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理、太极和道的流行、分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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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熹思想研究》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10004852
颗粒名称: 五、理、太极和道的流行、分殊说
分类号: B244.75
页数: 14
页码: 199-212
摘要: 本文记述了朱熹为了说明从理返回物中所出现的种种冲突和阻塞,他曾提出了“理一分殊”、“理之流行”、“太极动静”、“道之流通”等命题和理论。
关键词: 理之流行 太极动静 道之流通

内容

朱熹为了说明从理返回物中所出现的种种冲突和阻塞,他曾提出了“理一分殊”、“理之流行”、“太极动静”、“道之流通”等命题和理论,使理——气——物——理整体达到贯通圆融。
  (一)理一分殊说
  张载在《西铭》(按即《正蒙·乾称篇》中的前半部分)中并未直接提出“理一分殊”的命题。但程颐认为《西铭》明“理一而分殊”,朱熹说:“《西铭》要句句见理一而分殊。”①“《西铭》通体是一个理一分殊,一句是一个理一分殊。”②可见,“理一分殊”是程朱对于《正蒙·乾称》的体认和诠释。
  何谓“理一分殊”?朱熹解释:“‘理一分殊’,合天地万物而言,只是一个理;及在人,则又各自有一个理。”③“天地之间,理一而已。然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则其大小之分,亲疏之等,至于十百千万而不能齐也。……《西铭》之作,意盖如此,程子以为‘明理一而分殊’,可谓一言以蔽之矣。”④朱熹认为“理一分殊”有二义:其一,在《西铭解》中主要是讲伦理哲学。“盖以乾为父,以坤为母,有生之类,无物不然,所谓理一也。而人物之生,血脉之属,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则其分亦安得而不殊哉!”①人物以天地为父母,天地以人物为子女。所以,以乾道为父,以坤道为母,这是理一。人人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这便是分殊。“天地之间,人物之众,其理本一,而分未尝不殊也。以其理一,故推己可以及人,以其分殊,故立爱必自亲始。”②知其理一,所以为仁,而推己可以及人;知其分殊,所以为义,故立爱必自亲始。
  其二,从自然哲学意义上说,总合天地万物的理,只是一理;分开来,每个事物都各自有一个理,但都是一理的体现。“万物各具一理,万理同出一原。”③具体来说,“恰如天上下雨,大窝窟便有大窝窟水,小窝窟便有小窝窟水,木上便有木上水,草上便有草上水,随处各别;只是一般水。”④这“一般水”,犹如“一个一般道理”。“譬如这片板,只是一个道理,这一路子恁地去,那一路子恁地去;如一所屋,只是一个道理,有厅有堂;如草木,只是一个道理,有桃有李;如这众人,只是一个道理,有张三,有李四。……如《西铭》言理一分殊,亦是如此。”⑤这就是“理一分殊”的具体说明。
  这个“一般水”、“一般道理”,是指“理一”而言,它与个别水、个别道理相对待,这就是“分殊”。但这个诠释并不完全符合朱熹的意思。在思辨哲学家看来,每一个单个的桃李和张三、李四,都是实体,“一般水”、“一般道理”的显现。如果说,在黑格尔那里承认“一般果实”与苹果、梨之间的关系是一般与个别关系的话,在朱熹这里却认为是“一般果实”、“一般道理”的显现或化身。尽管朱熹在事实上承认一般与个别的关系,但否认“一理”与“万理”是这种关系的体现。作为理来说是完美无缺的,不可分割的。“万理”只能是“一理”在各个事物中完整的体现,而丝毫也不欠缺。“分殊”不是分有“理一”,而是“理一”在小窝窟和大窝窟里的显现。
