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景观·风土民情·师友交游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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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刘克庄文化研究》 图书
唯一号: 130620020210000808
颗粒名称: 地理景观·风土民情·师友交游
其他题名: ——刘克庄在广州的文学书写述论
分类号: K825.6
页数: 23
页码: 188-210
摘要: 本文描述了刘克庄在广州的文学书写述论创作了包括诗、词、文在内为数不少的文学作品,是相对沉寂的宋代广州文学的一抹亮色。他上承韩愈、苏轼、杨万里等文学大家,并与同乡好友方信孺,及崔与之、李昂英等广州本土籍文人士大夫一道,在韩愈、苏轼、杨万里等前辈文学大家的基础上,将广州的文学书写推向细节化、多面化、立体化,彻底摆脱了前代文人士大夫对广州的地域偏见特别是“扭曲性异物书写”,而完全没有作为外来的“他者”与广州本土环境之间的心理距离,共同为后世留存下了一份当时人对南宋后期广州的现实认知和历史记忆,参与推动了岭南从宋代以前的“蛮裔”到宋代以后的“神州”的身份地位之历史性转变。
关键词: 福建 莆田 人物研究

内容

刘克庄在广州的文学书写述论刘克庄仕宦广州期间,创作了包括诗、词、文在内为数不少的文学作品,是相对沉寂的宋代广州文学的一抹亮色。他上承韩愈、苏轼、杨万里等文学大家,并与同乡好友方信孺,及崔与之、李昂英等广州本土籍文人士大夫一道,在韩愈、苏轼、杨万里等前辈文学大家的基础上,将广州的文学书写推向细节化、多面化、立体化,彻底摆脱了前代文人士大夫对广州的地域偏见特别是“扭曲性异物书写”,而完全没有作为外来的“他者”与广州本土环境之间的心理距离,共同为后世留存下了一份当时人对南宋后期广州的现实认知和历史记忆,参与推动了岭南从宋代以前的“蛮裔”到宋代以后的“神州”的身份地位之历史性转变。
  随着岭南地区的进一步开发,广州在全国所处的地位显著提升。不过无论朝廷还是不少文人士大夫,仍依照固有观念和惯性思维视两广为人生畏途。进入南宋,连接中外人员物资往来的海上丝绸之路因此越发重要,以南方海洋贸易经济为重要依托的广州也因此更加繁荣发展,宋高宗尝言“(广州)市舶之法,颇足国用”②,可见其时对广南特别是广州经济的倚仗。广州开始全面成为整个岭南地区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的中心,出现了崔与之、李昂英等颇为知名的文人士大夫,各类人员交流往来相比前代明显频繁得多。在南宋后期南宋和蒙元的战事兴起后,以广州为中心的两广特别是广南东路更是成为南宋朝廷的战略后方基地之一。派驻广州的地方官员人本文为广州市2016年度《广州大典》与广州历史文化研究课题项目“文学地理学视域下的宋代广州文学研究”(项目批准号:2016GZY18)阶段性成果。
  ②(宋)李心传撰:《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五五,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
  选越发成为南宋朝廷关注的重点之一。
  南宋理宗嘉熙三年(1239年)正月,李宗勉为左丞相兼枢密使,任上守法度,抑侥幸,时人誉为“公清之相”。李宗勉举荐刘克庄出任江西提举,后旋于十月改任广东提举。刘克庄于嘉熙四年(1240年)正月至广州,“庚子元日始至,以婴孺视岭民,以冰玉帅寮属”,时年54岁。刘克庄在任上政勤职清,“岁计羡而商征宽,民夷安之”①。八月,接替黄朴改任广东转运副使。因知广州兼广东经略安抚使唐磷(字伯玉)等同官去职,九月,刘克庄兼摄广东经略安抚使、广州市舶使,期间政绩卓著。是冬,刘伯正出知广州兼广东经略安抚使,刘克庄免兼广东经略安抚使。至淳祐祐元年(1241年)七月,刘克庄奉省札,应召赴行在奏事。八月上浣,刘克庄冒着暑热辞别广东同僚,离开广州北上。②刘克庄在广州前后合计大约一年零八个月,在此短暂的仕宦期间,刘克庄可谓公务繁忙,正如他《兼诸司》诗云:“白头忽有印累累,符牒如山退食迟。但见旋添庭下事,不知顿减集中诗。”但他却能做到忙里偷闲,在公务及游览之余,创作了包括诗、词、文在内为数不少的文学作品,成为继苏轼、杨万里之后又一位书写广州的宋代文学大家,是相对沉寂的宋代广州文学创作的一抹亮色,在广州早期文学史上占有重要一席之地。
  截至目前,尚无文章专门谈论刘克庄在广州的文学创作。下面试从几个方面做一梳理、探讨,以求就正于方家。
  一、对广州地理景观之书写
  广东特别是广州负山面海,北枕巍峨的五岭,南濒浩瀚的南海,境内江河众多,珠江几条支流在广州交汇入海,其中一条支流绕经广州城而过,可谓山川奇秀。地处南亚热带的季风气候区,让广州一年四季各种树木常绿,①(宋)林希逸:《后村先生刘公行状》,(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四,第16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551页。
  ②刘克庄《王南卿集》:“余发番禺,送者系路。秋暑犹在,宿酲未解,坐舟中如炊甑。”参见(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九四,第9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3991页。
  选越发成为南宋朝廷关注的重点之一。
  南宋理宗嘉熙三年(1239年)正月,李宗勉为左丞相兼枢密使,任上守法度,抑侥幸,时人誉为“公清之相”。李宗勉举荐刘克庄出任江西提举,后旋于十月改任广东提举。刘克庄于嘉熙四年(1240年)正月至广州,“庚子元日始至,以婴孺视岭民,以冰玉帅寮属”,时年54岁。刘克庄在任上政勤职清,“岁计羡而商征宽,民夷安之”①。八月,接替黄朴改任广东转运副使。因知广州兼广东经略安抚使唐磷(字伯玉)等同官去职,九月,刘克庄兼摄广东经略安抚使、广州市舶使,期间政绩卓著。是冬,刘伯正出知广州兼广东经略安抚使,刘克庄免兼广东经略安抚使。至淳祐祐元年(1241年)七月,刘克庄奉省札,应召赴行在奏事。八月上浣,刘克庄冒着暑热辞别广东同僚,离开广州北上。②刘克庄在广州前后合计大约一年零八个月,在此短暂的仕宦期间,刘克庄可谓公务繁忙,正如他《兼诸司》诗云:“白头忽有印累累,符牒如山退食迟。但见旋添庭下事,不知顿减集中诗。”但他却能做到忙里偷闲,在公务及游览之余,创作了包括诗、词、文在内为数不少的文学作品,成为继苏轼、杨万里之后又一位书写广州的宋代文学大家,是相对沉寂的宋代广州文学创作的一抹亮色,在广州早期文学史上占有重要一席之地。
  截至目前,尚无文章专门谈论刘克庄在广州的文学创作。下面试从几个方面做一梳理、探讨,以求就正于方家。
