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第三届朱子之路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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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追寻朱子的足迹》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10001309
颗粒名称: 2010年第三届朱子之路
分类号: B244.7
页数: 64
页码: 130-192
摘要: 本文讲述了来自海峡两岸及海外的专家学者和青年才俊们欢聚在美丽的武夷山下,共同参与朱子之路研习营活动。这是今年海峡论坛·第三届武夷山朱子文化节的重要活动之一,也是纪念朱熹诞辰880周年系列活动的一项重要内容。在此,我代表南平市委、市政府,向各位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向热心弘扬朱子文化的各界朋友和朱子后裔表示衷心的感谢!我国南宋著名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朱熹,在闽北琴书五十载,构筑了庞大而缜密的理学思想体系,塑造了一座令人景仰的文化高峰,成为中国乃至全世界的宝贵文化遗产。作为朱熹故里的闽北,至今留有大量可视性、可考证的朱子文化遗存,成为世人纪念朱子,拜谒探访朱子文化遗迹的中心。
关键词: 2010年 朱子之路 第三届

内容

研习营开幕式上的致辞石建华(2010年8月8日上午10时,武夷山朱熹园)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 大家上午好! 今天,来自海峡两岸及海外的专家学者和青年才俊们欢聚在美丽的武夷山下,共同参与朱子之路研习营活动。这是今年海峡论坛·第三届武夷山朱子文化节的重要活动之一,也是纪念朱熹诞辰880周年系列活动的一项重要内容。在此,我代表南平市委、市政府,向各位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向热心弘扬朱子文化的各界朋友和朱子后裔表示衷心的感谢! 南平市地处福建北部,俗称“闽北”,下辖包括武夷山市、建阳市在内的四市五县一区,面积2.63万平方公里,人口306万。闽北人文底蕴深厚,是朱子理学的发源地,素有“闽邦邹鲁”、“道南理窟”之称。我国南宋著名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朱熹,在闽北琴书五十载,构筑了庞大而缜密的理学思想体系,塑造了一座令人景仰的文化高峰,成为中国乃至全世界的宝贵文化遗产。作为朱熹故里的闽北,至今留有大量可视性、可考证的朱子文化遗存,成为世人纪念朱子,拜谒探访朱子文化遗迹的中心。
  朱子之路研习营活动是由台湾朱子学研究协会发起,台湾朱氏宗亲文教基金会、世界朱氏联合会、台湾朱子学研究协会、武夷山朱熹研究中心、闽北朱子后裔联谊会共同主办,台湾朱氏宗亲文教基金会、世界朱氏联合会积极支持资助的一项重要文化交流活动。该项活动主要组织高等学校高级学者、青年学子,实地寻访朱熹一生的活动足迹,通过亲身感受,体验和领悟朱子思想精神,对考察、研究、传承和弘扬朱子文化,乃至推动朱子文化旅游、经贸合作等都具有重要的意义。朱子之路所涉及县(市)要予以大力支持,积极主动对接,认真做好接待服务工作,充分展示地域文化特色,加强文化交流合作,为研习营活动的顺利进行创造良好的条件。
  我们相信,在海峡两岸有关方面的共同努力下,朱子之路研习营活动一定会越办越好,参与人士一定会越来越多,朱子之路一定会越走越宽广。我们期待,通过这一平台,更好地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共同推进两岸民间文化交流与合作,携手共创美好未来。
  最后,预祝本次研习营活动圆满成功,祝各位营员在朱子之路的征途中,一路欢歌、一路启迪、一路顺利! 谢谢大家!读朱子之书,行朱子之路,思朱子之道——朱子之路始业式致词朱茂男尊敬的南平市领导、各位专家学者、各位朱氏宗亲和学生们,大家早上好! 首先对于南平市政府长期支持朱子学文化教育活动,表达崇高的敬意,对土申会长与美珍副会长领导的闽北朱氏后裔联谊会,费心筹办今年的朱子之路研习营,表达衷心的感谢,对两岸朱子学的学者们这次能够携手合作,立德树人、培育新智,共走朱子之路,也表示热烈的欢迎! 世界朱氏联合会成立以来,以促进朱氏宗亲之间的亲睦团结,与世界各地朱氏宗亲联谊交流,继承发扬以朱子为代表的东方优秀文化传统,寻访朱氏源流暨修复朱子遗迹为宗旨。朱熹一生致力于学术与教育的发展,移居武夷山后,更是深耕于此,书院洞开,福建一带地灵人杰得以归功于朱子之教化。近年来,世界朱氏联合会结合学者与宗亲们举办多场朱子学研讨会,已将朱子学推向国际。2008年朱子之路的首航,由杨儒宾教授担任首航者的角色,得到了热烈的回响与鼓励,使我们感到这是一项值得推动的文教志业,参与首航的朱杰人教授倡议并希望将此固定下来,打造朱子之路,使其成为具有特色的国际品牌。朱子之路即走访朱熹出生、成长、求学、讲学、终老的地方,行程中借由学者及学子们,以读朱子书、行朱子路,进而思朱子之道的精神,累积对于经典中知识的体认,进而发扬朱子学,达其永续传承朱子文化的愿景。
  今年为纪念朱熹诞辰880周年,是别具意义的一年。世界朱氏联合会结合朱子学文教活动、经贸交流、宗亲联谊多元化的机制,举办一系列的庆祝活动。5月的韩国朱子庙大祭、6月海峡论坛暨武夷山朱子文化节开幕式,以圣火传递的方式揭开序幕并受到热烈的关注。7月的东南亚六国联办庆典活动,以《朱子家训》中英文版的碑文揭牌仪式,及近500位学生默写《朱子家训》的壮观场面令人印象深刻。台湾方面则以朱子学堂的揭牌仪式,开启两岸书院合作的新起点,又以朱子公庙依照《朱子家礼》举行的祭朱子大典,最为经典。而接续下来,在大陆方面即将于8月下旬在南宁举办庆祝活动,与10月北京成立中华朱子学研究会及武夷山朱子文化节闭幕式,包含:邮票首发、朱熹铜像落成典礼、朱子文化园启用典礼、朱子林的兴建等重要的仪式。在学术活动方面,除了安徽主办的两岸四地朱子学研讨会;更特地在日本及台湾举办朱子学学术研讨会,足见朱子学不仅促进东亚文明,更具备全球化的视野与价值。希望在座的领导们继续给予我们鼓励与支持,使得中华传统文化与朱子文教的精神理念,得以推广流传。
  参访名胜古迹时的感动,往往在于其背后所被赋予的文化意涵与人文价值。今日借由朱子之路的始业式勉励在座的莘莘学子们,在朱子之路上,能够寄以“人文心、关怀情”的学习精神,于参访朱熹故里的遗迹与山水间而有所收获,日后加以发挥“终极关怀”、“源头活水”的理念。相信在我们手中,我们拥有今天;在我们梦里,我们拥有明天;在朱子学的信念里,我们拥有永远! 谢谢大家,祝大家旅途顺利!(朱茂男:世界朱氏联合会会长)从朱子之“路”到朱子之“道”古伟瀛人生快意之事有一种就是从实际的体验中感受书本上的记载;理论与实务的配合,使得我们的思想观念具体化,朱子之路的六天就是如此。我本人并非研究朱子,但是朱子在中国及东亚的影响力是十分惊人的,也使人感到有一看究竟的动机。去年就听说世界朱氏宗亲会已办了朱子之路的夏令营,本想参加,但为时已晚,听到不少好评。今天开春,早在朱氏宗亲会会年会时,就已报名,八月六日正式上路。出发前知道清华的杨儒宾教授当团长,一共有八位教授及十多位两岸研究朱子的硕博士研究生参加,除了团长对朱子的深切认同及卓识我深切佩服外,更有美国研究宋朝的著名学者田浩(Hoyt Tillman)也来共襄盛举,使得此项活动多了国际的幅度,也使我对此行的期待大增。
  中国的山水名胜不少,但少有像武夷山这么精致的,山不高但形状特殊,色彩斑斓,而九曲溪就在山脚蜿蜒而过,俯仰之际皆为美景,摩崖石刻更添人文气息,尤其是朱子曾在此渡过数十寒暑,山居岁月,遗迹犹存,更令人有亲炙圣贤的临场感,比起一般旅行,有深度多了。
  朱子之路的开幕式是在武夷山上的武夷精舍内举行,依照古礼,庄严隆重,其中有敬师仪式,师生礼尚往来,令人印象深刻,而且在人情浇薄,价值观混乱的今日颇有意义。
  除了武夷山,我们还去了朱子故里,他年轻时所住的地方,莲荷亭亭,除了当年围绕在朱子身边所发生的故事或传说,从导游的口中娓娓道来,故居附近的一草一木,朱子墨宝中的一字一句都更觉有味。最使我高兴的是亲自品尝了朱子《观书有感》诗中的“源头活水”,在朱子故居附近的“灵泉”,至今水源不绝,滋味甘美,一瓢人口在盛暑中顿觉神清气爽。
  有两次的学术活动使我觉得相当的充实,一次是论文的发表,青年研究者对朱子的研究,方面广且有深度。当时还有一场是华东师大朱杰人教授公子大婚按《朱子家礼》举行的影片发表,既古典又现代,举手投足,发言赠物,都蕴涵个人承诺及家族的护持,引起不少回响。另外一场是田浩教授对《朱子家训》的英译修订讨论,不但呈现田教授对于朱子的深刻了解,也将朱子思想的现代价值推向世界。
  第二次的活动则是江西鹅湖书院参访,先由杨儒宾团长带领大家在书院内进行一段静坐,实际演练宋代理学家诚意正心的功夫,期间并有年轻的美国汉学家候道儒对于朱子学在西方的研究概述,八百年的书院中,也只有在当代的时空环境中才能有这么精彩的呈现。
  活动的高峰在参拜朱子及朱子母亲的墓,循古礼,向这位东亚的思想巨人及含辛茹苦将朱子一手带大的慈母致敬,在团长悠扬的祭文中,我们怀想这位伟人及其重要事功,吟味体认他的哲理与理想,我们从走朱子之“路”,登上了朱子之“道”。(古伟瀛:台湾大学历史系教授)一场对话的开展和延续——朱子之路记感萧美龄一回到台湾,就惦着赶快写文来还债。犹记得杨儒宾老师在结业式后的宴席上轮番敬酒时,还不忘以逗趣的催债口吻提醒大家,在返回台湾时,要记得写出心得缴回。为什么这篇心得这么重要?我想,除了因为要在《朱子文化》上分期刊登外,最主要的原因是,诸位师长和朱氏宗亲们很希望了解参加朱子之路研习营的学员在参与活动过后,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就活动定位来看,这是一次关于朱子思想的学术交流活动,以及对于朱子成长地域环境的考察行程。易言之,朱子之路研习营是一个主题明确的活动,而活动主题正围绕着朱子的其人、其事、其说而展开。 一路上,我们在朱氏宗亲的引领陪同之下,走进了一般旅游行程难以深入的历史景点,享受着亲切用心的解说和招待。朱氏宗亲们和许多地方长官的盛情,实让人感觉倍受礼遇。无疑地,若没有他们在行前细心的筹划和熟门熟路的疏通及带领,这趟朱子之路不会走得如此顺利。我相信,这绝对是一个必须投入庞大的心力和物资的活动,而诸位师长、朱氏宗亲和地方官员们有志一同地积极支持和参与活动,在他们坚定的行动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理念和热情在鼓舞着他们?身为学员的我们,体会到了吗? 在行程中,杨老师一再强调,朱子之路研习营的性质,绝对有别于一般的旅游行程,他希望每位参与朱子之路的学员别只是将朱子之路研习营当作一场充尽耳目之娱、走马看花的游山玩水行程,而是在亲身行走过朱子之路后,能逐渐发现和体认到在朱子之路后面的“朱子之道”,并不断和朱子对话,让朱子的思想学问和人格精神能不断和自身生命产生激荡,丰富我们的精神生命。
  何谓“朱子之道”?要言之,是以“理一分殊”为思想根柢,并将“主敬穷理”作为实践工夫入路。不同于佛家的空理(证一切空)、道家的玄理(游心于玄)。朱子所见之理是天理、实理,是宇宙天地间一切存在事物的存在根源和价值规范,此理必须被落实在世界之中,方能显现其意义。而此天理、实理亦是人的生命之中所潜存的性理,人的职份是就着其特定的历史时空,通过具体的道德实践活动,将此贯穿于存在界及潜隐在主体之中的天理体现出来。主敬的工夫在使心志凝于一,于行、住、坐、卧的任何生命时刻皆专心致意于领会主体生命及客观事物中一贯流行的天理。在主敬的精神状态之中所进行的穷理活动,不只是关于外在对象知识的知性探求,而是在细察客观事物之理时反照主体潜存之理,使天、人、物、我的存在本质一体朗现。
  当我们行走在朱子之路上时,那巍峨险峻的武夷群山、曲折蜿蜒的村巷草径、清澈秀美的九曲溪水,除了向我们展现孕育一代理学宗师的天然养份外,也让人深入思考人与自然的关联究竟如何?我们所相遇的绝不只是举目所及、外在于人的风景。在步履交错之际,人慢慢进入风景之中,与风景相交融,而自然与人同时处于天理的流行脉动之中。在九曲溪上乘竹筏时,只见船夫熟练地撑着长篙,一起一落、一收一放之间,人的身体节奏和九曲溪水的流动韵律合而为一。而在《印象大红袍》气势滂薄的演出中,我们也见到自然山水和人文艺术如何能巧妙地结合为一。张艺谋不断思考着如何将武夷山的故事说得动人,我想,他深深了解到,在星空下的武夷山水间,要呈现一场触动人心的艺术嚮宴,不能只是主体思想趣向的铺陈,也不能尽想着以炫目的灯光场景招揽黑夜之中的自然风华,而必须去思考如何通过艺术的专业和创意,使自然与人文合为一体、相互印衬。
  就此而言,我认为杨老师主张不断与朱子对话的说法是极具意义的。对话能发生在不同的主体之间,也能发生在主体和客体之间。对话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在对话的过程中,对话的任何一方并非单纯地接受或否定他者,而是通过对话的过程,让对话双方充分展现自身。而在自我表现的同时,也能更清楚的认识自身,并发现自我的限制。此时,客观的外在认识和主观的自我体察同时进行,客体和主体便不是相互对立的,而是彼此观照交流的。在一来一往的对话和问答之间,对话双方逐渐迫近于理。这种对话的精神在张艺谋设计执导的《印象大红袍》中清楚呈现,《印象大红袍》所要呈显的“印象”,毋宁是自然(武夷山水)与人(编导者、表演者、观赏者)的对话之际所产生的鲜活内容。
