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草庐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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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文化大典 下册》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10001037
颗粒名称: (一)草庐学派
分类号: B244.7
页数: 12
页码: 97-108
摘要: 本文记述了草庐学派吴澄对朱子文化的传承,吴澄并不株守朱学门户,而是广泛吸取宋儒的其他思想资源,并加以个人的综合与发展。吴澄具有广博的文化修养,除了精通儒家经典之外,还涉猎天文、地理、医学、时务、术数等领域,且是元代文学大家。
关键词: 草庐学派 哲学思想 朱子文化

内容

吴澄(1249—1333),字幼清,晚字伯清,后人称草庐先生,江西崇仁人。关于吴澄的思想倾向,前人看法不一,黄百家说:“幼清从学于程若庸,为朱子之四传。”②而全祖望则认为:“草庐出于双峰,固朱学也,其后亦兼主陆学。盖草庐又师程氏绍开。”③其实,吴澄的学术倾向,与其说是所谓兼陆或和会朱陆,不如说他所追求的是一种“全体大用”之学。就气象而论,吴澄颇似朱子:“里人刘寿翁为予写真,见之者咸曰:此朱夫子像也。”④在主观上,吴澄也一再以接续朱子之学自任,无论是青年时代作《道统图并叙》还是壮年后遍注“五经”,皆念兹在兹。不过,吴澄并不株守朱学门户,而是广泛吸取宋儒的其他思想资源,并加以个人的综合与发展。吴澄具有广博的文化修养,除了精通儒家经典之外,还涉猎天文、地理、医学、时务、术数等领域,且是元代文学大家。现代研究者(如钱穆)认为,朱子之后,说到学问规模的宏大渊博,与朱子能相比的恐怕只有吴澄一人。
  1.理气论性理之学的一个重要内容是关于理气、太极等宇宙基本原理的。在这方面,吴澄声称自己只是掇拾先儒陈说,个人并无太多发明,甚至到了晚年,他还奉劝学者不要在这上面多费精力。尽管如此,吴澄对理气、太极的论述还是值得我们关注的,这不仅是因为这些论述是性理之学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同时,还因为吴澄实际上在若干命题上对前人的思想有所推进。吴澄提出,“理在气中,元不相离。”①关于“理在气中”,按照吴澄自己的解释,是说理不是什么独立的实体(物),而只是气的所以然(主宰):“理者,非别有一物在气中,只是为气之主宰者即是。”②黄百家指出,吴澄这句话是说理不是别有一物,而是指气之流行有条不紊:“理在气中一语,亦须善看一气流行,往来过复,有条不紊。从其流行之体谓之气,从其有条不紊谓之理,非别有一理在气中也。”③肯定理气“元不相离”是对程朱有关理气不相离思想的继承。而“理在气中”以及“理者,非别有一物在气中”等说法则包含了理气一元论的萌芽,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出朱子理气观的范围。后来明代思想家如罗钦顺等人更进一步提出理气为一物的思想。④吴澄还对老子“先有理而后有气”说做了批评。老子并没有直接使用理气这样的范畴,说老子持“先有理而后有气”论,是吴澄用理气术语对老子“有生于无”说进行改造后的结果:“老子云:‘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万物者,指动植之类而言;有字指阴阳之气而言;无字指无形之道体而言。此老子本旨也”,“老子以为先有理而后有气,横渠诋其有生于无之非,晦庵先生诋其有无为二之非。其无字是说理字,有字是说气字”。⑤理学家并非不讲“有生于无”,只不过认为他们与老子所讲的意义不同,前者肯定具体事物有发生发展与灭亡的过程,但不承认整个宇宙有所谓终始。