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重视自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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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文化大典 中册》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10000978
颗粒名称: 一 重视自然研究
分类号: B244.7;N091
页数: 8
页码: 352-359
摘要: 朱子在《大学章句》释“格物”时指出:“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显然,朱熹的格物是要“即凡天下之物”。而且,在论及格物时,朱熹说: 若其用力之方,则或考之事为之著,或察之念虑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讲论之际。使于身心性情之德,人伦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已,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 显然,朱子的“格物”包括了研究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物禽兽等自然界事物。
关键词: 朱子 自然科学思想 自然研究

内容

朱子在《大学章句》释“格物”时指出:“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①就“物”而言,《大学或问》说:“天道流行,造化发育,凡有声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间者,皆物也。”②也就是说:“眼前凡所应接底都是物。”③显然,朱熹的格物是要“即凡天下之物”。而且,在论及格物时,朱熹说: 若其用力之方,则或考之事为之著,或察之念虑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讲论之际。使于身心性情之德,人伦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已,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④ 朱子认为,通过对外部事物或是对内部心理思维的考察,通过在读书或是讲论中的求索,就可以把握“身心性情之德,人伦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中“所当然而不容已”与“所以然而不可易”的“理”。可见,在朱子的“格物”中,包括了对于自然界鸟兽草木的研究。他还明确指出: 天地中间,上是天,下是地,中间有许多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物禽兽,此皆形而下之器也。然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各自有个道理, 此便是形而上之道。所谓格物,便是要就这形而下之器,穷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⑤ 显然,朱子的“格物”包括了研究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物禽兽等自然界事物。
  需要指出的是,朱子讲格自然界事物,不仅只是研究自然界事物的根本道理,而且也要探求具体事物各自的理。他说: 大而天地阴阳,细而昆虫草木,皆当理会。一物不理会,这里便缺此一物之理。⑥ 上而无极、太极,下而至于一草、一木、一昆虫之微,亦各有理。
  一书不读,则阙了一书道理;一事不穷,则阙了一事道理;一物不格, 则阙了一物道理。须着逐一件与他理会过。① 由此可见,朱子非常重视对于自然界具体事物的研究。他还说: 至若万物之荣悴与夫动植小大,这底是可以如何使,那底是可以如何用,车之可以行陆,舟之可以行水,皆所当理会。② 虽草木亦有理存焉。一草一木,岂不可以格。如麻麦稻粱,甚时种,甚时收,地之肥,地之硗,厚薄不同,此宜植某物,亦皆有理。”③ 显然,朱子对于自然界事物的研究,还在于把握其具体而实用的道理。他甚至明确指出: 律历、刑法、天文、地理、军旅、官职之类,都要理会。虽未能洞究其精微,然也要识个规模大概,道理方浃洽通透。④ 因此,朱子所重视的格自然界事物,实际上包含了类似于现代的自然科学研究。
