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理学南传与朱子理学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朱子文化大典 中册》 图书
唯一号: 130820020210000633
颗粒名称: 第二章 理学南传与朱子理学
分类号: B244
页数: 20
页码: 18-37
摘要: 本文内容包括北宋理学,福建早期理学和理学入闽,集濂、洛、关之学,吸取佛、道之学,综罗百代 。
关键词: 理学 新儒家 朱熹

内容

一北宋理学春秋末年,孔子集先贤之大成,创立儒家学说,奠定了中华民族生存和发展的理论基础,亦成为其后中国文化发展的主流。西汉时定儒家为一尊。佛教于两汉之际传入中国,当时又产生了道教。经过三国、两晋、南北朝,到了隋唐,佛教中国化,道教在与佛教论争中成为强大的宗教派别。儒、佛、道三教由鼎立而至佛、道压倒儒家,中国有成为佛教国家的趋势,中华民族的主体文化意识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当时,中国第一流的学者大都出入佛、道。首先看出这个问题的是唐人韩愈、欧阳詹,韩愈激烈排佛,提出要恢复秦汉以来中断了的儒家道统。接着,北宋的胡瑗(安定)、孙复(泰山)、石介(徂徕)等提出理学(新儒学),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以及邵雍等,建立起理学思想体系,分别创立了濂、洛、关等理学派别,基本上恢复了中国主体文化意识——儒学,初步树立了儒家在中国文化中的正统地位。
  濂学是北宋濂溪学派的简称。其创始人周敦颐晚年居住于江西庐山莲花峰下小溪边从事学术活动,因其故乡道州营道(今湖南省道县)有濂溪,故其学派称为濂学。周敦颐的庐山住处仿其营道故居筑濂溪书堂,是濂溪学派的大本营。濂学援道入儒,开创出理学(新儒学)的发展方向。南宋初年的朱震说: 陈抟以《先天图》传种放,放传穆修,穆修传李之才,之才传邵雍。放以《河图》《洛书》传李溉,溉传许坚,许坚传范谔昌,谔昌传刘牧。穆修以《太极图》传周惇颐,惇颐传程颢、程颐。……惇颐作 《通书》,程颐著《易传》,载造《太和》《参两篇》。① 这段文字把北宋理学家的关系讲得很清楚。周敦颐提出以“太极”为核心的哲学体系。他由太极起,通过阴阳五行,与人际之仁义礼智、心性善恶联系起来。他著《太极图说》《通书》等。
  洛学的创始人是程颢、程颐兄弟,因其是洛阳(今属河南)人,并长期在洛阳进行学术活动,故名。他们上承周敦颐等,通过其弟子游酢、杨时、谢良佐、吕大临等,下启朱子,程(主要是程颐)朱理学便成为宋明理学的别名。洛学主要发挥孔孟的仁和敬的观念,认为这是道德伦理之最根本,由此确立理是其最高的范畴。
  关学的代表者张载及其弟子多为关中(今陕西函谷关以西的古称)人,故其学称之。关学的特点主要是发挥《周易》中关于气和阴阳的观念,其哲学是以气为出发点往前演进的,对有无、神化、聚散、性命等一系列的范畴做出了深入的分析。
  理学形成于北宋,理学的主要著作,如胡瑗的《周易口义》,孙复的《春秋尊王发微》,周敦颐的《太极图说》《通书》,程颢、程颐的《易传》《二程遗书》,张载的《正蒙》《经学理窟》,邵雍的《皇极经世书》,等等,都是在北宋完成的。中国文化的重心在中原一带,上述理学的奠基者大都生活在北方,故其思想多流传于北方。二福建早期理学和理学入闽北宋后期,理学向全国各地衍化,但理学真正成长壮大却是在福建。理学初始时称为道学,其创立者是唐代韩愈,他提出一个与佛教法统相对立的儒家道统。与韩愈同登“龙虎榜”(唐德宗贞元七年,791)进士的福建晋江人欧阳詹(字行周,755—800),差不多与韩愈同时提出儒家道统说。据史书记载,他曾任“国子监四门助教,率其徒伏阙下,举(韩)愈博士,卒,年四十余”①。从明代起,有人认为欧阳詹也是理学(道学)的开创者。清人李清馥认为,“闽学开自有唐欧阳四门倡起,彼时人文未著也。”②此处闽学即理学(道学)。欧阳詹的理学观点和韩愈差不多,只是在文学和反佛方面没有韩愈的名气。现遗存有欧阳詹后人搜集其遗文编辑的《欧阳詹公文集》七卷。和欧阳詹同时的福建莆田人林蕴(生卒年不详),也和韩愈、欧阳詹一起提倡儒家道统,亦反对佛教。林蕴的著作原有十几卷,大部分散佚,今遗存有《林邵世集》二卷(因其任过邵州刺史,故名)。基于当时中国封建社会才开始向后期过渡,适应这种社会性质需要的韩愈、欧阳詹、林蕴的理学(道学)思想未能充分发展起来,正如上引李清馥所说的,“彼时人文未著也”。值得注意的是,欧阳詹、林蕴的理学(道学)思想的提出,说明了早在唐代理学萌芽阶段,福建就出现理学了。