甚至在理气意义上,理学家也可以讲“无能生有”,例如朱子就曾说过:“无极而太极,言无能生有也”⑥,即是以“无能生有”喻“理能生气”。不过,这种议论在朱子那里较为少见。朱子更多的是强调理在气中:“太极生阴阳,理生气也。阴阳既生,太极在其中,理复在气之内也。”⑦易言之,朱子是在理气不相离、有无不相分的前提下说“无能生有”的。吴澄认为,理学与老子在有无问题上的分际正在于此:前者是以有无为一,后者是以有无为二。他引用朱子为周敦颐儒家身份进行辩护时的说法:“老氏之言无,以有无为二;周子之言有,以有无为一。”①以“有无为一”实际上是消无入有、以有统无,从而否定本根意义上的无。
  与有无观的这个特点相应,吴澄在理气观上,以理气不分先后为前提来讲“理在气先”,即:虽然仍坚持理在气先,却又强调理气不相离。
  吴澄对老子有无理气观的批判直接承自宋儒:“盖老、庄、列之意皆以为先有理而后有气,至宋朝二程、横渠出,力辟老氏自无而有之说为非,而曰:‘理气不可分先后。理是无形之物,若未有气,理在哪处顿放?’又曰:‘理与气,有则俱有,未尝相离。’非知道者,孰能识之!”“今生于程、张之后,而又循袭‘有理而后有气’之说,则是于本原处差了。可仔细取《近思录》、《程氏遗书》、《外书》、张子《正蒙》、朱子《语类》观之。四先生说得洞然明白,即与愚说无异。”②其实,二程与张载并没有明确提出过“理气不可分先后”之说,这是吴澄个人的体会。
  需要指出的是,不能因为看到“理在气中”“理不离气”这样的说法,就断言吴澄已不再坚持朱子理优先于气的立场。其实,如前所述,吴澄并没有放弃“理在气先”的立场,而“理气不分”的思想在朱子那里也早已存在。只不过,吴澄已不再像朱子那样明确强调“理与气决是二物”。
  2.太极论经过周敦颐、朱子等人的开发,太极问题已成为理学的重要话题之一。在吴澄的时代,这一问题仍然受到广泛关注。吴澄晚年曾与人通书反复辩论无极太极问题,吴澄文集收有与田泽辩论无极太极问题的书信三通,时间分别为七十八岁(元泰定帝泰定三年,1326)、七十九岁(元泰定帝四年,1327)、八十岁(元文宗天历元年,1328)。此前,他还著有《无极太极说》一文。在这些论述中,吴澄重申了朱子有关太极的看法,对宋儒的太极说进行了深入辨析。
  首先,吴澄注意到“太极”一词有不同用法,或“指道而言”,或“指阴阳未分时而言”:“大既古今言太极者有二,当分别而言,混同为一则不可也。《庄子》云‘在太极之先’,《汉志》云‘太极函三为一’,唐诗云‘太极生天地’。凡此数言,皆是指鸿蒙混沌、天地未分之时而言也。夫子言‘易有太极’,则是指道而言也,与庄子、汉唐诸儒所言太极字绝不相同。今儒往往合二者为一,所以不明。”①他自己倾向于以太极为道:“太极者,何也?曰道也。”②吴澄还从宋儒那里为自己的这种理解找到支持:“自宋伊洛以后,诸儒方说得‘太极’字是。邵子云:‘道为太极’,朱子《易本义》云:‘太极者,理也’,蔡氏《易解》云:‘太极者,至极之理也’……澄之《无极太极说》曰:‘太极者,道也’,与夫子、邵子、朱子、蔡氏所说一同。”③当“太极”指阴阳未分时而言(例如庄子及汉唐诸儒),是“以天地未分以前混元之气为太极”。这实际上是“太一”,而不再是“太极”。吴澄认为:“混元未判之气,名为太一,而不名为太极”,“混元未判之气不名为太极,而所谓太极者是指道理而言”。④这种看法实际上是把“太极”形上化了。不过,它并非吴澄的发明。在他之前,朱子作《太极解义》,就明确地把周敦颐的《太极图说》纳入到“理”学的体系里来。本来,在周敦颐那里,“太极”基本上是被理解为混沌未分的元气。从程颐开始讲“道非阴阳也,所以一阴一阳,道也”,有意识地把“一阴一阳之谓道”与“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联系起来。朱子继承了程颐的这一思想,以阴阳为气、太极为道,以此阐发他的理气哲学。因此,朱子在讲到“分阴分阳”之“易”时,有时他不再说“太极”而是说“太一”。这显然是一个新的讲法。而吴澄则专门拈出朱子此义加以发扬:“朱子《易赞》曰:‘太一肇判,阴降阳升。’不言‘太极’而言‘太一’,是朱子之有特见也。朱子《本义》解‘易有太极’云:‘易者,阴阳之变;太极者,其理也。’朱子只以阴阳之变解易字。”①实际上,朱子此种用法甚少,吴澄提出此说,对朱学不无发明之功。