  “理一分殊”的“分”,究竟是什么意思?朱熹解释说:“所谓分者,莫只是理一而其用不同。”①分,就是理的不同作用。如果说“理一”是体的话,“分殊”就是用,比如说:“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与国人交之信之类。”②则“君臣、父子、国人是体,仁、敬、慈、孝与信是用”③。不仅分是理之用,而且分也有地位的不同。“万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但所居之位不同,则其理之用不一,如为君须仁,为臣须敬,为子须孝,为父须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异其用。”④从“体用”关系来说明“理一”与“分殊”的关系,把“分殊”说成是事物所处地位的不同,作用的不同。
  朱熹进一步以玄学和佛教关于一与多关系来说明“理一分殊”。玄学家认为一是本体,是多的根据,“一,数之始而物之极也。……物者各得此一以成”⑤。“多”要归“一”来统辖,世界上“万有”(多)都要归于一。佛教华严宗也谈“一多相摄”,它通过“一即多,多即一”⑥的论证,来否认事物一般与个别的差别。朱熹便拿佛教“月印万川”的比喻来说明“理一分殊”的含义。他说,在月明星稀的晚上,人们总是看见天上只有一个月亮(一理),而在每一江湖河海中又各有一个月亮(万理),但是所有江湖河海中的月亮,都是天上那个月亮照下来的,是天上月亮的影子。尽管月影千变万化,万理千差万别,但其本体,只是一个理(天上月亮)。江湖河海中月亮(多)并不是分有天上月亮(一),也不是天上月亮(一)的不断分割,而是“个个完全”的,丝毫也不欠缺。“万个是一个,一个是万个。”①这样,一与多、一理与万理的关系,便是圆融的关系,它是一个形而上学的虚构。朱熹为解决“理一”和“万殊”之间冲突,在理上取消事物的差异的同时,又从“气”上得到补偿。
  华严宗在讲理、事关系时,认为理是全遍,不是分遍。朱熹讲他的一理与万理、理一与分殊的关系,渊源于佛教。“释氏云:‘一月普现一切水(月),一切水月一月摄。’这是那释氏也窥见得这些道理。”②在这里,一理与万理的关系,是与佛教的一月与一切月关系相圆通的。
  一与多关系、“理一分殊”关系,佛教与朱熹的宗旨是不同的,佛教是为说明一料尘土中即有佛国,朱熹是说明一切人都具有“各各满足”的“理”。朱熹的“理一分殊”的“分殊”,并不是讲万理从一理中分裂出若干部分。“一事一物上各自具足此理,著个一字,方见得无欠剩处。”③每个事物中所体现的那个理,都是理的全体,完满具足的。但朱熹“理一分殊”,毕竟与佛教哲学有所不同,当他讲一理与万理无差异时,本体理与事物之理完全等同,理便成为普遍性形式,人人事事必须遵守理,也即宗法社会的伦理纲常;但他又必须承认现实世界的差异性,那只有从气那里得到补偿,即所谓“禀气”的不同,从而形成了万理之间,即事物之间的差别。“天下之理未尝不一,而语其分则未尝不殊,此自然之势也。盖人生天地之间,禀天地之气,其体即天地之体,其心即天地之心,以理而言,是岂有二物哉?”①以气而言,则有差等,“物我自有一等差,……人我只是一理,分自不同。”②“论万物之一源,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也。气之异者,粹驳之不齐;理之异者,偏全之或异。”③理同气异。他惟恐人们把一理与万殊滚做一样看,而不求其差别。他这样说:“《西铭》大纲是理一,而分自尔殊。然有二说:自天地言之,其中固自有分别;自万殊观之,其中亦自有分别,不可认是一理了,只滚作一看。这里各自有等级差别,且如人之一家,自有等级之别。”④朱熹把等级差别,看作理的作用的体现。这样,理就为社会安排了一个人人地位、等级不同的秩序,要求人人各守其分,安于所得的地位。
  朱熹通过“理一分殊”方法,企图使理一“散”或“印”到各个具体事物之中。虽然他通过了气这个中间环节,然而即使是“月印万川”,“不可谓月已分”,即万物全具那本体之理,而丝毫不欠缺,那又何来分殊?再者,理一即可分殊,又岂能理一?这样,就使“理一分殊”命题本身深深地陷入了两难之中。王夫之抓住了理一与分殊的自相冲突,指出:“‘分’云者,理之分也。迨其分殊,而理岂复一哉!夫不复一,则成乎殊矣!”⑤从两难逻辑上批评了“理一分殊”说。要解决这个难题,必须完善“理一分殊”理论,以适合于其哲学逻辑结构。在这里“理一分殊”还无法摆脱理生气的困境,于是朱熹又提出“理之流行”的理念。
  (二)理之流行说