  对话也发生在朱子和许多宋明理学家身上。宋明理学家们做为先秦儒学精神和思想的承继者及诠释者,他们带着阐发儒学思想,弘扬成德之教的心志,在问题意识和研究题材上取之于先秦,而有着更细密而深化的讨论,呈现出广大博杂的论述体系,这是他们和其前的古圣先贤对话的方式。朱子居其中要角,以他深思好学和积极教授的精神,通过论辩、著述,讲学,开展出宋明理学的弘大气象。
  朱子宗亲们也在和他们引以为荣的朱老夫子持续进行对话。身为朱氏后裔,朱家的子子孙孙们了解到,他们的责任并不只是兴旺家族,让朱氏家族的血脉不断扩展,成为体大枝繁的名门望族。更重要的,是去思考如何祖述先人之志,将朱老夫子的思想人格发扬光大,推展于后世。朱子在他的有限生命中努力的研究、著述、讲学、建书院、立社仓,使生命能量推展到极致,将儒家推己及人、成己成物的精神具体落实到他所身处的世界之中。这种细密的思考力、组织力和强大的行动力感染了他的后代。在朱子之路上,我们充分见识到朱氏宗亲会所体现的朱子精神。朱茂男会长是个活力十足又充满生命智慧的长辈,行事果断、许多事亲力亲为、从容地指导发落各种行程事宜。他的话语中又经常结合自身的医学专业背景,展现出独特的思考和创意,他提出的三个”ⅰon”--”vⅰsⅰon、mⅰssⅰon、passion”很值得我们深思。成功的企业家就是因其广大的视角、强烈的使命感和旺盛的生命热力而取得非凡成就的吧!而一路陪伴我们同行的朱美珍大姐也令人印象深刻。她通达事理、能言善道,招呼大家至为热情周到。有天晚上,我们和朱大姐同桌吃饭时,她畅谈了自己的生命理念。她提到,在自己数十年的教书生涯中,总能和学生打成一片,因为她不是将传统价值视为规条强加灌输于她的学生,而是向学生抛出问题,让他们去思考自己是谁?由何处来?将往何处去?如何去实现自己所向往的生命目标?她认为这些问题能让年轻后辈们去检视自己的生命渊源和生命定位,一方面对于自身行为有所警醒,知道自己的一言一动是关乎家族血脉的,而非仅影响自己,另方面也去思考自己如何在生命的过程中,通过笃定的心志和积极的行动,去丰富自身的生命内涵。从朱大姐的言谈中,我们能体会到,朱氏的宗亲后裔是如何重视和自豪于他们的家族系谱,并以此自许,期待自己能传承朱夫子慎思力行的人格精神和博大精深的思想学问,同时亦不忘教育后辈,盼望他们能承接前人之志,世代相传,生生不息。
  在这次朱子之路的行程中,我们还参观了五夫镇的朱子学校及建阳市的西门小学,并了解地方官员们在着手构思如何于考亭书院周遭规划朱子文化园区来刺激地方发展、传承朱子的理学思想。我想,朱老夫子应对他能如此泽及于乡里后人感到十分快慰。武夷山的奇岩秀水、优美的自然环境孕育了朱夫子,而他的思想和声名也在几百年后不断发挥影响力,为他成于斯、长于斯的家园带来庞大的文化资源和经济效益。一个和你我一样、身处特定地域环境、往来世间几十寒暑的凡夫俗子,如何取得有限生命的意义最大化,在朱子的身上,我们可以得到很好的解答。
  对于并非专精于朱子思想的我而言,这次和大家一同行走在朱子之路上,其实带着些许门外汉的惶恐心情,但既来之则安之,只好抱持谦卑的心态,多听、多看、多学,和大家切磋交流,期待能多少增长自己对于宋明理学的认识。几天行程下来,和师长同学们有了一些交谈的机会,师友们几晚的贴近讨论,愉快的氛围至今乃令人回味不已。杨儒宾老师的字句珠玑,方圣平老师的特立丰姿,张崑将老师的幽默风趣,古伟瀛老师的学识广博,易青青老师的开朗直率,侯道儒老师的平易近人,还有远道而来的田浩、田梅父女俩的谦谦君子形象,都令人印象深刻。而这次参与朱子之路研习营的学员,对于宋明理学思想文献及历史人物的掌握都有一定的深入程度,相较于他们,自己的学问实在浅薄,此番回去当要老实读书,努力充实自身的学问。文末,仍要由衷感谢各位师长、朱氏宗亲、学员和各位地方官员们对这次活动的所有挹注,大家齐心协力完成了一次意义非凡的行程。
  在武夷山间,九曲溪水之上,船夫的篙声棹歌绵延不绝,而人与自然的对话,在朱子巨大的文化影响力下,仍在不断进行着。我相信,这样的对话一定会延续下去,吸引更多仁人志士的加入,并再度形成一次别开生命的文化运动,在当今世界产生更多振奋人心的回响。(萧美龄:台湾东海大学哲学系博士生)问道与行道——第三届朱子之路研习营有感吴孟谦引子:不是过客是归人 “东周出孔丘,南宋有朱熹。中国古文化,泰山与武夷。” 孔子与朱子,并为中国乃至整个东亚文化史上,影响力最巨大深远的人物。硕士班期间,我与台大师友们蒙山东大学的招待,得以造访邹鲁圣地、登临巍巍岱宗;而今年是朱文公诞辰880周年,小子何其有幸,又成了第三届“朱子之路研习营”的一员,在众多助缘的护持之下,造访晦庵先生成长与行化之所。从事理学研究的我,去年还曾因为错过此活动而感到遗憾,未料顺着缘分的奇妙牵引,我依旧欣然前来。
  踏上朱子之路,我心中深切明白,自己并非观光者,而是问道者。观光者之于所探访的历史文化现场,永远只是过客;问道者,形迹上虽也不免是个过客,但实质上却是个归人——归往其心灵原乡之人。幸福武夷此次参访团为期一周的行程,皆以武夷山为中心。过去几年,我曾与神州大地众多的古岳名山相遇,黄山的灵秀、华山的奇险、泰山的庄严、匡庐的高逸、终南的出尘乃至玉龙雪山的壮丽,无不自成一格、引人入胜,但武夷山与它们依然不同。
  飞越海峡,进入闽北上空,从飞机上遥遥下望武夷群峰,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乡村田园般的淳朴宁静。直至身处其间、足履其地,更有一股清新温润之气扑面而来。也许是遍栽茶树,因而处处充盈透显着茶的特质吧! 武夷以岩茶大红袍闻名于世,此茶种外表朴实而内韵无穷,最有道人风范。而武夷群峰在九曲溪的回环包围之下,碧水丹山,相互辉映,更显仁智兼具、动静一体。中国先哲早在《周易》一书中,便认为道分天、地、人,天地之气与人物之气交相感应,“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武夷以此山水灵气,无怪乎能够孕育出“千载儒释道,万古山水茶”了! 朱子平生有五十年的时间,待在武夷山五夫里(今五夫镇),朱子极推尊北宋的周濂溪夫子,濂溪曾写下著名的《爱莲说》,而五夫恰恰是个白莲之乡,此中关系实在耐人寻味。我们于夏末秋初来到五夫,正值数千亩的芙蕖盛开,一路上只见万朵白莲不蔓不枝、亭亭静植,让这个古朴淳厚的小镇愈发清幽,是数天来最让我心旷神怡、流连不忍离去的地方。小镇中一代大儒及其师友的遗迹最多,我们亲临紫阳楼、灵泉、兴贤书院、刘氏家祠、五夫社仓、朱子巷等地,一行人观仰抚摩,幽思无尽。
  在五夫,有两幅画面让我印象深刻,一是五夫乡民家家剥莲子的田园趣与天伦乐,一是朱子学校的孩子们纯真无邪的笑颜。这些受到灵山秀水、先贤流风哺育滋养的人们,生活清俭、寡欲知足,生命不期然而得到了安顿。如果说我们这些参访者对先哲遗迹与风范的想像,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那么长居在此的他们,也许便是“百姓日用而不知”了! 武夷山曾被评为世界上幸福指数最高的十个地方之一,张艺谋的“印象大红袍”也以此为主题,传达武夷人的幸福感。其实追求天地万物的安顿与幸福,也正是朱子毕生的愿望。来到此地,何妨反观自心,问一句:“我,幸福了吗?”从历史到生活除了盘桓于武夷胜地,我们也一同静坐于铅山鹅湖书院、奠祭于黄坑朱子墓园,并于寒泉精舍、考亭书院等地,遥思大儒典型。对于真实踩踏在先哲故里的问道者而言,朱子已不再是被学科理论节节支解的人物,而是个如此真实而立体的伟岸生命,其精魄穿越千载、凛凛犹生。
  余英时先生《朱熹的历史世界》一部大作,将理学研究从思想观念的抽象辨析,拉回到产生思想的历史时空之中,让具体的政治社会意涵得以呈显。然而我更关心的是,除了让“观念”回归“历史”以外,能否进一步让“历史”走入“生活”? 对理学家而言,道在日用寻常之中,其生活是一求道的生活,其思想除了有着因应政治社会的特殊性,也有着安立人格、提撕生命的普遍性。特殊性的一面显现在历史世界之中,供人无限怀想;普遍性的一面则可通向今人的生活,藉着不断的实践,延续起千载的慧命。
  我一直深信,传统中国学问的根本特质在“兴于诗”的一“兴”字,文学艺术偏重情意的兴发,思想义理则偏重灵觉的兴发。古人对现实人生的真切感受,落于文字、形成经典,后世子孙闻之而兴起,兴起而再创造,文化的源泉于是乎能够生生不息。在这个“先觉觉后觉”的兴发传统之中,生命的体验与实践始终是一窥堂奥不可或缺的钥匙。透过体验与实践,才能让丰厚的传统资源,灌注于现代人的生活与学习之中,获致滋润其身心的真实利益。
  因而,走在朱子之路上,不仅仅是历史的踏寻,更意味着生活的实践。一名学术研究者,只是观看朱子之路;唯有生活实践者,才能算走上朱子之路、体现朱子之道,成为一个真正的“行道者”。与我们同行的华东师大教授朱杰人先生,近年来致力于让古礼重获新生,在座谈会上朱教授播放了其公子的婚礼影片,仪式采用的正是《朱子家礼》,看着朱教授谈论古礼的投入神情,不啻体现着行道者的特殊风采。
  在考亭书院前,导览的老师提及当地将筹资,以考亭为中心,打造一座朱子文化城。此一立意诚然美善,但如何让朱子文化不只是一项观光产业,而能够成为一种落实于生活的内涵;换言之,除了行销朱子文化,当如何实践朱子文化,也许是值得进一步深入省思的课题。不思议因缘朱子之路研习营到今年已是第三届,要成就每一次的活动,不仅需要强大的热情与使命感,尚待各方条件的配合,背后的艰辛迥非外人所能想见。研习营发起人杨儒宾老师、联络人张崑将老师,皆已经连续三年带队前来。两位老师平日事务繁忙,却满腔热血、不疲不厌地为此活动奉献出自己的时间精力,令团员们感佩不已。杨老师曾在一场知心座谈中提及:“办此活动所为何来?就是要为理学文化的传承尽一份心力。”其苦心孤诣,在场闻之者无不动容。
  然而杨老师亦曾坦言,若非朱氏宗亲会的大力支持,此活动也不可能成功。我们精力充沛、笑口常开的领队朱茂男董事长,即搁下了一整年的事业,全力投入今年的朱子学术文化纪念活动;闽北朱子后裔联谊会的朱土申会长、朱美珍副会长,情真意切、对团员们照顾周至;许多前来接待的朱氏后裔,亦皆为活动义务奉献。宗亲们无不以身为朱氏后裔为傲,为赞助推广朱子文化的相关活动而大笔捐款者所在多有,据闻在朱子学研讨会的场合中,与会的宗亲虽非这方面的学者专家,依然整场听完。足见血缘上的连结与认同,已然成为护持文化血脉的重要动力。
  此次行程中,有一团员问朱美珍大姊何以如此有活力,她不假思索,开朗地答到:“因为文化给我力量啊!”又说:“别人信基督教,我就信朱子文化!”中国文化中尊亲敬祖的传统,能够给人宗教般的心灵归属感,在此亦得到一明证。“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朱子的德泽,感召后代子嗣绵延不绝,而朱氏宗族的兴旺,又转而能善加护持先人遗产,不令漫漶。这是多么令人欣羡的“善的循环”呀! 结业典礼前,建阳市西门小学的孩子为我们做了精彩表演,学员们也藉此机会合唱了《感恩的心》回赠,同时表达了我们这一路上的心情。我在结业典礼上说:“要感谢的人太多了,就感谢朱子吧!”是的,没有上述的助缘,此行的种种皆不能成就;而无朱子为本因,又何有所谓“朱子之路”呢?参与活动的所有人员,原来四散各方,却由于朱子而汇聚成一股力量,此中因缘,岂非不可思议?尾声:大道康庄研习营七天之中,来自海峡两岸乃至美国的师友同道们,共聚一堂、相见恨晚,以友辅仁,不亦乐乎!座中有人倡议未来还可开辟“阳明之路”与“伊洛渊源路”,获得了大家一致的附和。也许其事不易,但相信有愿必成。
  无论伊洛渊源路、朱子之路抑或阳明之路,自古先哲在其当生所行走的,皆是一条人烟稀少、甚至备受谤议的道路。然而大道不亡、松柏后凋,数百年后重新问道而来的我们,无不对此默会于心、坚信不移。我们问道而来,须是行道而去,但愿行道者相踵不绝,每一条圣哲之道均能愈走愈宽广、愈走愈绵长。
  哲人日已远,大道正康庄!(吴孟谦:台湾大学中文所博士生)路——朱子之路日记赵金刚八月六日早上,睁开眼,火车过了分水关,进入福建,速度慢了下来,风景也变得不同。从没见过这样的山丘,却知道这片土地曾经留下的足迹,不知道这片土地是否还有当年的足印。
  上午,到达武夷山,在宾馆休整一番,等待着同道们的到来。
  中午,被一阵敲门声叫醒,台湾的同学们到了。和我同屋的是许汉祥,这些天我们就要住在一起,一起学习,也彼此了解。
  很快的,上了巴士,朝向武夷山,朝向大红袍。绕过几重山路,进入了景区。雨势渐大,或许在准备着什么。走在山谷中,却没有什么强烈的感想,此刻能记住的只有风景。果然如导游所说,那几棵大红袍古树并没有多么的伟岸,只是一般的灌木,长在崖壁之上。然而,能在这样艰苦的崖壁上存活下来,没有一番精神的力量,想必是不可能的吧?这几棵大红袍古树拥有的是一种什么精神呢?我不知道,只觉得它们的根所扎进去的地方,却是我们熟识的。
  一群人望着大红袍照相、避雨,亭子里大家聊着天,开始互相认识,虽然不记得那天聊天的都有谁,但是笑声还是留存了下来。
  雨小了,又是几重山路,朝一个瀑布走去。有一些距离,大家依旧聊天,互相询问彼此的情况。到了,雨为我们准备好了一番好的景致,瀑布的水很大。抬头望去,感觉水是从山上直接留下来的,此刻才知道什么叫“源头活水”。瀑布后面是三贤祠,门虽然锁着,然而却挡不住我们对三贤的敬意。不知道三位夫子当时在此处,望着瀑布激起的水面上的涟漪,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只能想象三人握着书卷,谈论着修齐治平。这景致虽然远离人世,然而,人们却不曾忘记这景致。今天来这里的人,有的人记住的是风景,带走的是照片,有的人却模糊了那景色,带走了几份遐思。
