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市图书馆

郑寅，字子敬，号肯亭，生年不详。寅之生父侨，字惠叔，号回溪，宋绍熙二年（1132）生于游洋浔阳，（按：新编郑氏《南湖世泽》作“兴化县上塘人”）后徙莆郡城东，自是子孙遂为莆人。侨为唐右散骑常侍兼御史积之后，廷芳族孙也。父宋僖，赠太师祁国公。其族联云：“金紫家声大，浔阳世泽长。”侨少有大志，初上礼部为举首，与兄万卿同升，及自太学再荐，弟偊亦贡于乡。 乾道五年（1169），侨廷试进士，有司奏侨殿试对策卷居第二，孝宗览而异之，擢为第一人（状元）[按：据洪迈《夷坚志》载：“原来考官按阅卷官评定的高下排名次时，定的是温陵（福建同安）人石起宗（字似之）第一人，及到唱名前，孝宗命亲览侨策，遂改过来。石起宗为第二人（榜眼），黟县（今安徽芜湖）人汪义端（字子充）为第三人（探花）。”天下事无奇不成书，侨之邻邑永福人萧国梁（字挺之），登乾道二年（1166）丙戌科状元，国梁廷对本为第二，第一名赵汝愚（字子直）因是皇室宗亲，并已有官职，故不能为状元。萧国梁由此升第一。萧、郑、黄三人尝一起读书瑞云峰，情同手足。及侨大魁天下，萧国梁撰《赠郑侨廷试第一》诗云：“主司不是大冬烘，一榜何功压圣功。云顶峰前分玉带，礼闱石上探金笼。龙头奋去星辰晓，象鼻吹成印钵凤。砺砥于今濡极利，起居濡笔记真忠。”乾道八年（1172），永福人黄定（字泰之）又登壬辰科状元，永福县令赋诗云：“翀峰龟岭与龙屿，三处家山之壮哉！相去未逾一百里，七年三度状元来。” 侨初授签书镇南军节度判官，后入朝，为校书郎，再转著作佐郎，官国史宝录院，吏部司封。侨在馆五年，以《左氏春秋》侍讲东宫。后入礼部郎中，兼太子侍讲，除起居舍人，晋左庶子，兼权给事中。寻迁中书舍人，制敕悉出侨手。差充金国贺正使。光宗绍熙三年（1192），侨以显谟阁学士出知福州。绍熙五年（1194）七月，宁宗即位，复侨通议大夫之衔，拜吏部尚书，兼侍读，每以畏天进德孝义问学，亲君子，远小人，广言路，惜名器为言。十二月，拜同知枢密院事。嘉泰元年（1201），侨三疏告老，以观文殿学士致仕。明年，卒，年七十一，谥忠惠，封郇国公。黄仲昭论曰：“吾郡自宋南渡以后，登宰辅者凡四人，叶顒、陈俊卿、龚茂良、史皆有传，而侨独无纪焉。” 明周华《游洋志》卷五·人物载：“公孝友笃敬，端重简淡，无他嗜好。受知三朝，见称忠实，全名大节，为世推重。虽数以直道愠于群小，而卒莫之害也。或以公尝攀援韩侂胄，指为韩党云。”《兰陔诗话》云：“公居二府，端重清静，不市恩，不植党，不私好恶。使金时，值金主寝疾，馆伴趣令就东阁门进书，公奉书屹立死守，不可，乃传命遣回，可谓不辱君命矣！”郑侨工书，善长行草，有《郑鲁公历官表奏》十卷、《奏议遗文》五十卷、《书衡》三篇及零星诗作传世。其传子三：长子守仁，通判全州；次子寅；三子守正，官广东新会县丞。郑氏兄弟三人，耽嗜经史，博学有节操，为时所慕。 侨平生所为，皆有常度，事亲至孝，课子读书尤勤。寅幼聆父教，读书郑侨书堂。《闽书》卷二十五·方域志载：“浔阳山，有大山自西北来，峙为三峰。中大雪，北仙台，西香炉，极为雄伟。左右环列鸡髻岩，云顶岩，岩顶正旦有紫雾见者，丰年兆也。..旁有化蟒岩，钓月湾，闻猿洞，眠云阁，有石并峙，对望如阁。燕峰岩，岩有石窦，燕冬蛰焉。其形如桥，春乃飞飏。莲花峰，下有龙潭。银顶峰，岸然而高。陈昭度《西轩赋》：‘西涧之水，悬流二千尺，发银顶峰也。’又有漈坑岩，岩前有郑侨书堂，面挹其秀。”常言道：“蕴辉珠处渊，含英金在矿。”寅在郑侨书堂苦志力学，性善记忆，擅长诗赋，少有文誉。如其撰《夹漈草堂》诗云：“地阻一区石，山高雨漈深，弓旌已陈迹，泉石尚余音，若不登兹境，何由见古心。遗编洇没久，思与共追寻。” 