  对此,胡适在《格致与科学》一文中引朱子“格物致知补传”所言“天下之物莫不有理,而吾心之明莫不有知。……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指出:“即(就)物穷理,是格物;求至乎其极,是致知。这确是科学的目标。”⑤又认为,朱子所言“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的确含有科学的基础”⑥。周予同也认为,朱子格物致知“在即凡天下之事物,而穷究其理;总之,其论理的方法为归纳,而含有近代科学之精神”⑦。钱穆则指出:“若从现代观念言,朱子言格物,其精神所在,可谓既是属于伦理的,亦可谓是属于科学的。朱子之所谓理,同时即兼包有伦理与科学之两方面。”①又说: “朱子言格物,涵义深广,绝非专指自然科学。但自然科学方面之探究,亦在朱子所言格物范围之内,则无疑义。”② 重要的是,朱子不仅仅只是强调对于自然界事物的研究,而且是把格自然界事物融合于作为儒家为学成人起点的格物致知之中,把研究自然界事物看作儒家道德修养的重要组成部分。他在讲述孔子所言“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时,指出: 艺亦不可不去理会。如礼、乐、射、御、书、数,一件事理会不得,此心便觉滞碍。惟是一一去理会,这道理脉络方始一一流通,无那个滞碍。因此又却养得这个道理。以此知大则道无不包,小则道无不入。小大精粗,皆无渗漏,皆是做工夫处。③ “游于艺”一句,比上三句稍轻,然不可大段轻说。如上蔡云“有之不害为小人,无之不害为君子”,则是太轻了。古人于礼、乐、射、 御、书、数等事,皆至理之所寓。游乎此,则心无所放,而日用之间本末具举,而内外交相养矣。④ 在朱子看来,包括自然知识在内的“艺”,虽然小,但“皆至理之所寓”,不可不去理会。他还明确指出:“名物度数,皆有至理存焉,又皆人所日用而不可无者。游心于此,则可以尽乎物理,周于世用。”⑤因此,只有通过“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的工夫,“本末兼该,内外交养,日用之间,无少间隙”,才能“涵泳从容,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贤之域”。⑥可见,在朱子的思想中,格自然界的事物已经成为“入于圣贤之域”所必不可少的基本工夫。
  朱子早年(约三十六岁)曾在评析吕本中的《大学解》中,对吕氏“欲置心草木器用之间,以伺其忽然而一悟”①进行了批评。稍后,朱子在《答陈齐仲》中重申了这一看法,指出: 格物之论,伊川意虽谓眼前无非是物,然其格之也,亦须有缓急先后之序,岂遽以为存心于一草木器用之间而忽然悬悟也哉?且如今为此学而不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于一草木、一器用之间,此是何学问?如此而望有所得,是炊沙而欲其成饭也。② 从字面上看,这段言论似乎有轻视格自然界事物之谦。其实并不然,理由有三:首先,在朱子看来,“眼前无非是物”,因此,格自然界事物与“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并没有轻重可言,只有“缓急先后之序”;其次,朱子反对“兀然存心于一草木、一器用之间”,所要反对的是只注重格自然界事物而忽视“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再次,朱子反对的是“兀然存心于一草木、一器用之间”而望“忽然悬悟”,并没有反对运用“即物而穷其理”的工夫格自然界事物,循序渐进、不断积累,以求得豁然贯通。还需指出的是,随着朱子格致论的成熟,尤其是晚年,朱子越来越多地强调格自然界事物。因此,朱子反对“兀然存心于一草木、一器用之间”而望“忽然悬悟”,实际上是反对释氏“闻声悟道、见色明心之说”③,根本没有否定格自然界事物。
  但是,由于朱子把格自然界事物看作“入于圣贤之域”所必不可少的基本工夫,所以,在他那里,格物不仅要格自然界事物,而且还要格身心性情、人伦日用,必须“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尤其是,格物要有先后缓急之别。据《朱子语类》载: 问:“格物虽是格天下万物之理,天地之高深,鬼神之幽显,微而至于一草一木之间,物物皆格,然后可也;然而用工之始,伊川所谓 ‘莫若察之吾身者为急’。不知一身之中,当如何用力,莫亦随事而致察否?”曰:“次第亦是如此。但如今且从头做将去。若初学,又如何便去讨天地高深、鬼神幽显得?”① 可见,朱子的格物,首先是要“察之吾身”,然后再去格自然界事物。而且,朱子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如何去格自然界事物。他还说: 且穷实理,令有切己工夫。若只泛穷天下万物之理,不务切己,即是《遗书》所谓“游骑无所归”矣。② 显然,在朱子看来,格物是有先后缓急之别的,要先有“切己工夫”,然后才有能力去格自然界事物,这样才不至于在格自然界事物时“游骑无所归”。
