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市图书馆

先生謂包顯道曰：［四四〇］「久不相見，不知年來做得甚工夫？」顯道云：［四四一］「只據見成底書讀。［四四二］先生曰：「聖賢已説過，何待更去理會他？但是不恁地，恁地都不濟事。」次日又言：「昨夜睡不著，因思顯道恁地説不得。若是恁地，便不是『自强不息』底道理。人最是怕陷溺其心，而今顯道輩便是以清虚寂滅陷其心，［四四三］劉子澄輩便是以務求博雜陷其心。［四四四］『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日。』聖賢之心直是如此。』已而其生徒復説「孝悌爲仁之本」。［四四五］先生曰：「説得也都未是。」因命林子武説一過。既畢，先生曰：「仁是根，惻隱是根上發出底萌芽，親親、仁民、愛物，便是枝葉。」次日，先生親下精舍，大會學者及諸子弟。［四四六］先生曰：「荷顯道與諸兄遠來，［四四七］某平日説底便是了，要特地説，又似無可説。而今與公鄉里平日説不同處，只是争箇讀書與不讀書，講究義理與不講究義理。如某便謂是須當先知得，方始行得。如孟子所謂詖、淫、邪、遁之辭，何與自家事？而自家必欲知之，何故？若是不知其病痛所自來，少閒自家便落在裹面去了。孔子曰：『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烏獸草木之名。』那上面六節，固是當理會；若烏獸草木之名，何用自家知之？但是既爲人，則於天地之閒物理，須要都知得，方可。若頭上髻子，便十日不梳後待如何？便一月不梳後待如何？［四四八］但是須用梳，［四四九］方得。張子曰：『書所以維持此心，一時放下，則一時德性有懈。』也是説得『維持』字好。蓋不讀書，則此心便無用處。今但見得些子，便更不肯去窮究那許多道理，陷溺其心於清虚曠蕩之地，却都不知，豈可如此！直卿與某相聚多年，平時看文字甚子細；數年在三山，也煞有益於朋友，今可爲某一遍。」直卿起辭。先生曰：「不必多讓。」顯道云：「可以只將昨日所説『有子』章申之。」於是直卿略言此章之指，復歷述賢相傳之心法。［四五〇］既畢，先生曰：「仁便是本，仁更無本了。若説孝悌是仁之本，則是頭上安頭，以脚爲頭，伊川先生所以將『爲』字屬『行』字讀。蓋孝悌是仁裏面發出來底。『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何嘗有箇孝悌來？』它所以恁地説時，緣是這四者是本，發出來却有許多事；千條萬緒皆只是從這四箇物事裏面發出來。如愛，便是仁之發，才發出這愛來時，便事事有：第一是愛親，其次愛兄弟，其次愛親戚，愛故舊，推而至於仁民，皆是從這物事發出來。人生只是箇陰陽，那陰中又自有箇陰陽，陽中又自有陰陽，［四五一］物物皆不離這四箇。而今且看：如天地，便有箇四方；以一歲言之，便有箇四時；以一日言之，便有箇晝夜昏旦，以十二時言之便是四箇三，若在人，則只是這仁義禮智這四者。如這火爐有四箇角樣，更不曾折了一箇。方未發時，便只是仁義禮智；及其既發。則便有許多事。但孝悌至親切，所以行仁以此爲本。如這水流來下面，做幾箇塘子，須先從那第一箇塘子過。那上面便是水源頭，水源頭上面更無水了。［四五二］仁便是本。行仁須是從孝悌裏面過，方始到那第二箇第三箇塘子。但據某看，孝悌不特是行仁之本，那三者皆然。如親親長長，須知親親當如何？長長當如何？『年長以倍，則父事之；十年以長，則兄事之；石年以一長，則肩隨之』，這便是長長之道。事君時是一般，與上大夫言是一般，與下大夫言是一般，這便是貴貴之道。如此便是義。事親有事親之禮，事兄有事兄之禮。如今若見父不揖後，思之孝弟，［四五三］可不可？便是行禮也由此過。孟子説：『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若是知得親之當愛，兄之當敬，而不違其事之之道，這便是智。只是這一箇物事，推於愛，則爲仁；宜之，則爲義；行之以遜，則爲禮；知之，則爲智。」良久，顯道云：「江西之學，大要也是以行己爲先。「先生曰：「如孝弟等事數件合先做底也易曉，夫子也只略略説過。如孝弟、謹信、泛愛、親仁，也只一處恁他説。［四五四］若是其它後許多合理會處，［四五五］須是從講學中來。不然，爲一鄉善士則可；若欲理會得爲人許多事，則難

［四四〇］包顯道 成化本爲「顯道」。 ［四四一］顯道云 成化本作「曰」。顯底本殘，據文意補。 ［四四一］只據見成底書讀 成化本此下又注林夔孫録文： 夔孫録云：「包顯道侍坐，先生方修書，語之曰：『公輩逍遥快活，某便是被這事苦。」包曰云云。」 ［四四三］陷 成化本爲「陷弱」。 ［四四四］博雜 成化本此下又注林夔孫録文： 夔孫録作「求多務溥（溥，王本作「博」）」。 陷 成化本爲「陷溺」。 ［四四五］孝悌 成化本爲「孝弟」，本條同。 ［四四六］大會學者及諸子弟 成化本爲「大會學者」。此下又注林夔孫録文： 夔孫録云：「顯道請先生爲諸生説書。」 ［四四七］諸兄 成化本同，王本爲「諸生」。 ［四四八］後 成化本無。 ［四四九］但是須 成化本爲「但須是」。 ［四五〇］述 成化本同，王本作「叙」。 ［四五一］有 成化本爲「有箇」。 ［四五二］水源頭 成化本無。 ［四五三］思 成化本作「謂」。 ［四五四］恁他 成化本爲「恁地」。 ［四五五］其它 成化本無。它底本殘，僅存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