  理既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形而上本体,那么,它是否动静呢?朱熹试图通过理的作用,即理的化育流行,说明理的普遍性和形上性。“天地之间,阴阳交错,而实理流行,盖与道为体也。寒暑昼夜,阖辟往来,而实理于是流行其间,非此则实理无所顿放。”①“如为君须仁,为臣须敬,为子须孝,为父须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异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②阴阳二气的相互交错,寒暑昼夜的往来,都是理的流行;而伦理道德之间,仁、敬、孝、慈,也是理的流行。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两者都是理的大化流行。朱熹也称理的流行为贯通。“圣人所以发用流行处,皆此一理。……且如事君忠是此理,事亲孝也是此理,交朋友也是此理,以至精粗小大之事,皆此理贯通之。”③理游移于事物精粗大小之间,贯通于人伦君臣朋友之中。
  因而,“理之流行,无物不在,无处不有。此个道理,大则包括乾坤,提挈造化,细则入毫厘丝忽里去,无远不周,无微不到。”④又说:“其曰显微无间者,以至著之象言之,则即事即物,而此理无乎不在也。”⑤理流行不息,无时不有,无地不在。“日用之间,只在这许多道理里面转。”⑥理是普遍存在的。
  理之所以具有普遍性的意义;是由于理具有贯与散的功用。所谓贯,“然所谓一者,则理而已。其所以贯,则是理之行乎事物之间,而无不通者也。”①“所谓理一者贯乎分殊之中,而未始相离耳。”②贯就是把理注在事物之间,流通在事物之中;所谓散,“理虽散在万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③理散在万物,犹如天上月散在江湖河海。因而、,“理之流行”,理与气合,理随气进入万物之中,物物具有理,故理无所不在。
  理假借气而造作万物,理也借气而“化育流行”。“道理都从气上流行”④。“天道流行,发育万物。其所以为造化者,阴阳五行而已。而所谓阴阳五行者,又必有是理而后有是气。及其生物,则又必因是气之聚而后有是形。故人、物之生,必须是理,然后有以为健顺仁义礼智之性;必得是气,然后有以为魂魄五脏百骸之身。”⑤“阴阳五行之气”,是所以造作、化育的质料,凝聚而成人和物的形体以及“魂魄五脏百骸”等。理随气,而成“健顺仁义礼智之性”。可见,在“化育”人和物的过程中,所谓“理之流行”,是从气上流行的,是随“阴阳五行”的流行而流行。从这个意义上说,“理之流行”,实是“气化流行”。他说:“息,生长也。日夜之所息,谓气化流行,未尝间断,故日夜之间,凡物皆有所生长也。”⑥如无“气化流行”,理既无所流行,也无挂搭的地方。
  理从本质上说,它自身不动,但能应物。道士王玄览(公元626-697)曾说:“道体实是空,不与空同。空但能空,不能应物;道体虽空,空能应物。”⑦这便是体用一如,即体即用、即本即迹的思维模式。理犹道,虽无形而空,但能应物而流行,这个“物”,在朱熹哲学逻辑结构中便是气,而非具体之物。因此,理的动静流行,是由于气的动静流行。“理无形而气却有迹,气既有动静,则所载之理亦安得谓之无动静。”①朱熹用气能动静,来说明气所载(即水能载舟的载)的理也能动静。这个载,朱熹又名之曰乘(即乘马的乘)。“问:‘动静者所乘之机?’曰:‘理搭于气而行。’”②“太极,理也;动静,气也。气行则理亦行,二者常相依而未尝相离也。”③理为形而上者,动静是气。理之所以能动静,有两种形式:一是从理与气相依不离的关系看,气流行必然带着附著于其上的理一起流行;二是理直接搭于气而流行,或理乘气而流行。他说:“乘如乘载之乘,其动静者,乃乘载在气上,不觉动了静,静了又动。”④是说自身不动的理乘载在气上,或搭在气上。气一动一静,理也一动一静;气“化育流行”,“理”乘气而“化育流行”。
  假如不动的理,依傍气而流行,便限制了理这个在朱熹哲学逻辑结构中居主导地位的职能,而有损于理的形上性。因而,他又赋予理有动静的潜能或蕴涵动静的原因。所以,他把理分为未发和已发两个阶段:处在未发阶段的理是不动的,但蕴涵着动静的原因和根据;已发阶段的理是与气(“阴阳”)合,而能动静。换言之,动静流行是理的功能和作用。他说:“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⑤这里“上下”是对《中庸》“鸢飞戾天,鱼跃于渊”的解释。鸢飞高天,鱼跃深渊等流行活动,体现了理的作用和功能。这样动静的“用”与不动的“体”便有冲突,朱熹又只得回来借助于气(阴阳),“搭气而行”。这样一来,所谓“理之流行”便是乘气而大化流行。即使这样,理仍是主宰者。《语类》载:“曰:‘动静是气,也有此理为气之主,气便能如此否?’曰:‘是也。’”①理主宰气的动静。如果从理的已发阶段来看,这时“理在气中”,“理寓于气”,那么,气的流行,也可曰“理之流行”,两者是相依不离的。