  然而,在朱子那里,有着先后缓急之别的格物并无轻重之分。他要求从切己处入手,更多的是就先易后难而言,所谓“若初学,又如何便去讨天地高深、鬼神幽显得”;或是就先主体后客体而言,所谓“不务切己,即是《遗书》所谓‘游骑无所归'”。这里并没有轻视甚至否定格自然界事物之意。朱子还说: 孔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 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那上面六节,固是当理会;若鸟兽草木之名,何用自家知之?但是既为人,则于天地之间物理,须要都知得,方可。③ 世间之物,无不有理,皆须格过。古人自幼便识其具。且如事君事亲之礼,钟鼓铿锵之节,进退揖逊之仪,皆目熟其事,躬亲其礼。及其长也,不过只是穷此理,因而渐及于天地、鬼神、日月、阴阳、草木、 鸟兽之理。④ 显然,朱子既要求格社会伦理道德之事,又要求格自然界之物,二者不可或缺。
  而且,朱子有时还认为,格物并不是非得从切己处入手不可。据《朱子语类》载: 胡叔器因问:“下学莫只是就切近处求否?”曰:“也不须恁地拣, 事到面前,便与他理会。且如读书:读第一章,便与他理会第一章;读第二章,便与他理会第二章。今日撞着这事,便与他理会这事;明日撞着那事,便理会那事。万事只是一理,不成只拣大底要底理会,其他都不管。譬如海水,一湾一曲,一洲一渚,无非海水。不成道大底是海水,小底不是。”① 在朱子看来,“万事只是一理”,不能只格大的、重要的,而顾此失彼。他还说: 遇事接物之间,各须一一去理会始得。不成是精底去理会,粗底又放过了;大底去理会,小底又不问了。如此,终是有欠阙。但随事遇物,皆一一去穷极,自然分明。② 朱子认为,格物应当随事遇物而格。他还在解释二程所谓“格物,莫若察之于身,其得之尤切”时指出:“前既说当察物理,不可专在性情;此又言莫若得之于身为尤切,皆是互相发处。”③认为“察之于身”与“察物理”应当互相启发。
  在讲格物先要“察之吾身”、先有“切己工夫”的同时,朱子还讲要“大者先立”。他认为,“道”有大小之分,“正心修身以治人,道之大者也;专一家之业以治于人,道之小者也”④。在论及天文学时,朱子指出:“历象之学,自是一家。若欲穷理,亦不可以不讲。然亦须大者先立,然后及之,则亦不至难晓而无不通矣。”⑤在朱子看来,“历象之学”之类属于“小道”,而“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才是“大道”,格物必须“大者先立”。朱子的格物由于旨在“入于圣贤之域”,所以应当“大者先立”。然而,朱子又认为,“小道”亦不可以不讲,“小道不是异端,小道亦是道理,只是小。如农圃、医卜、百工之类,却有道理在”①。所以,在朱子看来,无论“大道”或是“小道”,“皆用于世而不可无者,其始固皆圣人之作,而各有一物之理焉,是以必有可观也”②。他甚至还说: 盖天下之事,皆谓之物,而物之所在,莫不有理。且如草木禽兽, 虽是至微至贱,亦皆有理。③ 在朱子看来,即使是至微至贱的草木禽兽,它们也与其他事物一样皆有理,都是格物的对象。可见,对于各种各样的格物对象,朱子是抱着一视同仁的态度,并无轻重、贵贱之分。
  关于格物,朱子还特别强调格内在的身心性情与格外部的自然事物不可偏颇。他说:“务反求者,以博观为外弛;务博观者,以内省为狭隘,堕于一偏。此皆学者之大病也!”④他还说: 见人之敏者,太去理会外事,则教之使去父慈、子孝处理会,曰: “若不务此,而徒欲泛然以观万物之理,则吾恐其如大军之游骑,出太远而无所归。”若是人专只去里面理会,则教之以“求之情性,固切于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要之,内事外事,皆是自己合当理会底, 但须是六七分去里面理会,三四分去外面理会方可。若是工夫中半时, 已自不可。况在外工夫多,在内工夫少耶!此尤不可也。⑤ 朱子认为,格外部事物较多者,应当加强身心性情、伦理道德方面的修养,而只在身心性情方面下功夫者,则应当多关注外部的自然事物。这里所谓“六七分去里面理会,三四分去外面理会”,既反映出朱子“内事”与“外事”不可或缺、皆当理会的思想,又表现了朱子对于“内事”的略微重视,但绝没有轻视“外事”、轻视一草一木之意。