  吴澄对无极的说明则一本朱子,从“无极”乃强调无实物无方所这一点入手:“何以谓之无极?曰:道为天地万物之体而无体,谓之太极而非有一物在一处可得而指名之也,故曰无极。”②顺着这样的说法推下去,结论应该是“太极而无极”,然而,周敦颐的原话是“无极而太极”,顺序正好相反,这又如何解释?吴澄乃有如下说明:“无极而太极,何也?曰屋极、辰极、皇极、民极,四大之极,凡物之号为极者,皆有可得而指名者也。是则有所谓极也。道也者,无形无象、无可执着,虽称曰极而无所谓极也;虽无所谓极而实为天地万物之极,故曰无极而太极。”③从上可以看出,从朱子到吴澄,对“无极而太极”的解释思路是合无极太极为一,尤其是要消解无极在太极之外别有一物的观念。
  无极太极之辩牵系儒道之辩的一些根本问题。吴澄之所以先要对“太极”用法予以甄别,不以阴阳未分之元气说太极,而专以太极为形上之道、至极之理,乃是因为此论实关联理气、有无诸论。首先,若以太极为阴阳未分,则与理气不相离的原理相冲突:“夫理与气之相合,亘古今永无分离之时。……言太极理气浑,是矣;又言未分,则不可。盖未分则是终有分之时,其实则理气岂有时而分也哉?”④其次,对太极的不同定义将导致太极与无极、有与无等关系的不同定位。吴澄先假设“若以太极为一气未分之名,上头却可着无极两字”,然后予以否定:“然自无而有,非圣贤吾儒知道者之言,乃老庄之言道也。”反过来,“若以太极为至极之理”,“则其上不容更着无极两字”。⑤吴澄认为,朱子关于太极之外非复有无极的说法,是对周敦颐观点的忠实解释:“故朱子为周子忠臣,而曰‘无极二字只是称赞太极之无可名状,非太极之外复有无极也’。”①吴澄还引张栻的观点为援:“南轩《图解》之下文云:‘非太极之上复有所谓无极也。太极本无极,言其无声臭之可名也’。又云:‘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非无极之真为一物,与二五之精相合也。言未尝不存于其中也’。南轩此言即与朱子所言及老拙所言一同。”②《易传》与《太极图说》都描绘了一幅生成论图景,前者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后者则言“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那么,这两种“生”的意义是否相同呢?吴澄认为,前者是说卦画,后者是说造化,具体而言,则是:“言卦画,则生者生在外,有两仪时未有四象,有四象时未有八卦,朱子谓‘生如母之生子子在母外’是也。言造化,则生者只是具于其中,五行即是阴阳,故曰‘五行一阴阳’,言阴阳五行之非二,朱子所谓‘五殊二实无余欠也’。阴阳即是太极,故曰‘阴阳一太极’,言太极阴阳之非二,朱子所谓‘精粗本末无彼此也’。朱子又言:‘生阴生阳之生,犹曰为阴为阳云尔,非是生出在外’。惟朱子能晓得《太极图说》之‘生’字与《易·系》‘舜之生’字不同。”③又说:“两仪四象八卦,渐次生出者也,非同时而有。太极阴阳五行,同时而有者也,非渐次生出。一是言卦画,一是言造化,所以不同。”④吴澄对“生”字意义的区分未免过于强调《太极图说》与《易传》的差异。其实,周敦颐并非完全不用“两仪”的说法,所谓“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即是。另一方面,《易传》也不单是说卦画,“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中的“两仪”也就是阴阳,“是生两仪”也就是指太极生阴阳,“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可以说是讲卦画,太极生阴阳则不是。