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重训诂辨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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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朱子文化大典 中册》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10000717
颗粒名称: 四 重训诂辨伪
分类号: B244.7
页数: 6
页码: 103-108
摘要: 重义理,还是重训诂,是宋学区别于汉学的一般特征。然而在宋学内部,却存在着强调义理而忽视训诂,与把义理放在首位以重训诂考证的不同倾向。朱子以义理为指导,重视训诂辨伪,其目的在于通经以求理,这种思想就是后一种倾向的代表。这既是对重视义理而义理缺乏依据的宋学流弊的修正,亦开明清考据辨伪学之先声。朱子是在宋学内部扬弃和发展宋学的代表人物。
关键词: 朱熹 经学 重训诂辨伪

内容

重义理,还是重训诂,是宋学区别于汉学的一般特征。然而在宋学内部,却存在着强调义理而忽视训诂,与把义理放在首位以重训诂考证的不同倾向。朱子以义理为指导,重视训诂辨伪,其目的在于通经以求理,这种思想就是后一种倾向的代表。这既是对重视义理而义理缺乏依据的宋学流弊的修正,亦开明清考据辨伪学之先声。朱子是在宋学内部扬弃和发展宋学的代表人物。
  (一)以义理为指导,从事训诂辨伪站在宋学的立场,朱子批评了汉学学者只重训诂而不及义理的经学学风。他说:“圣人教人,只是个《论语》,汉魏诸儒只是训诂,《论语》须是玩味。”①指出须玩味《论语》中的义理。虽然朱子以玩味义理为主,但在义理的指导下,亦主张从事训诂,甚至字字亦不放过。他说: “某所集注《论语》,至于训诂皆子细者,盖要人字字与某著意看,字字思索到,莫要只作等闲看过了。”②表明朱子对经书义理的阐发与对其文字的训诂分不开。这是对只重训诂而不及义理的汉学的扬弃,同时也是对只重义理而轻训诂的宋学流弊的修正。与求经文本义相比,朱子认为,虽然对字画音韵的考证是“经中浅事”,但离开了考证训诂,则难以求得经之本义。他说:“字画音韵,是经中浅事,故先儒得其大者,多不留意。然不知此等处不理会,却枉费了无限辞说牵补,而卒不得其本义,亦甚害事也。非但《易》学,凡经之说,无不如此。”③在这里,朱子的意思并不是说文字考证、音韵训诂无碍大局,而不予重视。其实他的意思是,看起来训诂考证是小事,所以一些先儒不曾留意,但正是由于对训诂考证不理会,才带来了本义不明的消极后果,以至甚为害事。表明朱子重视训诂考证,而批评先儒不留意于此。并指出,不仅考证训诂对易学研究非常重要,而且凡治经之学,对文字音韵的考证都是十分重要的。
  朱子不仅重视考证训诂,而且还以义理为标准,从事经书辨伪工作。他说:“熹窃谓生于今世而读古人之书,所以能别其真伪者,一则以其义理之所当否而知之。”①指出古今时代不同,文字亦有异,要辨别古书的真伪,须通过考查其义理之所当否来识别,即以义理及其内在逻辑为依据来辨伪。由此出发,朱子对《尚书》详加考证,黜伪《孔传》《孔序》,疑《书序》。指出:“尝疑今《孔传》并《序》,皆不类西京文字气象,未必真安国所作,只与《孔丛子》同是一手伪书。”②并疑伪《古文尚书》,指出:“某尝疑孔安国《书》是假书。……况孔《书》至东晋方出,前此诸儒皆不曾见,可疑之甚!”③认为伪《古文尚书》是东晋晚出之书。这对后世影响很大,为阎若璩等分辨今古文,从而辨古文之伪,提供了依据和启发。这是朱子对经学辨伪的重要贡献。
  需要指出,朱子从事的考据辨伪虽与清代考据学家的训诂辨伪工作有相通之处,但亦存在着基本的区别。这就是朱子的训诂辨伪是与义理相结合,而清儒考据学家则是为考据而考据。是否讲义理,这是双方区别的原则界限,亦是朱子超出单纯讲考据训诂的汉学家的地方。
  (二)以传注解经关于以传注解经,发明经义,朱子说:“学者观书,先须读得正文,记得注解,成诵精熟。注中训释文意、事物、名义,发明经指,相穿纽处,一一认得,如自己做出来底一般,方能玩味反复,向上有透处。若不如此,只是虚设议论,如举业一般,非为己之学也。”④ 强调先读经文,亦要记得对经文的注解,因为传注是对经文的训释,通过对文意、事物、名义等经文内容的训诂疏释,来发明经旨。可见传注是为了解经的,不如此则难以理解年代久远,文字古奥的经文本义。从以传注解经出发,朱子强调训诂与经文不相脱离,训诂注释是为了解经,反对把经、注脱离开来作两项功夫。他说:“盖平日解经,最为守章句者,然亦多是推衍文义,自做一片文字。非惟屋下架屋,说得意味淡薄,且是使人看者将注与经作两项功夫做了,下稍看得支离,至于本旨,全不相照。以此方知汉儒可谓善说经者,不过只说训诂,使人以此训诂玩索经文,训诂、经文不相离异,只做一道看了,直是意味深长也。”① 朱子在这里对汉儒的称许,不过是为了强调训诂对发明经文本旨的重要性,他认为汉儒重训诂,“可谓善说经”。同时朱子也指出,汉儒“只说训诂”,并不一定能够发明经义。朱子主张把训诂、经文合为一道看,二者“不相离异”,借助训诂注疏以通经文,如此识得经文之本旨,可谓意味深长。