  北宋初,闽中侯官人陈襄、陈烈、周希孟、郑穆,与胡瑗、孙复、石介在朝廷往来,同时倡导理学,后来他们又倡道于闽中,被称为在闽首倡理学的“海滨四先生”。对于“海滨四先生”,清人李清馥说:“宋初,海滨四先生与安定胡氏诸公同时倡学,有鲁一变之风,然派别未著也。”③清人蒋垣亦谓,“海滨四先生”与孙复、胡瑗、周敦颐等人“开宋朝理学之始,自杨时传二程之理学于闽,其道大行,而‘海滨四先生’之学乃寝息”④。
  在“海滨四先生”中,陈襄(1017—1080)最为著名。陈襄字述古,号古灵,后人称为古灵先生,北宋侯官(今福建省闽侯县)人。他二十六岁登进士,授官浦城县主簿、代知县,后历官仙居知县、著作佐郎,杭州知州、枢密院直学士等。陈襄的著作有《易讲义》《奉使录》《中庸讲义》《郊庙奉祀礼文》《古灵先生文集》等。其中,《中庸讲义》较全面地论述了他的理学思想。他的哲学体系以“诚”为最高范畴。他说:“诚者,天之道。诚者,物之始终。”他认为,天离不开“诚”,物也离不开“诚”。“诚”是天地万物的主宰者,“诚即神”。人得到了“诚”,也就达到了人生的最高境界。“诚”是有高明博厚的,有了“诚”就有了最完善的道德品质,就能确定各种事物应如何来处理。谁能得到“诚”呢?他认为,圣人生来就有“诚”的美德,因此对于仁、义、礼、智、信等人伦道德,不学而知,懂得“天理”,一言一行皆符合天理;而一般人呢?虽然没有圣人那样的先知先觉,但是可以通过学习,明白了“天理”“圣道”而达到“诚”。一般人要达到“诚”的美德,就要存正去邪,即保存礼义之正,去异端邪念;要存公去私,即保存国家之公,清除个人之私欲。他认为,时时按此办理,那就会达到“诚”。对于道德修养,陈襄认为,人不能丧失本心,丧失了本心就要加强道德修养,恢复本心。陈襄所谓本心,是指遵守三纲五常的善心。他还认为,人最重要的是“道”,道就是“义”。“不苟且求利,不苟且求进,不苟且求得,只在于求义”,一言一行都要符合于义。在认识论上,陈襄提出:“好学以尽心,诚心以尽物,推物以尽理,明理以尽性。”这是说通过学习儒家经典以达到尽知人的仁义礼智的善心;要诚心诚意地待人接物,通过对事物的观察以达到尽知事物的道理;明白了事物的道理,才能尽知自己的本性。在陈襄看来,人的本性和事物的道理都是上天给的,是先天就有的。① 北宋崇安人胡安国(字康侯,号青山,1074—1138)的学问一方面直接来源于孙复,另一方面来源于二程四大弟子之中的游酢、谢良佐。胡安国潜心研究《春秋》二十多年,所著《春秋传》是理学的重要著作。当时学者研究《春秋》的著作甚多,唯胡安国的《春秋传》最为知名。元、明科举取士,“五经”之《春秋》即用胡安国之《春秋传》。胡安国还编著《上蔡语录》《通鉴举要补遗》《春秋年表》等。胡安国为学强调穷理尽性。他说: 物物而察,知之始也;一以贯之,知之至也。……致知为始,穷理为要,知至理得,不昧本心,如日方中,万象毕见。① 胡安国之学传其子胡宏(字仁仲,号五峰,1106—1161),是福建理学的一大学系。胡氏父子之学后衍化为以张栻为代表的“湖湘之学”。
  宋古田人邵清从张载学《易》。邵清(字彦明,生卒年不详)专治《易》理。明人朱衡认为,邵清从张载学《易》,回闽筑室先人墓侧,聚书千卷,角巾鹤敝,乡里敬之。邵清的哲学思想近于张载,具有气一元论的倾向。
  周敦颐理学之教得程颢、程颐而益盛。福清人王,将乐人杨时,建阳人游酢、游醇,沙县人陈渊、陈瓘皆从二程受业。濂、洛之教入闽亦由此而盛。王(字信伯,生卒年不详)资禀清粹,充养纯固,为程门高弟。明人朱衡的《道南源委》记载了王上疏论学事,其中有曰: 人心广大无垠,万善皆备,盛德大业,由此而成。故欲传尧舜禹汤文武之道,扩充是心焉尔。② 王的思想倾向于心学,可以说是南宋陆九渊心学的先驱者。他的著作有《论语集解》《震泽记善录》等。杨时谓“同门后来成就,莫踰信伯者矣”③。陈瓘(字莹中,号了斋,1057—1124)治《易》,接受邵雍、刘安世之《易》说,主理数相推。陈瓘的思想是二程之理和邵雍之象数的混合物。他认为,先天之学以心为本,万事万物皆生于心。他强调求学为了践履,君子应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德。在历史观上,他提出天下之事变故无常,惟稽考往事则有知其故,鉴古而察今,历史有一定的发展规律。陈渊(字知默,号默堂,1067—1145)是陈瓘之侄孙。他早年师事二程,后师事杨时,又是杨时之婿。因此,他受陈瓘、杨时的思想影响甚深。他的著作有《默堂先生文集》。
