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市图书馆

话说游酢叫李开学派人打听清楚了毛大富的住址，想到：何不趁他还不认识自己，来个微服私访。
   张湾村离县城不远。隔了一天，游酢吃过早饭，打扮成一个算命先生到那附近走走。 进了村，游酢向人打听毛大富的家，有人告诉说：“他家呀，就住在村中间，最大最漂亮的那一座就是了。”游酢继续向前，果然看见了一座两进的大瓦房。门楣上俨然挂着一块“毛府”二字横匾，不时地有人三三两两地出入。一条小溪从毛大富的家门前绕过。附近的民房大多是低矮的茅草房，与“毛府”形成鲜明的对比。游酢手持“神算”的幌子刚刚走近毛家门口，看守大门的两位壮实粗汉就奔过来喊道：“去去去，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盘，快滚！”把游酢连推带搡撵走。游酢不好发脾气，只得晦气地往回走，心想：我就偏不信这个邪，总有收拾他的办法。 回到住处，游酢不免有一点沮丧。吕氏问起什么原因，他说出了原委。吕氏也不多嘴，只是淡淡地说：“你看这房屋不是东墙裂就是西墙有缝。抓紧叫师傅来修修才行，不然怎么住人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游酢一听突然醒悟了似的拍手叫道：“夫人，太谢谢你了！”吕氏反而如坠入云雾里。可是，游酢一想对着吕氏莞尔一笑，说：“暂时保密。”吕氏走到他身边说：“对我还保什么密。” 一天傍晚，游酢回到自己的家里，吕氏对他说：“老爷，下午有一个人提着两包东西来咱们家里，说这是您让带回的。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敢打开看。您自己去看看。”游酢听了说：“我根本没有东西叫人带。可知道是谁送来的？” 吕氏说：“他来过咱们家几次，可是名字却想不起来。”秋香道：“老爷，我听你说过那人好像叫明理。” 游酢想起来了，那是当地一个姓郑的乡绅，以前到外县当过一任县教谕，人有学问，家住在城南外十里，见过几回，也谈得来。可是，东西不敢随便要。想到这里，他对吕氏说：“没有事，我明天叫人给送回去。” 忽然门外有人问道：“游大人在家吗？” 游酢听到声音应道：“在，请进！” 明理进了门，说：“大人好，夫人好。”游酢一见是他，说：“炕上坐。”吕氏向客人施个礼，忙沏茶去。明理客气了一番，坐上炕。一会儿功夫，秋香端上茶给客人和游酢各递上一杯，说：“您慢慢喝茶。”她转身便进卧室去了。 游酢先问道：“老前辈，近来可忙？”明理答：“有劳大人相问，托大人的福，还好。”游酢说：“听说老先生学问甚好，晚生定夫在此请教了。”明理说：“大人折杀老朽也，大人乃太学博士，老朽给大人当学生才是。大人能够来敝县，实在是敝县的洪福啊。”游酢说道：“老前辈，鄙人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还不知道怎么做，请多多赐教，晚生感激不尽。”明理回答：“岂敢岂敢，你这不是要折杀老夫吗？”游酢见是时机了，便问：“老前辈有何见教请直说。”明理看了看游酢，支支吾吾地说道：“老夫也是受人之托，想请大人赏个脸。”游酢见情心里明白了几分来意，答道：“晚生不才，但只要为民的好事当然尽力。不知前辈所指何事？”明理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敝乡有个财主叫毛大富的，想让老夫代为向大人和夫人问个安，今后有什么用得上的尽管吩咐。过一些时日，他会到府上拜访大人”游酢听了应道：“老前辈，请代谢毛财主，有机会我会拜访他的。”明理听了，说：“大人真是爽快，好。老夫就不多打扰了，伏望大人有空到寒舍一叙。” 游酢叫道：“秋香，送一送郑老前辈。”起身又拱手对老人说：“前辈走好，晚生不送了。” 明理说道：“游大人留步，后会有期。”游酢也回应一句：“后会有期。” 这时，吕氏已悄悄地将两袋东西提过来，秋香接过手便跟老人出了大门外才回来。
   有一天，差役来报告：毛大富出远门了，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游酢又将赵、毛两家的人命案卷拿出来详细地查看。看见验尸的清单，想到：赵二在堂上不是说毛大富买通验尸的吗？如果这个仵作还在，或许可以查到事情的真相；但是仵作万一被毛家彻底收买了，坚决不说，事情就难办了。
  他站起来，在案前来回地走动、思索着：毛大富不是出远门了吗？何不用个计，把仵作弄来再说。于是喊道：“来人！” 一名差役很快进来了，问道：“老爷，什么事情？”他说：“你去查一下，仵作还在不在，如果在立即带来见我。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另外，叫人把赵二也传来。” 一个多时辰后，差役把仵作押到大堂。仵作已经退养在家多年，年纪也大了，进了大堂还不知怎么一回事情。但是，他心里清楚，自己平生没有犯过其他的罪，只是曾经收受过一起赵二老婆命案作假的贿，那也是别人逼他做的。说来自己很倒霉，自从那件事之后，自己的老婆突然疯了，整天疯疯癫癫的。这些年来，自己受够了罪。可是，这案件自己不能承认作假，承认了一是自己少不了要坐牢，二是毛大富势力大又有背景，新来的知县不一定能够斗得过他，自己照样没有好日子过。
