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市图书馆

抗日战争进入反攻阶段后，日本军国主义在中国战场的败局已定，为了防止日军从东南沿海逃跑，堵住日军的海上退路，以美国为首的盟军决定增兵中国的东南海域，对入侵中国的日军形成包围态势。但因盟军对中国东南沿海的气候条件不甚了解，一时不敢贸然出兵。
  1944年初，国民党军统头目戴笠会同中美合作所副主任、美国梅乐斯海军准将联合签署命令，要求驻福建的中美合作所东南办事处，以最短的时间搞清中国东南沿海的气象情况，以供美国海军使用。命令还指出：据悉最完整的气象记录资料保存在莆田沿海日军占领的乌丘屿灯塔里，希望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搞到手。中美合作所参谋长兼东南办事处主任李崇诗接受任务后不敢怠慢，立即传达军统局命令，并决定由中美合作所下属的东南训练班副主任兼第七特种技术训练班副主任林超少将会同美方人员，共同筹划猎取气象资料的行动计划。林超接受任务后，马上开始行动，但只在美国海军地图上找到湄洲湾外海面上的两个小黑点，其他什么都没查到。于是，林超又向有关人员打听乌丘屿的情况，却因乌丘屿地处偏远，且被日军占领多年，与大陆断绝来往等而一无所获。正当山穷水尽疑无路之时，林超忽然想起刚刚就聘东南训练班警政系的中校教官刘浑生。刘既是自己的学生，又熟悉莆田的情况，2年前就任莆田县警察局局长，辞职后来东南训练班不到1个月。于是，林超急忙电召正在闽东一带海湾勘察“盟军登陆点”的刘浑生。
  刘日夜兼程赶回东南训练班驻地建瓯东峰。当晚，林超少将邀请刘浑生共进晚餐。席间，林超和盘托出军统局本部的命令，以及执行任务遇到的困难，希望刘能助他一臂之力。一者由于师生关系，老师有难学生岂有不帮之理；二者此举乃抗日救国之大事，国人哪有推辞之词。刘浑生欣然接受了任务。
  第二天，林超带领刘浑生会同美方顾问华兹和东南训练班负责人及特训班顾问张驰等有关人员，共同商讨了一个“袭击乌丘屿，武装夺取气象资料”的周密方案。其内容有三条：一、即日起成立“奇袭乌丘屿突击队”归中校教官兼突击队指导刘浑生领导；二、武器、器材机械的使用，和维修及训练由美方派2名军官负责；三、突击队下分侦察组和行动队，前者由特训班第一突击营抽出10名具有侦察技能的莆仙籍学生组成，随刘浑生先期出发；后者由第一、第二突击营中挑选出善于水战的150—200名学员组成一个中队，施以各种技术训练，随时待命出发。袭击方案上报东南办事处，经美方顾问华兹少校同意后，立即实施。1945年2月1日，时值除夕的前一天，10名侦察员在刘浑生的带领下，以回乡过年为由分散返回莆田。随后几天，这些身着便衣的特工人员，白天以走亲串戚为由暗行侦察，晚上则陆续潜入刘浑生的驻所汇报活动情况。但因日占岛与大陆来往甚少，只了解到乌丘屿的大致轮廓，弄清了大、小丘屿的地理位置、地形、地貌、以及所在海水深度、潮汐流向、落差和屿上建筑物的外观等一般情况，对屿上的日伪军兵力分布、武器装备、岗哨布防等重要情况仍然一无所获。所以，大家认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打入敌巢侦察，才能彻底弄清敌情。于是，刘浑生将10名队员分为5个组，一个组留在身边担任交通员和助手，其他4个组分驻三江口、埭头、忠门、莆禧等4个活动点，并要求队员设法混入渔民中跟船出海捕鱼或下海走私，以便接近乌丘屿。