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对朱子之学的政治理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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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文化大典 下册》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10001016
颗粒名称: 1.对朱子之学的政治理论化
分类号: B244.7
页数: 7
页码: 41-47
摘要: 本文记述了真德秀对朱子之学的政治理论化,朱学之被钦定为正统,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大而言之,是南宋儒学之涓流成海;小而言之,则是“庆元党禁”以后儒家学者因势利导的结果。
关键词: 真德秀 朱子思想 政治理论

内容

《宋史·理宗本纪》载:淳祐元年春正月……诏:“朕惟孔子之道,自孟轲后不得其传,至我朝周惇颐、张载、程颢、程颐,真见实践,深探圣域,千载绝学,始有指归。中兴以来,又得朱熹精思明辨,表里混融,使《大学》《论》《孟》《中庸》之书,本末洞彻,孔子之道,益以大明于世。朕每观五臣论著,启沃良多,今视学有日,其令学官列诸从祀,以示崇奖之意。”寻以王安石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为万世罪人,岂宜从祀孔子庙庭,黜之……制《道统十三赞》,就赐国子监宣示诸生。①朱学从此被正式钦定为正统。《道统十三赞》原作于绍定三年(1230),淳祐元年(1241)重书刻石。①但《十三赞》上自伏羲,下迄孟子,并没有论及宋儒;直到十一年后的淳祐元年诏,始确立周、张、二程,尤表彰朱子,标示《四书章句集注》,同时废黜王安石。这实际上说明,朱学之被钦定为正统,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大而言之,是南宋儒学之涓流成海;小而言之,则是“庆元党禁”以后儒家学者因势利导的结果。其中,真德秀与魏了翁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判定谁是促使理宗钦定朱学的关键人物,虽然是一件因标准不同而相异的事情,但田浩认为“乔行简是位资深干练的大臣,一定比真德秀或魏了翁更能改变朝廷的政策,何况真、魏两人去世的时间,道学获得正式承认的时间早了四年”②,这个论断与论据还是值得商榷的。如果要论淳祐元年对朝政的实际操作,此时已是史嵩之专政,乔行简于嘉熙三年(1239)已告老。淳祐元年二月乔行简以八十六岁高龄卒于家③,对淳祐元年正月的诏书实际上也难有什么直接影响。朱学走向官学,实际上是从嘉定元年(1208)史弥远为相起开始的。史弥远对以朱子为代表的“伪学”给予肯定,根本的目的固然是笼络人心,但客观上推动了朱学由民间走向官方。其中宁宗朝的十七年已渐成气候,此可由逐年所赐谥,朝廷用人,以及官员的自我标榜上见得。④理宗即位后,由于理宗有即位上的特殊问题,从而使得朱子被升格为徽国公,朱学也彻底官学化。淳祐元年的诏书,其实不过是一形式而已。至于在这个过程中,特别是理宗即位以后,鼓吹朱学最有力,影响最大的,则无疑是真德秀与魏了翁,史称史弥远薨,理宗亲政,“臣庶封章多乞召还了翁及真德秀,上因民望而并招之”①,即说明当时舆论对真德秀与魏了翁的推崇。而尤为重要的是,由下文讨论可知,真德秀所作《大学衍义》,实从理论上完成了朱学的政治化。从本书主要是思想分析,以及此处的论题而言,真德秀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