附注

① 〔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大学章句》,《朱子全书》第6册,第17页。② 〔宋〕朱熹:《四书或问·大学或问下》,《朱子全书》第6册,第526页。③ 〔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五《大学二·经下》,第282页。④〔宋〕朱熹:《四书或问·大学或问下》,《朱子全书》第6册,第527—528页。⑤〔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六十二《中庸一·第一章》,第1496页。⑥ 〔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七《朱子十四·训门人五》,第2817页。 ① 〔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五《大学二·经下》,第295页。② 〔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八《大学五·或问下》,第395页。③ 〔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八《大学五·或问下》,第420页。④〔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七《朱子十四·训门人五》,第2831页。⑤ 胡适:《格致与科学》,《胡适全集》第8卷,第80页。⑥胡适:《清代学者的治学方法》,《胡适全集》第1卷,第367页。⑦ 周予同:《朱熹》,商务印书馆1929年版,第47页。 ①钱穆:《朱子学提纲》,第131页。与钱穆不同,冯友兰较为强调朱子格物的道德修养的方面,指出:“朱子所说格物,实为修养方法,其目的在于明吾心之全体大用,即陆王一派之道学家批评朱子此说,亦视之为一修养方法而批评之。若以此为朱子之科学精神,以为此乃专为求知识者,则诬朱子矣。”(冯友兰:《中国哲学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269页。) ②钱穆:《朱子新学案》(下),巴蜀书社1986年版,第1858—1859页。 ③〔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三十四《论语十六·述而篇》,第866页。 ④〔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三十四《论语十六·述而篇》,第866页。 ⑤ 〔宋〕朱熹:《四书或问·论语或问·卷七·述而》,《朱子全书》第6册,第741页。 ⑥ 〔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论语集注卷四·述而》,《朱子全书》第6册,第122页。 ①〔宋〕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十二《杂学辨·吕氏大学解》,《朱子全书》第24册,第3494页。 ②〔宋〕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十九《答陈齐仲》,《朱子全书》第22册,第1756页。 ③〔宋〕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十二《杂学辨·吕氏大学解》,《朱子全书》第24册,第3493页。 ①〔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八《大学五·或问下》,第401页。②〔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八《大学五·或问下》,第400页。③ 〔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九《朱子十六·训门人七》,第2869 2870页。④〔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五《大学二·经下》,第286—287页。 ①〔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一百一十七《朱子十四·训门人五》,第2822页。 ② 〔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五《大学二·经下》,第286页。 ③〔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八《大学五·或问下》,第401页。 ④〔宋〕朱熹:《四书或问·论语或问卷十九·子张》,《朱子全书》第6册,第900—901页。 ⑤〔宋〕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十《答曾无疑》,《朱子全书》第23册,第2892页。 ①〔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四十九《论语三十一·子张篇》,第1200页。② 〔宋〕朱熹:《四书或问·论语或问卷十九·子张》,《朱子全书》第6册,第901页。③ 〔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五《大学二·经下》,第295页。④ 〔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九《学三·论知行》,第160页。⑤〔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八《大学五·或问下》,第406页。

知识出处

朱子文化大典 中册

《朱子文化大典 中册》

出版者:福建教育出版社

本文阐述朱子文化源流,包括朱子理学形成的历史背景、朱子的理学思想、朱子的经学思想、朱子的教育思想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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