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市图书馆

绍圣三年正月初五开始，游氏家族的亲人着手筹办这一场喜事。 杏儿和丈夫带着一岁的孩子前一天就赶来帮忙。婚后的杏儿比原来胖多了，红扑扑的脸蛋圆润的。秋香见了，走上前摸一下杏儿的脸蛋，说道：“呦，妹妹高丽参吃多了吧，胖成这样。”杏儿听了说道：“秋香姐，我哪能跟你比，还是你的姑爷更会疼人呢，都添了两三个侄儿呢。”秋香听了害臊极了，伸手要拧杏儿的嘴，杏儿咯咯地大笑跑开。吕氏闻声出来见了，说道：“杏儿，你确实发福了。你们当初不听我的话，就没有今天这个模样。俺姑爷都真会养人呢。”许多女眷见吕氏这么说，都一个劲夸杏儿。杏儿腼腆地笑笑，嗔怪道：“夫人可真会取笑人，羞死人了。” 游酢的新房屋只刚刚盖好正屋部分，中间客厅，左右各两间，各个门贴上了鲜红的对联；屋前大坪很宽敞，族里的亲人昨天已经把桌凳搬来，从客厅摆到坪子。 初九早饭后，客人陆续到来。村里的男女人们帮忙做事，游醇接待家里上下三代的亲戚，游酢接待同僚以及地方绅士，堂弟游酌、游醑、游醳忙着接待同学、朋友、乡谊以及要好的同僚。路途遥远的朋友游酢都没有请。江侧、上官均、叶祖洽、施景明、熊敦常、熊俊民、江淮、江立，杨时、林志宁、叶默、叶世隆以及弟子陈侁、江崎等皆来祝贺。
   晌午时，村中男子开始打糍粑、做糍粑。 这天中午，一二十桌宴席坐得满满，江侧先生和亲戚坐客厅，同僚、地方绅士坐客厅右边耳房，同学、朋友坐客厅右边耳房，坪子上黑压压一片，大多是本村人，男女老少混杂在一起，其中有戴斗笠的，有抱孩子的妇女，里里外外几百号人说说笑笑。鞭炮响后，八位小伙子端盘而上，各席的人们觥筹交错，飞觞献斝，热热闹闹庆祝一番。
   宴席散后，亲戚们陆续离去，游酢才来找几个好友座谈。 诸友闲谈，杨时无意中说：“正巧，我的老三与定夫的千金同庚。”林志宁道：“那你就与定夫做亲家。”杨时回答道：“只要他夫妇同意，我求之不得。”陈灌问游酢：“怎么样？”游酢答道：“我与中立亲如兄弟，这还用说的。”陈灌说：“君子无戏言。今天可是有众人在场。”游酢斩钉截铁地说：“大丈夫言行如一，何况这是一门亲事呢。”众人齐鼓掌道：“好！”施景明插嘴道：“既然游杨两家定了娃娃亲，我们不走了，晚上再补请一餐。”熊敦常道：“今日中立来喝了喜酒而且赚得了个媳妇，我看中立也得请一餐才说得过去。”众人又齐鼓掌道：“好！”杨时满脸笑容地回答道：“好啊，明天到我家去。”林志宁道：“不行，你家太远，我们喝一场酒太辛苦了，就在这儿预请。”众人再次齐鼓掌道：“好！”大家坐着笑谈，个个无比开怀。这天晚上，游酢又做东请了大家一餐。
   第二天，客人都走了，秋香、杏儿跟游家的妇女帮忙整理场所搞卫生，洗涤碗筷等，又忙了一天。
   办完喜事，游酢带着夫人和子女起程回历城。
   正月二十后，府衙开始上班了。 朝廷传来邸报，报道了西夏入侵边境的战事。因为按照宋朝用文人治国、治军的特点，虽然是内地的文官，说不定哪一天调去边关也难确定的。所以，凡是朝廷的官员时常对边境的战事颇为关心，每看见边境的战事总是看得十分认真。好在所报这是一场胜战，官员们也就没有太挂心。可是，西北有战事，毕竟国家不是太安宁，大家心里总是不太宁静。 三月，四川盆地中部涪江流域以西，沱江下游流域以东和剑阁、青川等县地方发生地震。消息像风一样快传遍天下，人们为之震惊。
   一天早晨，历城传开一个惊人的消息：有一个叫常福景的大财主，他的小老婆水花突然被人拐走。 原来，大财主常福景的家住在城内。吃早饭时，他的丫鬟去叫水花起床，发现房间空空的，水花的衣物一扫而尽，慌忙跑出来喊道：“老爷，不好了，四姨太不见啦！”财主福景听了，奔去房间一看，于是大声喊：“水花，你去哪儿死啦，快出来！”没有回音，他跑去后面的小门一看，门虚掩着，推进去也不见人，才想到奴家可能与人私奔了。于是，福景火冒三丈，气得暴跳如雷，大骂：“这对该千刀万剐的狗男女！”其他的妻妾和佣人闻声都赶来，福景大声喝到：“有什么好看，还不赶快去追人！” 那一对男女已跑了好远，福景的家人哪里追得上？于是，家丁回家禀报人已经不知去向。