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市图书馆

彭鹏，字奋斯，号无山、古愚、九峰，生于明思宗崇祯八年（1635），莆田黄石镇横塘村人。彭氏先世居陇西，郡望为“陇西郡”。家世科甲，清白相嬗，九世祖漳江迁钱塘（今杭州市），后再徙莆阳，西市彭、前街彭（祭酒椿年、教授奎之族），衍及港利。鹏为彭韶后裔，韶累官明刑部尚书，“风节炳耀天下”，入仕后由港利迁入城内，当传到裔孙奉时，再徙黄石横塘。奉之曾孙大治，正德九年（1514）擢唐皋榜进士，官长芦运使。子文质，号从野，嘉靖三十八年（1559）擢丁士美榜进士，官广西参政，赠兵部左侍郎。文质子宪安，官广东阳山令，以孙鹏贵，赠光禄大夫。宪安子汝柏，处士，以子贵、赠光禄大夫。 彭鹏幼慧，家境贫寒，年方六岁，汝柏教子，抱其膝上，吟诵诗书。时值春天，白天小睡，父以“天时将作雨”五字让儿子作对，鹏应声曰：“地气欲为雷”，家人闻之咋舌。鹏年九岁，能操觚作文。十岁时，有人与其父结仇，欲杀鹏，鹏急忙登屋逃走，躲藏在族叔祖母床下，二天才得以幸免。为避隐患，宪安将爱孙带到县城西门外，寄居于安福村宝树庵，彭鹏自是青灯黄卷，闻鸡即起，“藜羹麦饭冷不尝，要足平生五车读。”读书尝到 “知之必好之，好之必求之，求之必得之”的滋味。宝树庵之大雄宝殿为清末修葺之建筑物，副所乳栿尚存明末原构，庵内存有彭鹏撰联：“春来万树尽飞花，问宝树主人，此日散花多少？寺对群山皆碧草，叹无山（彭鹏）居士，随缘小草着忙。”联句中嵌入暗喻庵名之“宝树”二字，下联又嵌入“无山”二字，妙笔生花，游人吟诵，叹为观止。 读彭鹏《古愚心言·哭蚁君词》，可知彭鹏少年时的一段惊险经历：“戌子（1648）二月，在危城（莆田县城）中，彭鹏像吾母问父云：‘饼尽矣，稍延俱殒，吾与儿辈微服为拾菜人，随众出城，归放居。’父辄呵阻。一日，父在从兄家，母乘间率吾兄弟辈，黎明出南关，甫至东坡桥，遇长发十余人，裹头列械，幸而不问。行未数里，又遇长发二十余人，汛哨，喝而止，母子兄弟皆伏地。（蚁）君后至呼曰：‘老者家姑，幼者少者吾表弟。’喝止者各退，君送至渠桥，曰：‘遇此可无虞。’”鹏生于忧患，明王朝灭亡后，顺治五年（1648），即桂王永历二年，邑人朱继祚起兵复兴化，其时鹏年十五，为避清兵压境围城，在母亲的提携之下，兄弟死里逃生，出城往横塘老家避乱。以后城内发生的事，如郭风喈皆《围城歌》云：“孤城久被围，断桥焚庐舍。枵腹登雉堞，官兵严督促。城门昼紧闭，兵马不敢出。坐困绝刍粮，合箭下搜谷。大家啮木皮，饥民啖人肉。..死丧恒相继，门灭无人哭。五更鬼门嘶，阴风吹旄纛。残月落城灯，仰天泪籁籁。”此诗揭露战争之惨烈，官兵之祸害，殃及无辜百姓。 俗云：“璧瑗（宝玉）成器，石监（治玉之石头）诸之功；镆铘（宝剑）断割，砥砺之力。”鹏颖悟淳净，十二载寒窗苦读，“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白日探得珠，不待骊龙睡，少壮经年月，晨夕惜光辉。后为生活计，彭鹏受聘到游洋打铁宫当塾师。有次下山，巧遇徐姑出嫁邻乡王家，竹轿山路颠簸，半岭小憩，被一群恶少拦路侮辱，王家翻亲休弃徐姑，可怜姑娘投水自尽，彭鹏赶路见状，奋力泅水拯救，其时天已昏晚，只好将其暂寄孀妇林三婶家，且常来照应。日子一久，青年男女，互相接触，有所了解，经三婶为媒撮合，征得彭家父母同意，遂成连理（夫妻）。 顺治十七年（1660），举乡试为举人。康熙十三年（1674），“耿精忠叛，迫就伪职，鹏佯狂示疾（却粒），锥齿出血，坚拒不从事。”（见《清史稿》列传六十四）。原来彭鹏装病在榻上坚卧，每日啜饮绿豆一杯，去渣存汁，绝食饮水，使面容枯腊。耿精忠遣人前来探问，鹏以尖锥藏手指缝隙，乘机掩面，暗刺牙龈，随手见血，含在口腔里，佯装痨病咯血，共十来日，齿血凋竭，牙龈崩露，从此牙齿全秃。