   游酢坐在堂上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姓名、年龄、籍贯、职业来。” 仵作答道：“小人姓黄，贱名小可，现年六十六岁，本县人，以前曾经当过县衙的仵作。” 询问之后，游酢说道：“老先生原来当过仵作，失敬失敬。这么说，你应当知道朝廷的律令吧，你可曾经替别人做过伪证？” 仵作回答：“没有。” 游酢耐心地说：“没有？还是老实地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 仵作大声地申明：“小人从来没有做过伪证。” 游酢拍一下醒木，吓唬仵作道：“本堂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没有替人作过过伪证？” 仵作答道：“没有。” 游酢见仵作执迷不悟，狠拍一下醒木，大喝一声：“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别怪本堂不讲情了。传赵二上堂。” 赵二上堂了，喊道：“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啊——”他看见了黄小可，像见着仇人似的，大声骂道：“姓黄的，你这个害人精，跟姓毛的勾结做假证，你凭良心说一说，我老婆是病死，还是被打死的？你说呀——” 黄小可头不敢抬起，也不敢说话。 赵二继续说：“你说实话吧，为我做个公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怪你。你都六七十岁了，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呀。你老婆为什么发癫？还不是因为你做了假证！” 黄小可经他这么一说，心动了，可是怕自己承认了，得罪了毛大富，于是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做假证。” 游酢大声问：“当真没有？你抬起头，当着本堂的面再说一遍。” 黄小可不敢抬头。
   游酢讲：“老先生，你那么大的岁数，说了真话不至于死刑，本堂还可以包你保外就释。还不快从实招来！” 赵二也说：“你如果公道地为我作证是姓毛的逼你的，我会去老婆的坟前烧纸告诉她，不要去纠缠你老婆。” 仵作听到这里，见县老爷承诺可以保外就释，赵二也能够原谅自己，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能不说真话了，于是讲：“我招了。当年是毛大富夜里派人送来二十两银票，并且威胁我，逼我必须做假证。” 游酢听仵作果然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心里非常高兴。可是怕他翻供，问道：“毛大富抓来，你敢当堂对证吗？” 黄小可抬头回答：“回县老爷，敢！” 游酢下令说：“好！叫他画押。”李开学将当堂记录的供词送到仵作面前，仵作只好在供词上画了押。
   游酢见事情办成，令手下将仵作押入大牢收监，交代严密看管好；立即派公差赶去把毛大富缉拿归案。
   过了两天，毛大富被缉拿归案， 游酢又叫人传来赵二以及知情的众邻居，带上仵作当堂对簿，毛大富在铁证面前还是不肯承认罪行。 游酢大声喝道：“毛大富，铁证如山，今天且由不得你。本堂再问你一遍，如果承认可以酌情从轻发落；如果拒不认罪，则重判不饶情，抄家斩首。” 毛大富听到这里，考虑到家人的今后，只好说：“我认罪，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人。”于是，将案情如实地招了。 游酢当堂判道：“毛大富持财仗势、为非作歹，暗地里唆使打手将赵二的妻子打死，还收买仵作做伪证，瞒天过海，致使此案贻误多年，罪行恶劣，民愤极大，判为死刑，呈报朝廷。其家人不予追究，家产不动，但得赔偿赵二一百两银子作为家属抚恤和多年的精神损失补偿。仵作贪图钱财，弄虚作假，为虎作伥，没收其非法所得，判处三年徒刑，因念其年岁已大，妻子重病在身无人照顾，本堂准许其保外就释；另外当年打死赵二妻子的凶手，因为病故不予追究。如有不服，可以上诉。如果服判，就在判决书上签名、画押。” 师爷将判决书送到毛大富面前，说：“画押吧。”毛大富心知大势已去，不情愿地签了名并画押。
   游酢大声喊道：“将罪犯毛大富押进大牢，等候处斩。” 此案一结，当地老百姓大声叫好，消息传出，轰动州府，有些原来跟本案有点沾边的官员没有一个敢吭声。 原来，游酢听了吕氏的话中带有“东墙不开西墙开”的意思，想到要理清赵二妻子被杀的冤案，一不能打草惊蛇，即不惊动毛大富本人，也就不会惊动州府的有瓜葛的官员，只要等待机会，从凶手或者仵作下手，得到铁证，到时谁也插不了手。这样，既不得罪上司，又能够为民洗冤。
   案情判完，游酢打算到几处地方走走，察看一下民情。 游酢虽然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然而，当地方官哪有清闲的日子？正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波将息焉浪又兴。欲知后面又是什么事情，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