  在福建二程的传人中,游酢、杨时最有代表性。游酢(1053—1123),字子通,又改字定夫,号广平,因曾筑草堂于故乡廌山之麓,后人称之为廌山先生。北宋建州建阳县禾坪里(今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麻沙镇长坪村)人。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登进士第。历官萧山县尉、河阳知府、和州知州、汉阳知军、监察御史、太学博士等。卒后因家人无财力运棺柩回原籍,遂葬于和州历阳县升城乡车辕岭(今安徽省含山县杨头区林场)。追封朝奉大夫,谥文肃。清德宗光绪十八年(1892)从祀孔庙。游酢的著作有《易说》《中庸义》《诗二南义》《论语杂解》《孟子杂解》《廌山粹言》等,现存有《游文肃文集》八卷(或曰十卷),其书法墨迹遗存被编入《中国书法大字典》等之中。
  杨时(1053—1135),字行可,后改字中立,因曾隐居家乡龟山,后人称之为龟山先生,北宋将乐人。宋神宗熙宁九年(1076),登进士第。历官余杭、浏阳、萧山知县,秘书郎、著作郎、迩英殿说书、龙图阁直学士、国子祭酒、右谏议大夫兼侍讲、给事中、工部侍郎等。赠左大中大夫,谥文靖。宋高宗绍兴十二年(1142),追封吴国公。宋度宗咸淳三年(1267),立龟山书院,御书“龟山书院”额。明宪宗成化元年(1465),敕建延平道南祠像祀,以罗从彦、李侗配享。明孝宗弘治八年(1495),追封将乐伯,从祀孔庙。杨时的著作主要有《经筵讲义》《诗经辨疑》《二程粹言》《礼记解》《中庸解》《春秋说》《周礼辨疑》《尚书讲义》《龟山语录》《龟山文集》等。
  在程门四杰中,一般称游(酢)、杨(时)、谢(良佐)、吕(大临),都是把游酢、杨时放在前边。程子谓“建州游酢,非昔日之游酢也,固是颖,然资质温厚。南剑州杨时虽不逮酢,然煞颖悟”,并称二人“灵利高才”。①朱子撰联赞曰:“道南首廌山学共龟山同立雪,理窟从洛水本归濂水引导源。”清人黄百家认为,“二程得孟子不传之秘于遗经,以倡天下。而升堂睹奥,号称高弟者,游、杨、尹、谢、吕其最也。”②游酢于二十岁时见到程颐,程颐即谓其资可与适道,是年程颢办学即召游酢任教职,游酢遂师事之,尽弃故所习而学之,即放弃词章之学而改为理学。再过九年,游酢和杨时一起至河南颖昌。杨时也开始师事程颢。他们“程门立雪”学成回闽时,程颢目送之,曰:“吾道南矣!”说的是游、杨二人“载道南归”。①清人左宰说: 孔孟之以道得二程而明,故朱子以二程继闻知之统。二程之教得游、杨而广,故先儒游、杨为亲炙之宗。② 游酢、杨时在理学、政治、教育、文学、书法等领域都达到了他那个时代所能达到的较高水平。他们的思想主要是在其从政生涯和相应的学术活动中形成的,他们的学术研究更多的是为了解决当时社会生活中的实际问题。游酢、杨时是两宋之际具有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思想家,是两宋理学的典型代表者,在中国文化发展过程中应享有崇高的地位。宋理宗于嘉熙二年(1238)在《宋追谥故朝奉大夫赠大中大夫游酢谥文肃敕》中讲到游酢时说: 游酢,言正而行端,德闳而学粹。趋蹡礼乐之场,超卓传注之表。
  群经独得其趣,诸子莫遁其情。罗纲百家,驰骋千古。进宪台以率僚属,推圣学以明大义。《士风疏》奏,足以扶国本于当时;注释经书, 足以开来学于后世。雇功德之兼全,宜恩隆之特巽。③ 此可视为对游酢的全面概括评价。在遗存的游酢、杨时著述中,有关两宋理学的主要内容,诸如理本、理一分殊、心性、存理灭欲、格物致知等,不仅有基本的论述,还有许多创见。特别是他们从文化意义上论述理学,把易学、中庸作为理学的核心内容,显示出理学根源于传统文化,克服了一些理学家空谈心性的弊端。
  对上述二程系统,朱子的私淑弟子真德秀作过全面的概括。他说: 二程之学,龟山得之而南传之豫章罗氏(从彦),罗氏传之延平李氏(侗),李氏传之朱氏(熹),此一派也;上蔡谢良佐传之武夷胡氏 (安国),胡氏传其子五峰(宏),五峰传之南轩(张栻),此又一派也。
  朱、张之学,最得其宗。④ 二程理学南传这一传授系统,单从师承关系上来说,大体上是正确的。宋之后的一些理学著作,基本上都是按照真德秀所说的这个线索进行论述的。
  对于朱子之前的福建理学,还必须说明两个问题。一是程颢谓“吾道南矣”,游酢和杨时两人在场,他们共同把程氏洛学(理学)移植至福建。游酢卒于北宋灭亡前之五年(徽宗重和五年,1123),其活动时期正是国家处于极端混乱的时候,人们无心关注思想理论问题,因而游酢的思想得不到系统的传授。杨时卒于南宋建立后的九年(高宗绍兴五年,1135),其在世时,为了重整国家,不同阶层和阶级的人都十分重视思想理论问题。杨时仕于朝,被皇帝选为侍讲,提出激进的抗金主张,并奔走各地游说。杨时有弟子千余人,再传弟子李侗、朱松、刘勉之、刘子翚、朱子、张栻等,当时在政治和学术上地位很高,使杨时的思想影响较大。因此,后世只说“道南第一人杨时”,反而不提游酢。这是不符合历史实际的。