  晚上,吃饭,初品大红袍,说笑着,谈论着,却也多了一分了解。然而,那个人却还只是背景。八月七日上午,天游峰,丹霞地貌。一块石头就是一座山,一群人一起涌向一座山。感觉人太多了。朱老夫子当年登山必然没有这么多人,有的只是不尽的思索罢了。朱老夫子之后的几百年,必然也没有那么多人,否则又哪里想得到狐仙呢?今天,即使有狐仙,也被我们吓走了。早就知道朱子与狐仙的那段“绯闻”,陈荣捷先生早已为此做了说明。然而,我们这些所谓知识分子所要辨驳的,在普通百姓那里却是美好的传说,丝毫没有一分我们所能想到的猥琐。山野村夫眼中的书生和狐仙都是善良的,他们的故事也必定是凄美的。这不由得让我觉得有几分汗颜。人挤人的爬着山,到了山顶,看下去,碧水绕着青山,人忽然变得渺小,天人合一或许并不是什么理论上的预设,渺小的人必然要被这广阔的天地所包容。
  下午,九曲。从下面看着山,几个人一个小筏子也别有一番趣味。只是我觉得风景没有从天游峰上看起来有味道,或许是因为和这山水距离太近了。石刻很有看头,只是距离又太远了。少了几声号子,让我难以想象800多年前的场景。那时必定有山歌吧,虽然质朴,却是最纯美的东西。只有纯真质朴的东西,或许才能养出深邃的思想。我们却被今天的光影弄晕了头脑。下了筏子,走了一阵,来到柳永祠。这就是这方山水的奇妙,真善美的每一分都散到了这方土地的人身上。有朱子这样的人,也会有柳永这样的人。
  晚上,《印象大红袍》。只有一刹那的感动:光照到大王峰和玉女峰之上,中间隔着一重山,顿时觉得凄美,似乎这不是一个传说,而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一刹那让我想起了下午看到的那些山峰,静夜下的山峰的味道总能唤醒某些猥琐的故事所驱走的那些形象。除了这一刻的感动,却也只能觉得俗,而且是媚俗。那大红袍的根或许从未被导演考虑到吧,导演所注意的或许只有茶杯里的味道。或许这导演也和船夫一样,忘了那曾经的船歌的质朴。或许只需要吟一首《武夷棹歌》就胜过这演出万分吧。
  一天又过去了,他依旧只是背景,还没有从背景中走出来。八月八日昨天就路过了武夷精舍,只是没有进去。今天终于进去了。他也准备出来了。
  一个仪式,按照古礼举行的仪式,从没有如此的向先人表达自己的敬意。内心的肃穆通过仪式表达出来。似乎回到了曾经的那个时代,一位老师接受着弟子们的执礼,随后是朗朗圣贤书声是师弟子间的答问。今天或许还有这样一个仪式才能让人真切的感受那个年代。繁华的都市容易让人远离书中的宁静,更让人难以体验古人的生活世界。
  随后是讲话、发言。每个人都在诉说着,都是一种表达,以自己不同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先人的尊敬。
  望着至圣先师的画像,我在想,不知道当时朱子面对同样的情景时是怎么想的,他肯定有一种使命感吧,肯定想要继承那先贤一脉相传的义理之学吧,就像今天在精舍的这些后学,内心都有一种“为往圣继绝学”的冲动。只是之前这种冲动只在书中,而今天却在路上。
  美中不足的是,到这里的游人少了几分敬意感,时有喧闹声,纵使有这庄严的仪式,也无法化解他们的烦躁。此时突然明白理学家为什么特别强调一个“敬”字,或许我们也需要在精舍的入口处写上一个大大的“敬”字,最起码让游人们知道还有这样一种德性。
  下午,是学术研讨会。老师们各自发表了自己的文章,其严谨、认真和学术热情让学生们感受良多。尤其是朱杰人老师改变《朱子家礼》所作的现代中式婚礼更让大家感动,今天的儒学或许正该如此,从书斋走向实践,在重建“礼俗”上发挥自己的作用。朱老师一直在推动这项活动,但我想,我们需要的可能不仅仅是这一个活动、这一个推动者,儒行的重建需要更多人更多的践行。接着是学生们的分组讨论。台湾的同学们发表了自己的论文,他们严谨的态度、清晰的逻辑思路让我感叹,我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做传统学问应有的态度和学风,而且是以群体的形象展现在我的面前的。学生之间彼此的交流对于这样一个活动,可能具有更重要的意义吧,毕竟将来的学术还要靠新一代来推动。
  晚上,是学子们和老师的一个交流活动。大家一次发言,谈着自己最初来这个活动的动机以及这些天的感受。很多同学承认,自己刚开始参加这个活动可能就是为了游山玩水,但是,这几天的活动却让大家慢慢的感受到了这个活动的意义,朱老夫子的形象渐渐地从山水之中、从仪式当中走了出来。每个人的讲话都是真诚的,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在这几天受到了一些触动。二十多个人,可能会有二十多个不同的目标,但是,从活动的一开始,我们就有了一个共同的指引。八月九日一路上看到了荷花,此时正是它们开放的季节。荷花长在这个地方并不是偶然吧,这里曾经住着一个不同的人。五夫,几片荷花,几个圣贤,几百年后,一群学子。走进了那村落,不仅有荷花、青山、碧水,郁郁葱葱一片林,一棵古樟树。朱子幼年种下的树还在,正像朱子的人格魅力一样,更为神奇的是这树里长成了一株灵芝,这灵芝是一种神奇的象征。只有思想的灵才能幻化出自然界的灵吧。
  紫阳楼,陈荣捷先生生怕人们遗忘了你,在这里立下一块碑,可谁又能遗忘你呢?因为你的主人在一群人的心里立了另外一块碑。紫阳楼,或许那曾经的风雨曾将你摧残,可谁又能摧残的了你呢?因为你的主人早已把不能被摧残的东西告诉了千万人。或许被遗忘的只有遗忘本身,被摧残的只有摧残本身,真正深入心灵的东西,会是永远鲜活的活着的东西。
  走进朱子故居,房子并不是很大,可内心的敬畏却是多了几分,朱子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每一寸土地或许都还有他的气息。道学在这里展开,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儒者。每一间屋子都有故事,诉说着主人的内心。这里不仅有思想,还有生活,朱子真正的生命就在这生活里。三位父亲的教诲,母亲的养育,娶妻生子,与朋友交谈,一封封书信、一篇篇文章。这些就像电影胶片一样,播放在我的脑海之中。
  走一段小路,来到灵泉,饮一瓢水,这泉水或许和当年朱子喝下是一样吧。喝下灵泉水或许不会真的变得聪明,然而却会让你想到更多的东西。想到的是什么呢?我说不好,因为能想到的太多了。或许这灵泉水我带不走,然而这思绪却是可以好好让我整理的。车子离开紫阳楼,楼虽然渐远,他却更加清晰了。
  又是一个村子,那是朱子求学的地方,刘氏家族的祠堂在这里,似乎印证着什么。这里远离尘嚣,远离了现代的一切嚣攘,城市里逝去的质朴依旧可从加工莲子的村民身上看到,没有机械,完全靠双手,机心自然也少了几分。朱子在这里求学,古旧的瓦片和梁子早已记不清那是什么年代的事儿了,只记得有几位师傅在这里孜孜不倦的教育着那个曾经的孩子,那孩子若干年后又成为了先生,像他的老师那样教育着又一群孩子。朱子不仅在这里求学,这里还有朱子所建的社仓,或许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社仓,但却藏不住一个儒者兼济天下的心。儒者或许不能够都做到平天下,但每个儒者在自己的位置上却有很多能做的事情,这也就是朱子所作的那些事情。粮仓还在、古井还在,只是还需要有人让他们一直在下去。
  那一条朱子巷,不同于村上的水泥路面,依旧是鹅卵石,依旧是朱子走过的那条路。一个背影显现在我的脑海之中,他背着行囊,拿着书卷,思索着什么,又一天,他身边多了几位朋友,他们谈论着什么。我想走遍这路上的每块石头,尽可能的走到朱子可能踩过的那块石头上面,那上面或许没有脚印,而我的心里却有。路虽然不长,时间却长;路虽然崎岖,心里却很坦荡。那个背影,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之中。
  中午,在镇政府吃饭,简朴,却有味道,这些天吃过的最好的饭菜莫过于此。没有什么特别精致的菜肴,然而真正的菜肴早已咽进心里。
  下午,朱子学校。竟然有一所学校能够用他的名字命名,之前没有见过,希望之后有更多的学校可以这样。老师、家长、学生,一场表演,依旧充满了朴素。朱子后人的讲座,让我们进一步感觉宗亲的力量。和孩子们聊天,知道了童真,那小小的心灵,或许从知道这学校的名字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了崇高。或许时间很短,或许还没有深入,但是我们都期待着下一次。几棵树植下,或许他们现在还很弱小,但他们会像前些年植下的那些树一下,慢慢长大。树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不断的培养的,正如八百多年前种下的那棵树,依旧需要我们好好培养,让它长出新芽。他,仿佛来到了今天。
  返回的路上,一幕幕又重回眼帘,或许我们还能做的更多。八月十日鹅湖书院,只是在书本上读过,之前甚至没有看过它的照片。路上睡着了,睁开眼时,车刚好转过一个弯,正好看到它的身影,一点儿都没有落下。鹅湖书院,朱陆之辩,就是在这里啊。一个小门进去,里面却很开阔,“学达性天”之处果然有种不同的气息。虽然是书院,却在建筑上少了几分严肃,倒有江南庭院的魅力。一块牌匾,比景色更醒目,告诉我这里曾经有很多严肃的东西。这或许就是鹅湖的张与弛吧。
  书院的老师介绍了这里的历史,由寺庙到书院说出了那段特有的历史。
  就是那个讲堂,朱子和陆九渊在这里辩论,吕祖谦居中,诸弟子在侧,严肃的哲学话题在这里展开。八百多年后,追寻着先哲的足迹,我们来到了同一个讲堂。
  静坐,按照朱子的方式静坐,以前只是在书本讨论着静坐的种种,这次却换做了自己,体验儒家的功夫,也体验儒者的内心。或许一次的静坐有些形式主义,不能说明什么,然而,毕竟有了某种形式的话,内容也就有可能被填充进来,否则,一切都将是虚幻的。
  接着,是师弟子的问答,就像当年那样,学生提出自己的问题,或许没有一个明确的主题,但却有一个明确的主体,那就是朱老夫子。只有在这样的场所演绎曾经的事件,才能把书本上的文字变成活生生的现实吧。
  讲堂后面是藏书楼,今天或许没有了它曾经的辉煌,但是,必将有新的地方续写他的辉煌吧。
  讲堂两侧是学子们读书和生活的地方,此处远离城市,或许在这样的地方才能静下心来想一些问题吧,那幽深的庭院才是哲思的场所吧。真想准备一份便当,拿一本书,坐在古人曾经坐过的地方,读古人曾经读过的文字,想的可能却是今天的事情,然而古人也有他们的“今天”吧。人无法穿越,建筑却可以,建筑无法常存,思想却可以。鹅湖书院,不仅仅是一个地名,鹅湖书院写出的是真正常存的东西。符号背后的意义往往比符号更为重要。诚如朱子一样,他可能只是一个称呼,却写出了思想种种、重重境界。
  不舍,可依旧要走,是否有一个另外的鹅湖书院,能一直陪着我们呢?有的,我是带着那个书院离开的,那个书院不是庭院。庭院只会在上饶,那个真正的鹅湖书院却在内心能到达的每一个地方。
  晚上,一个总结会,大家都诉说着自己的“意犹未尽”,虽然大家不能参加下一次活动,然而却都为下一次活动做着规划。每一次活动不仅仅是个人的活动,它代表了一个群体的良好诉求。或许下一次的朱子之路,依旧会有一群人像我们今天这样“意犹未尽”。
  八月十一日黄坑,朱子墓,20年前,一场大雨,一个老者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墓前,行对圣贤之礼。20年后,当年老者下跪的地方,或许已经被人遗忘,然而大家却都记着他的名字——陈荣捷,大家也都记住了那真实的敬意。
  20年后,烈日之下,师弟子执古礼祭祀夫子。那墓或许只是一个符号,那祭拜之礼或许也只是一个符号,然而,只有这样的符号才能承担这样的情感和历史。焚香焚的是敬,鞠躬鞠的是诚,祭文不是风雅,而是思无邪。绕墓一周绕的不是距离,绕的是内心的注目。
  中国人有种讲法,认为不和死人之墓合影,然而,我却和朱子之墓合了一张影。圣贤必是至阳之气,又有什么不妥呢?这照片留存下来的必定也只是圣贤所能带来的“美大圣神”,我一个渺小的身躯,只是陪衬而已,陪衬我的思慕而已。
  下了山,不时的回头望去,那墓渐远,山渐渐的挡住了它,然而那符号背后的意义却更加清晰。
  下午,朱子母亲祝老妇人之墓,曾经被隐藏的,终究还是会被发现,这墓就是这样。和朱子墓一样,鹅卵石堆砌起来的墓,没什么华丽的装饰,一个寒泉已经说明了先人的内心。只有伟大的母亲才能培养出伟大的儿子,母亲所能教给儿子的,往往不被书本所记录,却会显现于儿子的人生。而这样的母亲,或许是今天最为需要的吧,毕竟多少圣贤都是他们的母亲亲自教育出来的。祝老妇人虽不是什么神祗,却有比神祗更神祗的力量,只是那怀胎十月,就已经充满了平凡的神奇,这神奇是用880年的历史书写的,没有什么奇迹,只有平平常常的生活。然而,真正的道也就是这平平常常。
  考亭书院,早已经不在了,水库淹没了他的旧址。牌坊还在,却也有更多的东西留存下来。朱子讲学所讲述的东西,或许和水一样,都有一种力量吧。不知道那几亿的资产会将这里开发成什么样子,只是希望那曾经的质朴不要被资本粉饰。资本永远遮蔽不了真正的东西,被遮蔽的只是世俗的双眼吧。
  西门小学,结业,每个人最后的话,几天的感受都在那短短的几分钟之中。几分钟的时间说不了太多的东西,真正的东西,就在这一路之上,我们每个人都沿着这条路走了下来,路上的点点滴滴走进了每一个人的生命之中,那个人从背影中活了起来。
  或许,今天只是这么一群人,走了这一趟朱子之路,或许多少年后有人在赘述道统时,这群人的形象还会被记住,就像伊洛渊源一样,不仅仅有开始的北宋五子和后来的朱子,还有走在“伊洛渊源路”上的每一个人。或许他们作为一个个体已经被遗忘,然而后人终究会向那个群体致敬,他们也在道统之中活着。八月十二日话别,朋友的离别总有几分慨叹,朋友们身上终究多了些东西,从朋友身上得到的,永远比给朋友的更多。这一路,有你有我,有彼此的身影,有彼此的了解。总是要分别的,然而这一次的分别,却意味着下一次见面的开始。只要他、他、他还在,只要我们还曾记得,我们终究会相见,一个目标、一个方向,一群人。