寅初以父任补官，历知吉州。嘉定十七年（1224）闰八月，五十七岁的宁宗溘然长逝，在他弥留之际，宰相史弥远（字同叔）假诏立贵诚为皇子，改赐名为赵昀。五日以后，赵昀登上御座。史弥远逼死了储君济王赵竑，又劝理宗追夺了他的王爵，而废济王之事并非宁宗的意思，而是史弥远私自为之。当时起居郎魏了翁（字华父），考工员外郎洪咨夔（字舜俞），礼部侍郎、直学士院真德秀（字景元）纷纷上书为济王鸣冤。奸相史弥远极为恼火，暗中唆使其鹰犬，监察御史梁成大（字廉之），此人生性暴狠，心术邪崎，居官屡屡陷害忠良。监察御史李知孝（字孝章），此人苟于仕进，排斥朝中贤臣殆尽。二人伙同吏部侍郎莫泽（字兑夫）弹劾魏、洪、真三人（按：梁、李、莫三人，时人号称“三凶”。）诬言魏、洪、真三人与济王有私，朋比为奸，危害国家。理宗心知肚明，这是出自史弥远的主使，只好将魏、洪、真三人罢官。理宗召对，寅言济邸冤状，指斥权臣，坐罢。《乾隆志》卷十七《风节》：《丁伯桂传》云：“史弥远当国，寅、宓之流皆不安其位，于是朝无莆人。” 寅落职归莆阳，与陈宓交往日深。宓，字师复，号复斋，故宰相俊卿之第四子，少尝登朱熹之门，熹器异之。长从直学士黄幹（字尚质）游。以父任历泉州南安盐税。嘉定七年（1214）入监进奏院，寻迁军器监簿。宝庆二年（1226）提点广东刑狱。陈宓、真德秀、李燔皆与寅为友。燔，字子敬，号弘斋，南康建军人，系朱熹门生。绍熙元年（1190）举余复榜进士，为府学教授，教士以古文六艺。宁宗庆元中（1197—1198），禁理学，熹丧、率同门会葬，略无惧怯。燔为白鹿书院堂长，从学者众，添差江西运司干办。后居家讲道，学者宗之，与黄幹友善，人称黄李。燔尝荐海内名士十二人于朝，寅其一云。 端平初（1234），殿中侍御史王遂（初字颖叔，改字去非）首言：“宓事先帝，有论谏之直，而不及俟圣化之更，宜褒其身。”诏赠直龙图阁。朝廷诏召寅为左司郎中兼权枢密院副都承旨，寅又请为济王竑立庙，朝廷诏复济王竑官爵。熹门生，太常少卿徐侨（字崇甫）尝侍讲，开陈友爱大义，理宗大悟，乃命复竑官爵，有司检视墓域，以时致祭。其时济王之妻吴氏自请为尼，特赐号慧静法空大师，绍兴府月给衣资缗钱。寅且言“三边无备，宿患未除，宜正纲纪，抑侥幸，裁滥赏，汰冗兵以张国势。”上嘉纳。 端平二年（1235）九月丙子，临安富阳人左司谏、殿中侍御史李宗勉（字强父），请诏大臣“检照郑寅等所陈节略项目，详加审订，始自宫掖，次而朝廷，又次而郡国，皆以节省为务，毋牵私情，毋惑浮议，日计之虽不足，岁计之则有余。仍出内帑所储，收两界溢数会子，行之数载，自有成功。”理宗从之。已丑，诏：“端平亲政以来，务革前弊，禁约求举驰书事目之类，追闻循习如旧，害政尤甚，自今内而百司，外而台郡，月具无请托事申御史台，仍令常切觉察。”（按：见《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六十八·《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嘉熙元年（1237），李宗勉签书枢密院事，次年进参知政事。三年拜左丞相兼枢密使。宗勉守法度，抑侥幸，不私亲党，召用老成，尤乐闻寅等谠言，时人称为“公清之相”。寅竟以执法守正，出知漳州，除直宝谟阁。（按：府志云：郑侨于孝宗朝屡进謇谏，及秉旄节入金，守正不屈，斯鞠躬君子也。历相光、宁二宗，卒乃引疾求退，庶几乎见险而止矣，厥子寅，力讼济王邸之冤，斯不为世其家声哉？） 寅静重博洽，多识典故，晚岁居莆城东，筑万卷书楼，藏书达数万卷，分为十录，有《郑氏书目》七卷。邑人俗呼其所居之地曰“书仓”。寅居乡尝捐俸修水利，造福桑梓。如其撰《重修濠塘泄记》：莆地濒海广斥，昔人陂双谿以灌泻卤田之号南北洋者，遂为沃野。