  二是朱子之前的福建理学,除杨时一系外,有的没有发展起来,有的传至外省,在福建没有形成比较严密的学术派别和思想体系;而杨时一系也仅传至李侗为止,朱子实际上未承其学。因此,朱子之前的福建理学,只能算作福建早期理学,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闽学。
  闽学是指以朱子为代表包括其门人在内的南宋朱子学派的思想,以及其后福建理学家的一些思想。闽学是相对于其他地域性的学派濂、洛、关、浙东、江西等而言的。朱子集理学之大成,建立起庞大的完整严密的闽学思想体系。朱子和杨时、罗从彦、李侗只是有师承关系,并未真正传其道。杨、罗、李一脉相传的“指诀”,是体会所谓“未发之中”,这是杨时从程颢那里学来的。上引程颢谓“吾道南矣!”是符合实际的。《礼记·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就是说,人在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有一种纯是理的精神本体,它是天下的根本,体察了它,人就达到了圣人的境界,天下也就可以得到治理了。杨时说: 学者当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以心体之,则中之义自见,执而勿失, 无人欲之私焉,发必中节矣。发而中节,中固未尝亡也。孔子之恸,孟子之喜,因其可恸、可喜而已,于孔、孟何有哉?其恸也,其喜也,中固自若也。① 在杨时看来,能做到这一点,就是遵循了天理。这是“静复以见体”的工夫,是逆觉体证之路。杨时还就恻隐说仁,以“万物与我为一”说仁之体,也是明显地本于程颢。②罗从彦从学于杨时二十多年,其真得力处,亦是“静复以见体”的体证工夫。李侗也是如此。朱子说: 李先生教人,大抵令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然中节。此乃龟山门下相传指诀。③ 朱子早年依据李侗的教导,体会所谓“未发之中”,苦参“中和”,始终未能契入逆觉体证之路。朱子后来回忆说: 当时亲炙之时贪听讲论,又方窃好章句训诂之习,不得尽心于此, 至今若存若亡,无一的实见处,辜负教育之意。……及其久也,渐次昏暗淡泊,又久,则遂泯灭,而顽然如初无所睹。此无他,其所见者非卓然真见道体之全,特因闻见揣度而知故耳。④ 这说明朱子初时对李侗所谓“未发之中”不予重视,未曾学进去,并且还提出批评,如说“罗仲素(从彦)《春秋说》不及文定(胡安国谥号——编者注),盖文定才大”“罗先生说(指教人静坐——编者注)终恐做病。如明道亦说静坐可以为学,谢上蔡亦言多著静不妨。此说终是小偏。才偏,便做病。道理自有动时,自有静时。学者只是‘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不可专要去静处求。所以伊川谓‘只用敬,不用静’,便说得平”⑤。李侗“说‘敬’字不分明,所以许多时无捉摸处。……若一向如此(指静坐——编者注),又似坐禅入定”⑥,等等。这样,朱子对程颢、杨时一系所悟解的性道之体未有真实契会。今人刘述先说: 程门另一高弟杨龟山倡道东南,再传弟子李侗(延平)即为朱子之业师。但朱子并不契于龟山一系的“默坐澄心”之教,且不幸延平早逝,不得不自己努力,强探力索,苦参中和,一直到三十九岁才真正找到自己成熟的思路。朱子自述早年误以“性为未发,心为已发”,乃在未发上面用不上工夫,不免急迫浮露。后来仔细咀嚼伊川遗教,特别是 “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二语,这才涣然冰释,为问题找到了满意的答案,从此认定性即是理,心则周流贯彻、通贯乎未发已发,在未发时只是涵养,已发之后则用省察。如此静养动察,分有所属,而敬贯动静,自此不复有疑。