  一、对广州地理景观之书写广东特别是广州负山面海,北枕巍峨的五岭,南濒浩瀚的南海,境内江河众多,珠江几条支流在广州交汇入海,其中一条支流绕经广州城而过,可谓山川奇秀。地处南亚热带的季风气候区,让广州一年四季各种树木常绿,①(宋)林希逸:《后村先生刘公行状》,(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四,第16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551页。
  ②刘克庄《王南卿集》:“余发番禺,送者系路。秋暑犹在,宿酲未解,坐舟中如炊甑。”参见(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九四,第9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3991页。
  花开不断,各类物产丰富。自秦汉以来历经从南蛮之地到华夏神州的悠久历史,特别是历史上偏安割据岭南、建都广州(番禺)的南越国、南汉国,让广州在林林总总中,形成了不同于五岭以北的地域风貌和历史底蕴。
  而在刘克庄,在仕宦广东前曾经湖南赴桂林任职,如果说他第一次初到岭南两广之地时多少有些排异感、不大适应的话。①那么这次他到广东出任一方要员,是第二次赴岭南两广之地,可算得上是英雄有了难得的用武之地,且“幸免黄茆之沴,亦无薏苡之谤”(刘克庄《送卓渔之罗浮》)。他的精神状态自然激奋昂扬,“不以入岭为难”②,正如他的《广州都试(时摄帅)》诗句“自昔番禺统府雄,君恩暂许领元戎。不羞短发垂肩白,且爱前旌照眼红”所反映之一斑。③他在广州时期的文学书写自然在总体上不同于投闲置散的几次奉祠乡居时期。加上不同于中土和岭南之间差异较大,闽粤两地同属中国东南沿海,在地缘、气候、物产等多方面比较接近,“自闽入广则良便”④,因此作为福建莆田人的刘克庄在广州期间的见闻感受,既有让他似曾相识的一面,也有让他耳目一新的一面。这种双重性在他广州时期的文学书写中或多或少有所体现。叶适《题刘潜夫诗什并以将行》诗句“寄来《南岳第三稿》,穿尽遗珠簇尽花。几度惊教祝融泣,一齐传与尉佗夸”,将刘克庄书写岭南的纪行诗特地拈出予以表彰。
  (一)对南海神庙(扶胥浴日)景观之书写
  广州旧有著名景点“扶胥浴日”(又称“波罗浴日”),指登临南海神庙西①刘克庄在桂林期间作有《即事》一诗:“峤南气候异中州,多病谁令作远游。瘴土不因梅亦湿,飓风能变夏为秋。方眠坏絮俄敷簟,已着轻絺又索裘。自叹幻身非铁石,天涯岂得久淹留。”参见(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五,第2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331页,细致地书写出“峤南气候”瘴湿、时冷时热、难以捉摸的特点和自己水土不服的窘迫无奈情状。
  ②(宋)林希逸:《后村先生刘公行状》,(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四,第16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551页。
  ③(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二,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32页。
  ④(宋)刘克庄:《与李丞相书》,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二九,第11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5248页。侧小岗上的浴日亭观看海上日出,为宋元两代“羊城八景”之一。①广州在盛唐时期已拥有中国海上贸易特别是远洋对外贸易的大港,并进入文学世界成为书写对象。唐宪宗元和十二年(817年),孔子第三十八代孙孔戣授官广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岭南节度使,来到广州后连续三年亲自前往祭祀南海神,并拨款修葺、扩建庙宇。元和十四年,适逢韩愈因《谏迎佛骨表》一事被贬潮州,途经广州,孔、韩二人素为好友,且孔仰慕韩的文学才能,便请韩愈著文以纪念修葺神庙事,韩愈欣然应允并写下了一千多字的《南海神广利王庙碑》。韩愈这篇碑文记载了孔戣治理岭南的经验,以及唐代祭海习俗。碑文结构安排巧妙,想象丰富奇特,语言精粹隽美,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文献价值(如韩愈描述南海神庙的位置“在今广州治之东南,海道八十里,扶胥之口、黄木之湾”),还具有较高的文学审美价值。这是南海神庙首次进入文学作品,成为一道文学景观。
  韩愈碑文在宋代就已十分流行,为欧阳修、苏轼等宋代文坛领袖人物所称道。作为后来者的刘克庄,对于韩愈碑文亦是不吝溢美之词,他于嘉熙四年以广东转运副使摄帅时,在《谒南海广利王庙》祝文中夸赞“读韩碑而知神之灵”②,感叹“何须更网珊瑚树,祇读韩碑也合来”(《扶胥三首》之一),认为自己南下岭海任官即使没有见识南海的珊瑚树之类奇珍异宝,仅凭韩愈这篇碑文便足以不虚此行。刘氏再三致意,写有多首诗作,成为继苏轼、杨万里两位宋代文学巨擘之后,又一位着力书写南海神庙及扶胥浴日文学景观的宋代文学大家。而刘克庄书写南海神庙及扶胥浴日文学景观的几首诗作自是其中精彩之处。
  山海交会、江海相接、通江达海、视野开阔的形貌特点是构成南海神庙(包括其旁的浴日亭)、黄木湾一带文学景观区的自然地理基础。与《南海神广利王庙碑》写作时间大约同时,韩愈还写有六首《赠别元十八协律》诗,其六“乘潮簸扶胥,近岸指一发。两岩虽云牢,水石互飞发。屯门虽云高,亦映波浪没”诗句,对珠江入海口自扶胥直至屯门一带浪潮汹涌、水石激发的自然地理景观,做了富于动态且夸张的文学性书写。继韩愈之后,刘克庄《题①参见曾昭璇:《广州历史地理·羊城八景》,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03~316页:曾昭璇:《岭南史地与民俗》,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20~122页。
  ②(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三五,第12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5418页。
  江贯道山水十绝》(其五):“茆山千万迭,不得见天全。帆出扶胥口,无山只有天。”写出了船只在顺流驶过重重山岭,出扶胥口时山到尽头,只见天连水尾水连天、海天一色的开阔景象。还有如《扶胥三首》(其一)“一阵东风扫曀霾,天容海色豁然开”等,也是对这种自然地理形态的形象描摹。
  在这种自然地理形态的基础上,海面日出成为这一带自然地理景观的点睛之笔,而建于南海神庙右旁拔地而起的小岗丘上的浴日亭则成为最佳视点,尽收其间灵气,可谓自然风景和历史建筑的综合体。“扶胥之口,又以地低而先见日。扶胥为广东诸水之汇,南海之神庙焉。其南百步,有一峰,巍然出于林秒,是曰章丘。俯瞰大洋,惊涛怒飘,倏忽阴晴,万里无际。一亭在章丘上。以浴日名。”①宋时南海庙西的浴日亭,“小丘屹立,亭冠其颠,前瞰大海,茫然无际”③。因此宋人往往径直以“浴日亭”为题,来抒写在浴日亭上远眺所见、所思。
