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关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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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好个新世界南浔邱氏百年往事》 图书
唯一号: 113320020230000023
颗粒名称: 乡关何处
分类号: K82
页数: 16
页码: 104—119
摘要: 兄弟分家后,邱寅叔主要分得典当、钱庄和浔地的房产,比如南浔恒盛当、塘栖仁泰当以及南浔晋安钱庄、晋隆钱庄都是邱寅叔的产业(或是股东)。钱庄和典当都是旧式金融的代表,其运营犹如一个小企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经理、朝奉、伙计等大小工作人员一个都不能少,资本亦有多有少。
关键词: 分家 邱国瑞 乡关何处

内容

兄弟分家后,邱寅叔主要分得典当、钱庄和浔地的房产,比如南浔恒盛当、塘栖仁泰当以及南浔晋安钱庄、晋隆钱庄都是邱寅叔的产业(或是股东)。钱庄和典当都是旧式金融的代表,其运营犹如一个小企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经理、朝奉、伙计等大小工作人员一个都不能少,资本亦有多有少。比如:晋安钱庄的资本只有4万元,营业数达10万元;塘栖仁泰当资本有13万,营业数却只有20万。
   【前尘往事】邱国盛(邱寅叔之孙、邱孟麟之子,87岁):我们家在南浔和塘栖有典当,典当的账房姓管,当时的人都很忠心。
  邱氏账房有很多,管公堂(如祠堂、祖坟、公产等)的,叫公堂账房,陈伯良即是公堂账房;各房有各房的账房,邱莘农的就在上海。我祖父邱寅叔的典当有典当账房,房地产有经租账房,家里有总账房。即使我们子孙的月规钱、学费,伙房供应的伙食费,佣工、长工等的工资,全部由账房按规定划拨、支付。邱竹筠在上海的账房则更加庞大,就连新世界游乐场也由账房管理。账房好比是现代家族的管理公司,下有子公司、分公司等。
   【前尘往事】邱国瑞(邱寅叔之孙、邱仲夔之子,93岁):除了典当之外,在东启昌西面的船场浜有一家叫“同福顺”的烟纸行,也是我们邱家开的,相当于现在的烟草专卖行,利润相当可观。在南浔,邱家还有一些市房供出租,我小时候也见过账房先生陈伯良带着两个下人,拿着栲栳去挨家挨户收租的情景。邱家在塘栖丝厂也有股份,所以大伯邱孟麟才能当上副厂长。
   与两个弟弟邱竹筠、邱莘农常居上海泥城桥长吉里不同,邱寅叔基本居住在家乡。自福建闽清县辞官后,他即回到南浔,在东号老宅后盖了一幢五开间的西洋楼,名叫梦景园。这个洋楼建成之后,
  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除了江浙战争、抗日战争期间,邱寅叔暂时避居上海外,一直都居住在南浔。不仅如此,他还在老宅附近的马家港买了一块地,准备修筑花园。
   邱寅叔的孙子邱国盛邱寅叔在南浔马家港未建成的花园示意图 【前尘往事】邱国盛:民国初年,我祖父邱寅叔在马家港曾准备修造一座园林。具体的地点在马家港河东浔溪小学旁一个叫鱼池界(老地名)的地方。它有别于老宅旁的仓潭、亭、台、水阁的形式,也有别于张园、庞园、小莲庄的形式那时购买时是有浜、田、地,一块二三十亩“尹”字形的地产。首先将浜面开阔、挖深,成一七八亩大小的湖面,环湖植树,正对湖面建一座三开间洋楼,环楼也植树,楼后面有通道至园门。湖内主要种植荷花和少量红菱。那是因为我祖父母都喜欢荷花、鲜莲、鲜藕,还有荷叶包粉蒸肉。楼房主要用于避暑,初期建成后,我祖母的四弟因患肺病在此休养年余,并有好转。