  (三)太极动静论
  与“理”相当的“太极”是否能动静?这又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乍一看来,太级是能动静的。“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②“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③如果说,太极自身就能动静,那么,就会出现这样的冲突:太极便与动静滚作一起,太极便是动静。然而,太极动而有阳,静而有阴,究竟有无先后,这些冲突却无法化解。
  朱熹为了从“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非是动而后有阳,静而后有阴,截然为两段”④的冲突中解脱出来,他曾把太极与动静的关系解为体用关系。“无极而太极也,所以动而阳、静而阴之本体也。”⑤“自太极至万物化生,……统是一个大源,由体达用,从微而至著耳。”⑥“太极”是动静阴阳的本体,动静阴阳是太极的作用或显现。太极、动静的体用关系犹如“理之流行”的体用关系,并不能完满地解决太极与动静的关系问题。朱熹在《答杨子直》的信中道出了在解决这个冲突问题上的苦恼。“熹向以太极为体,动静为用,其言固有病,后已改之曰:‘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也,此则庶几近之。’来喻疑于体用之云甚当,但所以疑之之说,则与熹之所以改之之意,又若不相似。然盖谓太极含动静则可(以本体而言也),谓太极有动静则可(以流行而言也),若谓太极便是动静,则是形而上下者不可分,而‘易有太极’之言亦赘矣。”①这段话有这样几层意思:其一,本然之妙,所乘之机。朱熹颇费心力地自觉到以体用喻太极与动静有自相冲突的毛病,而改用“太极者本然之妙,动静者所乘之机”来解释,那么,何谓是“本然之妙”和“所乘之机”?他举例说:“太极犹人,动静犹马。马所以载人,人所以乘马,马之一出一入,人亦与之一出一入。盖一动一静,而太极之妙,未尝不在焉。此所谓‘所乘之机’,无极、二五所以‘妙合而凝也’。”②《语类》又载:“周贵卿问:‘动静者所乘之机?’曰:‘机是关捩子,踏著动底机,便挑拨得那静底;踏著静底机,便挑拨得那动底。”③这就是说,太极好比人,是不动的,动静好比马,是会动静的。马有载人的功能,动静能载太极;人乘马,犹如太极骑动静。当阴阳动静时,太极骑着阴阳而动静,就好比人骑在马上,马行走时一出一入,人亦随之一出一入,太极乘动静亦与之一出一入。人骑马,人虽不动,但人驾御、支配马的动静,这便是“本能之妙”。太极骑着阴阳,动静不息,这就是“所乘之机”。太极随着阴阳动静而到了万物之中,万物之中就具有了太极。只要人们提出:人是怎样骑到马上去的?即自身不动的太极如何骑到动静上去的?朱熹便马上陷入困境。
  其二,太极的本体与流行。朱熹认为,既然不动的太极能骑着动静而一出一入,那么,人们就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动静是怎样动起来的,动静的根源在哪里?尽管他说“踏着动底机”,便挑拨得那静的;“踏着静底机”,便挑拨那动的,但谁来“踏”着那“机”呢?是动静的自身内部的互相作用吗?朱熹赋予太极蕴涵着动静的原因和潜能,这是作为形而上本体所具有的“应物”功能。朱熹认为,太极与动静有三种情况:从太极本体而言,“太极含动静”;从太极的流行而言,则“太极有动静”;如果由此而讲“太极便是动静”,就是混淆了形而上、下的区别,是不可以的。他说:太极“若以未发时言之,未发却只是静,动静阴阳,皆只是形而下者,然动亦太极之动,静亦太极之静,但动静非太极耳”①。这就是说,在太极的未发阶段,是不动的;在已发阶段,便到了形而下,就能“动静阴阳”。《语类》载:“太极者,本然之妙,动静者,所乘之机,太极只是理,理不可以动静言。”②是说太极(理)不可讲动静。然而,“太极”自身既不可讲动静,踏机者又不是动静自身,那么,由谁来踏机呢?朱熹不得不返回到本体太极那里,而说形而上太极包含动静。从流行说,太极有动静。太极便成为动静的根源,“所以根阴根阳,理也,形而上者也。”③这就是太极的“本然之妙”。
  (四)“道之流通”说