同时，为了便于指挥，刘浑生的指挥点也搬迁到莆田平海。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江口驻点小组很快就有了意外的收获。该组的叶、陈两队员在涵江结识了一个姓林的妓女，林某曾与乌丘屿的伪军“福建和平救国军”大队长张秀宝（惠安人）姘识，便许以重金，邀其下海走私。由叶、陈二人出资金、船只和办理内陆采购的出口手续等，由林某负责进岛贩卖，从三江口偷运粮、酒及肉、禽、蛋品至乌丘屿，以换取鱼干、鸦片、布匹等运回陆地贩卖，获利3人均分。无本生意对林某来说求之不得，她欣然应允。然而，首航时货物被岛上哨兵扣押，林某便要求面见张秀宝。张见情人天降，喜出望外。上船检查货后，又盘问了叶、陈二人，见所言与林某意思相同，遂深信不疑。此后，每隔3至5天就出航一趟，没多久就与海上伪军混熟了，并从伪军口中了解到一些日军驻守小乌丘屿的情况。
  在同大乌丘屿走私的同时，叶、陈又设法同小乌丘屿的日军做“生意”。他们结识了一个专门给日军作翻译的汉奸，便先送他一份厚礼，然后请他设法介绍去小乌丘屿同日军做买卖，还许以重金酬谢。汉奸见有利可图，便极力推荐，日军因生活需要，答应叶、陈输送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特别强调要兴化米粉和莆田荔枝酒。但日军又怕泄露屿上的军事机密，规定只能在码头上交易，不准登岸。小乌丘屿只有一处设有靠船码头，其余地方都是悬崖峭壁、奇岩怪石，不能停泊。日军在码头上设了一个哨所，日夜派兵把守，中国人一个都不让上屿，甚至连伪军头目也不知屿上的情况。叶、陈得准走私船靠泊后，千方百计同屿上的人员接触。在买卖中，他们认识了屿上唯一的中国人，此人原籍莆田望江，自幼被雇到小乌丘屿与一个看灯的俄国人作伴。日军占领该屿后，俄国人逃命去了，而他被日军留下来挑水做饭，久而久之竟能通日语，因而自然成为叶、陈买卖的翻译。由于叶、陈醉翁之意不在酒，不但买卖甚合日军之意，还很快地同屿上的中国人成为好朋友。据了解日军对他控制很严，不准他离岛一步，最近2年日军对他稍微信任，也只准许他住在大乌丘屿的老婆每星期来这里住一晚。为了进一步拉拢他，叶、陈利用去大丘屿之机，多次给他老婆送礼，联络感情，并从这位“望江嫂”的口中套出小乌丘屿的许多日军情况。
  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叶、陈基本摸清了大、小乌丘屿的详情。原来乌丘岛座落在湄洲湾与平海湾以外的海面上，距莆田平海约15海里，整个岛屿分大小两个乌丘屿，大乌丘屿面积约1000平方米，地势平坦，驻有伪军张秀宝大队，约有人枪200余，大、小船只10余艘。该大队名义上受驻南竿塘的“福建和平救国军”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张逸舟指挥，实际上受驻小乌丘屿的日军小分队指挥。小乌丘屿其实只是露出海面的一块礁石，面积约几十平方米，海拔约100多米。礁石之上原是乱石堆，以前为了建航标站将其铺成平地。在平地周围用乱石砌成一道约4米高、1.5米宽的围墙，围墙里建了一座10余米高的灯塔。面对大乌丘屿方向留有一个出口和一扇铁门，铁门日夜关闭，并有警犬守护。从铁门到码头有一条几百级的石阶路，是通往灯塔的唯一通道。围墙内盖有5间石房子，作为日军的住所，联络电台和储存室也设在里面。