彭鹏总共卧床千余日，死去二十五度，终于骗过耿精忠，不受其污。待到 “三藩之乱”被平定，才蹶然而起。 康熙十九年（1680），彭鹏血气方刚，热心桑梓兴修水利，投身重修木兰陂，献建久长策。其撰《横山堤并三庙碑记》载：“自宋以来，（木兰陂）历有修理，皇朝辛卯（1651）、丁末（1667）一再修，庚申（1680）又修，余（彭鹏）时董其事，惟陂是急。循陂而下里许为横山，延袤百余丈，扼木兰中流，界溪流，多历年所，溪流右突，海波左吃，势骎骎将决。决则陂南流入海，而南洋之田困；南流急趋下，即北流力杀，而北洋之田亦困，非筑堤以固之，陂虽修奚益，余故具其事于碑前。..至视出纳，课工匠，董事诸君成矢慎勤。始克有功。..又以钱六千一百文新钱妃、李侯宫，重建冯禅师庙，报功德也。..功既竣，余窃喜前之有待者，于今克睹成绩。”（按：此碑记撰于康熙四十年（1701）辛巳五月旦吉，落款为“通议大夫巡抚广东等地方都察院右副御史郡人彭鹏撰。）彭鹏居乡，“设粥厂以活饥民，而学校事尤极维持。”其先后五次会试不第，不得已，谒选候官。郡守赵邦牧、郡司马赵世安、别驾佟世清荐其贤。康熙二十三年（1684），朝廷授鹏河北三河知县。三河当冲要，旗民杂居，号难治，鹏拊循惩劝，不畏强御，治狱摘发如神，邻县有疑狱，檄鹏往鞫（审问），为白其冤。康熙二十七年（1688），康熙帝巡视京畿，招问彭鹏家世年齿，居官及拒精忠伪命状，鹏具对甚悉，天颜大悦，赐予金币三百两，嘉其曰：“知汝清正，不受民钱，以此养汝廉，胜民间数万多矣！” 康熙二十八年（1689）四月，顺天府尹许三礼，参彭鹏隐报呈控案，朝廷命巡抚于成龙（字北溟）核察。成龙上奏：“讯无左验，方缉凶，非不报也。”吏部决定夺鹏之官，上改降二级留用，嗣以缉盗不获，累被议积至降十三级，俱从宽留任。康熙二十九年（1690）正月，诏命九卿荐贤能，吏部尚书李天馥（字湘北）奏荐四人引用：彭鹏、邵嗣尧、陆陇其、赵苍璧，并行取擢，鹏为第一，升为科员用需。 康熙三十年（1691），鹏假归莆阳葬亲。明年，即家授工科给事中。康熙三十二年（1693），趋赴阙，会关中旱蝗，赤地千里，上命鹏发楚北米十万石赈之。鹏目击时艰，日连上三疏，疏论陕西、山西、河南三省有司不恤民状，语甚切，备陈颠连，上嘉纳之。所司并令鹏指实以闻、状诏三省巡抚察审，事不皆实，鹏例当谴，旋得旨宽免。 彭鹏故居院门内的“福”字影壁康熙三十二年（1693），北闱榜发，舆论沸腾。鹏首疏劾顺天乡试中式举人李仙湄，闱墨删改过多，杨文铎文字谬妄，给事中马士茅磨勘通贿，会议大廷，谔谔不少屈，康熙帝为之动容。九卿素惮鹏，诬其所奏涉虚，且语云：“臣言如妄，请劈臣头，半悬国门，半悬顺天府学”，以为狂妄不敬，应予夺官。上命鹏回奏，鹏疏曰：“会议诸臣徇试官徐倬、彭殿元欺饰，反以臣为妄，乞赐罪斥。”上知其忠，置不问，而让倬，殿元休致（免职）。是时顺天学政、侍郎李光地遭母丧，鹏劾光地忘亲贪恋禄位，不请终制，十不可留，应予就地解任，帝从其请。时适廷臣集议，鹏又追论杨文铎文字谬妄，与廷臣忿争，上闻，命鹏解职，以原官效力河南河工。康熙三十六年（1697），召授刑科给事中。翌年二月，出为贵州按察使。 康熙三十八年（1699），擢广西巡抚，湖广总督郭琇（字华野）请除学政积弊，给事中慕琛、满晋、御史郑惟孜也疏列顺天乡试事。康熙帝以李光地、张鹏翮、郭琇与彭鹏都很清廉，命各抒已见，彭鹏疏言：“琇请严督抚处分，学政贪赃提问，督抚需规陋规，视贪赃治罪，久有定例，请敕榜示律条。”鹏与光地等疏均下九卿详议。当时河南新任巡抚徐潮将赴任，康熙帝谕道：“尔能如李光地、张鹏翮、彭鹏，不但为今之名臣，亦足重于后世矣！”鹏在广西任上省刑布德，减税轻徭，疏请免每年上贡礼品。 康熙三十九年（1700），鹏移抚广东，亲至狱按囚犯，释株连者一百三十余人，又开仓平以惠贫民，杜绝各色加派达数十万两，康熙四十一年（1702），时适春旱，鹏巡抚粤东。