  之后,朱子之路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在八月十二号结束,我还有一个延长版的朱子之路。安徽安庆,朱家村,大别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庄,村民都是朱子的后人,他们希望建一座文公祠堂,用自己的双手建起对自己先祖的尊敬。朱子或许没有来过这里,然而他到了这里,他的血脉到了这里。他的血脉用他们的十指书写着质朴,这是他们从他们的先祖那里继承下来的,这分质朴胜过多少都市里的莺歌。
  还有就是宗族,这就是宗族的力量,一个群体能够支撑起一条从福建延伸到安徽,甚至整个中国的路。这一路一直在感慨宗族的力量,朱子的后人用自己的力量向他们的先祖致敬,每一个后人都为自己的先祖自豪,这或许就是朱子德性所发出的力量吧。安徽朱家村虽然没有留下朱子的足迹,然而却有他的印迹,这印迹不是用双脚留下的。
  这一路,走走停停,停停想象。
  很多当时的想法今天已经忘了,却记得很多感动。
  今天的文字或许什么也没有记下,我却想把那路一直走下去。在安徽,我们也在走朱子之路,虽然只有几个人,却也是带着那分感动。
  走到这里,路也没有结束,路虽远,但我们在……(赵金刚:北京大学哲学系09级博士)朱子之路感受记李可心人人皆殊命,天之生人无二也。然其有朽有不朽,何以然?举凡理天道,济民生,治学布政,其智足以觉悟斯民,其功足以泽被斯民,历世久而光辉弥不可掩,追本溯源必及之者,皆可以不朽矣。朱子者,是类中尤卓卓者也。吾素所仰慕,读其书而叹其理,叹其理而服其智,服其智而更思其人。何吾生之后而朱子之远,令吾不获躬执役从朱子,稍稍挹其讲学论道之余乐也!朱子大贤,吾慕贤人久矣。今夏得朱子之庇、朱子宗亲后人之发起及吾师之荐取,得陪于朱子之路一行之末,以亲践朱子之乡土,流连其山川风物,以观以摩,尽展亲敬,不胜踊跃感慨之至。六日之行,吾之所见伙矣,所感繁矣,虑其随时销没,无以为此行之得,更无以资吾后日之振作,故略为记焉。然由所见所感之多,是以不能无择。今取端之大而切者为记,庶无琐漫之讥焉。吾感之大而切者何?吾所身游之地,吾所同游之人,与吾所闻见之事也。
  朱子兴学游学之处广矣,吾人入武夷,历五夫,赴鹅湖,劳而不倦,以吾人非徒止于踪迹一书院而已,并可以履乎其周匝山水之胜,观乎地文,群色霭霭然来,令人目清而心爽。然诸处皆道路迂远,山环水萦,幽隐乎茂林,潜藏于世外,可谓穷僻矣。此即所谓之晦欤?朱子之师子翚先生尝勉之曰:木晦于根春容华敷,人晦于身神明内腴。此真味道之言也。晦信有大义哉。朱子每以晦作字号,今观夫其处地,益可以信朱子精于晦矣。
  朱子之晦,深居于隐僻之壤,然日能饮甘冽之泉,闻汩汩之音,宣眸于清直之荷,信步于奇翠之阴,仰青山而戴白云,其心亦将涤荡乎埃屑,不使杂遢者渍毁其澄明矣。此朱子所以晦而达也。又朱子之晦,虽界于崇山,遮以层树,隔于道路,然此无害于其学之达也。但凡足之所伫,目之所盈,日用之所接,一草一木,一言一动皆寓至理,即而穷焉则物理无不释然,人心无不怡然。学之通达与否,在乎人格致之勤与用思之精耳。天地山川,若乎为吾晦者塞者,无不可以为吾精思之助,资吾学问之通也。此朱子之晦而达也。如此其果晦耶?达耶?朱子求晦而达,世人好达而晦,天地之理,若是其反也。达者,光表也。实得本立,光遂能耀,舍是皆虚伪也。圣人之学无间,何有晦有不晦。故吾曰,身或有晦,理无晦也,志或有不达而学无不达,穷理治学而不达,未尝用思也。
  吾更有想焉。昔有一介之儒,在山野,出入陋巷,行于道路,与鄙夫鄙妇混踪比迹,其形状俨然一寻常人耳。然其精神之出入非寻常可测者也。村氓之中,此之一人,悄然思越尘表,穷极六合,追稽古圣,上下千载,求通天人之际,欲贤而圣,圣而天,与宇宙乎合体,参赞于造化,其亦杰矣伟矣。吾今之人生养于喧嚣之市,熏陶于利益之场,杂言聒耳以不歇,机械荐臻以蔽心,耳目之聪明已盈,心思之灵妙已滞,又自信若聪明灵妙于有事,而不知其日以困辱,日以消薄,日以入于无知之域而不觉。人之去道日远矣。呜呼!吾人欲得一刻之清净安闲,优裕以为吾人性天之学,不可得也。更有甚者,此学非精思专诚渺不可以通贯豁然,吾人冀望有成,不亦妄哉?何朱子之逢时侥幸,吾人之不幸也。抑果此之谓欤?无乃吾人立志不明弗固,朱子立志明且固欤?朱子之立志明且固,则其居处为学自能善乎择矣。
  此次活动张朱子之路赫赫之帜,聚两岸之师生,论地域则异,论所怀则同,俱本之敬礼朱子之热忱也。数日之中,饭同炊,宿同处,行同车,彼此皆给予深情厚谊,自然而然,未尝有可怪诧者。于是吾有测焉,宁非以吾人皆有所同系乎?此系非但在血脉之近,更在于文化之本,吾人皆为同一文化所化之人也。是以吾人不烦间关千里,汲汲来赴,仓促以舒对朱子之缅思也。吾圣人之学,视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又岂有所谓分别之群,与吾同居而不类者乎?其欲化民而一俗,使人皆自期于为圣为贤,国治而民阜,未尝有殊也。则文化之一,又非但在两岸,举世界人之所到亦无不可奉为“公器”。吾人今日欲为圣人之学,行圣人之教,广圣人之业,亦当毋拥区区之量,以他物为芥蒂,而当恪守吾学之独立,明乎吾学之亘千古而宗旨必一,历万国其神髓无异也。倘得时则施于政,不得时则发于学,不以政之得失更迭而改吾学,不以俗之纷沦异尚而曲吾道,此亦贵乎自信欤? 朱子之迹随时将磨,然朱子所履之地,所仰之天,所俯之水,难得而变,吾人效其穷理之意,而取资于自然者无稍减也。又朱子学理之正大者,较于天地山川之为象者,尤非随时可磨,将永无得而变也。吾今之后人崇朱子,所当为者,即在承其学,兴其教,明天理而育人才也。此而外,朱子之故居及所兴之书院不可不辑完以备文物,使景慕之人有所瞻仰,施其向心,此非可难。然吾又闻于主事者托朱子而经营之宏图,谓将耗数十亿之巨资以成广大游乐之区,吾立骇焉。若是靡财于恢廓朱子之栋宇,此岂朱子之旨,抑朱子之所愿乎?使千载上冥歇之朱子,更厌于日日喧哗游闹之声,破裂其肃穆之景,恐为朱子之辱也。朱子非可假以为牟利之偶,此吾后人每兴作,所必当慎思而再三者。吾见此域小学之童,其图书不充,师资未富,无以得载籍之启发,无以禀师长之良教,蒙蒙不知所趋,虽在朱子之故里,秉志纷纭,其亦诱导之过乎?吾憾憾有叹于木椟之尽雕篆修饰之美,而任珠玉之被污土也。故吾以为,崇朱子者,当崇朱子之实,勿过泥其迹也。
  吾之感想如此,诚鄙见不足道也。(李可心:北京大学哲学系硕士班三年级)朱路九曲:记一段难忘的旅程张晶晶第一曲福建祖宗第一次来到福建,也是我第一次踏上大陆的土地。
  曾经多少次幻想过对岸到底是怎样的风景,可是降落之后只觉得熟悉。怎么会不熟悉呢?一样的亚洲风景、一样的亚热带气候、一样的黄皮肤中国话,更重要的是,望着一群群福建人的面孔,我从来没有那样深刻地体认到我是闽南人、我的祖先是从福建移民到台湾的,因为,我们明明仍然共有着南方人的许多特点。
  可是,我很快就发现我们是不同的,当我听着身为朱子后裔的许多大哥大姐,眉飞色舞地讲着自己是第几代孙,讲着朱子家酒有多好喝,文公菜、五夫莲、灵泉活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眼神里藏不住羡慕。是的,我羡慕你们有祖先,羡慕你们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羡慕你们依然活在祖先活过的土地上,羡慕你们以祖先为荣,以宣扬祖先事迹思想为满足。而且这不只是朱氏宗亲会的特权,随便一个大陆同学都能告诉我:他的祖先来自河南安阳或黑龙江。我不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当你们能数出自己八百年前甚至更久远的祖先时,我为自己断裂失落的历史感到无比的失落。
  可是我会永远记得,当我说出这种失落感时,一位朱子的第三十代孙热情地对我说:“那我分一半血给你好啦!”语毕众人大笑,但我心里却感觉到无比的暖意。至少,我亲爱的、无名的祖先们,或许也曾经与朱熹一起在这片大地上走过、活过。今天,我和他的子孙,也仍继续在这世上,一起走过、活过、延续着我们先祖们神圣的生命。第二曲天游峰之路 “武夷八月天,一无可看,只可看看天游峰之人。”我不是故意要盗用《西湖七月半》的名句,也不是觉得天游峰不够美丽壮阔,只是“天游峰之人”实在太让我大开眼界。顶着大太阳,我们鱼贯地拾阶而上,远远望去,长长的石阶上排着数不完的人,各色衣物伞具夹杂参差,给壮观的巨石山间缀上了一条丰富多彩的细腰带,与山脚下蜿蜒而过的九曲溪倒相映成趣。山水有情,或许也会感叹于人们对这座山的热情,因此应该不会怨怪人群多少抢去了她们的风采。
  人群走走停停,太阳又大,着实折磨了一番才抵达山顶,但山顶却只是一片人潮如织的凡俗景象,吵闹市侩,反而不如上山过程中四面眺望奇峰异水时的感动。我不禁想到朱子念兹在兹的修养工夫,那些严肃刻苦的诚意格物工夫。当他在爬着这座山时,他的感受是否与我一样?那些在种种人世艰苦的拥挤纷繁中,四处格致穷理的努力与辛酸,在抵达某种境界后,都将瞬间化为最美妙的风景;或者说,其实真正的美景并非任何现成的东西,而是当“我”自己去实践、去成为这片风景的一部分时,那份美景才真正地得到它的存在。虽然天游峰之人的盛况,朱子不可能看到,但我相信他的工夫绝不可能是出世、孤独的,而该是在种种人世考验中才能显出其真正价值的,正如我在天游峰之人中,体会了真正的天游峰那样。
  下山时,与团员走散了,反而更能专心地注意自己的呼吸来调整步伐。这样走着,反而不像上山时那样疲倦。一个人走着,我忽然感觉这就是我该走的路,纵使孤单一人,纵使步履缓慢,但只要确信方向正确,只要一步步踏稳,不管再狼狈,终究会走到终点的。这半年来心里一直纠结着的问题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原来我不需要担心研究方向过于冷僻的问题,只要自己愿意诚实、稳健地走着,一定就会开创出我该走的那条路。
  走到终点,大家一个一个都带着笑容,迎接成功挑战天游峰的彼此,我觉得其实我不曾孤单过。第三曲武夷师生八月八日良辰吉时,我遇见了身为一位老师的朱子。
  在武夷精舍前,我们排练着拜师礼,就像八百多年前朱子的学生们那样。只是哲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旧楼房,仅能追想朱子师生们的身影,无法亲炙风采。我读着墙上那些朱子弟子们的名字,不管在后来的历史里他们究竟有没有成就或贡献,但我知道,没有学生就没有老师,没有他们就没有朱子。朱熹,不仅仅是一个单独的伟大思想家而已,而是一整个师生集团的代言人,他的命运,牵系着一群跟随者的命运;他的影响,来自于他背后那班被他的生命、人格、思想所感动并改变的人们。古代的拜师礼之所以如此慎重严肃,正是因这一关系其实是份需要直见性命的生死之交。老师与学生,都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只为了传承那千古永恒的真理。这份深情,来自于双方对真理最深的执着。
  因此,在这古老书院里怀想那些理学经典的字字句句,就不禁要用行礼如仪般的虔敬来捧读那份古意,那不再仅是知识道理,而是最最深刻的生命之学。行完拜师礼的下午,我们回到饭店办一场属于自己的论文讨论会,用现代的语言,交换我们对真理的种种认识。朗朗书声中,我彷彿觉得早上那古老的书院与现代的论文讨论会声影交错,依然有老师,依然有学生,依然我们仍用对真理的执着来牵系着师生的情分。
  那瞬间,我知道,朱子依然在他的话语里与我们做着真实的师生。第四曲五夫莲花“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五夫里的莲花让我读懂了江南,真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夸饰法竟成了写实主义,打出生以来没看过这样壮观的莲花平原。原来朱子在这样一个地方渡过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间:青少年、壮年、成年、中年。年年莲花年年藕,鸡犬相闻,田舍俨然,如此恬静安祥如桃花源的地方,晚年被迫离开的他,不知有多难受。每天看着莲花田的他,是否因此而感动于同为爱莲人的周濂溪?这当然是难以证实的揣想,但至少已让我深深感受到这两位理学大师在生命情怀上的相近处。
  走进朱子的故居,一个个房间,标志着他生命中一个个重要的人:儿子、女儿、母亲。有些哲学家之家是像苏格拉底的老婆那样,让苏格拉底在打雷闪电中成熟他的哲思,但那是西方文化,东方文化完全不是那样。东方哲人是修身齐家的,朱子孝顺母亲,敬重义父,对岳家刘家也照顾周到,要儿女孝俭持家,撰著《家训》教导儿孙。行走在他的故居中,从房间的命名题字,以及墙上的许多字联,可以感受到这是个有家法、守礼节、井井有条的家,感受到朱子在人伦日用常事间之工夫的严谨不苟。如果苏格拉底的家是烂泥,那么朱子的家便是化淤泥为不染的莲,在五夫这个朴实的乡野间,绽放着东方伦理文化的美丽。
  在五夫亭亭玉立的莲花田间,我突然开始想念起自己家里的那亩田。 第五曲鹅湖太极鹅湖书院没有鹅,也没看到大湖,但这个书院仅只是名称就已经够让我们满足,因为这可是鹅湖书院阿,是朱熹跟陆九渊正面交锋的地方,是理学与心学碰撞、争辩、新生的活生生空间。仅只是站在这屋檐下,就已经够让我们兴奋了。书院讲坛已重建,我们一行人挤进当年书院讲学的教室,老师们开始上课,学生们开始发问,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知道,对书院古迹来说,最好的维护方法就是继续让读书声灌溉它、浸润它,让哲史之风充盈它、吹拂它,唤醒它古老的使命。