经营之初，有堤、有港、有塘，有沟，有圳，有泄，因天时与地形之纵闭，其虑周矣。惟以北视南，则其水之源近土之势卑，人力之储备亦所未及，故护察尤所宜谨，葺治尤所宜急，有志于农者常致意焉。若其间谓之泄者，本以杀水，议者尚谓启塞易滞，高下迭妨，不若斗门之迅，于是五斗门先后而作，凡昔之泄，往往障而不宣矣。濠塘泄又其要会，此隄之所由改作也。 始嘉定壬申（1212）岁，泄口为水所激，筑之未固，越四年秋，潦暴至，一夕尽决。一纪之间，糜公私之财计钱五百万，三兴大役，将成辄坏。去海才半里许，潮汐日渐月激，汇而为渊，其穴之广，几二十倍于旧。旁侧之田既多垫啮，数十里之水走下莫之御。近者辍耕，远者失溉，岁甚一岁。往时有所作治，率耕者计亩之多寡，而出钱有差。有田者反不与，是以农夫苦之。至再至三，民力竭矣。公帑亦屡耗而难继，未知所以为策。 先是，郡人太府寺丞陈公宓，尝发诸储以佐之，惜乎中辍，博采众说，详究积用弗成之因，尽得其间是非利病，又以所辞俸钱八十余万，欲更为之。时郡通守陈公振孙欣然合议，虑事程功，增益其费之半。推浮屠氏之有智计者，损益未尽之规模，掘地而加深之，大木千章，纵横偃植，塞实而根固，防峻而流绝。 经始于宝庆三年（1227）之八月癸酉，告成于是年十一月丙子，其长二百余丈，其崇四十尺，其厚百有二十尺。上杀三分之二，甃石通路，居五之一，隐然隆然，有不可拔之势。若远若近，害除而利兴。废坏可以辟，咸泉可以清。食者饮者，人人各得其所欲，惊嗟欢颂，万口若一，愿有以记之。 古者论治国必先农事，论农事必先于水利，此究本之说也。莆为郡，非禹所历之地，而昔人兴建水利，亦有所当言者。其建陂塘以蓄水，穿沟渠以行水，又恐其泛溢也，乃为之陡门、涵、泄焉！宋时莆阳南北洋为泄，共七十二口，（按：北洋为泄六十，南洋为泄一十二。）濠塘泄位于北洋，从寅所撰《重修濠塘泄记》可知，其泄于宝庆三年（1227）修成，寅仍坐罢家居。其撰《夹漈草堂》诗云：“地阻一区石，山高雨漈深。弓旌已陈迹，泉石尚余音。若不登兹境，何由见古心。遗编湮没久，思与共追寻。”太府寺丞陈宓与郡通守陈振孙慨然捐资，鼎力相助以成其事，功不可没。 俗云：“不尤人则德益弘，能克已则学益进。”《兰陔诗话》云：“肯亭博闻多识，与名贤真德秀、李燔、陈宓友善。..其所著《通志考误》、《通志大旨》极称淹贯，惜流传已少，不可得见。”寅之著述有《郑寅文集》十五卷、《通志考误》、《通志大旨》外，还有《中兴纶言集》二十八卷、《书目》七卷、（按：元马端临《文献通考》作二十八卷，而《游洋志》作一十八卷。）《文集》十五卷、《包蒙》七卷、《打马图式》一卷存世。（见《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三、《文献通考》经籍考二十一、《游洋志》卷八《艺文志》。） 陈振孙，曾名瑗，字伯玉，号直斋，湖州安吉人。嘉定四年（1211），为溧水教授，三载去官归，起补。绍兴宝庆三年（1227），充兴化军通判。端平三年（1236）三月，以朝散大夫知台州、兼权浙东提举常平茶盐事。八月正除。嘉熙元年（1237）改知嘉兴府，升浙西提举，举行万户乐，停废醋库，邦人德之。淳祐九年（1249），以侍郎致仕，家居修《吴兴志》，讨摭旧事颇详，未几卒。陆心源（字刚父）《宋史翼》曾为立传。振孙所撰《直斋书录解题》共二十二卷，得益于其时莆阳搢绅之泽衰，则其书不能守，故振孙至兴化为通判时，有方氏、林氏、李氏、吴氏数家藏书五万余卷，悉被捆载而去。（见周密《齐东野语》）《直斋书录解题》卷八载：“《郑氏书目》七卷，莆田郑寅子敬，以所藏书为七录：曰经、曰史、曰子、曰艺、曰方伎、曰文、曰类。知枢密院侨之子。博闻强记，多识典故。端平初，召为都司，执法守正，出知漳州以殁。”