  朱子所发展的乃是一心性情之三分架局。性即是理,而爱是情,心统性情。这套思想的背景则是一理气二元不离不杂之形上学。理是超越而永恒的。气则是内在而具体的。性可以进一步解析为义理之性与气质之性。爱、情是气。心是气之精爽者,具众理而应万事。① 这就是朱子别走蹊径直承程颐的思路。朱子曾谓:“见得世间无处不是道理,不可专要去静处求。所以伊川谓只用敬,不用静,便说平也。”② 对于朱子思想之上承脉络,今人蔡仁厚有综合的说明。他说: 从师承上说,朱子当然是延平弟子;但若专就义理之脉传而言,朱子实不传龟山、延平之学。黄梨洲所谓“龟山三传而得朱子,而其道益光”,实只是单从师承上说的仿佛之见。朱子所光大的,乃是伊川之道, 并非龟山之道。龟山一脉,实到延平而止。③ 总之,程颢、杨时、罗从彦、李侗是一系,在福建至李侗而止。朱子思想不是附此系而发展壮大起来的,而是直承程颐等人的理学思想。就闽学渊源于洛学来说,闽学属程颐、朱子一系。
  三集濂、洛、关之学周敦颐的濂学、二程的洛学、张载的关学,奠定了北宋理学的基础。周敦颐、程颐主理(太极),程颢主理与心合一,张载主气。闽学的创立者朱子并未承受程颢、杨时一系,他的思想与周敦颐、程颐和张载之学有密切的关系。至朱子乃始推尊周敦颐,奉为理学开山,确认周敦颐之学乃二程所自出。朱子又极盛推张载。二程之于张载,固甚重其《西铭》。朱子于逝世之前两天,为诸生说《太极图》《西铭》。可见此两书朱子奉以终身,其谆谆之意,大可想见。后人言北宋理学,必兼举周、张、二程,然此事论定,实由朱子。朱子于北宋理学,汇通周、张、二程三家,使之会归合一。后人称为濂、洛、关、闽,然朱子之理学疆境,实较北宋四家远为开阔,称之为集北宋理学之大成,朱子绝无愧色。朱子于北宋理学的奠基者中,特尊周敦颐、程颐、张载,所谓朱子集北宋理学(濂、洛、关学)之大成,其中洛学主要是指程颐的思想。
  朱子早年受学于程颢、杨时的再传弟子李侗。到了宋孝宗乾道五年(1169),朱子四十岁,他在与蔡元定讨论学问时,忽然自疑其言,立即查阅程颐的著作,“未及数行,冻解冰释”①。这时才知道由李侗那里所承受的程颢、杨时一系的学脉乃是自误。他经过进一步努力,强探力索,苦参“中和”,对周敦颐、程颐等人提出的理(太极)或天理的世界观,便有了比较成熟的认识。周敦颐、程颐的理学思想,上承儒家经典本旨,由《中庸》《易传》讲论天道诚体,再回归《论语》《孟子》之论仁和心性,最后落脚于《大学》之论格物穷理致知。这是极为符合理性的说教。于是朱子便抛弃了程颢、杨时、罗从彦、李侗一脉相传的“默坐澄心”之教,而认定性即是理,心则周流贯彻、通贯乎未发、已发。从孝宗乾道五年(1169)朱子提出已发、未发说,其后校定周敦颐《太极图》《图说》,至乾道九年(1173),朱子的理学思想便臻至成熟。朱子说: 夫易,变易也,兼指一动一静、已发未发而言之也。太极者,性情之妙也,乃一动一静、未发已发之理也。故曰“易有太极”,言即其动静阖辟而皆有是理也。若以“易”字专指已发为言,是又以心为已发之说也。此固未当,程先生言之明矣。① 在朱子看来,未发时只是涵养,已发之后则用省察。心之未发,性体不动;心之已发,情用发动。朱子于四十岁,确立了已发、未发说,主张存养为未发之前,省察为已发之际。存养于未发之前则可,与善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此说渊源于程颐,亦只阐发李侗之体认未发气象说与张栻之察识端倪说。朱子于撰成《中庸章句》时,主戒慎恐惧于未发,强调存天理之本然;系慎独于已发,强调遏人欲于将萌,不使其滋长于隐微之中。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则为性。四情虽不皆恶,而情之萌动,不得性之条理,则为恶。存养固不可无,而省察亦不可废。朱子说存养与省察,防遏人欲于未发与将萌。若只言省察不言存养,缺乏深潜纯正。若只言存养不言省察,则无日用工夫,陷于枯禅静坐。心之为物,未发、已发,收敛扩散而无息。故存养与省察须交互媒介。此即存养、省察之辨证论。在未发时只是涵养,已发后则用省察。如此静养动察,分有所属,而敬贯动静,因而必须以居敬为主。省察包括格物致知。知者,认识主体;物者,认识对象。把主客对列,形成认识与被认识的关系。以吾心之知穷事物之理,知其理之所以然与其所当然,此即格物致知。穷至事物之理,就能推进人之知识。朱子说: 尝闻之程夫子之言曰:“涵养须是敬,进学则在致知。”此二言者, 实学者立身进步之要,而二者之功,盖未尝不交相发也。然夫子教人持敬,不过以整衣冠、齐容貌为先;而所谓致知者,又不过读书史、应事物之间,求其理之所在而已。……抑读书之法,要当循序而有常,致一而不懈,从容乎句读文义之间,而体验乎操存践履之实,然后心静理明,渐见意味。不然,则虽广求博取,日诵五车,亦奚益于学哉?① “持敬”即“居敬”,也就是尽心。居敬,是无事时敬在心上,集中注意力使心不受外物的干扰;有事时敬在事上,使心处事接物合乎道德伦理标准。这是一种知行并重的修养方法和认识方法。这种方法,是朱子继承程颐的思想,又有所发展。在朱子看来,居敬、致知之极即是穷理。天下事物莫不有理,而理具载于圣贤之书中,存在于事物之内,通过格物就能求其理之所在。