灯塔分为3层，底层一房一厅，房是那个看灯中国人的宿舍，厅则是日军的厨房和餐厅。中层是工作室，除了安装气象测绘设备外，还存放着几十年的气象记录资料，那便是突击队所要猎取的目标。顶层置有风向标、望远镜等设备，日军占领后又架设着一门能作360度旋转的勃郎宁机关炮。室外顶端悬挂着一盏能自动明灭的信号灯，以警示海上的来往船只。灯塔的底面是个天然洞穴，洞底有一眼清泉，安装着提水设备，泉水不但可供驻守人员饮用，而且还可供应过往的日海军舰艇急用。洞内还存有几百桶汽油，专门为日军舰艇紧急加油备用的。小乌丘屿原驻守日军30余人，1943年后因正面战场兵力不足，屿上人员不断被抽走，只剩15人。连同家属6人计21人。其中军官、军曹各1人，士兵编制一个加强班，分别承担电台、警戒、驾船等勤务，测量气候工作和讯号管理由电台人员兼任。从兵力分布和装备用途看，小乌丘屿不但是日军海上的导航站，而且还是日军在东南沿海的一个临时补给点。所以，袭击小丘屿不仅可夺取气象资料，而且可以摧毁日海军的海上中转站。
  经过一个月的侦察，侦察组基本摸清了大、小乌丘屿的具体情况，虽然在此期间刘浑生与林超日日通话，汇报侦察的进展及情况，但刘浑生还是专门向中美合作所东南办事处递交了一份“已接近目标”的报告。详细介绍了大、小乌丘屿的地理位置、兵力分布、军事防务和交通、气候等情况，并提出突击方案。建议组织一支人员精悍勇敢、能水陆之战的突击队，并立即带足必用器材，调到莆田平海进行应急训练，以熟悉水战环境。
  林超收到报告后，上报军统局批准后，马上实施战斗方案。1945年3月上旬，东南办事处抽调了180名受过基础训练的学员，组成了一支以罗中中校为队长和一名姓李的上尉为副队长的突击队。美国海军方面派出教官富勒上尉、礼本各中尉和3名美军机械军士和1名叫李保罗的翻译参加突击队。为防止暴露目标，突击队以演习为名，从建阳出发，经南平、闽清，辗转永泰抵达莆田城内梅峰寺。罗中中校一到莆田即同刘浑生中校接上头。刘向突击队通报了敌情，并讨论制定了两个作战方案。一个是以叶、陈的走私船为工具，正面强攻，因岛上日军兵力较少，我军可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将其击败；二是等待雾天分两路偷袭。一路偷渡到小乌丘屿的正面，解决码头的哨兵，并负责大乌丘屿方面警戒，得手之后发出信号；另一路作为突击队的主力，偷渡到小乌丘屿的背面，将船停靠在离岸最近的地方，然后涉水到围墙下，爬上围墙，潜伏屋顶，当听到码头的信号声时，立即投弹，先炸死警犬和炸毁电台，然后组织火力冲开一条血路，直闯灯塔，猎取二楼的气象资料，夺取屋顶的机关炮，用火力阻止大乌丘屿的伪军增援。任务完成后炸毁油库，摧毁灯塔，然后从正门撤兵，退回莆田平海。
  东南办事处批准了突击队的第二个方案。而第二个方案须有2个条件，一是须等待雾天；二是必须准备船只。于是，还是通过叶、陈那条“走私船”的艄公，不惜代价租用4条民船和艄公。然后在船内装上美军装备的马达，并挑选了50名体格强壮、训练有素的突击队员，让他们换上便衣，打扮成渔民，下船出海训练。