  学术终归免不了论辩,论辩的双方又免不了偏见与误会,误会的辩解又免不了继续参杂着自己更深层的主张,来来回回,只要没有人肯放弃自己的立场,论辩终会像两面镜子对照般无穷无尽,创造出无限的可能性,也照耀出彼此最真实的面容。不管是朱陆之辩还是朱陈之辩,这些黑与白的论辩,就像鹅湖书院门口的那幅太极图那样,永远没有泾渭二分或清晰简单的答案,只是引得我们往一片更复杂、更多岔路的学术原野走去。永远有路可走,也永远无路可逃。
  学术可以如此,生命如果永远找不到可安歇的地方,该怎么办呢?闭上眼,静下心,耳边吹过一阵夏日的暖风,檐下蝉声唧唧,仿佛已经是答案了。第六曲考亭葡萄朱子告别人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地方,如今,已沉在水底了。这片朱子走过最后人生路的土地,而今种满了又甜又大的考亭葡萄。黄坑山谷里,朱子墓像被群山环抱着的珍珠,又像幅浑圆神圣的太极图。因为宗教因素,我不在祭祀的行列中,仅在旁观看这段过程。杨儒宾老师诵念祭文的声音虔诚又肃穆,朱夫子啊,你听见了吗?我们从海的那一边来看你,来看你为人的种种样态,看你为人子女、为人夫、为人父母、为人子弟、为人挚友、为人良师、为百姓官、为天下法。最后的最后,我们来到你生命的终点,来观看你为人的结局如何。
  朴素却大器的墓园,藏在高雅的竹林里,是夫妻合葬。怀想你中年丧妻却不再续弦,只等百年后重聚的心情;怀想你当初让蔡元定替你选好墓地,谁知他竟在党祸中比你早逝去的心情;怀想你等不到亲爱的儿子送行,就撒手告别人世的心情;怀想当时三千弟子不惧威逼,前来送你最后一程的心情。我想到的,是大片大段的,难以估量的寂寞。看着众人鞠躬,行礼如仪;看着香烟裊裊,鲜花素果;看着记者拍照摄影,许多相机一闪再闪,我觉得你在说:我不怕你们看,来看,用你们的热闹来看我的寂寞。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承认你做到了,可是你的结局那么寂寞,我无法确定自己在明白了这种寂寞后,还愿意选择这样的道路。于是我宁愿选择不向你的墓鞠躬,因为你不在那里,你的生命没有结束在那里,你依然活着,依然用你的文字向我们顽强地证明:你用有限的寂寞,换取了无限的生命。
  一颗种子种在地里死了,终究,结出了千倍万倍的果实。我们抱着两箱考亭葡萄离开了武夷山,继续前往安徽朱子学会议的行程。一路上,酸与甜如影随形,就像你的人生那样。第七曲太湖锣鼓送别了大多数台湾的团员,张崑将老师和我们四位团员继续前往安庆,参加朱子学会议。往安庆的路,我们搭了有卧铺的火车前往,北大的赵金刚同学义气相挺,硬是改变他自己的行程,陪我们到安庆去。如果没有他,面对沉重的行李与不排队上车的人群,我们根本无法顺利地搭上火车。人世间的事也就是这么一正一反,如果没遇到这些不太“文明”的事情,我不会感受到赵同学对我们的慷慨付出;而也正是他的慷慨与热情,让我从此无法再随便用“不文明”的眼光看待这片大地上的任何一个中国人。 我们在安庆的前一站太湖下车,本以为要去太湖参观,但朱氏宗亲会为我们安排了更有意义的行程,这也是我此行中最为难忘的一段回忆。我们来到了一个隐蔽在深山里的朱家村,一下车,鞭炮就霹雳啪啦地响起来,村民拿着锣与鼓,敲敲打打地迎接我们,领我们走上蜿蜒又略带陡峭的山路,来到一个正在兴建中的朱子庙。不是古迹,朱子也没有来过,但不知为何,我却感觉这里比先前去过的任何朱子遗迹更有生命力。因为朱子在这里不只是一位历史上的伟大哲人,而是一位被活生生信仰着的神。
  中午时分,我们被邀请到村长家作客,彷彿走进了孟浩然《过故人庄》诗中的场景:“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筵面场圃,把酒话桑麻”。谈笑间忽然笔砚皆具,热情的村民希望远道来的客人们为朱子庙题匾。蜀中无大将,我何德何能,临危受命,只能尽力用最虔敬的心情,写下这辈子写过最大的毛笔字。写字的过程里,那些村民和我一起紧张,甚至为我喊加油;写好之后,又那样欢天喜地的向我道谢。看着他们的单纯、真挚、有礼、知足,我才发现我有多少礼仪是有口无心的,又有多少对中国文化的批评是自以为是的。是的,我从来就不了解中国,不了解中国人,不了解中国文化,因为我不曾谦卑地去理解过他们。
  离开朱家村,在又一阵欢送我们的鞭炮声中,我默默改写着自己对于文明的定义。第八曲安庆黄梅安庆的朱子会议是我参加过的学术会议中,最特别的一个。这是我参加过的第一个在台湾以外的学术会议,也是我参加过人数最多的学术会议(不过倒不是论文字数最多的会议)。我们依然受到热情的款待,不管是在住宿的招待上,或是会议论文的发表与讨论上,我明白,这个会议用了最大的诚意在包容我们几位才刚刚踏入学术圈,初生之犊不畏虎的研究生们,真的非常感谢。这是一次难得的体验,让我学到了许多宝贵的事。
  这当中,最宝贵的事,莫过于会议结束,要离开安庆的那个晚上。我们和几位来自大陆各地的老师、学生一起同桌吃饭,最后一餐饭,剩下的人少,大家反而不再像前几日那样拘束。张老师忽然提议要白天陪我们游天柱山的导游开口唱曲安徽有名的黄梅调,导游欣然答应,但她要我们有来有往,也贡献一首歌。于是黄梅调一曲过后,舒云学妹清唱了台湾的恒春民歌《思想起》,来自东北的教授又随性地唱起东北小调、新疆民谣,我们则以闽南语民谣,甚至是歌仔戏回敬。黄梅酸苦曲折,东北爽朗朴拙,凤阳花鼓俏皮可爱,加上风景壮阔的北方民歌,让人拍案叫绝;而台湾歌谣也不是只有“高山青”。唱着唱着,我们各自唱出最真实的家乡情怀。一来一往的歌声,交换着彼此文化中最美好的那一面;那瞬间,所有的隔阂与距离,都在歌声中消失殆尽。朱子的“理一分殊”,在这晚的歌声里,找到了最贴切的诠释。我知道人间事本有着各式各样的复杂,不能随便一概而论,牺牲少数或原囿多数;但其实,人间事也本有很简单的共通道理,只看我们有没有诚意去感受、去实践、去坚持。
  下回再相逢,且让我再以歌代酒,敬这份难得的缘分与情分,也敬我们心中共同拥有的昭昭天理,明明良心。第九曲合肥两岸在旅途的尾声,我终于看到了地理课本上曾熟悉地背过无数遍的长江。当然,我看到的仅只是一小段,不是长江的全貌,但终究我有幸看到了长江,看到了这条上亿中国人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水。在长江岸边的柳树下,我思考着这一路看见的许许多多风景,有自然的风景,有历史的风景,有山景、水景、夜景、日景。我不禁想起在这趟旅程的第一天,在参观大红袍茶树时遇到的那场大雨。在大雨里我问自己来这里做什么?来这里想看些什么?我告诉自己,我想看的,是人的风景。当旅程走到终点,我一边眺望长江,一边回顾。当我看着、想着,不知不觉我已无法置身事外,用超越的视角俯瞰这一切,忍不住想与这些事物一同悲喜起伏:朱子小学校里孩子们无邪的笑容;朱子宗亲会朱大姐做笔记的专注神情;国殇日的那个夜晚,看着电视忍不住落泪的伤感;摩崖石刻的河岸旁,看着违规的人们,义愤填膺的我们。我知道,我已经成为这风景中不可切分的一部分,我说的话,写下的文字,走过的路,也终将成为让别人观看的风景。
  长江水黄黄滚滚,看不到对岸;这一路上贤人名人古迹俯拾即是,却看不清年代;两岸的距离与历史的课题,本来就不容易厘清,但无论多远,我们都一致想到达位在彼岸的合肥。我相信,这条朱子之路,会永远在我心里,提醒我该往前的方向。
  (张晶晶:台湾大学中文系博士班) 哲学的涟漪——武夷山朱子之路有感杨舒云拎着一口大皮箱,一行人抵达武夷山;这座海拔并不高的名山,享有世界双遗产地的盛名。在朱子后裔所组成的朱氏宗亲会盛情款待下,我们这群来自台湾的学者与学子们,将在此地生活一周,寻访朱子留下的足迹,走朱子走过的路,展开一段古今对话的时空旅程。
  在八月八日开幕式前的两天,我们领略了武夷山的秀丽卓绝的自然风光;站在天游峰顶端,鸟瞰山脚下的九曲溪,与此地独特的丹霞地貌。碧水、青山、蓝天、白云,就这么微妙而和谐地构成一幅壮丽的巨画,映入我们的眼帘。江山万里情,只有登上这壁立万仞,才知道自然山川可以这么地扣人心弦。这儿,便是孕育朱子理学的摇篮,武夷山。而我,一个长年局限在书斋中的学子,如何能不惭愧自身的渺小?如何能不被此情此景所震慑? 山水,朱熹,宏阔的自然与文化的洞天,就这么在我眼前展开。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开幕式后一日,我们开始“寻迹”前进,某个早晨来到了朱子故居,一个莲叶何田田的纯朴乡里。参访过宅邸建筑后,解说员一面吟着《观书有感》,一面带着我们绕过前院,去寻找诗中那一泓清泉。
  《观书有感》是儿时朗朗上口的名诗,然而,对我们这群遥远的异乡人而言,这“半亩方塘”与“源头活水”,不过是一句象征性的符号,一段藉由水泉来譬喻的哲理。然而,当我真正站在“半亩方塘”之前,才发觉这段耳熟能详的诗句,原来是朱熹每一天真实生活的体验。那天,阳光自树梢叶隙洒落在水塘间,清透的塘水成为一面明镜,投射出我们这一群年轻学子的倒影;百年前,朱熹的倒影,也曾经投射在这里吧?自然而纯净的水泉,在朱熹的诠释下,抽象化而成为知识的象征;而我们在数百年后,透过朱熹的诠释,重新回到这具体的泉水所在地——此时此刻,徘徊的已不只是天光,不只是云影——物象与哲理、具体与抽象、古与今,都重叠在这面水镜之上,成为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我虔敬地啜引着“源头活水”,清凉的甘泉,顺着喉头流入身体……曾经,朱子也是这么啜饮着塘中的甘甜吧?自然的生命进入人的体内,物与我之间究竟应该如何辨析?“格物致知”,也包含着这样甘纯的体认吗?十二世纪末的朱子,与廿一世纪初的我们,分享着同一处自然的甘甜,朱熹的哲理彷彿随着水流,内化至我们的生命……然而,相去近千年的历史,朱子哲理固然能如甘泉般透入生命的深处,能不能也被重新转化,成为因应新时代的能量呢? 这趟朱子之路,带给我的第一个震撼与触动,莫过于这一泓清泉。而此后几天的种种见闻,也就如同这一泓清泉,与那一首《观书有感》,不断地在我心中徘徊,形成生命的源头活水,促发无限的哲学涟漪。
  当我身处于鹅湖书院的讲堂,聆听杨儒宾老师的声音在木造建筑中回荡;仲夏的早晨,蝉声彷彿乐曲般,依循一定的节奏抑扬顿挫……总觉得进入一种独特的心灵状态——安详、平和,如啜饮那甘甜的活水般,沁凉而自在。在这承载着历史轨迹的讲堂中,学问不再只是一种单纯的知识追求;在师生对答之间,形成一种氛围,引导着圣贤经典,一点一滴渗入我们的生命。当我们静坐,便是再一次沉淀自我,试图使内在本质的天性,经由一次又一次的提炼之后,逐步显豁。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学习环境与学习方式呢?竟让人如此探触心灵的深处,使学问与生命交融至此? 在这一个资讯爆炸,人与人之间竞争激烈,而知识逐渐沦为贩售商品的现当代社会,是不是失去了一份精神的依归?是不是缺少了一个价值的根源?昔日读书人“以道自任”的使命感,和“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意识,仿佛随着现代化的潮流逐渐湮灭,成为一缕孤魂,飘荡在空荡荡的古迹与陈旧的书卷中……经过时代的巨变、历史的灼伤后,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我们是不是遗失了什么?我们能不能找回来?我们能不能试图呼唤? 那一泓清泉饮入了喉头,也沁入了心坎;鹅湖书院的体验,更形成一波波涟漪在心中扩散。走过了朱子巷,在每一颗鹅卵石上,品味着八百年时空的交错。我们这一批新时代的知识份子,经由这个独特的机缘,来到这块土地,体验朱熹生命的旅途。我们可以浮光掠影般地匆匆离去,船过水无痕;但也可以在一步一脚印的同时,细腻地观察、感觉、体悟,并将这段旅程所经历的一切,深刻地烙印在心版上,成为个人哲学的资产。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形成一股召唤传统价值的能量。
  一个星期,便这般稍纵即逝,说来短促却也漫长;短促的是具体时间的轨迹,漫长的却是在追寻朱子生命的足迹中,同时提炼自我心境的历程。朱子之路,是一条知识之路、哲学之路、历史之路、文化之路,同时也是生命之路;走在这条路上,我们沉吟、我们思索,朱熹的哲学思维便仿佛随着我们的脚步,逐渐在廿一世纪获得新生。(杨舒云:台湾政治大学中文所研究生)回返以超越——再续朱子之道林世贤在2010年8月8日晚上,听闻杨儒宾老师筹组朱子之路研习营的用心后,对朱子之路开始有了较深的认知与体会。对这趟朱子之路的心得,的确就是从对“人”的感受开始的,旅程中感受最深的,同样也莫过于“人”了! 8月6日来到武夷山——朱子一生学术活动的主要地方,无需讳言的,感受并没有很强烈,直至8月8日晚上的聚谈,听了杨老师的初衷,以及当时每位旅伴的想法,才让我对朱子之路产生比较不一样的看法。此刻开始,我感受到有许多人不为了利益,努力地在为朱子及其文化付出,希望能够延续一代大贤朱子的精神与教诲;同时也为了文化的保存和传递,投注那么多心血。这些,让我不只是走在朱子之路上,更重要的是,感受到朱子之道仍存在于今天。
  今日以利益为主导的各种风气、思维,是否甚于朱子所处的那个时代,我们不得而知,但,应该是不亚于的。记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句充满利己甚至自私思维的谚语,风行了好一阵子,这样的流行与时风,不得不令人担忧。所以当看到有一群人,愿意为了发扬朱子文化而让渡出那么多的私利,心里着实感动。因为,朱子当年所严厉批判的,正是功利主义,而旅途中正看到了朱子之道的延续。
  在今日,的确需要再延续朱子之道,学习朱子的公心,藉着回返朱子之道,来超越当代许多有待批判的时风。