  同时,朱子还吸取了张载关于气的一些内容。朱子认为,张载所说“游气纷扰合而成质”,恰是指阴阳交会言之;“阴阳两端循环不已”,却是指那分开底说。盖阴阳只管混了辟,辟了混。这就是周敦颐所说的“混兮辟兮,其无穷兮”。②朱子根据张载的阴阳“交会”“循环不已””和程颐的“阴阳者道”的思想,建立起理生气、气生万物的思想体系。朱子说: 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禀此理然后有性, 必禀此气然后有形。其性其形虽不外乎一身,然其道器之间,分际甚明,不可乱也。③ 这就是说,任何具体事物的生成,要有理,也要有气。理是事物生成的根据和本质,气是事物生成的材料。
  朱子对张载的《西铭》进行过深入的研究,著《西铭解》。《西铭》的中心思想是讲“理一分殊”,它说明了人类和万物的等级秩序,提出要博爱万物的泛爱的道德伦理思想。朱子对此极为赞赏。朱子在总结他知南康军(治今江西省庐山市)的经验时反复强调,极口说《西铭》“‘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一段。今人为秀才者,便主张秀才;为武官者,便主张武官;为子弟者,便主张子弟。其所陷溺,一至于此!”④朱子根据张载《西铭》“民胞物与”的思想,认为治国治民不能如“为秀才者,便主张秀才”之类的就事论事,必须从人类万有都是天地所生,即《西铭》所谓“乾称父、坤称母””出发,把全宇宙看作是一个大家族,说明每个人的道德义务,爱人如爱同胞手足一样,要爱一切人,从而扩大到视天下无一物非我。这样,就解决了包括社会在内的世界的统一性问题。
  朱子理学思想之间架,单就与北宋周敦颐、程颐、张载等人之学的继承关系上来说,是把他们的思想综合发展组成一个体系的。朱子把无极与太极、太极与阴阳、理与气、性与情、存养与省察、所当然之则与所以然之故、反省智与悟觉智,皆二者对待依赖而不可废一。这是不一不二、不离不杂之辨证论。其中,理气论,非理生气之生成论。理与气,若论其生,则具生。但论其价值,则理与气犹二元,然理依赖于气,气依赖于理,实非二元。朱子所建立的是一个理气二元不离不杂的思想体系。理是超越而永恒的,气则是实在而具体的。性可以进一步解释为义理之性和气质之性。性即是理,而爱是情,心统性情。爱、情又都是气。心是气之精爽者,能具众理而应万事。这样,朱子所继承和发展的即是北宋理学的心性情之三分架势。四吸取佛、道之学清人全祖望说:“两宋诸儒门庭径路,半出入于佛、老。”①从中国古代思想发展的阶段来说,一般把理学看成是儒、佛、道融合的产物。作为理学的一个综合性派别的朱子学,当然也不例外。朱子学不仅是儒学的恢复和发展,而且和佛、道思想亦有深刻的渊源关系。以朱子为代表的朱子学学者,原则上是以佛、道为异端的,但实际上他们的思想也吸取了不少佛教的思维方式和道家、道教的自然发展观。可以说,朱子学是以儒家的道德伦理思想为核心、佛教的思辨结构为骨架、道教(道家)的“道生万物”为线索而建立起的理学思想体系。 理气是朱子哲学的基本范畴。朱子在论述这对范畴时,和佛教华严宗、禅宗的理事范畴有许多相似之处。华严宗四祖澄观提出四法界:理法界、事法界、理事无碍法界、事事无碍法界。理法名界,界即性义,无尽事理,皆因为有同一性,同一于一心。心融万界,便成四法界。禅宗认为,理事不二,真佛如如,理法界是真实的,事法界是虚幻的;理事是互相融通的,理必须体现在事中,但理是一个整体,是不可分割的,每一事物都是理之全体的体现。朱子就是利用佛教的理事思想来论证自己的理气、“理一分殊”的,并注入儒家的道德伦理内容。朱子说: 万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但所居之位不同,则其理之用不一。如为君须仁,为臣须敬,为子须孝,为父须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异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近而一身之中,远而八荒之外,微而一草一木之众,莫不各具此理。如此四人在坐,各有这个道理,某不用假借于公,公不用求于某,仲思与廷秀亦不用自相假借。然虽各自有一个理,又却同出于一个理尔。如排数器水相似:这盂也是这样水,那盂也是这样水,各各满足,不待求假于外。然打破放里,却也只是个水。此所以可推而无不通也。所以谓格得多后自能贯通者,只为是一理。释氏云:“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这是那释氏也窥见到这些道理。濂溪《通书》只是说这一事。① 释氏此论在朱子之前,很显然,是朱子借鉴释氏,而他却说“这是那释氏也窥见到这些道理”,似乎他在这个问题上比释氏高明。唐僧法藏谓:“圆融自在,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不可说其相状耳。”这应该就是朱子的理气关系、理一分殊的思想渊源。