  真德秀(1178—1235),字景元,后更希元,后人称西山先生。建宁浦城(今福建省浦城县)人。从学于朱子弟子詹体仁。庆元五年(1199)进士,继中博学宏辞科。累官起居舍人兼太常少卿,出任地方官。理宗即位后,召为中书舍人,寻擢礼部侍郎、直学士院,因史弥远惮之而落职。史弥远薨,以显谟阁待制知福州,召为户部尚书,改翰林学士。不久患病,拜参知政事而卒。
  《宋史》称真德秀:“立朝不满十年,奏疏无虑数十万言,皆切当世要务,直声震朝廷。四方人士诵其文,想见其风采。”②可知真德秀于当时的声誉来自他的政论与地方上的政绩。政绩因属事务,尚且不论。政论虽因事务而发,但往往反映了论者的思想倾向,同时在真德秀处更是涉及推动朝廷以朱学为政治之指导的努力,故宜首先作些讨论。③真德秀对“庆元党禁”以后宋廷政治的影响,因宁宗与理宗情况不同,因此所发议论的重心也有所不同。开禧三年(1207)底,韩侂胄伏诛,翌年,即嘉定元年(1208),史弥远为相,号称更化。朱学开始得到朝廷承认,不仅朱子等人获谥,而且更主要是朱子著作被列于学官。但是,朝廷对朱学的褒扬,更多的是政治上的策略,而不是思想上真的作为指导,故此时真德秀论奏之重心,是应对于这样的现实,希望朱学能真正成为现实政治的思想基础。真德秀将切入点选择在士风的整治上。他在讨论时事之中,着意指出“庆元党禁”对士风的败坏,“士大夫志于爵禄靡然从之者有年矣”的事实,其结果使言路不开,“正论不闻”。因此,真德秀强调更化之务,首在端正人心,破除尚同之习,使“士气伸而人心正,风俗美而治道成”。①这一思想取径,即强调通过士大夫的人心整治,从而使整个官僚组织得到善化,最终改造现实政治,实与朱子的主张一脉相承。当真德秀意识到他的这种意见不能为朝廷所接纳时,他慨然力请外出地方上仕职,直至理宗即位,召为中书舍人,寻擢礼部侍郎、直学士院。
  本来,真德秀因其论奏已颇赢得士林声誉,“及宦游所至,惠政深洽,不愧其言,由是中外交颂。都城人时惊传倾洞,奔拥出关曰:‘真直院至矣!’”②。真德秀此时的资历和声誉,无疑使他能够对理宗直率地发表意见。而理宗即位上的问题也恰好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理宗即位,是史弥远废除皇太子赵竑的结果,本有名不正的嫌疑。宝庆元年(1225)春,又发生了湖州盗仿陈桥驿黄袍加身之故事,谋立已为济王的赵竑的事变。尽管此变赵竑完全是无心被迫的,但事后仍被逼死。这件事对理宗来说,使本来就有些名不正的即位,变得更加于理有亏,因此舆论上有非常大的压力,致使“朕心终夕不安”。真德秀从同年六月所上的奏札起,便以此为切入,极力推动理宗对“圣学”的接受。
  真德秀向理宗指出,三纲五常是维系国家的根本原则,但是理宗在处理赵竑的问题上做得不好,引起了很不必要的非议,应该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并从根本上加以纠正。真德秀说:臣来自远方,窃闻朝野之论,以谓陛下有承顺太母之孝,有忧悯元元之仁。苟推是心,何往非善。独不幸处天伦之变,有未尽其道者,虽棣华之爱方笃,而布粟之谣遽兴,流闻四方,所损非浅。夫一政之行,一令之出,苟乖于理,害且随之。纲常大端,是谓人极。人极不立,国将奈何?且民无常情,惟上所导。③真德秀向理宗进一步讲解了《大学》的修齐治平的道理,希望理宗能够在思想上真正认同并接受《大学》的道理,从自身做起,进而任用爱民廉吏,罢害民贪吏,使整个南宋政治走出权臣弄权的困境,使天下之事在庙堂之上于广开言路的讨论中得出政策,走向善化。
  从真德秀于上述《奏论》后所记录的《得圣语申省状》可以看到,真德秀与理宗之间的对话,还是很得尊重的。在真德秀引儒家思想批评理宗在处理济王一事上有亏以后,真德秀记道:圣上正色宣谕“朝廷之待济王亦可谓至矣”。某奏:“陛下友爱之心可谓无所不至,天下之人莫不知之。但若谓此事处置得尽善,臣实未敢仰承圣训。陛下不必看其他,只看舜之处象者如彼,陛下之处济王者如此,其不及舜明甚。大抵人主所为,当以二帝三王为师,秦汉以下人君举动不皆合理,难以为法。陛下所以待亲王者既有愧于舜,终是欠阙处。”蒙宣谕曰:“亦是一时仓猝。”某又奏:“此乃既往之咎,臣本不当言所以言者,只欲陛下知得此是一大欠阙处,自此益进圣学,益修圣德,凡处人伦之际,曲尽其至,庶可掩盖前失,异时为有宋盛德之君,此臣区区之心也。”①真德秀始终认定理宗在处置济王问题上有大的欠缺,但他终不是以揭伤疤为快事,而是由此推动理宗效法二帝三王,益进圣学,益修圣功。当然,理宗对真德秀优礼有加,不仅是因为真德秀有其个人的资历、政绩以及声誉,而且实也是迫于当时整个官僚群体的舆论。但是,所有的客观条件都必须借助于一个具体的主观努力,才可能使得一件事情由可能的转成现实的,而真德秀的论奏正是起到了使理宗钦定朱学这样的历史作用。②真德秀最后记录道,“读三札毕,蒙玉音温然赐谕:‘卿所陈三札,皆忠谠之论,当即为施行’”③。