  道是否流行,在朱熹哲学体系中也是一个冲突的问题。朱熹在不少地方讲到“道之流通”。他说:“道之流行,发见于天地之间,无所不在。在上则鸢之飞而戾于天者此也,在下则鱼之跃而出于渊者此也。其在人则日用之间,人伦之际,夫妇之所知所能,而圣人有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发见于上下之间者,可谓著矣。”①“道之流通”,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是从上下空间上说的;“道之体用,流行发见,充塞天地,亘古亘今”②则是从时间上说的。无论从时空上或是人伦日用之间,都是无间断地大化流行。
  那么,是道体流行,还是道的功用呢?朱熹认为,自然界万物滋生,水流不息等变化流行,不是道体,“盖物生水流,非道之体,”③而是道的功用,“天地日月阴阳寒暑,皆与道为体”。④所谓体用,“体是这个道理,用是他的用处”,⑤“用即体之所以流行”。⑥他举例说:“天是体,万物资始处便是用;地是体,万物资生处便是用”⑦。“如这身是体,目视耳听手足运动处便是用,如这手是体,指之运动提掇处,便是用。”⑧在这里,天、地、身、手相对于万物资始、资生、“目视耳听手足运动”、“指之运动提掇”等来说是体,可见,其天地自身是不流通的,运动则是道的功用。
  何谓道体显现为“流通”呢?因为道无形、不可见,只有通过大化流行、寒往暑来,才能体现道体。“道不可见,因从那上流出来,若无许多物事,又如何见得道?便是许多物事,与那道为体。”⑨“道无形体可见,只看日往月来,寒往暑来,水流不息,物生不穷,显显者,乃是与道为体。”⑩“从那上流出来”,此“那”是指道体,很形象地说明了道体虽无形、不可见,但有自然而然的流出的作用。“盖寻这用,便可以知其体,盖用即是体之流出。”①以用知体,体流出用。这个体用关系,只有通过事物的变化,如日往月来,水流不息等,才能看出道体的流出作用。“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之停,乃道体之本然也。然其可指而易见者,莫如川流,故于此发以示人。”②天地变化无穷,永不停息,人们可以从川流不息中得到启示,体认道体的流通和道体本然作用。
  然而,所谓“道体之本然”,并不是说道自身便能流通,他说:“与道为体,此四字甚精,盖物生水流非道之体,乃与道为体也。”③这是说,道体本身是不能“物生水流”。“物生水流”亦不是道体,是“乃与道为体”,此处“与”字,《语类》记载:“‘与字其义如何?’曰:‘此等处要紧,与道为体,是与那道为体。’”④是说物生水流把那道作为本体,而不是道体就是“物生水流”,这是人们须体认清楚的、要紧的地方。因此,《语类》载:“日月寒暑等不是道。然无这道,便也无这个了。惟有这道,方始有这个。”⑤“日月寒暑”,便是指“日往月来,寒往暑来,水流不息,物生不穷”等流通变化。朱熹认为,这不是道,但无道,便也没有道的流通变化,这是相依不相杂的意思。从相依而言,无道,便无道的流通;有道,才有道的流通。从不杂而讲,道不是流通,而“与道为体”,以体用区分道与流通。
  朱熹的“理一分殊”、“理之流行”、“太极动静”、“道之流通”等学说,既没有完善解决理化生气的难题,也没有摆脱理——物之间的冲突。他刚刚向理(太极、道)能流行、动静迈出可贵的一步,又陷入体用说的自相冲突之中。理(太极、道)乘气(阴阳)进入物中,理(太极、道)便到处流行、贯通无间,无时不在,无所不有;又通过“格物穷理”,沟通理——物之间的关系,便由物复归到形而上的本体理。
  朱嘉思辨哲学是从现实事物中提升为一抽象的事物之理,进而异化为一个永恒理念、形而上者;然又反过来化生、主宰万物,便从“理一”到千差万别的分殊之物;再从物回复到理,理——气——物——理,这就是朱熹哲学的逻辑结构。他这样说:“二气五行,天之所以赋受万物而生之者也。自其末以缘本,则五行之异,本二气之实。二气之实,又本一理之极。是合万物而言之,为一太极而一也;自其本而之末,则一理之实,而万物分之为体,故万物之中各有一太极。”①“既有此理,便有此气;既有此气,便分阴阳,以此生许多物事。”②“自末缘本”,即“自下推而上去”:五行(物)——气(阴阳二气)——理(太极);“自本而之末”,即“自上推而下来”:理(太极)——气(阴阳)——物(物物中有太极)。物——气——理,理——气(阴阳)——物,这就是朱熹的世界图式。这个世界图式,蕴涵着朱熹“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的“一而二、二而一”的思维模式。《语类》记载:“问:‘伊川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是兼气与理言之否?’曰:‘有是理者则有是气,有是气则有是理,气是二,理则一。’”③这个世界图式范畴之间的关系是:理(体、微、一)——气、物(用、显、二)——理(一源、无间、一)。这种思维模式与西方二分的思维模式有异。