按照吴澄的解释,《易传》是讲卦画,其中的“生”字是指生出在外,也就是说《易传》的太极生阴阳(即“是生两仪”)是讲卦画,其中的“生”字是指生出在外;《太极图说》是讲造化,其中的“生”字是讲具于其中。同是太极生阴阳,在吴澄的解释下,《易传》与《太极图说》具有两种意义。就后一种说法而言,太极生阴阳以及阴阳生五行,是指阴阳五行非二、阴阳太极非二,亦即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如果把这里的太极理解为元气,那么,这种说法是符合吴澄所说的气生万物的情况的。但是就前一种说法而言,太极生阴阳类似于母生子,是生出于外,这里的太极显然不应当作元气解(否则两种说法就变成一种说法了),而只能解作道或理,那么太极生阴阳就意味着:道或理生出气。
  由理在气先的逻辑出发,也不是不能推出理能生气这样的命题,例如周敦颐就曾说过:“太极生阴阳,理生气也。”①问题是,按照理气不相离的原则,理能生气,但理仍然具于气中,而不应当是气生出其外。事实上,周敦颐在说理生气之后,紧接着又说“阴阳既生,太极在其中,理复在气之内也”②。可是,如果依吴澄以上的解释,《易传》的太极生阴阳是讲阴阳生出其外,亦即气生出于理之外,这是不符合吴澄自己所反复强调的“理气原不相离”的原则的。吴澄在解释上的这种混乱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从朱子那里来的,朱子在多数情况下是坚持理生气而理复在气之内,但有时也说“气虽是理之所生,然既生出,则理管他不得”③。
  吴澄还对朱子有关气机的说法作了进一步的发挥。他先肯定“盖太极无动静。动静者,气机也”,“太极不当言动静”。④随后又解释说:“机犹弩牙弩弦;乘此机如乘马之乘。机动则弦发,机静则弦不发;气动则太极亦动,气静则太极亦静。太极之乘此气,犹弩弦之乘机也,故曰:‘动静者,所乘之机’,谓其所乘之气机有动静,而太极本然之妙无动静也。”⑤在朱子那里,“乘此机”之“乘”的确是指乘载之乘,但“机”具体何指并不明确。吴澄将“机”解成弩牙弩弦,是作了自己的发挥。吴澄也意识到弩弦弩机比喻的局限性,因此又特别提示:“然弩弦与弩机却是两物,太极与此气非有两物,只是主宰此气者便是,非别有一物在气中而主宰之也。机字是借物为喻,不可以辞害意。”①朱子关于理之动静的思想被吴澄应用到太极之动静上:“至若谓‘太极之本体也,静者所以形容其无声无臭之妙’,此言大非。动亦一,静亦一,即无动一静二之可疑。盖误以太极之本然者为静,阴阳之流行者为动故尔。”②与动静范畴相连的是体用显微范畴,太极自身既无动静,也就意味着无所谓体之静、用之动,所以吴澄说:“今以太极之根柢造化者为体之静,阴阳五行变合化育者为用之动,则不可。”③吴澄的这些讨论实际是对朱子有关太极动静说法的一种补充,它对后来明代一些理学家产生了一定影响。如曹端(1376—1434年)即认为,如果说理乘气动如人乘马,那么理的作用就完全表现不出来。他指出,即使就人乘马这个比喻来说,还应区分活人乘马与死人乘马的不同,朱子所理解的人乘马实际上是死人乘马的关系,而曹端所理解的理的能动性则近于活人骑马。薛瑄(1389—1465年)继承了曹端反对朱子关于太极不会动静的思想,认为,如果说太极无动静,则太极便成了“枯寂无用之物”,就不可能成为万物运动变化的根源,他与曹端一样主张“太极能为动静”。