  北宋绍圣元年(1094年),苏东坡自定州被贬岭南惠州,九月路经广州时,与子苏过等人慕名游南海神庙,并特地早起登上浴日亭观看日出景象,在眼前壮观景象的激发下,心情一时大好,写下《浴日亭(自注:在南海庙前)》一诗。③全诗如下:剑气峥嵘夜插天,瑞光明灭到黄湾。
  坐看旸谷浮金晕,遥想钱塘涌雪山。
  已觉沧凉苏病骨,更烦沆瀣洗衰颜。
  忽惊鸟动行人起,飞上千峰紫翠间。
  东坡此诗一出,小小的浴日亭名声大噪、播在人口,引得后世来此游历的诗人竞折腰。如与刘克庄相交至深的方信孺《浴日亭》诗称许“坡仙想得江山助,八语端为天下豪”。才气纵横、服膺东坡的刘克庄在广州为官期间,追随苏轼行迹前往拜谒南海神庙,“兹以使事,舟出祠下。瓣香卮酒,徼福于神”(《谒南海广利王庙》),自然不会缺席对浴日亭的文学书写。其《浴日亭》移录如下:①(清)范端昂撰,汤志岳校注:《粤中见闻》,“天部一”,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88年,第2页。另按:(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一“天语”亦有相似记载。
  ②见(宋)祝穆撰,祝洙增订:《新编方舆胜览》卷三四,《广东路·广州·堂亭·浴日亭》。另,(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八九《广南东路·广州》亦有相似记载。
  ③《全宋诗》卷八二一,第14册,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9499页。
  归客飘然一叶身,尚能飞屐陟嶙峋。
  危亭下瞰嵎夷宅,积水上通河汉津。
  叱驭为臣前有志,乘桴从我更无人。
  暮年笔力全衰退,甘与韩苏作后尘。①和在他之前的吕定一样,刘克庄亦以“危亭”来称浴日亭。②据《尚书·尧典》记载“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羲和浴日的汤谷(旸谷)在一个叫做嵎夷的地方。孔安国注云:“东夷之地称嵎夷。”③诗人下视此处水府,将之想象为神话传说中的嵎夷之宅,并进一步想象此处水流上通银河。诗作最后点明自己追慕韩愈、苏轼两位文章巨公的足迹而来并写下此诗。
  另一首《又追和坡韵一首》移录如下:亭傍乔木拂云天,亭下高桅泊晚湾。
  白是张骞曾泛水,青疑徐福所求山。
  羊城隔雾愁回首,鲸浸收风喜见颜。
  却笑金乌并玉兔,辛勤出没雪涛间。④“亭傍”一句描摹浴日亭之高,“亭下”一句描摹帆船向晚靠泊景象,“白是”一句将此处水府比作传说中汉武帝时张骞到过的银河,“青疑”一句将远处山岛比作秦始皇时徐福入海求仙的神山。诗人眼见“羊城隔雾”“鲸浸收风”,并逗露日月皆出没于此处水府。
  此外,刘克庄还写有《扶胥三首》,移录前二首如下:一阵东风扫曀霾,天容海色豁然开。
  何须更网珊瑚树,祇读韩碑也合来。
  旸谷扶桑指顾间,冯夷得得报平安。
  ①(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
  ②按:吕定追和苏轼之作《浴日亭和苏学士韵》首句即为“危亭突兀倚青山”。
  ③按:关于嵎夷何指,诸说不一,参见刘玉明:《嵎夷考略》,《东岳论丛》1986年第2期;王洪金:《嵎夷考》,《东南文化》2008年第1期;刘凤鸣:《嵎夷、旸谷地望考》,《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11年第2期。
  ④(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二,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43页。
  药,终不遇。安期生到处云游,后在白云山隐居修道,因服食菖蒲而飞升成仙。后来这一带建有菖蒲观、蒲涧寺、郑仙祠,并以农历七月二十五日(郑飞升日)为郑仙诞,进行拜郑仙及以采食菖蒲为主的宗教民俗活动。北宋蒋之奇《蒲涧》“仙山雄压五羊城,山中有涧见底清。.....迩来兹地成胜游”等诗句可证。
  题咏涉及广州蒲涧的历代文学作品中,苏轼的游历题咏无疑影响最为久远。在苏轼心目中,蒲涧的地位足与惠州罗浮神仙洞天等量齐观,同为岭南两大仙迹,为此他在《和陶桃花源》诗中写道“蒲涧安期境,罗浮稚川界。
  梦往从之游,神交发吾蔽”。苏轼在离开广州之际,作《发广州》一诗写道“蒲涧归钟外,黄湾落木初”,将蒲涧视为他在广州停留期间值得忆念的两大去处之一。绍圣元年(1094年),苏东坡自定州被贬岭南惠州,九月路经广州时与子苏过等人游白云山蒲涧寺、滴水岩诸胜,访安期生旧迹。他不仅一洗此前被贬黄州时曾有过的悲苦彷徨心境,反而满怀兴致,写下《广州蒲涧寺》二首。诗句“不用山僧导我前,自寻云外出山泉。千章古木临无地,百尺飞涛泻漏天”。其中“千章”一联以纵横夸张之笔写古木的蓊郁和飞瀑的壮观,是为世人所传诵的写景名句。诗句“昔日菖蒲方士宅,后来薝卜祖师禅。而今只有花含笑,笑道秦皇欲学仙”,写到蒲涧寺由神仙方士宅到祖师禅寺的历史变迁和传说,后又巧妙借眼前所见含笑花的花名来一语双关地讽刺秦始皇遍求长生不死药的愚妄可笑。在苏轼看来,古往今来,物是人非,只有大自然是永恒的,而人类社会充满不可知的变数。
  在苏东坡之后,南宋一代名臣、广州本籍文学家崔与之写过一首反映戍边主题词《水调歌头·题剑阁词》。词人在铺写戍边川北之苦后,结尾转入思乡忆家:“梅岭绿阴青子,蒲涧清泉白石,怪我旧盟寒。烽火平安夜,归梦到家山。”(《崔清献公集》卷五)这里清泉流淌白石的广州蒲涧和绿阴青子时节的韶州梅岭一样,成为最能引起他岭南家山之思的地理意象。刘克庄的好友方信孺所创作的《南海百咏》风土题材组诗就有对蒲涧的书写。方信孺在诗中感叹“最恨东坡早仙去,只教蒲涧入诗篇”。前辈文豪苏轼对蒲涧景观的书写,于他有知遇之恩的崔与之对岭南家山之思的书写,和好友方信孺的诗作,无疑成为刘克庄书写蒲涧文学景观的催化剂。他书写蒲涧的作品有《蒲涧寺》诗作1首,和《水调歌头·又题蒲涧寺》《水调歌头·游蒲涧,追和崔菊坡韵》词作2首。《蒲涧寺》诗录如下:①齐人陈迹此流传,班史苏诗岂必然?故老皆言家即寺,痴儿误入海求仙。
  莫将刘项分美鼎,来涴巢由洗耳泉。
  欲采菖蒲无觅处,且随箫鼓乐新年。
  这首诗作表现了神仙难觅、物是人非的怅惘之情,从中可以看出刘克庄本人对于神仙世界是深表怀疑的,这种怀疑主要是因为神仙的无验,在现实中得不到确证;他对道教神仙方术那一套有着清醒的认识,诗中直接对历史上秦始皇派徐福入海求仙之举进行嘲讽,“痴儿”“误”具见其态度之鲜明。
  嘉熙四年刘克庄以转运副使摄帅,农历七月二十五日蒲涧节游白云山蒲涧寺,写有词作《贺新郎·题蒲涧寺》,②词录如下:风露驱炎毒。记仙翁飘然谪堕,吹笙骑鹄。历历汉初秦季事,山下瓜犹未熟。过眼见群雄分鹿。想得拂衣游汗漫,试回头刘项俱蛮触。
  斫鲸鲙,脯麟肉。越人好事因成俗。拥遨头如云士女,山南山北。问讯先生无恙否?齐鲁干戈满目。且游戏扶胥黄木。不是世无瓜样枣,便有来肯饱痴儿腹?聊举酒,笑相属。
  此词不吝笔墨描述时节场景,并触景生情。“记仙翁”以下七句,仙翁谓安期生,吹笙骑鹤谓仙人王子乔,山下瓜谓秦东陵侯邵平在秦亡后沦为无以自给的贫民,以致靠种瓜谋生,刘项谓刘邦项羽楚汉争霸故事,借安期生成仙传说来表达人世功利争夺之虚幻。作为一方官员,刘克庄虽则胸怀广大、心忧边事,却也未能免于“越人好事”之“成俗”,可谓借“成俗”酒杯,浇胸中郁勃之块垒。