福景只好一面去报官，一面派人继续去追。 有一个青年秀才因为不久前订了一门亲，女方的家里这一天要做个风水，所以早早要去帮忙。那秀才走到大树林边时，福景的家人正好赶到那里。见了水花昏倒在树下，旁边还有一个人，不由分说就抓住青年，众人齐道：“好啊，你拐走老爷家的四姨太，见官去！”那秀才分辩道：“众人听我说。我是要去我丈人的家，刚刚路过这里。”福景的家人怎么会理会他，一边叫人去背水花回家，一边把他扭着拽着直往县衙去。 到得县衙，众人死咬住是那秀才拐了常家的四姨太，秀才怎么分辩，知县也不相信。福景自己也叫人背着遍体鳞伤的水花赶到县衙，知县验了伤，问水花道：“是不是他拐了你？”那水花被带回家灌了参汤神志已经恢复，见眼前的是个白面书生，心里知道不是他，不能冤枉他，道：“不是！是妾身自己要回娘家才出走。”
   福景跪下拱手求道：“县太爷，你可为我做主。” 那知县平时得过福景不少好处，回答道：“此案待进一步详查，先回去吧，这两人先收监，过一两天再回复。” 第二天，知县再开堂审案，秀才和水花两人都不承认认识。知县动了怒气，用上刑具，两人都熬不起痛苦，只好供认是私奔。知县便将此案断为秀才与水花勾搭成奸，拐带他人之妻，判了刑。案子很快报到府里。
   却说附近有一个叫火旺的青年，家人见他一日没有回家，急忙派人四处寻找，没有结果。
   火旺的家人三四天寻找不到火旺的下落，也来县衙报案，知县只得一边出示寻人布告，一边派人继续寻找。 府里接到案子，知州召游酢前来共议。游酢听说过这一件事情，看了一遍案卷，觉得此案这么快了结，而且案情有些蹊跷，于是对知州说道：“府台大人，此案发生在我们眼鼻之下，在下看了案卷以为有值得推敲之处，觉得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
   知府道：“正合我意。有劳兄台辛苦一趟，去核查个清楚。”于是，游酢开始着手去查。
   游酢穿了便服，头戴斗笠，脚穿草鞋，装扮成货郎，挑着一担杂货出门去。
   游酢先到秀才的家乡，在一座大房屋门口停下，喊：“卖杂货罗——大家来买杂货。”妇女、小孩听见有货郎来，纷纷前来挑选货品，也有的上前来凑热闹。妇女们有的看货，有的站着闲扯。有个妇女问道：“那秀才怎么样了？”另外一个回答：“别提了，进了官府容易出来吗？”其他人边听也边议论了起来：“那一天早晨去丈人家帮忙做事情路过大树林。没有想到飞来灾祸，正巧碰上有个财主小老婆跟人跑了，派家人来追，结果他被当作奸夫抓进了监狱。”“嗨！他是一个守本分的人，平时连见到蚂蚁都不敢踩，有女的送到他床上，他都不一定敢碰呢。”游酢边卖货物边打听秀才本人的情况，见没有什么人买货品，收起货担离开了村庄。
   游酢挑着货担走了十几里路，来到福景的家附近。同样，他一喊：“卖杂货罗——大家来买杂货。”周围的人们听了都前来看热闹，游酢向一位老汉问道：“大哥，听说你这里前些时候发生了一件人命案？”老汉答道：“有这么一回事。是我村头号财主的小老婆半夜跟人跑掉，引来了灾祸。”有个中年妇女听了，插嘴：“福景原本有三个大小婆，前年又娶了一个小婆。那小婆姓杨，名水花，虽然出自农家却长得如花似玉，刚十九岁，正当青春，福景比她大三十几岁，怎样能够如她所意？附近有个叫火旺的青年家里很穷，没有办法娶妻，经常挑柴来卖，见东家有个这么年轻的小老婆，看着心里老痒痒的。水花也经常相见，两人眉来眼去。”另外一个妇女补充：“有人看见，有一回福景不在，火旺乘着没有人，将水花摸了一把，水花还笑呢。”