  然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连几天海上气候良好，使突击队迟迟难以行动。1945年3月中旬，机会终于来了，据气象部门预测，次晨海面将起大雾。林超少将立即命令突击队于当晚退潮时出发，夜袭小乌丘屿，得手之后乘满潮在大雾的掩护下返航。当晚8时，突击队分乘5条民船从莆田平海海岸出发。队员们装扮成渔民，佯作出海捕捞，枪支弹药包装成“货物”藏放在船舱里。走在前头的1号船是叶、陈的走私船，船仓内潜伏着3名武技高超的突击队员。其余4艘船跟随其后，但为了不惊动大乌丘屿的伪军，船只不开动马达，顺着潮水缓缓前进，在接近小乌丘屿时，兵分3路。由1号船直奔码头，负责解决码头的哨兵；2、3、4号船各配10至12名主力队员，由上尉李副队长带队，作为主攻队；5号船作为预备接应的船只，备有临时维修部件、药品及通讯器材，战斗时并不靠岸，在小乌丘屿码头至屿背面礁石之间游弋，准备接应。少校刘浑生、队长罗中及2名美军教官都在这条船上，实际上是此次战斗的总指挥部。
  当晚，湄洲湾外风平浪静，夜幕深沉，一路上没有遇上敌情和其他船只。夜里11时许，海上刮起东北风，空中乌云渐布，海雾骤起，且愈来愈浓，能见度极差，幸好从背面进袭的船只都已靠近登陆点。船一停，突击队员们便纷纷跳入水中，涉水到岸边的乱石堆上，进而冲到围墙下，搭上事先准备的梯子，一个个队员敏捷地翻上了墙，潜伏在日军宿舍的屋顶上。队员们迅速、矫捷，配合默契、训练有素，真不愧为东南训练班第一特种技术训练班的高材生。
  与此同时，叶、陈带领的1号船也靠近码头，他们一边手持白布左右摇动示意，一边降下风帆直靠码头。因叶、陈是岛上的老卖主，日军哨兵均认识，每次走私船靠岸，都会额外给哨兵一些食品“咪西，咪西”。所以，哨兵并不怀疑，站在船头看了一眼后，准备回哨所内叫醒另外2名哨兵一起去“验货”。哨兵刚转身，潜伏在船舱里的突击队员一跃而上，将其扳倒。随后迅速冲进哨所将2名酣睡的日兵结束，这一切行动只在短短的几秒之内。叶、陈见目的已达到，立即发出信号。只听一声号响，埋伏在屋顶的突击队员纷纷将手榴弹扔进日军住宿的5间房里。刹那间，炸声雷动，房中的部分日军尚未醒来便一命呜呼，侥幸活命的日军提着衣裤四处逃窜，但顷刻之间又全部倒在突击队的枪口之下。全歼了房内的日军之后，李副队长立即带领一个小组冲进灯塔楼，几个队员冲进二层，搜取目的物，其余的人冲上顶层控制了机关炮。队员们用麻袋将厚厚的42本海洋气象资料装了起来，抬进了船舱。其他的人员分头打扫战场，但只见横七竖八地躺着21具尸体，却遍寻不着那位望江籍老乡。突击队员按计划在油库里安放了定时炸弹，但又怕这位老乡尚未离屿，又发动队员寻找了一遍，仍未找着。由于时间急迫，突击队只好集队撤离。分别登上2、3、4号船，发动马达立即返航。1号船因没有安装马达，弃而不用，其他的船只在5号船的指挥下，迅速撤离小乌丘屿。
  突击队撤退10分钟之后，埋藏在油库的定时炸弹引爆，只听一声巨响，屿上火光冲天，顿时成为一片火海。小乌丘屿上的枪声和爆炸声惊动了大乌丘屿的伪军，电台的中断也引起日海军基地的疑惑。1小时后，日军派出一架飞机在大、小丘屿上空盘旋，观察屿上的情况。但因大雾垂海，能见度极低，日机既探不明乌丘屿上的情况，也没发现突击队的船队，从而使突击队能够安全撤离。
  乌丘屿一战，虽然战斗规模不大，却是中美两国精密策划、联手出击的一次成功行动。尽管击毙日军数量不多，但所缴获的东南沿海气象资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但是，由于抗战期间中方人员过分相信盟军，致使宝贵的气象资料未加整理和复制就拱手相送，这给以后的国家安全埋下了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