《清朝野史大观》中《惠士陈言》：“陈为密云锢雨向日问天事。窃惟宪台遇隆圣天子之知，得君何厚，官拜大中丞之职。受任非浅，耳目寄自九重，视听必无壅蔽。抚绥加诸百粤，恫瘝应无悬殊。夫莅兹事者，宋有包孝肃，正独胜邪。生是乡者，明有海忠介，刚能无欲。通二贤之清范，实我公之前规。况草木知名，久企祥云过岭；而父老观化，弥殷甘雨随东。”鹏之从谏纳言，广人德之。其时与彭鹏互调任广西巡抚的萧永藻，行前康熙帝勉励其效法彭鹏，又谕大学士曰： “彭鹏人才壮健。前知三河，闻有贼，即佩刀乘马驰捕，朕所知也。”原来康熙帝在彭鹏调任后，曾校猎三河，问起彭鹏居官情况，乡贤对曰：“彭廉洁而刚毅。”鹏不畏权贵，秉公办事，直心震于畿辅，人称“天下有司第一 ”。 康熙四十三年（1704），彭鹏病笃，心中却一直惦念桑梓民居环境，清代莆阳湖堤多被临近居民侵用，小西湖水中瓦砾废物，堆积山高，一泓衣带，数里镜湖，将又无涓滴矣！鹏临终遗命罄其多年积俸二千金，嘱彭姓族人再加人力助疏小西湖，镜湖自此再露清波。此举比之今日少数贪官，可谓 “凡人坏品败名，钱财占了八分 ”，爱名尚利，小人哉！上特遣中书一员驰驿往视，正月，鹏卒任所官舍，年七十，遗疏上，康熙帝深为悼惜，奉旨有“实心供职，克尽勤劳”之褒，部议恤典具奏，赐祭葬，筑墓莆阳华亭镇云峰村洋坑山中。不久，令入祀广东名宦祠，又在莆阳武城铺大度街建造彭鹏祠堂。 先是康熙二十七年（1688），朝廷赐建府第在城内金桥巷，左都御史于成龙所立的“帝眷忠清”一匾高悬彭府下厅，题记载彭鹏的职街为：“征士郎，候补给事中，前顺天府通州知三河县事，特恩留任一十一次，召对，赐金门，钦差吏部员外郎特询治行，钦取有司天下第一。”彭鹏“为人精敏强毅，胆识过人”，办事勤快，博学远识，条贯经史，公事之暇则翻阅官书谳语，目不停览，手不停披。夜漏三下未寝，率以为常，因而熟习国家典故，凡奏疏，犁然当中利病，遇墨吏纠劾则丝毫不徇情。奉法循理，立朝据经守正，所论忠恕一贯。于官无行谊者，怒目切齿，必除之乃已，以此常遭谗贬斥，其志不少回。故人曰：“彭鹏郭琇，劾人无救。”乾隆五年（1740），高宗眷怀旧德，叠降恩纶，有“治行卓越，操守清廉”各奖语荣及身后。国朝吾乡名臣如鹏者，洵指不多屈，至章疏文移，尽出独裁。 彭鹏勤于著述，有《古愚心言》八卷、《中藏集》一卷、《两粤疏抄》、《渡江草》及《万寿敷福集》若干卷行世。郑王臣《兰陔诗话》云：“清风谅节，天下称之，矢诗不多，俱有关系，可以当作诗史矣！”《莆风清籁集》收其诗《同日哭三君子行》、《复界行》、《从征行》三首。鹏以自戕坚拒伪命起，立身不苟，是清代著名的清官之一，其起于基层牧令，与于成龙、张鹏翮、汤斌、陈鹏年、施世纶一样，以清节闻名天下，使间巷称诵，经久不衰，《清史稿》为其立传。彭鹏生平事迹可见《清史稿》列传之十四、《碑传集》卷六七、《清朝野史大观》、《莆风清籁集》、《兴化府莆田县志》卷二十八人物、《福建通志》、《彭公案》、《中华姓氏谱 ·彭》、《福建兴化文献》第一辑，《莆田市志》卷四十四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清代贪梦道人撰之二十二卷，一百回的长篇小说《彭公案》，书叙从三河县知县起家的官吏彭朋出巡地方，查办案件故事。书中人物彭朋，实为康熙时清官莆阳人彭鹏，官知县至巡抚，彭鹏故事在民间流传极广。《彭公案》，是合彭鹏与旗人朋春的事迹为背影而构成的。书中所叙彭朋“上报君恩，下安民业”，成功地塑造了彭朋秉公断案，为民锄奸的清官形象！当然，作者也作了文学艺术加工，如获官职，邀圣宠，求显名，较之《施公案》为明显，是为封建统治王朝服务的。今存光绪间刊本、石印本，后有《续彭公案》八十回，《再续彭公案》八十一回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