  不过,以一位大贤的修养,大概不会希望后人以他为修养止境。
  换言之,朱子恐怕不会认为后人以他为修养的最终目标就足够。且不论朱子之道与孔子之道二者间的异同问题,但可确定的是,回返孔子之道是朱子念兹在兹的志业。朱子认为自己是在提倡孔子之道,而非朱子之道,因此,我们有必要延续朱子这样的关怀,更进一步地回返至孔子之道,而不只是以朱子为止境。
  孔子内心所祇愿,无疑是一大同世界。小康社会很难达成,能够将生活世界提升到小康境界,已是众生之福。然在孔子心目中,成就大同世界才是止于至善,是以,我们更需学习的是孔子如是之宏愿。
  朱子认为佛老为异端,并强烈批判之,表现出强烈的正统意识,或说本位主义,然其分别尚显,所成就的是小康社会。可如今已是全球化且多元的时代,或许我们该从小康社会的视野,提升至大同世界的胸襟。
  且将儒、释、道、耶、回五教之创始人,与后来跟随者的言行区分开来,我们恐怕很难否认,五教创始人的言行,确实能够德泽万代,裨益众生。藉着延续朱子之道进而回返孔子的大同心愿,我们或许有必要再超越朱子——虽然不一定做得到,但值得努力。
  朱子的正统意识,使他不遗余力地实践并提倡孔子之道,后者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但我们未必要如朱子因为强烈正统意识而排他。孔子的大同心愿,应该会很希望有共同理想的人一起努力,而不是抑人扬己。
  倘若释、道、耶、回当真有裨益众生处,何妨阐明并发扬之?如何使儒、释、道、耶、回五教的精蕴尽出,并随顺不同的民情人心,予以适切相合的精神资源,也许比区分正统与异端,来得更有助于天下苍生。
  走在朱子之路,感受朱子之道,思及此,让我想到二度回返与超越:一度回返朱子之道以超越当代弊病,再度延续朱子之道进而回返孔子的大同心愿,以超越朱子之道可能带来的本位主义。(林世贤:台湾政治大学中文硕四)也谈鹅湖之会——朱子之路有感陈美容当我写这篇文章时,距朱子之路研习营结束已有一段时间,而我终于有了时间,来清理自己颇为纷乱的思绪,将关于朱子之路的些许心得零星记下。
  犹记得8月6日,初到武夷山,阳光热烈得让人炫晕。几乎是毫无准备地,一下子就开始了朱子之路的行程。武夷书院、紫阳故居、朱子巷、兴贤书院、鹅湖书院、寒泉精舍、黄坑墓园…….我们沿着朱子出生、成长、讲学、终老之地一路寻访,寻访先师先哲曾踏过的足迹,寻访古圣先贤的浩瀚哲思。
  武夷书院意蕴深远的拜师礼;建阳黄坑青山环绕、竹风摇拽的朱子之墓;五夫朱子每日讲学往返、寻幽问道的朱子巷,以及古樟葱郁的故居紫阳楼,这些都将成为我记忆中的粲灿明珠,而令我感想最多的,却要数鹅湖书院。鹅湖书院原是唐大历中大义智孚禅师于公元756至761年建的鹅湖慈济禅寺,宋淳佑十年(1250)建书院于鹅湖寺旁,朝廷赐额“文宗书院”,明景泰年间(1450—1456),更名为“鹅湖书院”。鹅湖书院因宋孝宗淳熙二年(1175)的那场“鹅湖之会”而闻名天下,故而访鹅湖书院,不能不让人又重提起“鹅湖之会”。
  据悉,“鹅湖之会”的经过是这样的。朱熹本来想在淳熙乙未春与吕祖谦在婺州相会并同为天台雁荡之游,但因朱熹当时屡次以多病为由辞免朝廷之命,如果去浙游山,或恐会有嫌疑,因而改由吕祖谦入闽相会,其哲学经典《近思录》便是在此期间二人共同编辑的。在此之前,自乾道八年陆九渊得举之后,江西二陆的影响增长很快,而朱熹、张栻等人闻其风旨,断其为禅学,并为此而感到忧虑。如朱熹与吕子约的书信中有言:“陆子静之贤闻之盖久,盖似闻有脱略文字、直趋本根之意……”“近闻陆子静言论风旨之一二,全是禅学,但变其名号耳。竞相祖习,恐误后生,恨不识之,不得深扣其说,因献所疑也。然恐其说方行,亦未必肯听老生常谈,徒窃忧叹而已。”可见朱熹颇有愿与陆氏面扣其说之意,而当时的陆九龄也表示有问道朱熹之意,于是曾为陆九渊考官又与朱熹相善的吕祖谦便成为这次相会的召集人和主持人。
  关于吕祖谦召集“鹅湖之会”的目的历来说法不一,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根据陆氏门人朱亨道的说法:“鹅湖讲道,切诚当今盛事。伯恭盖虑陆与朱议论犹有异同,欲会归于一而定其所适从,其意甚善。”也就是说,吕祖谦意欲调和朱陆之学,折衷两家,达到“会归于一而定其所适从”的目的。另一种说法是根据鹅湖之后吕祖谦与友人的通信:“某留建宁凡两月余,复同朱元晦出至鹅湖,与二陆及刘子澄诸公相聚切磋,甚觉有益。元晦英迈刚明,而工夫就实入细,殊未可量。子静亦坚实有力,但欠开阔耳。”“前书所论甚当,近已尝为子静详言之。讲贯通绎,乃百代为学通法,学者缘此支离泛滥,自是人病,非是法病。见此而欲废之,正是因噎废食。”认为吕祖说是完全赞成朱熹的为学方法而不赞成陆氏的为学主张,因而鹅湖之会吕祖谦的用意是要和朱熹一起矫正陆学之偏。
  窃以为,以上两种说法都不是吕祖谦的真正目的。吕祖谦是有家学渊源的人,吕氏一家,自六世祖吕公著始,登学案者七世十七人,“祖谦之学本之家庭,有中原文献之传”非虚言。吕氏家学的特点便是以儒家思想为宗,同时博采众家之说,即“不名一师,不私一说。”这种治学方法使他极有可能希望通过鹅湖之会朱陆之间的论辩,取两家之长去两家之短,达到博采众长的目的。《宋元学案》将宋乾淳以后的学派分为三派:朱学、吕学、陆学,认为“朱学以格物致知,陆学以明心,吕学则兼取其长,而复以中原文献之统润色之。”因而,认为其欲“会归于一而定其所适从”,或认为其欲与朱熹一起矫正陆学之偏都是不准确的,应该只是要集两家之长“会归于一”,而并无要“定其所适从”。
  鹅湖之会的论辩未留下详细记载,只能根据陆氏门人朱亨道所记“鹅湖之会,论及教人,元晦之意欲令人泛观博览而后归之约,二陆之意欲先发明人之本心,而后使之博览。朱以陆之教人为太简,陆以朱之教人为支离,此颇不合。”推测其主要分歧集中在“为学工夫”上,如何看待和处理为学工夫上“道问学”与“尊德性”之间的关系是争论的焦点。陆氏的“心”学使其必然以“尊德性”为先,而朱子“理”学也意味着其“道问学”的优先性。其实在鹅湖之会后双方的立场都稍微有所改进,然其基本立场均未曾改变。
  鹅湖之会是朱陆之辩的开端,作为一个事件,其在论辩内容上的意义是有限的。然而,集大家于一堂面对面的论辩则是前无古人的盛事,论辩之风遂为学者转相仿效,由此而形成了书院的“会讲”制度,开创了理学论辩之先河。
  颇以未能在书院效仿古人论辩一番为一件憾事,不过能在书院静坐一场体验“未发”之情却也别具深意。(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哲学系)朱子之路心得陈盈瑞研究宋明思想者,不能不识朱子;研究朱子者,更不能不了解、接触其生平事迹。荀子云:“学莫便乎近其人”,虽哲人已往,无缘亲炙,然幸运的是,我们仍可亲身走进朱子曾经一步一脚印的世界,与之神交。2010年的8月初,我很荣幸地,与这位文化巨人作了心声上的交响。
  这次的朱子之路有着我许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踏上大陆、第一次与来自各地的优秀学者及同学们在充满理学氛围的旅途上交流。也许是老天感受到我们向文化巨人致敬的这份诚心吧!出发当日的中正机场上空,晨云呈祥,形如逐日的凤凰,静静徜徉穹苍。我对同车的孟谦说:“你看,凤凰逐日!”他说:“真是个好兆头!”可惜我俩当下都忘了拿起相机,为这特别的一刻烙下永恒的印记。到了机场,团员陆续入列,相互寒暄,其中,朱茂男会长和蔼的语气及长者般的叮咛,特别令人印象深刻。我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是朱氏后裔寻根的向往及毅力,那一抹全心付出又甘之如饴的微笑,令人油然生敬。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昔日接触的关于朱子生平的种种记载,都在这几天行程中,一页页活泼泼地翻开了。武夷的山水真美,气势奇崛,传说里,三十六峰的奇形怪状,如大王、玉女、鹰嘴等,背后都有其故事由来,动人心弦;水帘洞下,我仰望着,想像大自然所启示的智慧,就是那柱清水,直泻而下,源流滚滚,永不止息;登天游峰的台阶很长,游人接踵比肩,真是难爬的一块“大石”啊!可是在汗雨夹杂中,那登临后一览众山小的乐趣,竟是无比深刻!郭沫若曾说:“桂林山水甲天下,不如武夷一小丘”,桂林我没去过,如今看来,武夷之秀果真名不虚传。但最让我“享受”的,还是九曲江上的舟游。何以说“享受”呢?因为那不仅有水色山光可餐,还有梢人的妙语等待咀嚼。乘着舟,顺着这九曲银练,时而沉思,时而左右顾盼,好想与袭人的清风共舞,又好想就这样躺在大河之母的怀抱中,波光潋滟,我怡然自得。心想:这会儿来得早了,如果中秋那天来,天上、水上、心上各一个明月,又不知是怎样的人间风味啊!在这里,胸次不觉开阔起来,好像宇宙、自然根本与我不分,彼此间融通无二。古人书院常落脚于山明水秀处,因为山水不只陶冶学者之胸怀,渗透学者之意识,更成就了天地自然与吾身一体同化的精神底蕴。朱子在武夷生活了大半辈子,或许可说,他的境界,就是体证武夷山川之境界吧! 山水之外,书院、精舍的参访,更是朱子之路的主轴。如果说水色山光渲染成朱子之路一页页令人心旷神怡的底色,那么书院、精舍的风情及背后所蕴含的传道精神,便是书中最精炼又清晰的文字。但这些文字不是僵住的,八百多年来,它们跳动着,时如鸢飞,时如鱼跃,任游人、学子活泼泼地感受,还带着活泼泼自强刚健的心离开。“这当中一定有着不可言状的一种精神力量或实体存在着……”我想。虽然我慧根稍钝,没有感受、体证到那股实在的力量,但在参访过程中,凭藉着想像、揣摩八百年前学者修身、传道的盛况,竟也不自觉地肃然起敬。朱子自幼即饱受生离死别之苦,虽终生不忘中原之志,一生立朝却不足两个月,就连晚年得幸侍讲经筵,也在政治及学界的风波中喟然退去。但他仍孜孜不辍地传道授业,一心信仰、承继自己所追随、体证的道,不畏时势压力,更无论物议之诽谤。其“居家则寒泉谈经、武夷授课、沧州讲学,外任则白鹿书院、漳州道院、岳麓书院,随政兴学,门人弟子遍布天下”(陈来先生语),生命力之强,毅力及志气之宏大,真如杨儒宾老师所惊叹的那样:“恐怖而令人毛骨悚然”。想当年为了回应士大夫对他致力书院建设之讥笑,朱子还曾不顾腿疾,跋涉数百里亲登延和殿向孝宗表明自己之忧虑远识,这近乎“殉道”之气魄,不觉令人眼眶一红。如今驻足于朱子曾传道之地,斯人既往,但斯文犹存。方彦寿先生告诉我们,紫阳楼可说是朱子办学的源头,实为一“准书院”。这不正是融合居家与讲学,实践生活与道德合一吗?朱子想表达的,或许正是那套修身齐家的仪范,他最常用的问答教学法,也该是从这时就开始了吧!如今置身其中,虽人非物换,我仍想像自己就是那个景仰夫子风范的问学青年,在这里,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把我窒息了;武夷精舍则是中国师生自建校舍的滥觞,更是朱子“知道之难行,退而奉祠”后的第一个重要传道据点,他的学问在这里成熟,朱学也在这里壮大、活跃,以致“诸大儒云从星拱”而“闽学集濂、洛、关之大成,皆讲学于此山者”(史贻直语)。因此朱子之路的始业式在这里举办,别具意义。要知道,朱子是非常重视传承的,我们在《释奠仪式》中便可看出他对孔子祀典之讲究。而我在始业式所感受、感动到的,也正是这种师道精神的重现。钱穆先生说:“宋学最先姿态,是偏重在教育的一种师道运动”,这曾被韩愈感叹为“不传久矣”的师道,经过宋初三先生等人的努力,在书院形式的讲学中终于被复兴起来。我们仍可想像当年朱子与学生在应对进退、仪表辞色间,是多么稳重而各得其宜啊!可惜八、九百年后标举个人主义的今天,什么叫“尊师重道”,恐怕已没有多少青年学子在意了。但我们不能气馁,因为尊师重道的动力——一种“敬”的心态,是人人皆有的,只是现代人有太多外诱,不再能自觉罢了。身为未来的教育者,我们或许不必时时严肃如当年胡瑗的“头宜正”之教,学生们当然也无须再“立雪”或“立雨”以表示敬意,师生间可以亦师亦友,跟着时代,相互成长。我们所必须提醒自己与学生的,该是一种反求诸己、反躬自省的态度,简言之,正是当下“心安与否”的问题,如能时时反问“我心安否”而不自欺,便能常保“敬”而“谨”的状态,如此,则无论师生、亲子,乃至社会万般风貌,必能有其合宜的应对关系,人人各安其职,各适其分,岂不乐哉?理学家所说的“常惺惺”修养和“理一分殊”在社会上的呈现,不正近乎此吗?这似乎是个简单的道理,可惜现代人把它变得太难了。身为未来的教育者,传统文化的重要精髓我们不能丢;鹅湖书院更是本次参访行程的重点,它在思想史上铭刻的鲜明印记,让我早早就想亲身走一趟。为了到这里,我们不惜以两小时车程,由武夷翻过分水岭,进入江西铅山。因为这是条求道的路,当年朱子与吕祖谦,该是这样走的吧!在书院里,我们聆听杨儒宾老师及诸位先辈的讲授,获益良多,虽然当年辩论的鹅湖寺已不复存在,我仍可体会并想像那种为心中真理力争不让的热情,以及一道道墙垣所构筑的庄严感。尤其朱子那种礼敬后辈(陆九渊小朱子九岁)并肯与之论辩的心胸,令人钦佩,而吕祖谦为调和朱、陆分歧所做的努力,开南宋学术交流之先河,更见其一时领袖之风范。这证明了:真理是愈辩愈明的,学问之前,没有身分问题。君子们不就是该这么地“和而不同”吗? 试想:众多学子到书院追随大师,为了科考功名否?当然不是!虽然科举大权该是理学家们从不曾放弃追求的,因为这是实现心中理想与信仰的重要途径,但我相信,科举考试从来不会是书院教学最主要的目的,起码在元代之前是如此。当年陆九渊在白鹿洞让朱子频频挥扇的一席演讲,不就是书院精神最好的写照吗?也无怪乎“举业妨道”的感叹,会在历来理学家,乃至有明王阳明口中发出了。再想想只重成绩不重道德品格的今日教育,真不免令人感到一丝怅惘。
