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市图书馆

李耕（1885—1964年），原名李硕耕，字砚农，号一琴道人、大帽山人，出生于福建仙游县度尾镇中岳村的一个民间绘画世家，祖父、父亲都是民间画师。李耕自幼受家庭环境的熏陶，喜爱绘画。七岁入私塾，两年后因家境困顿而辍学，后在家随父正式学画。十三岁时与父亲在仙游、莆田等地的寺庙作壁画，靠卖艺为生。辗转流浪的艰辛生活让聪慧勤奋的李耕获得更多的学习机会。他从名胜古庙的壁画、雕塑中汲取营养，虚心求教当地有识之士，先后跟随秀才邱明奎、张立夫学诗，又从德化县郑福田学习七弦琴。这段少年时的经历为他后来取得的艺术成就打下了基础。
  1911年，李耕的父亲病逝，二十六岁的他在泉州福州卖画谋生。他曾撰联感叹道：“有画难换米，无薪犹焚琴。”生活的艰辛并未让他放弃自己的艺术追求。他心摹手追历代名家作品不断探索。1924年，作品《弥勒佛》在“东南五省画展”中获得第一名。李耕声名日隆，与李霞、陈子奋等人在福州龙津境创办“龙珠画社”，这是福建省近代第一个艺术杜团。1928年，他创作的《弥勒佛》《东坡笠屐图》《秋雨归帆》等作品在中法绘画联展中再获首名。
  李耕刚正不阿，拒为军阀权贵作画。抗战时期，他隐居枫亭，创作《钟馗抓鬼》《苏武牧羊》《岳母刺背》《郑成功》《屈原》等大批爱国题材的作品，鼓舞士气。新中国成立后，李耕迎来艺术事业的又一个高峰，创作丰硕。他多次在北京、上海、福州等地举办展览，捐赠国家320幅作品。1953年，他成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先后被选为县人民代表、县政协副主席、省政协委员、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被聘为省文史馆馆员。1959年，国家为他成立“李耕国画研究所”，自任导师，培养了大批艺术人才，在莆田一带逐渐形成“李耕画派”。1964年，因病逝世，终年八十岁。临终前，他仍手握画笔创作。有著作《菜根精舍画论》存世，记录他在书画、金石、诗词、雕塑等方面的研究心得。
  李耕和李霞是同乡，又同为“龙珠画社”成员，但李耕比李霞年轻十四岁。没有任何文献和任何人说过李耕学李霞，但从李耕画迹上可以看出，他是受到李霞影响，尤其是大肚仙人的造形，二者有一致性。但李耕的笔力更清劲，墨色也更清爽。
  李耕少时随父李墀学画，他也说远学顾恺之、吴道子、仇英，但实际上也主要师法吴彬、黄慎、上官周，也学过和他同时但年长且影响很大的钱慧安，这从人物造形和笔墨上可以看出。李耕作画也以古代贤人隐士、仙佛道儒为主，多配山水花木，也是形神兼备，挥洒自如的。李耕力主“效先贤，严法度；坚基础，师造化；脱窠臼，创新意”。
  他的线条比李霞、黄慎等人的线条更爽利挺直，更率意，更细劲。就笔墨而论，也更精神。
  李耕的画属于古典和现代之间的一种特殊风格。在他的时代，到处可见到西洋画，但他的绘画根基还是出于传统。因为他出生于偏远农村，学画时未能接受西洋画的训练，但在传统上又有变化，所以，徐悲鸿见到李耕这种不古不今的特殊画风，给予很高评价，在《申报》上发表文章说：“有以奇拙胜者，首推李君耕。挥毫恣肆，可以追踪瘿瓢，其才则中原所无。”蒋兆和也称赞：“人物画最杰出的画家是仙游李耕。”
  “闽中画派”中两位杰出画家李霞、李耕，风格似不同，但形式和趣味有一致性，这应该与福建仙游的水土培育有关，也和他们共同师法吴彬、上官周、黄慎、钱慧安有关。二人应该是民间画师，但又皆能诗文，所以，他们的画不仅在古与今之间，他们的身份也在民间和文人之间，但却在学院派之外。所以，他们的画也和学院派完全异趣。“五四”之后，学院派绘画渐占主流，徐悲鸿、蒋兆和、林风眠以及他们的学生辈都是学院派。“二李”在学院派之外，情趣大异，故特受人们关注。在画史上也应有一定位置。
  学术界动辄便说某人为“最后”，如“最后的文人画家”“最后的贵族画家”“最后的名媛”，实际上不可能是最后，但李霞、李耕的不古不今，半文人半民间的画风才是“最后”。而且要说“传统”，李耕的“传统”也和中原、江南传统大异其趣，显示的是偏远地区学中原传统而非纯传统的传统。所以，徐悲鸿说他“其才则中原所无”。现在的学人学传统会学纯传统，再加上教育的发展，学院派的普及，学的是西方的素描，组织、结构都在解剖中研究得精确，表现出来的形式也就不同。所以，李霞、李耕的画风可能是最后的，不古不今，半文人半民间的画风。这也就特别值得保存和关注。
  注：标题为编者所加。本文曾发表在《国画家》2009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