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市图书馆

賈誼之學雜。他本是戰國横之學，只是較近道理，不至如儀、秦、蔡、范之甚尔。他於這邊道理見得分數稍多，所以説得較好。然終是有縱横之習，緣他根脚只是從戰國中來故也。漢儒惟董仲舒純粹，其學甚正，非諸人比。只是困善無精彩，［二〇七］極好處也只有「正義」、「明道」兩句。「二〇八」下此諸子皆無足道。如張良、諸葛亮固正，只是太麄。王通也有好處，只是也無本原工夫，却要將秦、漢以下文飾做箇三代，他便自要比孔子，不知如何比得！他那斤兩輕重自定，你如何文飾得！如續詩、續書、元經之作，盡要學箇孔子，重做一箇三代，如何做得！如續書要載漢以來詔令，他那詔令便載得，是發明得甚麽義理？［二〇九］發明得甚麽政事？只有高帝時兩三詔令稍好，［二一〇］然已不純。如曰「肯從我游者，［二一一］吾能尊顯之」，此豈所以待天下之士哉？都不足録。三代之書、誥、詔、令，皆是根源學問，發明義理，所以粲然可爲後世法。如秦、漢以下詔、令濟得甚事？緣他都不曾將心子細去讀聖人之書，只是要依他箇模子。見聖人作六經，我也學他作六經。只是將前人腔子，自做言語填放他腔中，便説我這箇可以比並聖人。聖人做箇論語，我便做箇中説°［二一二］如揚雄太元、法言亦然，不知怎生比並！某常説，［二一三］自孔、孟滅後，諸儒並不曾子細讀得聖人之書，［二一四］曉得聖人之旨，只是自説他一副當道理。説得却也好看，只是非聖人之意，硬將聖人經旨説從他道理上來。孟子説「以意逆志」者，以自家之意，逆聖人之志。如人去路頭迎接那人相似，或今日接著不定，明日接著不定；或那人來也不定，［二一五］不來也不定；或更遲數日來也不定，如此方謂之「以意逆志」。今人讀書，却不去等候迎接那人，［二一六］只認硬趕捉那人來，更不由他情願；又教他莫要做聲，待我與你説道理。聖賢已死，他看你如何説，他又不會出來與你争，只是非聖賢之意。他本要自説他一樣道理，又恐不見信於人。偶然窺見聖人説處與己意合，便從頭如此解將去，更不子細虚心，看聖人所説是如何。正如人販私鹽，擔私貨，恐人捉他，須用求得官員一兩封書，并掩頭行引，方敢過場務，偷免税錢。今之學者正是如此，只是將聖人經書，拖帶印證己之所説而已，何嘗真實得聖人之意？[二一七］却是説得新奇巧妙，可以欺惑人，只是非聖人之意。此無他，患在於不子細讀聖人之書。人若能虚心下意，自莫生一箇意見，［二一八」只將聖人書玩味讀誦，少間意思自從正文中迸出來，不待安排，不待杜撰。如此，方謂之善讀書。且如屈原一書，［二一九］近偶閲之，從頭被人錯解了。自古至今，訛謬相踵，［二二〇］更無一人能破之者，而又爲説以增飾之。看來屈原本是一箇忠誠惻怛愛君底人。觀他所作離騷數篇，盡是歸依愛慕，不忍捨去懷王之意。所以拳拳反復，不能自已，何嘗有一句是駡懷王來。［二二一］亦不見他有偏躁之心，後來没出氣處，不柰何，方投河隕命。而今人句句盡解做駡懷王，枉屈説了屈原。只是不曾平心看他語意，所以如此。

［二〇七］困善 徽州本、成化本同，王本爲「困苦」。 ［二〇八］正義 徽州本、成化本同，王本爲「正誼」。 ［二〇九］是發明 徽州本同，成化本爲「發明」。 ［二一〇］兩三 徽州本、成化本作「三」。 ［二一一］我 徽州本同，成化本作「時」，萬曆本作「朕」，王本作「吾」。 ［二一二］箇 徽州本作「个」，成化本無。 ［二一三］常 徽州本、成化本作「嘗」。 ［二一四］並不曾 徽州本、成化本作「不」。 ［二一五］那人 成化本同，徽州本爲「那个人」。 ［二一六］不去 徽州本、王本同，成化本爲「下去」。 ［二一七］何嘗 徽州本、成化本同，王本爲「何常」。 ［二一八］一箇 徽州本作「个」，成化本無。 ［二一九］如 徽州本、成化本無。 ［二二〇」相踵 徽州本、成化本同，王本爲「相傳」。 ［二二一］來 徽州本同，成化本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