  从武夷回台湾已逾一个月了,然当时途中的点滴,仍记忆犹新,限于篇幅,只能略发不成熟的感想如上,其他如朱子巷、五夫社仓、朱子小学、黄坑朱熹墓等处所带给我的感动启示,就不再一一陈述了。我要说:我们有幸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世界,真的是非常幸福!有兴趣的朋友们,不妨亲自走一趟朱子之路,相信大家的体会,必然更深刻于我。感谢朱茂男会长及朱氏宗亲会同仁为这次活动所做的安排贡献,感谢杨儒宾、张崑将老师的付出,以及诸位先辈和同学们的指正,惠我良多,无法一一指出。且盼我们来日再聚。(陈盈瑞:台湾大学中文系博士生)竹林、荷田、老樟树——朱子之路的风景与意象杨锦璧几年前,为了追求安身立命的学问,选择了理学;这个暑假,为了踏上朱子之路,来到了武夷山。没有事先作功课,说白了这趟来就是“假学术之名,行观光之实”,然而阅读朱子之路的风景,还是兴起我的怀古之思与尊贤之情。
  武夷山水确实可以让人放下俗世凡扰,但自小生活在台湾嘉南平原的我,对乡村有种特别的情感,因此更喜欢天光下的竹林、荷田、老樟树,以及静静座落在其中的农舍、瓦厝、土角屋,就连纯朴乡村冒出现代的水泥楼仔厝的那种不协调感,也让人觉得和早期台湾乡村有几分相似,格外地亲切。
  朱子故居紫阳楼,就是隐身在这样偏僻而安静的乡村风景中,为盛夏中盛开、盛产的大片荷田所簇拥着,门前有娟秀的小溪,和数颗高大的樟树,真是美不胜收。虽然台湾也有荷田,也有老樟树(前阵子去南投集集玩,“大众爷祠”有颗七百多年前的老樟树,比朱子亲手种的樟树稍微年轻一些),但眼前风景更有溢出自然的人文灵光;使我对“地灵人杰”之说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地灵所以人杰,人杰所以地灵。紫阳楼附近的“灵泉”沁凉甘甜,而“灵泉”之所以“灵”,主要还是因为这里的山水孕育了一代哲人朱子吧!对我们这些我们这些贪杯的外来客而言,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站在紫阳楼外,听一听溪水声,放眼看一看清丽的荷花与纯朴的农舍,想像横摄的天人合一之空间感;再摸一摸老樟树,抬头瞧一瞧穿过叶缝的阳光,想像纵贯的天人合一的空间感,瞬间也就忘记自己观光客的身份。走进朱子的居所,最想看的不是房子格局、屋内陈设,在意的反而是门、窗、屋檐、天井等任何可以连接外面世界通孔或缝隙,那里比较有我想窥探的风景——朱子在紫阳楼读书搔头之际看见的风景。
  从武夷山往返紫阳楼的路途是有一段距离的,曾有人以为在古代需花费二至三天的路程,也有学者表示一天就够了。所谓一天,并非这辈子就这么一天(像我们这群过客),朱子往返几趟,就花上几天。大家在车上聊天或睡翻的时候,我则是握机会浏览朱子一天所看的风景。
  写硕士论文期间,为了省钱租了一间很小的雅房,小到我不敢买太多书,免得只能在纸箱里叠着放,但是房间一角的”L窗户,为我收进了日光、河水、夹岸草木、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流水声,以及公寓、街道、都市一角的喧闹声,所以这个小小空间并不狭窄、并不与世隔绝。搬家以后,我还是很怀念当初苦思论文时所看的风景,以及往返小雅房和学校的路(大概中学时期搭火车通勤之故,对于求学路途的风景也十分留意)。不管是静态的风景或动态的风景,是理学赋予它特别的意义。
  就读博班之后,曾在课堂上听锡三老师谈他的“哲学之路”,不禁心向往之,所以我也试图探寻自己的哲学之路。某一天,走在中正大学湖面的大桥时,领悟到当下已经走在属于自己的“哲学之路”上。就在我每次前往课堂的路途上,就在我用不成熟的准“理学”去思考课业、人生等难题时,沿途所穿越的风景——嘉南平原、民雄的凤梨田、中正校园——构成了为我个人的“哲学之路”。
  之后听说有朱子之路研习营,有机会参观传说中的紫阳楼和鹅湖书院,加上锡三老师也再三推荐,就一直期待亲自来走一趟。我在这趟旅程中遥想朱子生前看见的风景,又怎么可以不好好体验一下朱子的“哲学之路”,故举目所见均令人动容。既来之,怎么可以只拍些楼牌、匾额的照片就满足?怎么可以只走过五夫镇的“朱子巷”就满足?我为那些远道而来却在车上睡着的同伴感到可惜,但是早起出门、长途车程和懊热的天气确实让大家容易疲倦,所以没几人和我一样可以在漫长的车程中自得其乐,连碎石路的颠簸都可以视为情趣,陶醉于看似平淡无奇的乡野风光吧! 这趟旅程中最接近朱子的时刻,也可以说是我生平最接近朱子时刻,是祭拜朱子墓,持香绕朱子墓的那一刻,可惜当下我并没有感受到庄严神圣的气氛,反倒在疑惑“礼”是什么,在思考“礼”的形式与精神应如何取得平衡,诸如此类的问题。(因为接连几天的应酬酒席让我觉得有些疲乏,加上以为是照古礼祭拜,却行三鞠躬礼让我感到惊讶。孔子说:“祭神如神在。”我想,那么祭朱子也当如朱子在。持香绕行朱子墓时,我问朱子:“礼是什么?”朱子不语。但是在我独自步出墓园,只身走在荒烟蔓草的蜿蜒小路上,摇曳的竹林似乎在暗示我,“仪式”的进行自有其庄严性与神圣性,如果读朱子的书、研究朱子思想,才是我最接近朱子的哲学的心灵的时刻,或许这才是我和朱子沟通最适合的“仪式”。不过,作为一个客人,应当入境随俗;又作为一个有意研究理学的后辈,应当好好感受仪式中的庄严与神圣才对。然而,我在祭祀的过程分心,对一代哲人朱子来说,恐怕也是相当失礼的行为。此外,从血缘关系的事实与情感认同的角度考量,我的家人也会祭拜祖先以表达追思之情,怎么可以不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无礼地质疑起朱子后人和祖先沟通的传统“仪式”呢?换做是我,能这么用心维护祖先的墓园吗?尤其是这么值得家族尊敬而与有荣焉的祖先!这是朱子本人以及朱子宗亲透过“礼”的仪式为我上的一课。
  之前,武夷山“壁立万刃”那片高耸岩墙下,坐在广阔草皮,我望着岩壁上题的“仰之弥坚”,想着孔子,再望着旁边的竹林,想着阳明,调皮地想像自己在格竹子尔尔。但是,祭拜过朱子与祝夫人墓之后,再看见武夷山的竹林,我会先想到朱子,想起通往墓园的小路的荒凉肃穆感,想起文天祥说的:“哲人日已远,典型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在哲人静卧的这片土地上,我们仿佛穿越时光,与朱子对话,与朱子一同观赏竹林摇曳的姿态,一起聆听伴随竹叶抖动的风声,用心感受,细细体会,不才如我,似乎也能迸出一点理学的灵光。
  回程在武夷山飞厦门的班机上,幸运地坐到靠窗的位置,我又贪心地捕捉起此行最后风景,在福建丘陵起伏与河水蜿蜒之上,意外发现“天光云影共徘徊”的实景(我一边拍照,一边又开始幼稚地想像:朱子如果有机会坐飞机,会不会和我一样爱上这风景)。在惊叹于诗的语言的神奇之余,对朱子描写的理境也有另一种美学的体验;至于境界的体验,还有待我日后继续耕耘。
  此趟朱子之路,所见美景甚多,收获也甚多。武夷山水以及朱子留下的文化遗迹为我们启发的灵光,已化作理学的种子,被我们一行人带回台湾,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会陪伴我们一同读书、一同成长,开出丰硕的生命果实。(杨锦璧:台湾中正大学中文研究所博二)与朱夫子一路同行——来自朱子之路的报告袁咏年朱子之路在朱茂男会长的全力推动下,在世界朱氏联合会和台湾朱子学研究协会的精心筹措下,已经昂首阔步走进了第三个年头。
  2010年,在这个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年份,在纪念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朱熹诞辰880周年系列活动在全球全面展开的时刻,海峡两岸的师生重走朱文公当年走过的道路,无疑具有更加重要的意义。
  8月6日到11日,由台湾大学、北京大学、北京清华大学、台湾清华大学、台湾中正大学、东海大学、政治大学,上海复旦大学、福建师范大学和福建农林大学等海峡两岸1 1所大学的师生,朱氏宗亲与相关学者40多人组成的2010年朱子之路研习营,在世界朱茂男会长的率领下,再一次抵达武夷山,开展朱子文化体验研习活动。
  一、武夷精舍:首业式与释菜礼 8月7日,这一天的美景让来自两岸的师生,特别是从宝岛台湾初次来到武夷山的师生们目不暇接! 在游览了水濂洞、武夷宫等著名景点;攀登了天游峰,感受武夷山水的精华;泛舟九曲溪,领略朱熹笔下《九曲棹歌》的意境;观看了《印象大红袍》的夜场演出,品尝了张艺谋们冲泡出来的武夷茶的独特风味之后,8日上午,研习营的师生们走进了武夷精舍。
  武夷精舍是朱熹创建的第三所书院,在武夷山景区五曲隐屏峰下。淳熙九年(1 182)七月,朱熹在浙东提举任上弹劾贪官唐仲友受挫,次年正月奉祠而归武夷,建此书院,四月落成。从淳熙十年到绍熙元年(1183-1190)的八年中,他在此聚徒讲学和从事学术活动。这一时期,是以朱熹为代表的闽学派迅速壮大、学术活动空前活跃的一个时期,也是朱熹的学术思想走向成熟的时期。
  今天,这座古老的书院将迎来一批特殊的师生,我们要在这里举行一场特殊的“开学仪式”,在这所由朱熹亲手创建的的书院内举行2010年朱子之路首业式。
  负笈何方来?今朝此同席。
  日用无余功,相看俱努力。
  这是朱熹当年为从学于精舍的门生的题诗,似乎也是对两岸莘莘学子的勉励。
  上午10时许,首业式开始。
  首业式的第一阶段由闽北朱子后裔联谊会会长朱土申和世界朱氏联合会秘书长朱政光主持,向先贤朱熹施拜师礼。
  拜师礼参照古释菜礼的程序进行。在主持人的有条不紊的主持之下,朱子之路研习营全体师生谨向先贤朱文公像行最敬礼开始,全场肃然挺立。接着是“欢迎会旗进场”,二十几位身着朱子之路会服的研究生们,跟随在四位手执朱子之路会旗的旗手之后,从书院大门外缓缓地步入书院正殿。
  与拜学员就位后,在学员代表学生团团长台湾大学博士生吴孟谦的率领下,全体人员齐向先贤朱文公圣像行最敬礼三鞠躬。接着由学员代表吴孟谦恭读《祝文》:“维公元2010年岁次庚寅年甲申月朔日壬辰拜师日庚寅,恭值第三届朱子文化节朱子之路研习营始业式,学员代表吴孟谦偕与拜学员等,敬设学子求学拜师礼,谨以文房四宝、戒尺、智慧笔之仪,敬献于先贤朱文公前曰: 维先师德侔天地,道贯古今;有教无类,德泽生民。
  万统共仰,亿众归心;天生木铎,传道传薪。
  纬武经文,中和位育;祷我先师,圣德庇佑。
  莘莘学子,智慧开启;同见同行,薪火相传。
  大哉文公,鉴我至诚。谨拜向先贤朱熹施拜师礼后,接着是学员向研习营的各位教授行拜师礼,由学员代表向团长呈释菜六礼,其余学员自备礼物敬呈各位来自两岸高校和研究机构的教授,教授则回赠学员礼物。最后,由受礼教授带领学员齐诵《朱子家训》。之后,主持人大声宣布“礼成!” 在朱熹创建的书院中重现释菜古礼,这一幕让每一位在场参与者深受感动。许多适逢其会的游客也屏着呼吸,伫足观看。摄影机,照相机,闪光灯不停地闪动,都想记录下这一历史性的时刻!朱熹当年在闽北创建书院,曾在武夷业精舍、考亭书院行释菜礼,由于历史的原因,这一尊师重道的传统并没有保存下来,朱子之路的师生们通过研读朱子文献,结合当今时代的特点,将其重新发扬光大,并在武夷精舍重现这一历史性的一幕,作为现场的参与者之一,我辈何其幸哉! 虽然,因为是初次在书院行此大礼,有一些环节上感觉还不到位。如朱杰人教授就对行礼所用的音乐表示不满意,认为可以选择更好的配乐。他表示回去以后,要找一位资深的配乐师来解决这一问题,让这项活动能在今后做得更加完美。但从总体来看,这项活动还是相当成功的。以至石建华副书记在拜师礼结束后,立即表示,希望能将释菜礼整理出一份可供操作的程序来,每年的教师节,能率先在闽北的学校进行推广。
  首业式的第二阶段是贵宾致词。由闽北朱子后裔联谊会副会长、武夷山市副市长朱锡勇,和台湾朱子学研究协会秘书长张崑将的共同主持。先后有南平市委副书记石建华代表市委、市政府致欢迎词,朱茂男会长代表世界朱氏联合会致词。之后是朱子之路台湾团团长杨儒宾教授,和大陆团团长朱杰人教授致词。
  石建华副书记在欢迎词中说,来自海峡两岸的专家学者和青年才俊们欢聚在美丽的武夷山下,共同参与朱子之路研习营活动。通过实地寻访朱熹一生的活动足迹,体验和领悟朱子思想精神,对考察、研究、传承和弘扬朱子文化,乃至推动朱子文化旅游、经贸合作等都具有重要的意义。朱子之路所涉及县(市)要予以大力支持,积极主动对接,认真做好接待服务工作,充分展示地域文化特色,加强文化交流合作,为研习营活动的顺利进行创造良好的条件。他指出,在海峡两岸有关方面的共同努力下,朱子之路研习营活动一定会越办越好,参与人士一定会越来越多,朱子之路一定会越走越宽广。我们期待,通过这一平台,更好地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共同推进两岸民间文化交流与合作,携手共创美好未来。
  朱茂男会长在致词中指出,近年来,世界朱氏联合会通过连续举办朱子学研讨会,将朱子学推向了国际。2008年朱子之路的首航,由杨儒宾教授担任首航者的角色,得到了热烈的回响与鼓励,使我们感到这是一项值得推动的文教志业,参与首航的朱杰人教授倡议并希望将此固定下来,打造朱子之路,使其成为具有特色的国际品牌。在朱子之路的行程中,借由学者及学子们,以读朱子书、行朱子路,进而思朱子之道的精神,累积对于经典中知识的体认,进而发扬朱子学,达其永续传承朱子文化的愿景。他指出,参访名胜古迹时的感动,往往在于其背后所被赋予的文化意涵与人文价值。今日借由朱子之路的始业式勉励在座的莘莘学子们,在朱子之路上,能够寄以“人文心、关怀情”的学习精神,于参访朱熹故里的遗迹与山水间有所收获,日后加以发挥“终极关怀”、“源头活水”的理念。
  二、世纪桃源:朱子及其时代学术论坛 8日下午2点半,在我们下榻的世纪桃源酒店三楼会议室内,研习营开始了此行的第一场学术论坛。