  苏轼被贬谪岭南,后在离开广州之际,作《发广州》一诗写道“蒲涧归钟外,黄湾落木初”,将蒲涧和南海神庙旁的黄木湾视为他在广州停留期间值得忆念的两大去处。刘克庄在《贺新郎·题蒲涧寺》一词中亦是以“且游戏、扶胥黄木”勾连起蒲涧和黄木湾这两处广州文学地理景观。
  此外,刘克庄笔下还有对药洲仙湖和越秀山越王台等文学地理景观的①(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二,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11页。
  ②(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〇,第15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381页。书写,限于篇幅,兹不赘叙。
  二、对广州风土民情之书写自北宋后期以来,文人士大夫们的审美心态更加世俗化,风土题材诗作创作蔚兴。正如《宋集珍本丛刊》所言“宋世地理之学大兴,文人雅士亦以诗言地理,每于一邑古迹,一区名胜,各为一绝,自注其下,往往使丘壑增色,山河生辉”。并引刘克庄的好友方信儒《南海百咏》等为例。①方信孺在粤任职时曾到南海、增城、新会、清远等地游历,以序文和诗歌的形式描述了100多处名胜古迹,结集名为《南海百咏》。作为一位学者型的官员,方信孺淹博历史典籍、熟知地理风物,他将自己游历粤地后的感受和考证写成序文和诗歌,或为景观溯源,述其历史,或质疑考辨,探寻事理,力求以诗存史、存地理。
  刘克庄在岭南首邑广州的一年零八个月仕宦生涯,足迹遍及广州城内城外不少地方,通过切身的个人直接经历,阅读史书地志得来的间接知识,以及来自友人方信儒等的文学书写,使他对广州这一方水土形成了程度不一的感性印象和理性认知,并通过文学书写给后世留下了不少宝贵篇什,成为广州地方记忆的重要载体之一。
  关于对广州城邑的总体观感,刘克庄是有所书写的,如“山川殊壮丽,井邑亦繁雄”(《羊城使者庙》)。组诗《登城五首》中有二首书写他登临广州城楼所见所思,移录如下:(其四)漫费人蒸土,常如物溃堤。傍疑为息壤,下恐有蟠泥。自注:州治后。
  (其五)郭外皆鲸浸,区中等蚁窠。若无西雁翅,客子奈愁何。
  第四首写由“城”“堤”联想到“息壤”。正如钱穆、徐旭生先生曾经指出城同堤防本来是同一的东西,从防御寇盗来说就叫作城,从防御水患来说就①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宋集珍本丛刊总目提要》,北京:线装书籍出版社,2004年,第187页。
  叫作堤防。①采用“蒸土筑城”法营建广州城垣,用这种方法筑城的土都要先经蒸熟。第五首是写诗人登上城楼后所见眼前景象,“郭外”一句为宏阔的自然界远景,“鲸浸”形容寰海之广大;“区中”一句为繁荣的城市中近景,“蚁窠”形容房屋、人口之密集。关于“西雁翅”,按公元1210年广东经略安抚使陈岘为加固广州城南面的城防,在原有的广州城东南与西南各修筑雁翅城,雁翅城得名于增筑的城垣形貌。“客子”为诗人自称。按大雁南飞不至岭南之地,广州徒有雁翅城名,让客居广州的诗人聊以自慰。
  关于对广州风土民情的文学书写,以《即事十首》最为集中,移录其中几首如下:②(一)香火万家市,烟花二月时。居人空巷出,去赛海神祠。
  (二)东庙小儿队,南风大贾舟。不知今广市,何似古扬州?(三)俗情重蒲饮,故事按舟师。莫倚无山越,闲将作水嬉。
  (四)占断百花白,摘来三伏凉。着身素馨国,荀令未为香。
  (五)瓜果跽拳祝,喉罗扑卖声。粤人重巧夕,灯火到天明。
  (六)名荔绝甘冷,与莆争长雄。不逢蔡公谱,埋没瘴烟中。
  (七)吾生分裂后,不到旧京游。空作樊楼梦,安知在越楼。
  (九)复关无雅操,涉洧有遗音。未可绳三尺,槟榔当委禽。
  (十)沐发眠常晏,濡唇饮不多。谁云五瘴毒,常备四时和。
  这一组诗可谓是对广州民俗风土的集中书写。按:据宋人章楶《广州府移学记》记载:(广州)“盖水陆之道四达,而蕃商海舶之所凑也。群象珠玉,异香灵药,珍丽玮怪之物之所聚也。四方之人,杂居于市井,轻身射利,出没波涛之间,冒不测之险,死且无悔。”③自宋以来,广人于二月上壬致祭于南海神庙,祈求南海神护佑海上航行安全,后逐渐演变成为南海神诞(俗称“波罗诞”),第一首诗即是对广州市廛万人空巷去赛南海神的真实写照。刘克庄此首诗是现存所见对南海神诞这一广州延续千年庙会民俗活动的最早书写。
  第二首诗承接第一首,诗句中的“东庙”即广州南海神祠。《方舆胜览》①参见王子今:《中原“群都”现象:上古文明史家史的考察》,《中州学刊》2012年第4期。
  ②(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二,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19页。
  ③《永乐大典》卷二一九八四“学”字韵引《大德南海志》。
  与国卷三六广东路广州:“南海庙,东庙在州东,即南海王庙”。“小儿队”见出当时广州的嬉游娱乐风气,“南风”句见出当时广州以商船为主要承载物的商贸活动之繁盛。后两句诗人以设问的方式,将广州市面的繁盛与有“扬一益二”之称、无比繁华的唐代扬州相提并论。①第七首诗是写越楼。关于越楼,据《光绪广州府志》卷八四记载:“越楼在阛阓中,轮囷为一郡壮观。....旧名粤楼,在大市中。高五丈许,诸峰北峙,巨海南绕,气象雄伟,为南州冠。
  宋绍兴四年漕使王正言重建,易名共乐。”将广州的越楼与北宋汴京为人艳称的酒楼之首、具有地标意义的樊楼相提并论,可谓以小见大,让人对广州城邑的繁盛有所感知。
  第五首诗是对广州七夕民俗活动的书写。广州七夕,传承自中原地区按“喉罗”,即摩侯罗,状似童子之玩具。《东京梦华录》卷八“七夕”记载:“小儿须买新荷叶执之,盖效磨喝罗。儿童辈特地新妆,竞夸鲜丽。至初六七日晚,贵家多结采楼于庭,谓之乞巧楼,铺陈磨喝乐、花果、酒炙、笔砚、针线,或儿童裁诗,女郎呈七,焚香列拜,谓之乞巧。”其后有注语:“磨喝乐本佛经摩侯罗,今通俗而书之。”广州七夕民俗活动,经千年传承发展,现今已成为被列入国家级非遗传承代表性项目名录的广州乞巧文化节(以今天河区珠村为项目传承基地)。第三首约略是写蒲月端午赛龙舟之事。
  第四首诗是写广州特产素馨花,据清人吴绮《岭南风物志》记载:“素馨花出广州府,自西国移植,不变水土。相传素馨乃女子名,以相思而死,其墓上产此,故其香染人衣袂不易散也。广州城南有花田,伪汉刘鋹葬美人于此,此种尤多,土人取花结为彩灯,亦风艳有致。”宋人诗歌中的素馨花书写较多,且多与南汉后主刘鋹宠妾爱素馨花的故实有关,刘克庄此首不落俗套,寥寥四句写出素馨花的三个特点:第一句用“占断百花”的夸张手法写出素馨花“白”的特点,第二句用“摘来三伏”既点出素馨花开的季节,又以三伏天的炎热与素馨花开的清凉形成鲜明对比,使素馨花“凉”的特点让人印象深刻。第三、四句用了魏晋之际的荀彧坐处常熏香典故,并与素馨花作衬托比较,抑荀彧熏香扬素馨花香。突出素馨花“香”的特点。有这三个特点,刘克庄对素馨花的赏爱之情溢于言表。
  第六首诗是书写广州特产荔枝,称赏其“甘冷”,并以家乡莆田荔枝来作①可参赵立人:《续论南海神庙与扶胥港——再答王元林先生》,《海交史研究》2009年第2期。