  就重视训诂注疏而言,朱子与汉学学者有相通之处,这是朱子有别于其他大部分宋学学者的地方。在《学校贡举私议》一文里,朱子站在时代的高度,着眼于经学的发展,对汉学的得失优劣,以及宋学盛行后出现的弊端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说: 其治经必专家法者,天下之理,固不外于人之一心。然圣贤之言, 则有渊奥尔雅而不可以臆断者。其制度名物、行事本末,又非今日之见闻所能及也。故治经者必因先儒已成之说而推之。借曰未必尽是,亦当究其所以得失之故,而后可以反求诸心而正其缪。此汉之诸儒所以专门名家、各守师说而不敢轻有变焉者也。但其守之太拘而不能精思明辨以求真是,则为病耳。然以此之故,当时风俗终是淳厚。近年以来,习俗苟偷,学无宗主,治经者不复读其经之本文与夫先儒之传注,但取近时科举中选之文,讽诵摹仿,择取经中可为题目之句,以意扭捏,妄作主张,明知不是经意,但取便于行文,不暇恤也。……名为治经,而实为经学之贼;号为作文,而实为文字之妖。
  不可坐视而不之正也。今欲正之,莫若讨论诸经之说,各立家法,而皆以注疏为主。…… 治经者不敢妄牵己意而必有据依矣。其命题所以必依章句者,今日治经者既无家法,其穿凿之弊已不可胜言矣。① 朱子评价汉儒的长处是,为了考订名物制度、行事本末而形成各专门家,而考证有据。认为治经必因先儒已成之说而加以推论,这是不可缺少的,即使以往的解说未必尽是,也可作为参考,探究其得失的缘故,然后可反求于心以纠正其谬误。然而汉儒的短处是,专守家法,各守师说,过于拘泥,以致不能精思明辨以求其义理,而产生弊病。朱子不仅对汉学的长短作了评价,而且批评了宋学学者在治经学上的弊端,指出当时宋代的学者既不读经典原文,也不读先儒的传注,而是妄以己意解经以致完全不合经意。虽然在经学发展史上,汉学流行日久而生弊,宋学学者起而纠弊,提出了适应时代发展的义理之学,但宋学学者矫枉过正,全凭己意解经,而缺乏依据,使得穿凿之弊不可胜言。朱子作为宋学的代表人物,以义理解经是他经学思想的主要倾向,但这并不排除他对汉学的吸取和对宋学流弊的批评,事实上,朱子对以传注解经也很重视。为了纠正宋学流行后出现的弊病,朱子提出吸取汉学的长处,甚至主张“皆以注疏为主”,强调“治经者不敢妄牵己意而必有据依”,这是对宋学学者妄以己意解经流弊的扬弃,而主张治经不得臆断,必须要有依据。朱子十分明确地提出应吸取汉学训诂注疏的治经方法,主张以传注解经,可以说朱子既是宋学的集大成者,亦是经学发展到宋代时,集汉、宋学之大成的代表人物。也就是说,朱子集宋学义理与汉学训诂两家学术之长,既克服汉学重训诂轻义理之流弊,又纠正宋学重义理轻训诂之流弊,对宋学学者如二苏蜀学论道而不守注疏提出批评。他说:“祖宗以来,学者但守注疏,其后便论道,如二苏直是要论道。但注疏如何弃得!”②朱子的观点是以传注解经,在守注疏的基础上,然后便论道。由其“论道”,而与汉唐诸儒有别。但只论道,而不守注疏,也是朱子所反对的,朱子既反对二苏只论道而弃注疏的思想,也反对只守注疏,单纯疏释训诂的倾向,而是主张把训诂与经文结合起来,以传注解经,把经与注视为一个整体,在以经为本的前提下,经注结合,以经统注,以注释经。朱子并把这种以经为本,重视训诂,以传注解经的方法在实际中加以运用,以纠正学者割裂经注,只守注疏而不及经义,或只论道而不重注疏的两种偏向,从而发展了中国经学。
  (三)通经以求理朱子重训诂注疏,以传注解经,修正宋儒轻视注疏,凭己意解经,而缺乏依据的流弊,其目的是为了通经。而通经的目的是为了求理。其所谓理,指新儒学的天理。就朱子通经是为了求理而言,与文人之解经、禅者之解经区别开来。他说:“后世之解经者有三:(一)儒者之经;(一)文人之经,东坡、陈少南辈是也;(一)禅者之经,张子韶辈是也。”①把苏轼等人的解经排除在儒者解经的范围之外,属文人解经;而张九成之解经,则流于禅学。在朱子看来,虽同为解经,但解经的目的有所不同,新儒学学者以天理解经与文人解经、禅者解经是格格不入、相互区别的。
  在训解、通经、得理三者关系上,朱子提出训解是为了通经,通经是为了得理,最终以得理为目的的治经学指导思想。他说:“经之有解,所以通经。经既通,自无事于解,借经以通乎理耳。理得,则无俟乎经。”②强调治经的目的乃在于“借经以通乎理”,也就是为了得理而通经。得理必须以通经为前提,而通经则须以训解为前提。虽然训解是为了通经,但经通以后则可不必去训解;虽然通经是为了得理,但理得之后则可不必再理会经。可见朱子是把训解和通经作为手段,其最终目的是为了得理。虽然如此,但理的求得,必须建立在通经的基础上,通经以求理,不如此则理不得;而通经又须建立在训解经文的基础上,通过对经文传注的训诂疏释以解经。这即是朱子经学之训解、通经、求理三者的逻辑关系。显而易见,朱子最终以得理作为治经学的目的,这不仅与他所说的文人之解经、禅者之解经区别开来,而且与经学史上的汉学的治经宗旨有异。尽管在重视训诂考证及辨伪上,朱子与汉学家及清代考据学家有相通之处,但在治经学的目的上,却有着基本的区别。同时,就朱子重视训诂辨伪而言,又是对宋学重义理轻考据学风所产生流弊的修正,开明清考据学之先风,预示着经学发展的趋势。这充分体现了朱子在中国经学史上所占有的重要地位。
  朱子作为一代经学大师,提出以“四书”学为基础,以义理解经;经传相分,直求经文之本义;重训诂辨伪等思想,不仅集宋学之大成,而且对汉学也有所吸取。其经学思想作为他整个学术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附注