附注

①《朱子语类》卷九十八,另见《西铭注》,《张子全书》卷一。 ②同上。 ③《朱子语类》卷一。 ④《西铭解》,《张子全书》卷一。《西铭解》,《朱文公文集》,《续集》、《别集》均未收,据朱熹在淳颐戊申(公元1188年)二月记:“始予作《太极》、《西铭》二解,未尝敢出以示人也。近见儒者多议两书之失,或乃未尝通其文义而妄肆诋诃。予窃悼焉,因出此解,以示学徒,使广其传,庶几读者由辞以得意,而知其未可以轻议也。”(《张子全书》卷一) ①《西铭解》,《张子全书》卷一。 ②《朱子四书或问》,《孟子或问》卷一。 ③《朱子语类》卷十八。 ④同上。 ⑤《朱子语类》卷六。 ①《朱子语类》卷六。 ②同上。 ③同上。 ④《朱子语类》卷十八。 ⑤王弼:《老子注》第三十九章。 ⑥《华严一乘教义分齐章》。 ①《朱子语类》卷九十四。 ②《朱子语类》卷十八。朱熹引“释氏云”句,见禅宗永嘉玄觉的《永嘉证道歌》:“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月,一切水月一月摄。”而朱熹所引“一月普现一切水”此“水”字,还可作“月”字。 ③《答张敬夫》,《文集》卷三十一。 ①《朱子四书或问》,《中庸或问》卷三。 ②《朱子语类》卷三十六。 ③《答黄商伯》,《文集》卷四十六。 ④《朱子语类》卷九十八。 ⑤《孟子·尽心上篇》,《读四书大全说》卷十。 ①《朱子语类》卷九十五。 ②《朱子语类》卷十八。 ③《朱子语类》卷二十七。 ④《朱子语类》卷二十三。 ⑤《太极图说解·附辩》,《周子全书》卷二。 ⑥《朱子语类》卷一二一。 ①《卫灵公》第十五,《论语或问》卷十五。 ②《与郭冲晦》,《文集》卷三十七。 ③《朱子四书或问》,《大学或问》卷二。 ④《朱子语类》卷九十八。 ⑤《朱子四书或问》,《大学或问》卷一。 ⑥《告子上》,《孟子集注》卷十一。 ⑦《玄珠录》卷上。 ①《朱子语类》卷五。 ②《朱子语类》卷九十四。 ③同上。 ④同上。 ⑤《中庸章句》第十二章。 ①《朱子语类》卷九十四。 ②同上。 ③《太极图说解》,《周子全书》卷一。 ④《朱子语类》卷九十四。 ⑤《太极图解》,《周子全书》卷一。 ⑥《朱子语类》卷九十四。 ①《答杨子直》,《文集》卷四十五。 ②《朱子语类》卷九十四。 ③同上。 ①《朱子语类》卷九十四。 ②同上。 ③同上。 ①《朱子四书或问》,《中庸或问》卷二。 ②《朱子四书或问》,《中庸或问》卷二。 ③《答陈安卿》,《文集》卷五十七。 ④《朱子语类》卷三十六。 ⑤《朱子语类》卷六。 ⑥《朱子语类》卷四十二。 ⑦同上。 ⑧《朱子语类》卷六。 ⑨《朱子语类》卷三十六。 ⑩同上。 ①《朱子语类》卷四十二。 ②《子罕》第九,《论语集注》卷五。另见《朱子语类》卷九十五。 ③《朱子语类》卷三十六。 ④同上。 ⑤同上。 ①《通书·理性命注》,《周子全书》卷九。 ②《朱子语类》卷九十四。 ③《朱子语类》卷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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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思想研究

《朱熹思想研究》

出版者: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朱熹是南宋时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本书运用哲学逻辑结构的方法,提示了朱子理气先后、理一分殊、格致心思、持敬知行、心性情才、诗理自然的理性精神。以及其天理君权、理欲义利、心术王霸、人伦教育的道德精神。诠释其哲学致广大、尽精微之存在,梳理其思想前后之变化,贯通其内在的思想逻辑结构,肯定其在中国思想史、哲学史上的地位。本书凝聚了作者多年研究朱子思想的体悟,是当前国内论述朱子思想最全面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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