   后来这个花园没有建完,原因大概是20世纪20年代,军阀混战(江苏督军卢永祥与浙江督军齐燮元开战),分水墩外排炮了,逃难到上海是常事。我们小时候放学回家,经常去马家港花园玩,但30年代的三间房已成存放棺材的房间了,中间放邱寅叔夫妇的寿材和未嫁先亡的兰姑之灵柩,左间则是邱孟麟原配邱张氏(乃和)和继配夫人邱李氏的灵柩,右间为邱仲夔和原配邱张氏(敏斯)的灵柩(当时因长辈在,小辈去世不能落葬)。当时还有一匹白马、奶牛、高大的梧桐树,其他还有我父亲邱孟麟种的五十多棵桃树。
   邱寅叔还为邱氏家族做了一件大好事——发起修建邱氏家庙(即邱氏宗祠)。
   邱姓是南浔望族,分支众多、族人庞大,在南浔诸多富户中首屈一指,可是家庙却迟迟没有建立。邱仙槎去世后,其次子邱厚涵在邱氏惇仁堂西号(位于南浔下塘西街)西侧专门建了一个用于停灵的大厅,将父亲的灵柩暂放于此,并准备将其扩建成邱氏家庙。
  这件事后来由于族人没有统一意见而作罢。此后,邱厚涵又在旁边修建亭台楼阁,命名为半亩园(因为真正的园林部分也就只有半亩多一点)。邱厚涵去世后,半亩园因无人打理,日渐荒芜。
   直到1923年,邱寅叔再次发出倡议,经与族人商议,终于把这事办成了。将半亩园改建成了邱氏家庙,还拿出经费、议订规则、修编家谱……经家族会议推举,邱寅叔被推荐担任南浔邱氏家族族长,可见老六的为人是得到族人一致认可的。
   【前尘往事】邱国盛:邱家从邱仙槎之祖,也就是迁浔第五世的邱锡龄(字镜庵)开始用“金、木、水、火、土”五行轮回作为辈分排行。邱锡龄是金,第六世邱学泗(字鲁溪)是水,第七世邱其梁(字仙槎)是木,第八世邱炳圻(字寅叔)是火,第九世培鑫(字孟麟)是土。第十世又轮到“金”,本应用“镕”字,然我支因某种原因,擅用“国”字(我支自第九世起定“培、国、经、纶”四字排行)。另外,邱锡龄之弟邱锡爵(五世)的后代也未邱寅叔与孙子邱国廉(右)、邱国瑞(左)完全按照谱名排行。邱锡爵名下的第八世用“德”字,与邱锡龄名下第八世的“炳”字并列;第九世用“寿”,与“培”并列;第十世用“嘉”,与“镕”“国”并列;第十一世用“鸿”(水字旁),与“经”字并列;第十二世用“樂”(木字旁),与“纶”字并列。因族人众多,分居各地,全族就无法统一了。1923年邱氏家庙成立后,曾想纠正絮乱,但因家族成员众多,长幼相差悬殊等原因未果。1949年后,我支谱名排行亦不再使用,《邱氏宗谱》在抗战时散失,无一幸免,族人无法全面联系,且散居国内外,看来字辈已不可能维持了。
   【前尘往事】邱国瑞:我去过家庙,面积不大,大约一亩多一点。一进门是门房,然后是一个天井,进去就是正厅,里面供奉了很多牌位。家庙的旁边有一个花园,有假山、池塘、紫藤花、白牡丹……里面有一个四面厅,四面全是玻璃。邱氏家族族人众多,祭祖时大约有八排,我已排到大厅门口,我后面还有,有的头发都白了,辈分都比我小。祭祖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前面唱,上香上菜,要叩几次首。我祖父是族长,他手里拿一个竹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书,是类似祭文的东西,向祖宗报告子孙一年来的大事,然后烧雪箔什么的,场面非常庄严郑重。家庙和祠堂不一样,家庙里的礼仪是按照孔庙的规矩来进行的。
  我大哥邱国廉说,南浔称得上是家庙的只有刘家和邱家,邱氏家庙规制、礼仪等是仿刘氏家庙的。