①〔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九《论语一·语孟纲领》,第434页。②〔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一《学五·读书法下》,第191页。③〔宋〕朱熹:《朱熹集》卷五十《答杨元范》,《朱熹集》第五册,第2406页。 ①〔宋〕朱熹:《朱熹集》卷三十八《答袁机仲》,《朱熹集》第三册,第1682页。②〔宋〕朱熹:《朱熹集》卷七十一《记<尚书>三义》,《朱熹集》第六册,第3712页。③〔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七十八《尚书一·纲领》,第1985页。④〔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一《学五·读书法下》,第191页。 ①〔宋〕朱熹:《朱熹集》卷三十一《答张敬夫》,《朱熹集》第三册,第1329—1330页。 ① 〔宋〕朱熹:《朱熹集》卷六十九《学校贡举私议》,《朱熹集》第六册,第3637—3639页。②〔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九《本朝三·自国初至熙宁人物》,第3091页。 ①〔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一《学五·读书法下》,第193—194页。② 〔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十一《学五·读书法下》,第192页。

知识出处

朱子文化大典 中册

《朱子文化大典 中册》

出版者:福建教育出版社

本文阐述朱子文化源流,包括朱子理学形成的历史背景、朱子的理学思想、朱子的经学思想、朱子的教育思想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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