  比。感叹广州荔枝不为同属闽人的北宋蔡襄所知悉,不入其所著《荔枝谱》,以致埋没无闻,惋惜之情可见一斑。
  第九首诗以《诗经·氓》引物连类,结合岭南风物特产“槟榔”来书写广州民间男女之情。
  从第十首诗特别是其中“谁云五瘴毒,常备四时和”诗句,可以见出刘克庄完全适应了广州本地生存环境,毫无排异感、违和感。正是从这样平和自如的心态出发,他对体察到的广州风土民情的书写,既有与他处同一性的一面,也有与他处差异性的一面,而且即便是对差异性一面的书写,也完全摆脱了此前外来入粤文人士大夫对岭南的“扭曲性异物书写”(借用陈恩维语,出处见下文脚注)。
  三、对与广州有关师友之书写常言:“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刘克庄“于当世交游,先后辈皆名流杰士”①,在广州任官期间更是如此。他一再感念于未及重见致仕后退居广州的恩公长辈崔与之,与唐磷、黄朴、刘伯正等。前后任僚友可谓旧识新朋,相处惬意。既有二三好友一起游赏药洲、泛舟仙湖,也有一起登临越王台宴饮,还有一起在元宵节晚赏灯之举,其中不乏诗文酬答寄赠。
  关于广州本地人物,他在兼广东经略安抚使期间,写有《广州劝驾一首(庚子权郡)》诗一首:番禺文物于今盛,闽浙彬彬未足夸。
  丞相宅曾住南郭,鼎魁坊止在东家。
  好陈董子三篇策,莫看唐人一日花。
  珍重诏书相勉意,士先器识后词华。②这里的“丞相宅”即指崔与之在广州的故宅。崔与之,字正子,广州人,①(宋)林希逸《后村先生刘公行状》,(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四,第16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563页。
  ②(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二,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31页。
  号菊坡。绍熙四年进士,“广人由胄监取第者,自公始”①。嘉定十年知扬州,主管淮东安抚司公事。后曾任广东经略安抚使兼知广州,以广州人出掌广州最高长官,可算刘克庄在广州的前任。再后“拜参知政事,拜右丞相,皆力辞。.....嘉熙三年乃得致仕.....薨时年八十有二,遗戒不得作佛事,累封至南海郡公,谥清献”②。其生平事迹具见《宋史》卷四〇六《崔与之传》和《崔清献集》卷后所附李昂英撰《崔清献公行状》。据与刘克庄同时之人姚勉《五桂坊记》称广州之先达,“在昔为菊坡崔公,在今为文溪李公(昂英),皆辛烈而芳者也”③。作为广州本土人物杰出代表的崔与之及其门人李昂英,与刘克庄皆相识,特别是崔与之于刘克庄更是有知遇之恩。刘克庄后来在题跋文《菊坡与刘制置书》回忆自己早年为江淮制置使李珏幕僚时,在扬州初识崔与之,“(嘉定甲戌)后四年戊寅(1218年),余从制帅尚书李公(按:李珏)行边,清献犹在扬。.....清献每白事,必减从,屏呵导,先至(李公)幕府见余辈。.....囊余得清献翰墨甚多,懒惰不能收拾,今箧中尚有数纸。而文肃之孙应雷,能宝藏此书,因以畴昔身履目击者题之卷末”④。本文后引《菊坡崔丞相》祭文中“昔掾仪真,公为扬帅。白事玉帐,一见赏异。每云近岁,人物稀疏。吾得二士,子华潜夫”、《水调歌头·游蒲涧,追和崔菊坡韵》词,和林希逸《后村先生刘公行状》记载“(刘克庄)改差真州录参。菊坡崔公帅维扬,因公白事,喜曰:‘吾于闽得二士,君与(陈)子华也。’锐欲致公”,⑤可为刘克庄早年为崔与之所知赏的一再证明,亦可见刘克庄于此知遇之恩铭感之深。
  刘克庄到任广州后,据刘克庄在题跋文《菊坡与刘制置书》中“余晚使粤,庶复见清献道旧,至则已薨”和本文后引《菊坡崔丞相》祭文中“岁晚南来,喜将亲炙。道闻公薨,弹指涕出。犹至南都,不见元城。抱此一恨,曷时而平”,留下平生无尽遗憾。据李昂英《书〈菊坡先生蒲涧生祠记》后》记载:端平二年二月二日,广人奉菊坡先生像,生祠之。先生拒之峻,不能止也。众属参预宏毅斋,游公似秉记笔,文绝奇伟。先生戒毋刻尤①(宋)李昂英:《崔清献公行状》,《文溪集》卷一一。
  ②(元》脱脱:《宋史》卷四〇六,《崔与之传》。
  ③(宋)姚勉撰:《雪坡集》卷三五。
  ④(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〇八,第10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4475~4476页。
  ⑤(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四,第16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548页。
  力,盖谦不肯当。吁,先生骑箕尾去矣,运使刘公克庄始入记于石,命其客钟大鸣视工,以淳祐之元中元后三日立。先生所以惠其乡国,人所以尊其老,来者有稽焉,游公之文也,抑刘公之力也。
  菊坡祠二:在蜀仙游阁,刘后溪赞之;在南海之蒲涧间,刘后村碣之。
  铺扬大贤者,盛德垂之无尽,两刘氏之意俱丰,而后村慕前修于既往,勤勤焉非利而行之,此则过人远甚。①崔与之词《水调歌头·题剑阁》,既表达其心系国事,也抒发其归乡平居之愿,字里行间见出雄直之气,不减苏、辛之作,颇为世人推重。李昂英《崔清献公行状》记载“尝度剑阁,留题词云:‘蒲涧清泉白石,怪我旧盟寒。’里人采其语,立公生祠于其地”。李昴英《题菊坡〈水调歌头》后》称崔与之“剑阁赋长短句,惓惓爱君忧国,遑恤身计,此意类《出师表》。雅趣欲结茅庾岭边,一琴一鹤,繇湘桂归南海,竟不得践绿阴青子约。然幅巾藜杖,徜徉老圃寒花间十有六年。晏岁之乐,不减洛中耆英也”②。刘克庄先后步韵连和七首,以表示对崔与之及其词作的崇敬之意。其中《水调歌头·游蒲涧,追和崔菊坡韵》:③余倾为仪真郡督邮,白事维扬。崔公锐欲罗致,属先受制置使李公之辟,崔公始聘洪公舜俞入幕。
  后二十五年,奉使岭外,拜公祠像,俯仰今昔,辄和公所作《水调歌头》以寓悲慨云:敕使竟空返,公不出梅关。当年玉座记忆,仄席问平安。羽扇尉佗城上,野服仙游阁下,辽鹤几时还?赖有蜀耆旧日,健笔与书丹。青油士,珠履客,各凋残。四方蹙蹙靡骋,独此尚宽闲。丞相祠堂何处?太傅石碑堕泪,木老瀑泉寒。往者不可作,置酒且登山。
  据刘克庄《跋放翁与曾原伯帖》中“余为仪真掾......余才三十”④语,刘克庄嘉定九年在真州录事参军任上,时年三十。嘉熙四年正月至广州就提举①(宋)李昂英撰,杨芷华校点:《文溪存稿》卷五,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1994年,第57~58页。
  ②(宋)李昂英:《文溪集》卷四。
  ③(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八七,第15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103页。
  ④(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〇二,第10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4288页。