元马端临（字贵与）撰《文献通考》·经籍考二十一·《中兴纶言集》，谓寅“于本朝典故尤熟。” 刘克庄《后村诗话续集》云：“郑左司子敬家有《玉台后集》十卷，天宝间李康成所选。..天宝间，大诗人如李、杜、高适、岑参辈迭出，康成同时，乃不为世所称，若非子敬家偶存此编，则许多佳句失传矣。中间自载其诗八首，如‘自君之出矣，弦吹绝无声。思君如百草，撩乱逐春生。’似六朝人语。”振孙亦记《梁谿易传》九卷、《外篇》十卷载：“其书未行于世，馆阁亦无之，莆田郑寅子敬从忠定之曾孙得其家藏本，顷倅莆田日，借郑本传录。”笔者略举此二例以证，读者当知莆阳郑氏当时藏书之巨矣！ 寅以藏书之多著称，且喜刻书收藏，以广其传。《直斋书录解题》卷十八载：“《周益公集》二百卷，《年谱》一卷、《附录》一卷。丞相益文忠公庐陵周必大子充撰，一字宏道，其家既刊《六一集》，故此集编次一切视其凡目，其间有《奉诏录》、《亲征录》、《龙飞录》、《思陵录》凡十一卷，以其多及时事，托言未刊，人莫之见。郑子敬守吉募工人印得之。余在莆田借录为全书。然犹漫其数十处，益公自号平园叟。” 嘉熙元年（1237），寅卒于家，葬墓筑县东北吴山。邑人工部尚书刘克庄为撰祭文《郑子敬左司》云：“乌乎！史氏之学。我闲八年，公更倍之。闭关萧然，我已惰荒，公方精专，聚书如山，手自校研，汲冢鲁壁，删后画前，上考洙泗、关洛之传，左马下接，巽岩续编，义理精微。事物本原，治乱消长，典章革沿，钩索钞纂，网罗贯穿，胸有五车，手无寸榷，卷而怀之。北陌东阡，我虽空空，大节偶全，执鞭属鞴，与公周旋。始俱红颜，俄各华颠，晚遇端平，相继拓延，我滞冷局，公稍进迁。遂椽省闼，靡勤不宣，议挈网维，奋起绵沉，议去冗蠹，伸缩痹挛，议抑侥幸，杜绝扳缘，众方狺狺（犬吠声），公独惓惓。或摘公语，前有穿渊，公笑而答，成功则夭。去国匆匆，如箭离弦，出东华门，呼而兴船，寄家萧寺，禅榻茗烟。明年我逐，归相后先，公往牧漳，我来刺袁，一眷阔踈，驿路三千，徒介未达，闻公已仙，惊呼失声，肠热涕涟。鸣乎！昔在元枢，光辅庆元，公其滴嗣，瑶藏家毡，庭无宫羽，室无妹妍。原明公休，未知孰贤？昔在端平，名重淳乾。公其外孙，尽读架签，所承文献，所渐渊源，茶山东莱，则甚匹焉！不秉史笔，不侍进筵，不为给谏，命有所悬，世运艰虞，惭人屯邅，逝者奚憾，生者自怜。他日我归，水涯山颠，谁借异书？谁续微言？有感谁祛？有瑕谁镌？迅哉雷电，邈然山川，白马之峰，手宫吉原，梧楸老矣！稚竹可椽，祖者几人，素车翩翩。嗟我不羽，安能飞翾，覆酒奠芻，滴泪入泉，乌乎哀哉！”（见《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三十七·祭文）。曾孙枃，仕为南安县教谕，亦有文学，与陈旅（字众仲）为文字交。枃著有《衍极》五篇，《衍极记载》三篇（按：专评字书）榜其堂曰“衍极堂”。今书仓巷犹在，而斯堂斯仓遗址已不可考。常言道：“直到天头无尽处，不曾私照一人家。”郑氏藏书之富，而使宋代莆阳之士大夫积书犹水，其所以成功者非无因而至也。 寅之生平事迹可见《直斋书录解题》卷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三十七、《后村诗话续集》、《宋宝章阁直学士忠惠铁庵方公文集》、《文献通考》经籍考二十一、《八闽通志》卷之七十一、《游洋志》卷五、《重刊兴化府志》卷之三十八、《莆阳文献》列传二十六、《宋元学案》卷四十六、《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六十八、《南湖郑氏族谱》、《莆风清籁集》卷六、《兴化府莆田县志》卷十七、《莆田县简志》第十一章、《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