  朱茂男会长致词之后,分别是由古伟瀛主持,田浩主讲的《释义<朱子家训>中英版》,和杨儒宾主持,由朱杰人主讲的《<朱子家礼>:从文本到实验——以婚礼为例》。
  田浩老师是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历史、哲学与宗教学学院教授,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所访问研究员。他师从于美国著名的中国思想史研究专家余英时先生,现在是著名的朱子学研究专家。他翻译《朱子家训》是出于一种偶然的原因。7月初他和朱杰人教授一同出席了马来西亚召开的“朱子文化与东南亚社会”国际研讨会,在这次会议上,他们读到了用中英文对照版的《朱子家训》石碑。尽管马来西亚方面对《朱子家训》的译文予以充分肯定,但他们还是觉得其中有许多不能令人满意的地方。别看《朱子家训》只有短短的317个字,但涵括了中华传统文化和朱子学的方方面面。要把它准确、优美地翻译出来,并非易事。一般来说,精通英语的不懂朱子学,精通朱子学的又不懂英语,而要翻译好《朱子家训》,最理想的人选当然是对二者都精通,而田浩教授正是此不二人选。从马来西亚回来后,他把翻译《朱子家训》作为第一要务,经过几次认真的修改,终于完成了这件看似很小实为非常重要的大事。现在,他在台上讲的就是如何遵照以准确、优美的原则,而又注意中西方文化的不同区别来翻译《朱子家训》。古伟瀛老师读一段中文,田浩老师就以英文诵读一段英文,对一些重要的词句,他还不时地做出解释。台下的师生,也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因我对英语不是很通,他们的交流对我来说有很大障碍。印象最深的是茂男会长的建议,他说:“此乃日用常行之道,若衣服之于身体,饮食之于口腹”中的“口腹”,可能不能以“口(嘴巴)”和“腹(肚子)”二者简单地相加,其本义应该是从“口”到“腹”的“消化器官”。茂男会长是医药学专家,讲得很有道理,田浩老师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事后,田浩老师又作了一次认真修改,这就是这一期刊载在《朱子文化》杂志上的《<朱子家训>中英文版》。真没想到,一段仅有三百多字的短文翻译,竟然动用了若干个跨学科的知识储备! 朱杰人教授是江苏镇江人,现为华东师范大学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社长。他主讲的《<朱子家礼>:从文本到实验——以婚礼为例》,全文已载《朱子文化》2010年第4期。此次演讲,采用了现场播放婚礼仪式,他在一旁加以解说的方式,让参加研习的师生们耳目一新。
  接下来的主讲者全部是研习营的学生们。分为A、B两个场地。A场的第一场由武夷山朱熹研究中心的方彦寿研究员主持,主题为“朱子祭祀、游记与读书”。参与主讲的学员分别是高雄师范大学经学研究所王琡,主讲题目是《参与嘉义朱子公庙:家礼祭祀有感》;台湾清华大学中文研究所李庆辉,主讲的题目是《朱熹山水游记初探》;台湾中正大学中文研究所博士生杨锦璧,主讲的题目是《源头活水,自在流行——略谈朱子之读书工夫》。学员们演讲结束后,方老师对他们的演讲一一作了深入和具体的点评。
  A场的第二场由张崑将老师主持,主题为“朱子的理学思想及其相关评论”。参与主讲的学员有台湾大学中文博士班的吴孟谦,题目是《宋代的“观理传统”与朱子的穷理思想》;台湾清华大学中文研究所的许汉祥,题目是《以濂溪与朱子宇宙观看理学对先秦儒家天人观的继承与转化》;台湾清华大学硕士班的刘立葳,题目是《评介束景南著<朱子大传>》。主讲结束后,张崑将老师邀请北京大学哲学系硕士班三年级的李可心同学一一作了点评。
  B场的地点在饭店的二楼会议室。第一场的主题是“朱子的经典诠释”,由田浩教授主持。参与主讲的学员有政治大学中文研究所的林世贤,题目是《朱熹<易经·观卦>诠释》;政治大学中文研究所的杨舒云,题目是《朱注<大学>、<中庸>之“诚”》;台湾东海大学哲学系博士生萧美龄,题目是《论朱子的经权观》。
  B场的第二场的主题是“朱子的文学批评与朱陆之辨、朱陈之辨”。参与主讲的学员有台湾清华大学中文研究所博士谢嘉文,题目是《浅谈朱熹关于文学形式的批评——以韩愈<原道>为例作说明》;台湾大学中文系博士班陈盈瑞,题目是《朱子晚年对象山的批评》;台湾大学中文系博士班张晶晶,题目是《“以人废言”——略谈朱陈之辨的论辨模式》。
  从总体而言,由于学员们的学历不同,有高年级的博士生,也有上研究生班不久的硕士生,其水平参差不一。但可以看得出来,他们都做了认真的准备,表现出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在众多教授,有的甚至是朱子学研究的大家面前,毫不怯场。唯一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发表论文的全部是台湾来的学员,而大陆高校的学员则无人参予。这可能是在筹备工作方面,因通知不到位而产生的不足,希望明年的朱子之路能予以调整。
  三、五夫:朱子故居与朱子学校 8月9日上午,研习营向五夫进发。
  五夫紫阳楼座落在一片绿色的掩映之中,身后的屏山苍翠如黛,眼前的夏日荷花盈盈绽放,乡间的景色让来自两岸大都市的学子们恍若置身于世外桃源之中。紫阳楼遗址石碑前,朱老夫子手植大樟树下,朱子故居大门前,老师和同学们,留下了一张又一张的难忘的合影。樟树中那一株神奇的灵芝,更让我们产生了许多不同的联想。
  走进朱子故居,韦斋、晦堂、敬斋,义斋,一间一间,细细地观赏过去,每一间屋子似乎都装满了历史,散发了理学的浓浓气息。同学们睁大求知的眼睛,都想从这里捕捉到更多的有关一代大儒在这里成长的佚闻和故事。看到营员们恭敬、专注的神情,我的耳际忽然响起朱老夫子对紫阳书堂的描述:“堂傍两夹室,暇日默坐读书其间,名其左曰敬斋,右曰义斋。盖熹尝读《易》得其两言,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以为为学之要,无以易此……”(《名堂室记》,《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八)这就是朱子“一心之主宰而万事之本根”(《大学或问》)持敬说的理论来源。陈来老师所说的朱子的为学之方“敬贯动静,敬贯始终,敬贯知行”也在此时,一起涌向脑际,想到这儿,一种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走出紫阳楼,队伍穿行在“朱子巷”之中,走在鹅卵石路面的高高低低和平平仄仄之中。“潭溪之滨,那一条神奇的小巷,还能听见先哲脚步的回响……”方彦寿老师作词的那首《走在朱子之路上》的旋律忽然在脑际响起,与我们结伴在小巷中穿行而过的,似乎还有那位脸上有七颗星闪烁的先贤…… 下午,在参观游览了紫阳楼、五夫兴贤古街等朱子遗迹后,我们来到了朱子学校。观看了学校历次开展朱子文化活动的图片展、学生作品展、朱子学校与台湾新埔国中友好交流图片展等。在简短的欢迎仪式后,学校的师生们为我们演出了一台精心准备的文艺节目。他们精彩的表现赢得了阵阵掌声。随后,研习营的师生与学校的学生分成五个小组进行座谈交流,气氛十分热烈。
  我们来到朱子后裔植树纪念林中,一起动手,共同种下了两棵纪念树。此刻,来自两岸的师生汗水挥洒在一起,将浇灌着两棵象征着友谊,寄托着营员们美好记忆的小树,在先贤的故里,将和朱子学校的小朋友们一起茁壮地成长。
  四、鹅湖书院:静坐与师生问答 8月9日上午,研习营越过分水关,来到地处闽赣交界处的鹅湖书院。淳熙二年(1175),朱熹、吕祖谦、陆九龄、陆九渊兄弟就是在这里举行了那一场流传千古的大辩论。
  书院的老师向我们介绍了书院的历史,解说了从鹅湖寺到鹅湖书院的演变过程。
  在书院后殿的墙上,我们看到一幅《鹅湖论辨图》,与我心目中的论辨场面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一幅是眼前的图,哪一幅是心是的画:中间两个站着的,应该分别是辨论主角朱熹和陆九渊,而手握书卷的这位应该是朱夫子吧,站在朱熹身后,略显年轻一点的该是倡导“吾心即是宇宙,宇宙即是吾心”的象山先生了。周围椅子上坐着几位神情不一的旁听者,或表情凝重,或一脸惊愕,似乎都在思量:“两位大师,哪一位说的对?” 走进鹅湖的第一个节目是静坐,当老师宣布大家静坐15分种时,刚才有些热闹气氛的书院顿时陷入一片静寂之中。因为只有保持静默,才能让836年前那场思辩的余音在你的耳际响起,才能体会什么是“鹅湖寺中,那一场激烈的论辩,穿越时空至今仍余音绕梁”的意境。来自北大的博士生赵金刚事后谈起体会时说:“按照朱子的方式静坐,以前只是在书本中讨论过,这次却换做了自己,体验儒家的功夫,也体验儒者的内心。或许一次的静坐有些形式主义,不能说明什么,然而,毕竟有了某种形式的话,内容也就有可能被填充进来,否则,一切都将是虚幻的。”(赵金刚《路》)朱老夫子教导说:“观夫二者之功,一动一静,交相为用,又有合乎周子太极之论,然后又知天下之理,幽明巨细,远近浅深,无不贯乎一者。乐而玩之,固足以终吾身而不厌,又何暇夫外慕哉!”(《名堂室记》)深刻地说明了动静二者之间与为学之方的密切关系。
  静坐之后,是师生们的问答。诸如“鹅湖之会上,朱陆的分歧表现为所谓‘尊德性’和‘道问学’的区别,所以朱陆的区别只是在于为学之方上,这种说法对吗?”“朱陆鹅湖之会对理学的发展演变有何重要意义”等此类的问题被一一提了出来,又被老师们一一解答。望着师生们热烈研讨的场景,我似乎感觉到,刚才那一幅《鹅湖论辨》图,正从墙壁上走了下来,幻化成眼前的这一幅生动活泼的师生问难与答疑的场面,研习营的营员们似乎都成了“朱陆鹅湖之会”的参与者了。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经历,一定会储存在营员各自记忆的行囊中,让人终生难忘! 五、建阳黄坑朱子墓:三献礼敬先贤 8月11日上午10点许,研习营全体营员怀着朝圣的心情走进建阳,来到黄坑朱子墓前。在闽北朱子后裔联谊会会长朱土申的主持下,我们按照中国古代传统的祭祀礼仪向朱熹墓行三献礼。由朱茂男会长任初献,朱杰人教授任亚献,杨儒宾教授任终献。在恭敬地完成敬酒、上香等规定程序之后,由杨儒宾教授通读祭文:“维公元2010年岁次庚寅年甲申月朔日壬辰祭拜日癸巳之午时,朱子之路研习营台湾团团长、台湾清华大学教授杨儒宾,偕同朱子之路研习营大陆团团长、世界朱氏联合会副会长朱杰人暨世界朱氏联合会会长朱茂男率全体教授、研究生,谨以鲜花香茗酒醴之仪,致祭于先贤朱文公讳熹府君暨刘太夫人之陵前曰: 有宋闽峤,万年如封;山川蓄积,乃蕴文公。
  履险犯难,持志不惊;党锢一禁,志气愈弘。
  持志格物,言行必躬,仪表万代,无不可从。
  洙泗断矣,赖公畅通;大道穷矣,因公无穷。
  两岸后学,兴发响风;千里远行,来理吾宗。
  神灵不爽,乞鉴寸衷。
  时维庚寅季夏,溽暑气蒸,朱子之路研习营谨以鲜花水酒,谨致敬于文公之墓,文公精爽有灵,鉴之。” 通读祭文之后,由主祭人朱茂男率全体师生谨向先贤朱文公暨刘氏太夫人墓行三鞠躬礼。而后,全体师生齐诵《朱子家训》。最后是绕陵思贤祈福,请全体师生随团长依逆时针方向绕陵园一圈,朱氏宗亲三圈。最后,当主持人宣布:“纪念朱熹诞辰880周年系列活动,朱子之路研习营谒陵圆满礼成”之后,师生们纷纷在先贤陵前与朱老夫子合影留念。
  下午两点十分,我们来到建阳马伏祝夫人墓前,在朱土申会长的主持下,在杨儒宾团长的率领下,向这位培养了旷世大儒的伟大母亲致最敬礼!二点五十左右,队伍来到考亭书院遗址,在明嘉靖的石牌坊前,全体营员合影留念。
  六、西门小学:感想、联欢与结业式三点四十分,我们来到了建阳市西门小学。西门小学是第二届海峡论坛南平与台湾对接的“五乡三校”之一。我们将在这里展开三项活动。一是全体学员畅谈几天来走朱子之路的感想,二是与西门小学的师生联欢,三是举行朱子之路的结业式。
  第一项活动大概用了45钟,每个学员都倾吐了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他们的发言主要围绕着“感受大师风范,弘扬朱子文化”这一主题展开。其中有许多精彩的内容和片断,我想还是留着等待他们在随后的几期《朱子文化》上自个儿慢慢地倾吐吧! 第二项活动是与西门小学的师生联欢。来自两岸的22位研读文史哲的朱子学博士、硕士生与建阳市西门小学的学生进行交流和互动。在欣赏了西门小学的学生们激昂悦耳的打击乐,观看富有朱子文化的舞蹈《观书有感》之后,研习营的全体师生与西门小学的学生一起同唱台湾歌曲《阿里山的姑娘》。他们精彩的表演,引来台下一阵阵的掌声! 17时30分,我们开始了此行的最后一个议程——朱子之路演习营结业仪式。由茂男会长和各位教授为22位朱子之路研习营的博士、硕士生颁发结业证书。同时也向参加朱子之路的各位教授赠送了纪念牌。建阳市委副书记、闽北朱子后裔联谊会副会长朱其勇,以及市教育局、文化局的领导也来到结业式现场,为全体师生加油鼓劲。
  为期前后一周的2010年朱子之路至此接近尾声。我忽然想起一位教授说的,大概可以作为本文的结束语。他说:“通过几天来的体验和感悟,总觉得800年前的朱老夫子并没有死,他的精神,他的思想,他的灵魂一路陪伴着我们,和我们一路同行!”

知识出处

追寻朱子的足迹

《追寻朱子的足迹》

本文讲述了在朱子之路的始业式和结业式的致词中表达了我的感恩、谦卑与传承的志业思维,及对未来的期许和方向。相信在我们手中,我们拥有今天;在我们梦里,我们拥有明天;在朱子学的信念里,我们拥有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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