  任,时年五十四,为时正二十五年,与此词小序中“后二十五年奉使岭外”语合,知上词必嘉熙四年所作。查《宋史》卷四二《理宗纪》:“嘉熙三年十二月己未,观文殿大学士崔与之薨,赠少师,谥清献。”并据刘克庄题跋文《菊坡与刘制置书》和上词小序“拜公祠像”语,知刘克庄以提举常平赴广东任时,崔与之已去世。刘克庄在词中回忆崔与之在广州平定摧锋军叛乱和治蜀为蜀人铭记、膜拜等丰功懿德,于祭拜崔与之祠时睹物思人,并可与李昂英《书〈菊坡先生蒲涧生祠记》后》、《同刘朔斋游蒲涧谒菊坡祠》诗“晓随丝辔饭僧坊,丞相祠堂一瓣香。试问神仙蒲九节,何如名德菊孤芳”关于崔与之祠的书写相互参证。①刘克庄于嘉熙三年冬赴广东提举任,道闻崔与之病故,《菊坡崔丞相》祭文一篇,到任后文录如下:乌虖,昔掾仪真,公为扬帅。白事玉帐,一见赏异。每云近岁,人物稀疏。吾得二士,子华潜夫。厥后子华,以功名显。我方困谗,跋疐连蹇。端平之初,稍进在廷。公拜东府,谓且班迎。公不果来,我亦遂去。
  闻宣黄麻,延登次辅。置相如此,国其庶几。都人相告,日望衮归。清献琴鹤,君实童马。使坐庙堂,一清朝野。公方累疏,坚卧卜固辞。上遣贵珰,苦谕莫移。凡今之人,动色箪食。公于相印,闭目不视。如公所立,百世犹兴。谁其侣之?严光管宁。岁晚南来,喜将亲炙。道闻公薨,弹指涕出。犹至南都,不见元城。抱此一恨,曷时而平?晋未可图,以伟人在。今其云亡,江表奚赖?旋马之厅,我有束刍。薄言陈之,公其吐诸?乌乎哀哉!②刘克庄在此祭文开头从他受知于崔与之一事切入,中间书写崔与之深孚朝野众望,却不以拜相显贵为意,祭文结尾以崔与之病故令他不得再见,以致抱憾终身为言。在祭文中,刘克庄以本朝先辈贤臣赵忭、司马光,和以清操、高洁著称的东汉初严光、东汉末三国时的管宁,以及身系东晋安危存亡的一代名相谢安等比拟崔与之。“谁其”“曷时”“江表”“公其”等句,以一连串的反问,加重表达了刘克庄对崔与之的敬重和对他病故的无限惋惜①按:(清)道光《广东通志》卷二二六引《崔清献言行录》记载“(公)旧有祠堂,每岁僚属遇次丁致祭”可为佐证。
  ②(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三七,第12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5496~5497页。之情。
  此外,刘克庄还写有三首五律《挽崔丞相》,诗录如下:先帝谋元帅,烦公护蜀淮。军皆歌范老,民各像乖崖。
  北顾犹关虑,西归已卷怀。早令扶日月,宁不扫氛霾。(其一)麻卷扬庭久,蒲轮就道迟。虚传杨绾用,不奈蔡谟辞。
  祝柱从渠诮,摧梁得许悲。流传千载下,犹足励清规。(其二)昔侍琼花宴,回头二纪馀。嵇康作书懒,魏勃扫门疏。
  尚意开黄阁,安知尾素车。萧然旋马第,人指相君居。(其三)①第一首诗主要是写崔与之出守蜀、淮两地,使边危之两地得以安宁,诗人为此感叹朝廷没有及早启用崔与之镇守边地。第二首诗主要是对崔与之不恋富贵、辞官归乡之举,在高度赞赏的同时充满惋惜之情。第三首诗主要是回忆自己昔年和崔与之的交往,同时进一步对崔与之不恋富贵、辞官归乡之举表赞赏之。刘克庄在《菊坡与刘制置书》中亦是为此大发感慨:“嗟夫,功名之际,人各着鞭。虽士稚、越石,亦未能免。而清献处心无竞若此,盖世之所未知也。”②嘉熙四年,唐磷自知广州兼广东经略安抚使任上被召,刘克庄与同僚为唐磷设宴送行,在宴会上刘克庄写下一篇乐语《宴唐经略·广东》:“以宋广平铁石之肠,洗马新息珠犀之谤。俭甚乖崖之絛褐,萧然清献之琴龟。坐令炎热之区,悉变清凉之境”③,刘克庄在文中以曾出督广州的大唐贤相宋璟,和北宋以治蜀著称的张咏、为政简易的赵忭二人故实之对举来做映衬,以“炎热”“清凉”之间的鲜明对比,称赞唐磷在广东不凡的治绩表现。“我某官,昔叨末契,今在下风。忆李白于江东,回头久别;访安期于海上,握手剧谈。非惟畅叙于交情,亦以协同于王事”,以两两对举的手法,见出刘克庄与唐磷交游之迹,且交友之旧、之深。“细听金缕之歌,莫惜玉山之倒。莱公巨杯之饮,纵不能陪;范公一笔之勾,庶乎知免”。写出宾主友朋宴享之欢乐。
  ①(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二,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39页。按:唐磷在监察御史任上首疏奏:“崔与之操行类杨绾,虽修途莫景,力不逮心,而命下之日,闻者兴起。”②(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〇八,第10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4476页。
  ③(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二七,第11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5182~5183页。
  刘克庄按照乐语体式要求口占一首七律:“元戎建纛粤王台,廉使新持汉节来。一纪别俱无恙在,二星聚岂偶然哉?清风可使贪泉变,老笔能驱瘴雾开。只恐仁皇思质肃,日间已有诏书催。”既有对他和唐磷交谊的深深感念,又有对唐磷为政一方治绩的称赏,和对他离任的依依不舍之情。
  淳祐改元以后,刘克庄还写有两首词《贺新郎·跋唐伯玉奏稿》《贺新郎·送唐伯玉还朝》,来表达他送别唐磷之情,可谓再三致意。《贺新郎·跋唐伯玉奏稿》词录如下:宣引东华去。似当年文皇亲擢,马周徒步。殿上风霜生白简,下殿扁舟已具。怎不与官家留住?古有一言腰相印,谁教他满箧婴鳞疏?还笏退,不回顾。
  新来边报犹飞羽。问诸公可无长策,少宽明主?攀槛朱云头雪白,流落如今底处?但一片丹心如故。赖有越台堪眺望,那中原莫已平安否?风色恶,海天暮。①《贺新郎·送唐伯玉还朝》词录如下:驿骑联翩至。道台家、筹边方急,酒行姑止。作么携将琴鹤去,不管州人堕泪。富与贵、平生无味。可但红尘难着脚,便山林、未有安身地。搔白发,兀相对。
  前身小范疑公是。忆当年、天章阁上,建明尤伟。庆历诸贤方得路,便不容他老子。
  须着放、延州城里。一句殷勤牢记取,在朝廷、最好图西事。何必向,玉关外。②在这两首《贺新郎》中,刘克庄皆赞扬唐磷立身处世之正直,希望他能以国事为重,在朝廷上有所作为,一片丹心报效明主。此外,刘克庄还写有《通唐(伯玉)经略》一文,节录如下:甫建台于江介,俄开阃于峤南。龙户马人,竞来衙谒。蚌胎翠羽,暂免搜求。一时之饕吏革心,千古之贪泉刷耻。昔者广平之入,寻践台①(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〇,第15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352页。
  ②(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〇,第15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354~7355页。
  司;追夫君严之归,亦登左辖。
  伫观新涣,敻掩旧日闻。某久矣荷锄,偶然易节。居里每勤于存问,起家亦自于吹嘘。属兹涤籀之初,窃有抠衣之喜。譬蝇附骥,虽莫企于腾骧;若骖从舆,庶粗知于向背。①刘克庄在文中不吝辞费,大力颂扬唐磷在广州任上整顿吏治、与民休息的善政措施。
