.28 骄是气盈,吝是气歉。人若吝时,于财上亦不足,于事上亦不足,凡百事皆不足,必有歉歉之色也。①
  ——《二程遗书》卷十八
  [注释]
  ①《论语·泰伯》:“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二程遗书》此条在于说明骄、吝同病。歉歉:不足的样子。
  [译文]
  骄横的人是气太满,吝啬的人是气不足。人如果吝啬时,在钱财上也总是显得不足,在做事上也总是显得不足,所有的事情都显得不足,脸上总带着吃不饱饭的样子。 12.29 未知道者如醉人。方其醉时,无所不至①;及其醒也,莫不愧耻。人之未知学者,自视以为无缺。及既知学,反思前日所为,则骇且惧矣。 ——《二程遗书》卷十八
  [注释]
  ①无所不至:如说无所不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多作贬词。《论语·阳货》:“鄙夫可与事君也欤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译文]
  不懂得圣人之道的人就像醉酒的人。当他醉的时候,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等到他醒来,无不感到愧恨羞耻。人在不知道学道时,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懂。等到知道学习以后,回想过去的所作所为,就会感到吃惊并且后怕了。
  12.30 邢七云:“一日三检点。”①明道先生曰:“可哀也哉!其余时理会②甚事?盖仿三省之说错了,可见不曾用功。”又多逐人面上说一般话,明道责之,邢曰:“无可说。”明道曰:“无可说,便不得不说。” ——《二程遗书》卷十二
  [注释]
  ①邢七:邢恕,程颢弟子。人品不好,见(7.29)注。《论语·学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三,表示多。三省,即时时反省。检点:查点,这里是审查之义。②理会:此处是思考、关注等意思。
  [译文]
  邢恕说:“一日三次检点自身。”程颢说:“可哀呀!其余的时间考虑什么事?这大约是模仿曾子‘吾日三省吾身’之说而搞错了,可见不曾用功学习。”邢恕又常跑到人面前说一种大话,程颢责备他,他说:“我没什么可说。”程颢说:“既然没有什么可说,就应该把这当说不当说的问题分辨清楚。”
  12.31 横渠先生曰:学者舍礼义,则饱食终日,无所猷为,与下民一致,所事不逾衣食之间、燕游之乐尔。①
  ——张载《正蒙·中正》
  [注释]
  ①舍礼义:舍弃礼义,不从事于礼义。猷:谋划。猷为:作为。下民:《论语·季氏》:“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下民即困而不学的下等人。燕游:有闲游、漫游、宴饮游乐等义。
  [译文]
  张载说:学道的人如果舍弃礼义不讲,那就是饱食终日,无所作为,与困而不学的下等人一样了,所做的事不过在于谋求衣食,以及燕饮佚游的乐趣。
  12.32 郑卫之音悲哀,令人意思留连,又生怠惰之意,从而致骄淫之心。①虽珍玩奇货,其始惑人也,亦不如是切,从而生无限嗜好。故孔子曰:必放之。亦是圣人经历过,但圣人能不为物所移耳。 ——张载《礼乐说》
  [注释]
  ①郑卫之音:春秋时郑、卫两地的民间音乐,《诗经》有郑风和卫风。孔子等认为郑卫之音淫靡,说“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论语·卫灵公》)。《礼记·乐记》:“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但这样的音乐很动人,《礼记·乐记》载:“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惟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意思:心意,神情。留连:沉迷难舍。苏轼《骊山》诗:“由来留连多丧国,宴安酖毒因奢惑。”
  [译文]
  郑卫之地的音乐悲哀,令人听了流连难舍,又产生怠惰之情,从而导致骄奢淫佚之心。即使是珍玩奇物,其最初迷惑人心,也不像这样的深切,从而产生无限的嗜好。所以孔子说:一定要抛弃它。这也是圣人曾经经历过的,只是圣人能不为之所动罢了。
  12.33 孟子言反经,特于乡原之后者,以乡原大者不先立,心中初无主,惟是左右看,顺人情,不欲违,一生如此。①
  ——张载《孟子说》
  [注释]
  ①反经:回归常道。乡原:又作乡愿,今谓之老好好。《孟子·尽心下》说乡原:“非之无所举也,刺之无所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孟子·告子上》:“先立乎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处借作首先树立大的原则。
  [译文]
  孟子论反经(回归常道),特意放在说完乡原之后,是由于乡原不先确立大的是非原则,心中原本没有主见,只是左看看右看看,顺于人情,不想违背任何一个人,一生都是这样。

知识出处

近思录

《近思录》

出版者:中州古籍出版社

本书记述了《近思录》是南宋朱熹和吕祖谦编订的理学入门书和概论性著作。它选取北宋理学家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4人语录622条,分类编辑而成。这次整理,以江永集解本为底本,文字校勘,主要参校茅星来集注本,也参考了叶采本与张伯行本,随校随改,未出校记。注释重在指明语言出处或理论渊源,有义理难明者指明义理。有关义理阐释,尽可能借助朱熹、叶采、茅星来、江永、张伯行等旧解,旧解无法借助则自加解说。翻译不是字句对译,以明理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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