  3.心学观在吴澄生活的元代,时人已将“本心之学”的头衔加诸陆学之上,吴澄认为,这种观念基本上是一个误会,心学并不独指陆学,从尧舜直到周程诸子无不以心为学。他说:“以心为学,非特陆子为然,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颜、曾、思、孟,以逮邵、周、张、程诸子,盖莫不然。故独指陆子之学为本心学者,非知圣人之道也。”④吴澄的这一见解,从直接的意义上说,是为陆学做了辩护,而在更广的意义上,则是为心学正名。他所理解的心学已非陆学所能范围,陆学只是其心学的思想资源之一,他还大量吸收了从周敦颐到朱子等宋代其他理学家的心性思想,从他对“心学之妙”的如下理解可知:“心学之妙,自周子、程子发其秘,学者始有所悟,以致其存存之功。周子云‘无欲故静’,程子云‘有主则虚’,此二言,万世心学之纲要也。”①吴澄在自己的著作中也使用了原属孟学的“本心”概念。众所周知,“本心”是陆学标志性的概念,以往的思想史研究者据此认为吴澄的思想中有陆学成分。然而,吴澄所说的“本心”与陆九渊实有不同。吴澄将“本心”理解为“万理之所根”:“夫孟子言心而谓之本心者,以为万理之所根,犹草木之有本,而苗茎枝叶皆由是以生也。”②借助于生物学上“根”的意象,吴澄表达了如下思想:“本心”与“万理”是先起与后发的关系。“本心”之“本”,与孟子所说的“四端”之“端”用法相近,都是强调原初、起始之义。说本心为万理之所根,一方面是说“本心”先于万理而生;另一方面是说先起的本心对于后生的万理还有一种引导作用。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心具众理”。“心具众理”并不就是“心即众理”。前者强调心作为思维器官对理的一种统摄能力,而后者则强调心所包含的内容就是理。站在“心具众理”的角度看,心是认识理的主体,而理则是心所认识的对象。而站在“心即理”的角度看,心与理这种主客关系变成了同一关系。虽然从“心具众理”很容易推到“心即是理”,然而,其间的差异却不可不辨,朱子与象山的分野正在于此。象山不过在“心具理”的基础上往前多迈了一小步:“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心即理也。”③而朱子则谨守“万理具于一心”的命题。可以看出,吴澄坚守了朱子的这个界线,没有像象山那样从“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进一步推出“心即理”的结论。
  即使是在申述本心之说时,吴澄也始终没有忘记理的存在。对理所表现的这些关怀,更多地可以看出吴澄本心概念的朱学色彩。
  主敬以存仁(心)这一点被吴澄视为整个儒学之要:“(圣学之极)岂易至哉?期学而至之,惟当主敬以存吾心之仁,此其大概也。”①他还暗示,周、程之书对此有具体说明:“其悉,则有周子、程子之书在。”②吴澄对心学大要的如上理解,与其说是接近于陆学,倒不如说是承继了程、朱的主敬传统。
  相对于以本心概念为中心的陆九渊心学而言,本心理论只能说是吴澄心学的一个重要部分,在本心之外,吴澄还广泛讨论了心的其他问题。“本心”是一个比较接近于“性”的概念,而“心”的一般意义则是作为知觉器官,它更多地与精神活动相关。如果说“本心”主要是一个道德范畴,那么,“心”所涉及的则是认识论、心理学领域。“本心”说主要讨论的是“本心”与天理以及德性之间的关系,在理论上是性善论证明的题中应有之义。而有关“心”的各种说法涉及了“心”的属性、作用以及它的不同状态等问题。宋儒之中,以朱子论“心”最为详尽,吴澄对于“心”的见解基本上未出朱学范围。
  总之,吴澄的心学与其说是对陆学的继承,不如说它是对整个宋代乃至以前儒学心学思想的综合。
  吴澄弟子众多,《宋元学案·草庐学案》著录有三十多人,元明善、虞集、贡师泰、揭傒斯等为其著者。
  元明善(?—1322),字复初,鲜卑拓跋氏后裔。著作有《清河集》。元仁宗未登基时,元明善曾任太子文学,后历官至翰林学士。曾参与编修《成宗实录》《顺宗实录》《武宗实录》《仁宗实录》。还做过科举考试主考官,“延祐二年,始会试天下进士,明善首充考试官,及廷试,又为读卷官,所取士后多为名臣”。③他曾上奏朝廷,“正孔氏宗法,以宣圣五十四世孙思晦袭封衍圣公,事上,制可之”。④明善“早以文章自豪”,主张文章当“若雷霆之震惊,鬼神之灵变”。当时北方的一些文人儒士,以“复古”为旗号,元明善是其中之佼佼者。另一方面,元明善对经学也有浓厚兴趣,“读书过目辄记,诸经皆有师法”①。