  在唐磷过世后,刘克庄还写有一篇《唐伯玉常卿》祭文和二首五律《挽唐伯玉常卿》。文中写道:“瘴海之南,大江之东。觚稜虽远,节纛尚雄。帝曰公归,潦雾飓风”“我如石顽,资公磨礲。少忝交游,晚叨寅恭。辛丑登高,魋结之峰。尝举别酒,浇磊磈胸。归相后先,各未衰癃”,②概括唐磷出帅广东和被召回朝之事,并忆及其与唐磷交游之旧、之深,“辛丑登高”当指其与唐磷同登越秀山上越王台置酒为别之事。《挽唐伯玉常卿》(其一)诗句咏叹唐磷“身自无安处,昇州更广州。逐教子方去,死到了翁休。凤至虞廷喜,麟亡鲁野愁。忧时兼悼友,白却九分头”③,刘克庄将唐磷比作本朝前辈名臣、与唐磷同姓的唐介,以凤凰来现舞于舜廷、孔子悲鲁君西狩获麟的典故来比拟唐磷的在朝和亡故,以“昇州”“广州”概括唐磷出任地方经历,以“白却九分头”的夸张手法书写其悲痛亡友之情。
  在送唐磷还朝后不久,刘克庄再送黄朴还朝,他仍用《贺新郎》词调,作《贺新郎·送黄成父还朝》词一首,④词录如下:飞诏从天下。道中朝名流欲尽,君王思贾。时事祇今堪痛哭,未可徐徐俟驾。好着手扶将宗社。多少法筵龙象众,听灵山祝付些儿话。
  千百世,要传写。
  子方行矣乘骢马。又送他江南太史,去游毡厦。老我伴身惟有影,倚徧风轩月榭。
  ①(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一七,第11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4849页。
  ②(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三七,第12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5507~5508页。
  ③(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三,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59页。
  ④(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〇,第15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357页。怅玉手何时重把,君向柳边花底问,看贞元朝士谁存者?桃满观,几开谢!刘克庄此词与《贺新郎·送唐伯玉还朝》词皆当作于淳祐元年。上文提到因朝廷征召,刘克庄接替黄朴出任广东转运副使一职。鉴于国事日益艰难,刘克庄对好友黄朴入朝寄予厚望,希望他继唐磷人朝后,在朝堂上能有一番作为,“扶将宗社”。尽管就私心而言刘克庄很不舍得好友离去,自己只有孤影相伴,与“风轩月榭”为伍,也不知何时好友能再会。词中刘克庄再次将唐磷比作唐介,并以同姓黄的“江南太史”黄庭坚比拟黄朴。
  让人惋惜的是,黄朴尚未及启行即卒,刘克庄悲痛之余为作祭文。祭文如下:乌虖,始读公赋,飘然无敌。士林敛衽,谓公词伯。及与公交,粹然可亲。然后太息,公真德人。曰才与名,士之所挟。着鞭青云,有径甚捷。曰势与利,人之所趋。佩玉深衣,何行之徐?流落江湖,苍颜白首。
  晚入修门,或开荐口。当轴挽留,公力请麾。
  其视远民,略不鄙夷。琛台弄印,玺书就畀。见诸训词,曰汝廉吏。
  国人景行,吾辈得朋。合并云始,倾倒末能。
  畴昔之夜,月华初霁。临池一笑,共卜后会。三人鼎足,讶公不来。
  坐闻呼医,屏乐覆杯。疾驰至门,不可为已。人生危脆,乃有如此。年不为夭,位不为卑。故乡差远,行路共悲。....幽明路殊,无复论质。
  缟衣寝门,三号而出。乌乎哀哉!①刘克庄在祭文中极为夸赞黄朴的文学才华和高洁人品,追忆自己和黄朴的订交,在订交后对黄朴的品行有了更多更深的认识。“畴昔”四句当指刘克庄与唐磷、黄朴泛舟药洲仙湖一事。三人本已约定后会之期,却不意黄朴卜突发恶疾,竟至客死广州。刘克庄感叹自此与黄朴幽明永隔,相互间再也不能论难质疑,难抑悲痛不禁号啕痛哭。
  嘉熙四年冬,刘伯正以华文阁待制知广州。刘克庄与同僚为新到任的刘伯正设宴接风洗尘,在欢迎宴上刘克庄写有乐语《宴新帅刘侍郎》,②其中①(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三七,第12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5498~5499页。
  ②(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二七,第11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5184~5185页。
  叙及两人交游之状:“我某官,幸甚登门,加之通谱。弹冠魏阙,旧陪盍簪之余;揽辔周原,新托履封之内。久矣云泥之悬绝,适兹岭海之重逢。召鼓史以挝岑牟,命佳人而戛鸣瑟。反坫为两君之好,聊永今宵;卷衣以上公而归,无忘此日。”既写到两人昔日同朝为官,并有同姓通谱之好,也点明此次广州任上相聚为两人久别重逢,欢乐之情自不待言、溢于言表。刘克庄口占七律如下:帝城一别隔天涯,邂逅辕门此建牙。
  应是近臣劳侍从,顿令远使有光华。
  他人岂得如同姓?王事由来本一家。
  却怕酒醒归诏下,剩烧银烛照梅花。
  此诗抒发诗人唯恐一朝离别,以致不惜秉烛夜游来共赏梅花,对两人情谊的格外珍视可见一斑。
  淳祐元年(1241年)元宵节之夜,刘克庄在离别广州前与刘伯正一起赏灯,写下七律《灯夕二首呈刘帅》,①诗录如下:士女如云服珥鲜,暂陪猎较亦欣然。
  清于坡老游杭市,俭似乖崖在剑川。
  使指何功烦卜夜,遨头此念可通天。
  粤人拥道千层看,不见狨鞍三十年。(其一)陌上游人趁筦弦,岂知君相尚筹边。
  细听野老交谈处,犹记兵端未动前。
  草市收灯如许早,端门瞻跸定何年。
  书生晚抱忧时志,归画残灰理旧编。(其二)诗人描写广州元宵节夜的一番热闹太平景象,以苏东坡在杭州、张咏在蜀地为官之“清”“俭”来烘托刘伯正,也写出自己不忘北方边地战乱、安危之事,虽忧心忡忡却又无能为力之感。诗人称许刘伯正为狨鞍重臣,写此二首诗呈送刘伯正,无疑也是希望刘伯正为“尚筹边”的“君相”分担国事。
  综上,刘克庄在广州期间的师友书写,往往是将对师友的品性、才干的书写和对国事殷忧的书写有机地结合起来。常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通过刘克庄在广州期间的师友书写,可以见出刘克庄对于广州本地贤达恩①(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二,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33页。
  公崔与之的深切缅怀之情,对于同官僚友唐磷、黄朴、刘伯正三人品性、才干的推许和他与三人的同道相得之情谊,亦可隐约见出闽人在南宋后期仕宦人数之鼎盛及背后的科举文教发达之一斑。
  结语正如陈恩维所指出,“宋代岭南贬谪文人的岭南书写,常与岭南日常生活相联系,异物感明显降低,表现出精神自我调适”;“由唐宋两代贬谪文人对岭南的看法,有一个异物和他者化色彩淡退的发展过程”。①其实何独贬谪文人,仕宦岭南的文人士大夫更是如此。