  在南宋时,禅宗重心已由岭南转移至闽、浙、赣一带,极为盛行,不少禅师和朱子等朱子学学者为友。朱子自谓年十五六岁,在崇安五夫里刘子翚处会一僧。与之语,颇觉有要妙处。乃赴试时,用他意思胡说,遂得举。日本学者指出,朱子赴试时,刘子翚搜其行箧,有《大慧语录》一册。有的学者遂以此僧为大慧。①大慧即大慧宗杲禅师(1089—1163),号妙喜,宋徽宗赐“佛日大师”号,宋宣州宁国(今安徽省宣城市)人。他是具有代表性的文字禅师,著有《正法眼藏》《宗门武库》《普说》《语录》等。当时他避乱入闽筑庵长乐(今福建省福州市长乐区),从之者五十余人。
  近人陆云锦在《芝园杂记》中综合说明朱子思想与佛学的关系时认为,朱子的一些用语,如虚灵不昧,出《大智度论》;不可限量,出《华严经》;物我之理,固有之性,心之体用,吾心正而天地之心正,活泼泼的,皆出佛书,等等。由此可见,朱子吸取佛教思想是多方面的。清人童能灵说: 按朱子生平论禅学较之二程、张子尤悉切透,盖以其好早而又久且笃焉,能深知其底蕴也。后世或疑诸大儒未尝亲究禅理之妙,误矣!② 朱子等朱子学学者,正是基于他们所吸取的佛教思想及其思维结构形式,才形成了朱子学思辨性较强的哲学思想体系。他们以“出佛”自居,所不同意的是佛教的逃避现实社会生活的思想,及无君无父违反社会伦理道德纲常的思想。朱子的总观点是:“释言空,儒言实;释言无,儒言有。……释氏虚,吾儒实;释氏二,吾儒一。释氏以事理为不紧要而不理会。”③因此“儒、释之分,只争虚、实而已”④。朱子基于这种空(虚)实、无有观,在儒、释、道三教的相互比较中,以彼启己,取彼补己,或反其意而用之。
  朱子所谓释老之老,包括道家和道教。朱子认为,《老子》是应该很好去学习的。例如,他最爱《老子》第六章《谷神不灭》。朱子说: 谷之虚也,声达焉,则响应之,乃神化之自然也, “是谓玄牝”。
  玄,妙也;牝,是有所受而能生物者也。至妙之理,有生生之意焉,程子所取老氏之说也。⑤ 朱子谓程颐的生生之学得之于老子,是确切而大胆之说,因为程颐本人是禁止学生读老庄之书的。“生生”是程朱理学的基本思想,道家是其来源之一。当然,此命题主要来源于《周易》。
  朱子一生批评道家最严,有时却又和道士为友,而且还自称道士,曾托名“崆峒道士邹?”,撰《周易参同契考异》《阴符经考异》,并作《阴符经注》《参同契注》《调息箴》等。朱子的始祖邾子居住在邾国,邾国后为邹县(今山东省邹城市);?通熹。因此,朱子化名邹诉,即邹县朱熹也。?为融合,《礼记·乐记》中的“天地?合”之后,紧接一句是“阴阳相得”,可见邹?还有哲学的蕴意。《参同契》为东汉道教学者魏伯阳所著,寓意是将《周易》、黄老、炉火三家理法参照会同而契合为一,是讲炼丹修生之术的。朱子在《考异》中谓,《参同契》“文章极好”“文意古奥””“为人妄解”等。朱子用《参同契》之纳甲法阐发《易经》义理和其象数学思想。《阴符经》亦称《黄帝阴符经》,意为来自传说中的黄帝,据说是唐朝兵法家李筌在石窟中发现的。朱子在考注中认为,该书是李筌的作品。朱子特别重视《阴符经》中的天地生生万物的理论,把《阴符经》中的思想哲学化。对上述道书在朱子哲学思想中的地位,后来的朱子学者虽然为朱子作种种辩解,但是朱子曾用功和有得于道家、道教学说却是不可否认的。
  东晋葛洪的《抱朴子·内篇》袭用道家语言,提出“元”是“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其性质是“眇昧乎其深也,故称微焉。绵邈乎其远也,故称妙焉。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①。道教的这种作为世界本原的“元”,同朱子等理学家的“太极”“理”,应该也是有思想渊源关系的。朱子说的太极、理,与道教所讲的统摄万物的“元”的性质差不多是相同的。理学家的“敬”“静”和“灭人欲”,和道教的“主静去欲”是一脉相承的。朱子等朱子学学者还主管过台州崇道观、华州云台观等,这些道教宫观对朱子学学者也有一定的影响。