   高氏太婆是在上海长吉里过世的,在1931年前后,大约活到74岁。过世后,装了棺材运到南浔发丧。前面邱氏宗祠记石碑是一只大轮船,后面拖一只无锡快(装灵柩),再后面是自备的大轮“嘉明”及亲朋送丧来浔的汽轮,停靠在我家运河码头上岸。老太太的棺材运往南浔的途中,邱家的亲戚、朋友搭好路棚进行路祭。办丧事规矩也很多,戴孝也有讲究:儿子、媳妇、女儿都要披麻戴孝,孙子只穿白衣不戴麻,第四代也穿白衣但鞋子根部带点红,不然小孩子太白了受不了。亲戚朋友来吊丧,家里人要还礼,还有人专门叫礼,规矩大得不得了。牌位放到“座亭”(供在家中的木制小屋)里去时,要“点之”。所谓“点之”是一个仪式,在家庙的大厅里面搭一个台,请一位有学问的、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用毛笔蘸一点紫砂,在“先妣高太夫人之位”的牌位上涂一点颜色。点的位置就在“之”字上面那一点,点成红色,然后才能把这个牌位“神主”供奉上去,这样的一个仪式需要花上千两银子,可见郑重的程度棺材在没有落葬之前,暂时放在家庙里,棺材用七道生漆碗沙(碗沙是破瓷器打成的粉)涂过后,据说连刀也砍不进去。
   邱寅叔一家人丁兴旺,单孙子孙女就有十来个,每个孙辈都有保姆,外加上仆人、厨子、园丁,全家共三四十人。邱寅叔的子孙大部分出生、生长在南浔,所以对南浔印象深刻。在邱氏后人的回忆当中,一家人在南浔的生活也是丰富多彩而富有生活情趣的。
   【前尘往事】邱国瑞:我生在南浔,又在南浔读书,直到抗战时逃难才离开,对南浔有很深的感情,我先谈谈南浔的风俗,先讲两件事。
   一是求雨。有一年南浔大旱(1934年,笔者注),老百姓想了各种办法,祈神、祭祀都没用,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有人想出了“馊主意”。从庙里把菩萨(神道)请出来,几个人抬着走向大街,老百姓敲锣打鼓。把菩萨的金身放在田野里,让菩萨在大太阳底下暴晒西,让他们知道人间大旱。
   二是烧香。南浔有一个特别的日子是阴历七月三十要烧“九四香”,也就是地藏王菩萨生日烧“地藏香”。其实是南浔人纪念张士诚的,因为张士诚小名叫“九四”,所以叫“九四香”。我小时候在南浔的时候就跟祖母一起烧过,把香和蜡烛沿着墙边与路边插起来,院子就变得非常可爱了,现在这个习俗不知道还有没有。
   再讲两个人物。一个是瞎子,算命的,是南浔的“瞎子阿炳”,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在皇御河里弹着三弦经过,我们住在西洋楼里面也能听到,弹得比上海很多说书的名家都要好,真是婉转入云霞另一个是我们的邻居。我们家隔壁董家祠堂里住着一个“文明大少爷”,是董家的后代。当时已经没落了,所以住到祠堂里来,穿件破长衫,戴个西瓜皮帽子、一副墨镜,尽管已经很穷了,却仍然一副少爷派头,像极了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南浔运河东分水墩斜对面原来有好几个石牌坊,后来被台风卷掉了,在董家祠堂里原来也有一个石牌坊。
   南浔人很会创造,有一首民谣,很能反映当时南浔的盛况。我现在只记得几句:“小姑娘小打扮,玄色领褂纺绸衫……细瓷盅子象牙筷,白斩鸡酱油沾……”还有几句我忘记了,但大致的意思是农村里的一个小姑娘穿戴得很齐整到镇上来白相,逛完街、看完戏后上馆子吃饭,然后回家。大打扮是与小打扮相对应的,大打扮指的是凤冠霞庞莱臣写给邱寅叔的对联邱寅叔的梦景园洋楼形制与此楼相似帔。那么怎样算小打扮呢?她穿条玄色的领褂(南浔话,指马甲)、白色的纺绸衫,这是比较平常的装束。吃饭的餐具是象牙筷,吃的菜是白斩鸡,这档次不低,这从一个侧面可以反映出南浔当时的富裕程度和盛况。