  刘克庄在广州时日虽短,但他此期的文学创作却是可圈可点。首先,他对广州的自然风貌、历史人物、风俗民情充满热爱之情,正如他的《广州劝驾一首(庚子权郡)》诗句“番禺文物于今盛,闽浙彬彬未足夸”,认为“番禺文物”之盛不在自己老家福建甚至行在杭州所属的两浙之下,揄扬可谓不遗余力、无所保留。无论是对扶胥浴日、蒲涧濂泉等本地景观,对荔枝、素馨等本地物产,抑或是对南越王赵佗、南汉后主刘鋹、崔与之等本地人物,对波罗诞、乞巧节等本地民俗,他都能在自己的书写中寄寓一定的情感认同或理性评判,足以共同构成一幅南宋后期广州地方立体图景。
  其次,通过刘克庄在广州期间及前后的文学书写,可以见出他与在他之前、之后及同期的广东地方任职官员的同僚之谊。他无论是与同为闽人的长乐唐磷(字伯玉)、黄朴(字成父),还是与更为亲近的莆田同乡方大琮在他离任广州官职后重建广州清海军双门,②抑或是与接替他权兼之职的饶州人刘伯正,都能成为莫逆之交,成为广州地方官员交友史上一段佳话。
  要之,刘克庄在广州的文学书写,上承韩愈、苏轼、杨万里等文学大家,①陈恩维:《从异物到乡邦:明代以前的岭南书写及其意义》,《学术研究》2017年第5期。
  ②刘克庄在《广州重建清海军双门》中记载:“公(按:指方大琮)以余尝护漕而摄阃也,乃授简使书之”按:这篇记文记叙广州重建清海军双门的经过,对主持重建一役却能“自用节缩余力,不以蕲人”“拊(南兵)而用之”“不以烦民”的莆田同乡方大琮,大为赞赏,誉云“可谓仁且智矣”。
  并与同乡好友方信孺,与崔与之、李昂英等广州本土籍文人士大夫一道,在韩愈、苏轼、杨万里等前辈文学大家的基础上,将对广州的文学书写推向细节化、多面化、立体化,彻底摆脱了前代文人士大夫对广州的地域偏见特别是“扭曲性异物书写”(借用陈恩维语),而完全没有作为外来的“他者”与广州本土环境之间的心理距离,共同为后世留存下了一份极为难得的当时人对南宋后期广州的现实认知和历史记忆。进而言之,刘克庄在广州的文学书写,和他在广州的书籍刊刻等文化活动一道,①参与推动了岭南从宋代以前令中原人恐惧的“蛮裔”到宋代以后的“神州”的身份地位之历史性转变。②参考文献1.卢萍:《宋代广州知州群体研究》.广州:暨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0年。
  2.陈永正:《岭南诗歌研究》,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08年。
  3.(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
  4.程章灿:《刘克庄年谱》,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3年。
  5.高旭红主编:《药洲石刻》,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6年。
  ①《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〇〇《跋文章正宗》:“晚使岭外,与常平使者李鉴汝明协力锓梓,以淑后学。是书行,选粹而下皆可束之高阁,犹恨南中无监书,而二汤在远,不及精校也。”②(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二《地语》云“(广南之地)盖自秦、汉以前为蛮裔,自唐、宋以后为神州”。

附注

本文为广州市2016年度《广州大典》与广州历史文化研究课题项目“文学地理学视域下的宋代广州文学研究”(项目批准号:2016GZY18)阶段性成果。 ②(宋)李心传撰:《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五五,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 ①(宋)林希逸:《后村先生刘公行状》,(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四,第16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551页。 ②刘克庄《王南卿集》:“余发番禺,送者系路。秋暑犹在,宿酲未解,坐舟中如炊甑。”参见(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九四,第9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3991页。 ①(宋)林希逸:《后村先生刘公行状》,(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九四,第16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7551页。 ②刘克庄《王南卿集》:“余发番禺,送者系路。秋暑犹在,宿酲未解,坐舟中如炊甑。”参见(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九四,第9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3991页。 ①参见曾昭璇:《广州历史地理·羊城八景》,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03~316页:曾昭璇:《岭南史地与民俗》,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20~122页。 ②(宋)刘克庄著,辛更儒校注:《刘克庄集笺校》卷一三五,第12册,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5418页。 ①(清)范端昂撰,汤志岳校注:《粤中见闻》,“天部一”,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88年,第2页。另按:(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一“天语”亦有相似记载。 ②见(宋)祝穆撰,祝洙增订:《新编方舆胜览》卷三四,《广东路·广州·堂亭·浴日亭》。另,(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八九《广南东路·广州》亦有相似记载。 ③《全宋诗》卷八二一,第14册,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9499页。

知识出处

刘克庄文化研究

《刘克庄文化研究》

出版者:厦门大学出门社

本书从刘克庄生平、业绩、思想、刘克庄诗词文、刘克庄与地域文化、刘克庄研究、当代作家眼中的刘克庄等方面介绍刘克庄人生道路和艺术创作道路,以此介绍刘克庄爱国爱乡的精神、关心百姓的民本思想、勤奋坚韧的创作态度、以诚待人广交朋友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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