   听到这里，游酢对事情明白了几分，于是又收起货担离开。 到县衙里，游酢跟知县讲明了自己调查情况，提出要亲自到狱中单独提审水花。知县见是上司，哪敢说个不字？他马上喊道：“将犯人带上堂来！” 水花押上堂来，游酢叫差役搬一张椅子让她坐下，然后问道：“你是不是被秀才所拐？本官为你做主，只要说出真情，可以减轻罪行。”水花见眼前的官十分温和，又听说可以减轻罪行，便哭起来道：“都是贱妾不好惹的祸，我真该死！”游酢继续说：“你不说出真情，两个人都要杀头。万一那秀才是冤枉的，你不是害人吗？你不知道，他刚刚定了门亲，他死了，他的未过门的妻子就要守一辈子寡。如果你是未过门的妻子该做何想？”经游酢这么一讲，水花想起自己嫁一个年纪相差很大的丈夫尚且不如意，何况人家要守一辈子寡呢。于是，水花答道：“好，我说。” 她讲：自己嫁给福景后发现他太老了，很后悔。自从认识了火旺就爱上他。那一次被火旺调戏后，火旺心里的欲火更旺了，于是夜间常常偷着来察看福景夜间的行动。因为火旺知道了底细，一个晚上他乘着福景在其他妻妾房间过夜，半夜时壮着胆撬开她的房门进去，反栓上门，上床钻进被窝。那水花起初觉得有人上床，以为是那老头，可是一见来得猛，想叫，但是那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使她忍着，黑暗中用手摸了一下身上的男人：身体健壮、皮肉光滑且有弹性。她意识到确实不是老家伙，而是个青年。火旺见她没有反抗一发来劲，放胆地做爱。水花原本是一捆干柴，遇上烈火，于是颠鸾倒凤，足足乐了一阵。水花才轻身声问：“你是谁？”火旺怯怯地凑近女子的耳边低声说：“火旺。”水花听了，心里踏实又高兴地说：“我早就想死你了。你真好，让我真正享受到了做女人的滋味，要是嫁给你就好了。”这一说，火旺听了心里倒慌乱了：自己原来只是图一时痛快，没有想到水花会这么想，于是说：“自从你嫁来，我就想你。晚上是偷着来的，可是娶你俺没有那福分。”水花道：“你如果真的爱我，可以带我跑，跑得远远的，谁也找我们不到。”火旺应道：“那好。”水花说：“别急，等我弄一些银两再走不迟。”之后，水花告诉他，以后夜间财主没来了以咳嗽为暗号。这一夜直到天亮前，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别。水花因是偏房，地位更低住在正屋左手厢房。火旺夜间伏在外重右手厢房边，两人开窗即可见，往来也不过几分钟。从此，两人夜间时常来往，感情愈深。由于两青年难忍受隔窗相望之苦。一个多月后，水花凭着年轻又姿色美，用撒娇等手段从常福景身上骗取了不少银两，一个晚上两人亲热一番之后，从后门私奔了。
   火旺和水花匆匆忙忙地跑了二三十里，来到一片大树林前，见后面没有人追，便坐下休息。“嗨——终于跑出来了。”火旺长吁了一口气。水花也乐得满脸笑开了花朵，两人抱做一团直笑。水花道：“再也不要跟那死老骨头在一起了。”火旺问：“你偷了多少银两出来？”水花指一下手中的包袱，说道：“这里的金银首饰，够我们吃用一二十年的。”突然，树上跳下一个黑脸大汉，手拿一把大刀喝道：“留下买路钱，放你俩个狗男女一条生路。”说着就来夺包袱。水花吓得喊道：“救命啊——”火旺听了立即反扑过来，仗着年轻气壮，上前与黑脸大汉厮打。那黑脸大汉一刀挥去，火旺一命呜呼了，水花“呀”的一声吓得昏过去。黑脸大汉抢了包袱，又打了一下昏了的水花，仓皇逃走。
   游酢问道：“那黑脸大汉年龄多大，多高，长得怎么样，穿什么衣服？”
   水花回想了一会，答道：“四十岁左右，方脸，宽嘴，大概有五尺多高，眉毛很翘，穿黑衣服。” 游酢叫差役将记录拿与知县过了目，知县大为吃惊，立即一边派人去大树林，一边派人去捉拿黑脸大汉。去树林的一拨人马，果然很快搜到了火旺的尸体。另一拨人马则回来说：“没有找到。”知县听了，交代：“今日起你们分头去找，见着立即抓回。”
   过了两天，黑脸大汉被逮住押往县衙。 在公堂上，黑脸大汉招了自己杀人的经过。最后讲：“我杀了人正要走，想到路中留下尸体，怕官府会来追杀，于是将尸体拖到森林里去，一溜烟跑了。没想到，还是被你们逮住了。” 案情终于大白，知县重新开堂审理，辨清真相，判明秀才无罪释放，那水花，念其年轻，肯道实情，判其牢刑一年，黑脸大汉判以死刑，待上报朝廷审核，秋后问斩。
   月底，游酢收到杨时来信，信中说他的第三个儿子（杨）遹周岁，并相邀去潭州（浏阳）一游。 其实，杨时并没有请客给孩子做周岁，只是因开玩笑说做亲家，觉得也适合，所以单独请好友游酢去玩玩而已。
   七月初，游酢于是请了假前往潭州。此行有啥新闻？请君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