   我祖父的洋楼与老宅在同一条轴线上,是祖父弃官回乡后造的。有一个通道与老宅相连,靠北有一个佛堂间是我祖母吃斋念佛的地方,里面所用的檀香为印度进口。西洋楼南面是金家的房子,金家曾办青莪小学。南门没法开,就在南面造了一个西洋门楼,这个门口现在还在,是目前仅存的遗迹。西面是厨房,并有一个通皇御河的大铁门。但因为向西面犯“白虎”,所以难得开门,一年四季大多关着。西洋楼前面种着几棵枇杷树,枇杷成熟时常有人摘来吃,所以仆人就请账房先生写了一张纸,上写“老爷爱吃的”,放在树角边。我弟弟比我小三岁,非常顽皮也很聪明,就用铅笔在纸上加了一笔,“小爷也爱吃的”,弄得大家笑得要命。枇杷树旁边还有芭蕉、玉兰和冬青树,这边有两棵黄金桃,是大伯邱孟麟从美国引进的,在南浔只有我家有。
   祖父也是一个开明之人。这
  一点可以从他为张石铭做媒上得到证明。张石铭的继配夫人徐清卿是江苏震泽人,她原来许配给我祖父的妻舅,也就是我祖母的
  四弟、李垲的四子。我祖母是湖州李垲的长女,她下面还有五个弟弟。祖母的二弟,也就是李垲的次子原有肺病。肺病在当时是不治之症,为了给他冲喜,家里为其娶了妻室,谁知新娘子嫁过来几个月后他就病死了,新娘子立马成了寡妇。李垲的四子也有肺病,因已订了婚约,按照旧时的规矩,本来也是要迎娶徐清卿过门的。祖父知道此事后,为了避免悲剧重演,就极力劝说岳丈取消李徐两家的这桩婚约。李垲也是开明人士,竟也同意了。可徐清卿怎么办呢?被人家退婚在当时也并非小事。一晃几年过去了,当时张石铭正巧因原配夫人徐咸安病逝而要续弦,于是祖父好事做到底,把徐清卿介绍给了张石铭,徐清卿便成了石铭夫人,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祖母住的房子里有一个西式的梳妆台,喜欢吃“口利沙”“薄荷酒”(两种洋酒的名字)、骑自邱寅叔的岳父、湖商李垲邱李氏晚年吃斋念佛曾到邱家借过自行车的秋瑾行车,这是她洋化的一面。但另外一面,她裹小脚,信佛,家里有个小佛堂。不仅如此,她还在外面买了一个尼姑庵,在南浔北栅,叫般若堂,每年还要行善施粥。每逢中秋节,我祖母要拜月亮,有一个香斗,上面插着各色的
  三角旗,供上月饼、水果等供品祭祀月亮。祭祀的具体内容我早已经忘却,我们小孩子最开心的是仪式结束时,争抢那些三角旗来玩耍的时刻。
   鉴湖女侠秋瑾与我祖母是朋友,她在南浔教书期间,曾来我家与祖母一同骑自行车。我少年的时候在家里骑自行车,地点就在花厅和书厅当中的天井里,这个天井特别大,祖母和一个丫鬟走过来正好看见,祖母就说:“你在骑车啊,呐,你们教科书上那个烈士秋瑾,与我是朋友,她在南浔教书的时候曾来我这里与我一起骑自行车,就在这个地方骑的。”祖母的这辆自行车是当年她出嫁时的嫁妆,德国蓝牌,是舶来品。
   刘承幹日记中关于抗美援朝时包括邱寅叔在内的南浔富户慷慨捐资的记录有人说我祖母是为了秋瑾而吃斋的,这是不可能的事她们虽然有来往,但只是一般朋友。祖母后来常年吃素是因为女儿、儿媳、孙女都在瘟疫中去世,对她打击很大。也正是因此她常年吃素,最后造成营养不良。病后曾请南浔的名医杨五辑来医治,输液了好几个月,由于她始终不肯开荤,没有见效,最后病逝因为久居家乡,对南浔的邱寅叔向来是很热心的。从辛亥革命南浔独立到南浔保卫团成立,从江浙战争到上海南浔公会成立,从抗战各绅商轮值到救国公债认购,从南浔的水利圩田修筑到南浔复兴南浔地方公债的劝募,处处都可以看到邱寅叔的身影和名字。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当时经济已经不宽裕的邱寅叔仍慷慨解囊,积极参与“抗美援朝”南浔向国家捐献飞机大炮的募捐(代金券),以及南浔开凿运河的捐款活动。