  在朱子学思想体系中象数学也占有很大的部分。周敦颐的《太极图》、邵雍的《先天图》、朱震的《汉上易卦图》等,都是用道家思想比附《易》,以八卦为基础,掺杂道家的炼丹理论,形成其象数学思想体系。朱子学学者从多方面吸取了象数学的思想,如蔡元定、蔡沉即用邵雍的象数学理论阐发了其理学思想。即使是朱子,也认为朱震的象数学中有合理成分。朱子指出: “互体”,自左氏已言,亦有道理。……王弼破互体,朱子发(即朱震——编者注)用互体。朱子发互体,一卦中自二至五,又自有两卦, 这两卦又伏两卦。林黄中便倒转推成四卦,四卦里又伏四卦。此谓“互体””。① 二程不言“数”,关学派提出不能以“数”名学,而以朱子为代表的朱子学却发扬其合理成分。
  综上所述,以朱子为代表的朱子学学者,是把佛教和道家、道教的世界图式和主静(净)去欲的思想,糅合在儒家的纲常名教之中,建立起理学的思想体系的。五综罗百代朱子早年无所不学,从多方面接受知识。朱子回忆说: 某旧时亦要无所不学,禅、道、文章、《楚辞》、诗、兵法,事事要学,出入时无数文字,事事有两册。② 朱子之所以博学,是从幼年时期就打好基础的。但是,朱子早年学习的重点还是《论语》《孟子》。他比较成熟的早期著作是《论语要义》《论孟精义》,这两本书撰成于其二十五岁左右。
  朱子在受学李侗的数年中,李侗只叫他看圣贤言语,直接学习和研究儒家经典。此后,朱子又进而全面研究了理学家和其他学者的大量著作,编辑和撰写了《二程遗书》《西铭解义》《太极图说解》《通书解》《八朝名臣言行录》《资治通鉴纲目》等。《资治通鉴纲目》是仿《春秋》体例,节选评论北宋司马光的《资治通鉴》的书。对于《资治通鉴》,朱子说:“义例益严密,上下千有余年,乱臣贼子真无所匿其形矣!”①朱子通过研究理学家和历代其他学者的著作,再直接追溯、研究原始儒家经典。朱子对“五经”(《诗》《书》《礼》《易》《春秋》)进行了全面的研究和考证,辨伪存真,认为《诗序》非原作,其数十篇纯讲男女性爱;《古尚书》是伪书,《书序》和孔安国注皆非汉代作品;《礼记》是秦汉后诸儒之作;《易》非讲哲理,多释卜辞;《春秋》三传皆讲历史。因此,“五经”不适宜在国家上层建筑中占主导地位,起不了儒家内圣成德以文教化的大作用。汉代学者以“五经”为经学,唐时钦定孔颖达等的《五经正义》为教科书;北宋孙复、石介、胡安国治《春秋》,司马光、王安石、张载、程颐注《易》,王安石研究《诗》《礼》等,皆成绩卓越。在朱子之前,“五经”在国家上层建筑中占主导地位。朱子提出用《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书”代替“五经”的权威。朱子经过长期反复地研究“四书”,深刻准确地看出“四书”体现了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思想的真谛,真正能反映中华民族的正宗文化思想。朱子以毕生精力编撰《四书章句集注》,对历代注家进行取舍,重义理轻训诂,此超越了汉魏以来的对“四书”的所有注疏。朱子把“四书”联成一个整体,形成了儒家正宗思想的理论体系。
  朱子门人及其后继者也都直接或间接地研究先秦儒家经典。例如,南宋黄榦的《论语通释》《圣贤道统传授总叙说》,蔡沉的《至书》《书集传》,陈淳的《论孟学庸口义》《大学中庸口义》《四书性理字义》,真德秀的《四书集编》《大学衍义》,魏了翁的《鹤山全集》,等等,都是朱子学创立时期的重要著作,是朱子学学者研究儒家经典的重要成果。元代熊禾的《四书标题》《周易集疏》,陈普的《孟子纂要》《四书集释》,许衡的《鲁斋遗书》,刘因的《静修集》,吴澄的《草庐精语》;明代陈真晟的《正教正考会通》,蔡清的《四书蒙引》《易经蒙引》,陈琛的《四书浅说》《易经浅说》,张岳的《三礼经传》《名儒文类》,林希元的《四书存疑》《易经存疑》《更定大学经传定本》,曹端的《四书详说》,薛瑄的《读书录》,吴与弼的《日录》;清代李光地的《周易通论》《大学古本说》《中庸余论》《读论语札记》,蔡世远的《历代名臣传》,童能灵的《朱子为学次第考》《周易剩义》,雷鋐的《读书偶记》,孟超然的《孟氏八录》,陈庚焕的《五经补义》,刘存仁的《易学钩元》,方东树的《汉学商兑》,等等。这些历代朱子学著作,对朱子学的范畴和体系作了充实和补充,有的是朱子等朱子学的创立者言而未详而详之的,有的则是朱子之后的新论说。
  综上所述,清人认为以朱子为代表的朱子学学者“综罗百代”“集诸儒之大成”,实不愧矣!

知识出处

朱子文化大典 中册

《朱子文化大典 中册》

出版者:福建教育出版社

本文阐述朱子文化源流,包括朱子理学形成的历史背景、朱子的理学思想、朱子的经学思想、朱子的教育思想等内容。

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