做江西省掾时,适逢吴澄在郡讲学,他“问以《易》《书》《诗》《春秋》奥义”,后者的回答令他折服,“遂执弟子礼终其身”。②虞集(1272—1348),字伯生,号道园,后人称邵庵先生。他祖籍四川,侨寓崇仁,自少师事吴澄。吴澄任国子监丞时,他是国子助教。吴澄去职后,不久他亦辞去。后累官集贤修撰、翰林直学士兼国子祭酒、奎章阁侍读学士等职。曾领修《经世大典》,著作有《道园学古录》。元后期,虞集与揭傒斯、柳贯、黄溍四人被尊为海内文宗,明人评论说:“天历以来,海内之所宗者,唯雍虞公伯生、豫章揭公曼硕、乌伤黄公晋卿及先生(指柳贯——编者注)四人而已。”③同时,虞集又与杨载、范梈、揭傒斯并称元诗四大家,自目其诗如“汉廷老吏”。由此可以想见其诗文在当时的知名程度。作为吴澄的入室弟子,虞集在理学方面亦有很深修养。其治经,一以朱子为尊,元明善曾评论说:“(虞)集治诸经,惟朱子所定者耳。”④他也自觉认同于儒家的道统:“今吾学之所讲,其书《易》《诗》《书》《春秋》《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其道则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所以明其道者,颜、曾、思、孟、周、程、张、邵、朱之言也。”⑤对理学所重视的“四书”予以充分肯定:“夫‘四书’者,实道统之传,入德之要。学者由是而学焉,则诸经可得而治矣。”⑥同吴澄一样,出于对乡贤的敬仰,他对陆九渊的心学不乏好感。对于朱陆异同,他持论甚平,一方面肯定朱子对圣人之学有集大成之功,另一方面又指出陆九渊“超然有得于孟子先立乎其大者之旨,其于斯文,互有发明,学者于焉可以见其全体大用之盛”⑦。他认为朱陆教学虽有小异,但不影响他们同为圣人之徒:“乃若陆先生之学,前代诸儒盖未之有也。朱氏之起,与之相望扶植斯文者,岂不重且远哉。然而入德之门容或不同,教人之方容有小异,其皆圣人之徒也。”①后来黄宗羲说朱陆“二先生同植纲常,同扶名教,同宗孔孟。即使意见终于不合,亦不过仁者见仁,知者见知”②。虞集已发其先声。像吴澄一样,虞集理解的心学也不是专指以陆九渊为代表的“心学”,而只是泛指古代的治心之学。
  贡师泰(1298—1362),字泰甫,号玩斋,少承其父贡奎家学,后又随吴澄受业,与虞集、揭傒斯等游,累官至礼部尚书、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户部尚书、秘书卿,卒于任上。著作有《玩斋集》。师泰以文学知名,而于政事尤长,“所至,绩效辄暴著”,任绍兴路总管府推官时,“治行为诸郡第一”③。由于政绩突出,他的官职累迁至监察御史,而在他以前,省台以上的官职,元廷不用南人:“自世祖以后,省台之职,南人斥不用,及是,始复旧制,于是南士复得居省台,自师泰始,时论以为得人。”④揭傒斯(1274—1344),字曼硕,号贞文,谥文安。累官翰林应奉、奎章阁授经郎、艺文监丞,翰林待制,集贤直学士兼经筵讲官,升翰林侍讲学士。揭傒斯富于史才,先后参与修撰《经世大典》《明宗神御殿碑》等,而最有影响的则是至正三年(1343)元顺帝下诏修辽金宋三史,他被任为总裁官。次年,《辽史》成,《金史》将竣,揭傒斯因积劳成疾,卒于任所。《辽史》在学者中评价很高。揭傒斯工诗文,是“元诗四大家”之一,其“为文章,叙事严整,语简而当;诗尤清婉丽密”⑤。揭傒斯贯通经史百家,为“儒林四杰”之一。著作有《文安集》。

知识出处

朱子文化大典 下册

《朱子文化大典 下册》

出版者:福建教育出版社

本书分上、中、下三册。上册介绍朱子生平,包括家世、从学、讲学、论道、政绩等内容。中册阐述朱子文化源流,包括朱子理学形成的历史背景、朱子的理学思想、朱子的经学思想、朱子的教育思想等内容。下册着重介绍朱子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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