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市图书馆

4月日，清早，天气阴沉，霁云未开，山岚凝气，竟与我们此行前往公祭李侗先生的心境相契合。
  车出南平城，沿着316国道，直奔炉下镇瓦口村。作为公祭延平先生李侗的参与者，我们心中更多的是一份朝圣般的虔诚，这就不难理解来自长乐市李侗后裔们谒祖的那份渴盼和期待了。
  同车的李正禹先生，长乐市海内外李氏宗亲联谊会会长，年届七十七，不辞辛苦，带着长乐市李侗后裔八十多人，第一次踏入山城，既为清明祭扫李侗墓，又为寻根谒祖，更为开展文化交流。原定早上八点从下榻的南平宾馆出发，可他七点钟便催促上路，举手投足，急切之情，展露无遗，言谈之间，至诚之心，显而易见，这让我们有了为他介绍四贤故里人文历史的冲动，也有了让他多了解其先祖李侗生平事迹的想法。
  车过水南街道罗源村，这是李侗拜师罗从彦的地方；车到夏道镇地界，这里是杨时和李侗后代子孙择居地。每到一处，我们都适时地向他尽述所详，李会长静静地听着，颔首之间，他在细细品尝“寻根之旅”的意味？其实，这段路，我们走过多次，却忽略了许多东西，今天却让我们感到延平那份厚重的文化底蕴，心头也袭上一丝自豪感。当车行到炉下镇下岚村，我们告诉他这里是李侗先生的诞生地，我们虽看不到坐在车头的老人的表情，也探究不到他此刻内心的感想，但他的话语明显多了，这是不是一个缘，抑或是一种认同感？
  车达炉下洋洧村，朝左拐了一个弯，进入了乡村小路。如今的村道都经过硬化处理，路面虽小却平平展展的，十分好走。起早的农人已在农田阡陌上忙活，春耕生产的气息迎面而来，好一幅春意浓浓的画卷！
  车队在离李侗墓约有二三百米处停下，来自南平、长乐、永安、武夷山、建瓯、建阳、顺昌、古田等地的李氏宗亲下了车，自动地列好队，朝着李侗墓徐徐而行……远远望去，远山含黛，近树生烟，低处回水环绕，李侗墓似一颗耀眼的明珠，在绿色的山坡上熠熠闪光；那新建的宋儒亭，又好比一只玲珑剔透，振翮欲飞的翡翠鸟。
  “採荆烹白石，接竹引清泉。车马长无到，逍遥乐葛天。”李侗先生晚年喜静，或许846年前的瓦口村，时间仿佛在这里定了一回格延平理学先贤李侗静静地长眠于此。这里静静的山，悠悠的水，还有淡淡的月色，都承接着这位大儒的思想和灵魂，让人联想到李侗还在继续做他的“功课”“默坐澄心，体认天理”。可是，当初他的突然辞世却让朱熹悲恸不已，据《南平县志》记载：“门人朱熹来会葬，为词以诔之，并志行状。熹竹林精舍成，行释菜礼，祀孔子……并侗配享。”值得一提的是，李侗以布衣之身享受从祀孔庙的最高荣誉，从宋代淳祐开始申请，到明代万历才获准列祀孔子庙，经历了宋、元、明三个朝代，时间长达368年，帮助申请的高官多达十几人，奏本数十个……其实，这并不是延平先生的初衷，简朴的乡村生活、淡然面对功名利禄，这才是这位大儒的“本真”，后继追随者的不懈努力，其诚之心，其真之情，足慰九泉之下的先生：
  每当我们翻开延平历史的一页，这位大儒便从乡间走进了哲学的殿堂。李侗是宋代理学家，字愿中，生于公元1093年，系延平区炉下镇下岚村樟岚自然村人，闽学四贤之一，后世学者称李侗为延平先生。李侗24岁时，始学于罗从彦，尽得其所传。从学后，隐居乡里，屏居山田，结茅水竹之间，潜心教授学问40余年。61岁时，同门好友朱松之子朱熹受学于门：朱熹集理学之大成，能承圣道，得益于李侗的教诲。李侗71岁时，即公元1163年，前往外地讲学，不幸染病身故，终年71岁，归葬延平炉下瓦口村。朱熹闻讯后请汪应辰为之撰墓志，自己写了《李先生行状》和长篇悼文，称”从游十年，诱掖谆至”、“久依教育，义重恩深”。并将先生答问论难之书信编成《延平答问》一书行世。李侗与杨时、罗从彦、朱熹为儒家道统一脉相承的四代传人，世称“延平四贤”，亦称“闽学四贤”李。侗身后，宋谥“文靖”，元赠太师，封越国公，明从祀曲阜孔庙，清康熙御书赐额“静中气象”。
  我们拾级而上，新落成的宋儒亭就建在墓侧，到亭内赡仰。亭内方柱上嵌刻4幅对联吸引了我们的目光：“理一分殊真处士，静中气象大宗师”、“继罗公澄心默坐，毓朱子霁月光风”、“行事慎言唯笃实，读书妙语自精深”、“和气春风雍容大雅，冰壶秋月莹澈无暇”。字字句句都是对先儒和他的理学思想的赞美之辞。正中有李侗画像一幅，这是我们平生第一次看见这位先贤的白描画像，不禁让人感叹人文先贤的智慧和伟大，为家乡能拥有这样的一位理学大师而倍感自豪。
  修葺一新的李侗墓前平台，鲜花簇拥，雅乐奏响，己丑（2009年）清明公祭李侗典礼在这里举行。等候在墓前的李侗后裔以最诚挚的心意欢迎省、市、区的领导和各地李氏宗亲代表。公祭典礼隆重开始，在全体人员肃立中，礼炮在群山中回响。延平区李侗文化研究会会长李国柱担任主祭人，延平区各界代表、专家学者、李侗后裔、李氏宗亲纷纷敬献上花篮和鲜花：
  在“噼噼啪啪”的礼炮声中，唤起我们对先贤的无限追思，也唤起了对去年清明节在此祭扫的回忆……