  当然,事情远不会如此顺畅。真德秀屡进鲠言,理宗虽虚心接纳,但却遭史弥远忌惮,结果真德秀罢官归乡。以后虽复出,但只在地方上任职。直到绍定六年(1233)史弥远薨,次年,即端平元年(1234),真德秀才以户部尚书的职务,在离开了十年后重返朝廷,理宗对真德秀不仅表达了久切的思贤之念,而且也反复问对,听取了真德秀对朝政的意见。在这次廷对中,真德秀共上四封论奏。其中第四封,也就是最后一札,真德秀专门提出了要将《大学》作为现实政治的理论基础,说明他自己已完成了《大学衍义》一书,并使理宗接受了他的意见与著作。这实际上标志了朱学正式在理论的意义上为现实政治所认同与接纳,从而开始了朱学作为中国现实政治的理论指导的历史,对中国社会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宋儒表彰“四书”至朱子而集大成,然而作为朱子思想集中反映的《四书章句集注》,更多的仍是哲学理论上的一个建构。虽然追求这个理论的现实应用,包括对现实政治的指导,是朱子建构理论的根本目的,但是由哲学理论到成为现实政治的指导,中间无疑是有一个距离的。而真德秀告知理宗:臣闻圣人之道,有体有用。本之一身者,体也;达之天下者,用也。尧、舜、禹三王之为治,“六经”、《语》《孟》之为教,不出乎此。
  而《大学》一书,由体而用,本末先后,尤明且备,故先儒谓于今得见古人为学次第者,独赖此篇之存,而《论》《孟》次之。盖其所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者,体也;其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者,用也。人主之学,必以此为据依,然后体用之全可以默识矣。①便意味着他独将《大学》标出,使之成为指导政治(人主之学)的理论基础。并且真德秀在离朝十年中,更结合现实的政治,撰成《大学衍义》②,填补了朱学由哲学理论到现实政治的理论基础之间的空白。
  值得指出的是,真德秀在廷对到此札时,还对理宗细述了他撰写《大学衍义》的动机,这个述说不仅说明了真德秀所依据的是朱学,而且更解释了他欲使理论性的朱学转而成为政治的理论基础的原因。真德秀说:又读至明道术、辩人才处,某奏曰:“昨来权臣凡事皆是欺罔陛下,是时讲筵官亦为欺罔之言。臣记得一日讲官讲《易》,辄为奸言云云。
  臣是时深不能平,欲辟之,又恐纷争于陛下之前,有伤事体。退而自咎,若使程颐、朱熹当引,必是与之深辩。臣因自咎学力未到,故不当放过处放过了……臣于是时便欲编集此书,以献陛下。”①这也就是说,《大学衍义》的撰写,是直接要将程、朱的思想通过一个具体的文本,对现实政治构成直接的指导。
  因此,尽管真德秀很快得病,并于第二年去世,但他对宋廷确定以朱学为理论指导的政策,不仅在道理上已说动帝心,而且在技术上也构筑了条件。加之,朱学已成为士林的主流,理宗欲笼络人心,缘饰自己的政治形象,钦定朱学实不失为一件有益无害的事。

知识出处

朱子文化大典 下册

《朱子文化大典 下册》

出版者:福建教育出版社

本书分上、中、下三册。上册介绍朱子生平,包括家世、从学、讲学、论道、政绩等内容。中册阐述朱子文化源流,包括朱子理学形成的历史背景、朱子的理学思想、朱子的经学思想、朱子的教育思想等内容。下册着重介绍朱子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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