  2008年戊子清明。李侗墓。学生们沐浴着先贤的遗风，献上鲜花，表达心中的敬仰与追思
  “同学们，你们知道李侗吗？”
  “知道他是延平四贤之一！”
  “那么，你们知道李侗是谁的老师吗？”
  “朱熹。”
  “对。同学们，你们要为家乡出了李侗这位先贤感到自豪。李侗的牌位摆在山东孔子庙里，和孔子一起受世人代代顶礼膜拜。今天我们请来了文史专家，他会让你们进一步认识你们的乡贤”
  市、区两级宣传、教育、文史部门和炉下镇部分小学师生、干群一起举行了祭拜李侗的活动，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教育工委书记张建光借清明祭拜之机，与李侗故里炉下镇小学生进行了一席乡土文化知识对话。
  清明之前，建光部长特地写了长篇文章《李侗之静》，抒发对李侗高尚情操和品德、人文价值和大儒气质：幽兰之香，纯洁高尚；草堂之上，静思为本；松竹面前，傲骨风雪；塘荷之花，出污不染……打动了李氏后裔崇祖敬祖之心。在建光部长的关心和指导下，延平区对四贤文化极其重视，激发了李侗后裔及社会有识之士振兴延平乃至闽北经济发展的热情。
  去年8月14日，在李侗纪念馆（原李氏宗祠），李氏后裔100多名代表和区、镇领导以及专家学者会聚一堂，成立了李侗文化研究会。接着，在延平区委宣传部的业务指导下，促成了对修复李侗墓、新建宋儒亭和李侗纪念馆的规划同步落实、同步实施：
  “猗欤侗公兮，早自得师；凛然高风兮，唯道是资；传于朱子兮，弘扬四海，先贤之德兮，华夏盛传；授徒育人兮，理学有继……”
  李侗后裔代表宣读祭文、众人行鞠躬礼。在悠悠乐声中，人们恭身神凝，向先贤神灵致以默默祈祝。其时，让人的思绪又回归到800多年前的宋代，就是这位宁愿清贫一生的也要教书育人甘当人梯的李延平，为闽北、为中国塑造了一位博学多才的大学者朱熹。据《南平县志》记载：朱子自24岁拜见李侗起，前后十年，曾六至延平，五次受教于李侗。朱子对李侗的学术造诣十分敬仰，李侗亦十分器重朱熹．彼此答问，穷理论难，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那时，朱熹还是刚谙世事的青年，及至从李侗先生学，在逐渐理解的过程中，李侗的学术造诣和思维方式令朱熹开了眼界。李侗是朱熹最直接、影响最大的老师。他的“须于日用人生上融会”、“须看古圣经义”和“理一分殊”的学说为朱子“接伊洛之渊源，开海滨之邹鲁”奠定了思想基础。朱熹集理学之大成，成为宋代大哲学家、卓有建树的文学家和伟大的教育家，固然是他探索毕生的结果，但也有李侗的一份功劳。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所有参祭者无不感到，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山高者．可与武夷并峙；水长者，可溯闽江源流。李侗的哲学思想从这里出发，播传到武夷山终于绽放出一朵旷世奇葩；李侗的哲学思想从这里扬帆，闽江之水承载着二程理学的精华流淌到东海之滨，翩然飘至海外。我们既为中华民族悠久的人文而骄傲，也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默默祈祷。面对先贤，我们应该彻底地涤荡自己的灵魂，洗刷掉心灵的尘埃，为我中华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真情！
  让我们感悟永远的李侗：延续生命在于感谢赐与？自强不息的源头又在何处？这样的追寻，既是对自我的一种定位，也是对自我的一种张扬。而当无数的人涌动谟拜时，那便添上了民族民生的意义。万物认祖，万物同宗，可以是个体上的一份心的感受，也可以是社会安定的一种维护，更可以是一国一家在动荡时的一种激励。其实，李侗的真实并不重要，只要人们心中认定那是你我的人文始祖，你我在朝前走的时候，多了一份心灵归宿感，多了一份生活的憧憬，多了一份奋斗的理由。
  祭奠过李侗，我们心中都存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蓦然回首，我们望见墓旁的刺槐树，虬枝斜出，新叶吐绿，那一簇簇盛开的白花，仿佛是敬献先生的最佳供品。“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踏上瓦口的路是怀着一份虔诚而来，那是一份对前世的追寻，而踏上返回城里的路是怀着一份责任，那是一份对后生的祈盼。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其中的意蕴只有前去拜祭过李侗的人才能嚼咀、品味到。
  2009年暮春
  （选自《闽北日报》2009年4月27日
  《朱子文化》200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