   本来,邱寅叔是要在家乡终老的,而且早早地就在南浔南郊的桃园和西郊的方丈港购买了两块坟地,还请著名相士吕选青来浔看了风水,以供自己百年之用。可是1937年爆发的抗日战争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据邱氏后人回忆,因为邱寅叔要参加南浔绅商的抗日轮值,所以邱寅叔一家是分两批逃难离开南浔的。长子邱孟麟带大部分家眷先行至上海租界,邱寅叔和少数家丁再行殿后。两批均走水路,其线路大致是南浔——练市——朱家角——上海。已90多岁的邱国瑞先生作为亲历者,为我们再现了这段惊心动魄却又有惊无险的逃难旅程。
   【前尘往事】邱国瑞:日本人进军南浔前夕,我们开始了逃难之旅。因为南浔那时已经通公路,所以日本人先打进来,大伯在上海拍电报过来,让祖父带着我们往练市跑,因为练市当时四面不通公路,而且我们在练市有典当。后来我们与大伯失去了联系,大伯雇了一个“白相人”请他当保镖,从上海赶来找我们,四处打听,才在练市的农村找到我们。于是我们又雇了船往上海方向开,开了两天才到青浦的朱家角,途中还遇到了强盗,现洋和衣物几乎被洗劫一空。之所以去那里落脚,是因为刘家(或庞家)的一个账房先生家住朱家角,可在那里暂住。我们最终的目的地是上海。短暂的中途休息后,我们又坐上了
  一艘大木船,船前有一只小火轮拉着大船往上海进发。才开了三四分钟,船就停下来了。原来是到了日本人的关卡,日本人要上船检查,那后来我们怎么通关的呢?前面的小火轮上坐着一个德国人,日本人招手示意检查时,这个德国人就站起来了,两条香烟立马扔上岸,然后“叽叽咕咕”地讲上两句,日本就说“开路”放行了。又开了几分钟,船又停了,又是一个岗亭,又是同样的手法得以顺利通关。就这样,从朱家角到上海20多公里的水路,开开停停整整一天一夜才开到上海,途中费了很大周折、花了不少钱,所幸一家老、总算平安无事到达了目的地。为什么德国人能顺利通过日本人的关卡呢?这个可能跟德日两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是法西斯盟友有关。
   历史有时就是这么惊人的相似,当年老爸雇洋人运输生丝,差不多80年之后,儿子又雇洋人避难,目的地都是上海,走的也一样是水路,不同的是这次雇佣的是德国人。
   尽管人都平安无事,可邱家在南浔的房产损失惨重。西栅老宅、邱寅叔自住的梦景园洋楼、邱家祠堂、典当、钱庄以及邱家在浔的大部分市房均毁于战火。对此,邱寅叔伤心之至,认为自己已无家可归,只得暂时租住在上海蒲石路。
  1938年,遭受了重大损失的邱寅叔当机立断,断然结束了所有典当、钱庄业务,兑得20多万元现金。一部分在上海购进大统路同寿里33幢房产,作为不动产;一部分留作自用,以度时艰。
   【前尘往事】邱国盛:祖父是典型的守业者,一生靠的都是祖业。抗战爆发典当结束后,没有收入来源,主要就靠同寿里的房租。1949年后公私合营,每季度有定息
  三百多元,直到“文化大革命”定息停发。同寿里在上海的成都北路609弄,占地约3亩多,建于1932年,是传统的上海旧式里弄,共有两层房屋33幢,现在房子都已经拆光了。
  1945年,长达八年的抗战终于结束。也是这一年,邱寅叔的夫人邱李氏去世。不久,“国共内战”接踵而至,年近古稀的邱寅叔决定回南浔居住,地点就在邱家东号的老宅之中。刘承幹的日记记载了邱寅叔当时的心理状态:“往送六母舅行,长谈。六母舅感念时事,有祝宗求死之意;言若汝不来浔,恐无相见之期,相对黯然。”看后不禁叫人唏嘘感叹。
   然而,这显然不是老先生晚年生活的全部。1949年,中华人民邱寅叔的孙女邱小弥(左一)一家共和国成立了。于当时邱寅叔的子孙皆在上海学习、工作,且南浔又缺医少药,所以老先生重新回到上海。在刘承幹晚年的日记当中,我们看到的又是一位升眼看世界的老先生:初七日(十九日),阴冷,诣寅叔母舅,遇吴东迈在座,母舅邀至锦江饭店晚餐…… 初二日(十九日),殅热,晡厚寅叔母舅、金延阁来、蕴春、世熾同来,至国际饭店十四楼进西餐。
   初八日(二十六日),晴……夕至光华大戏院,寅叔母舅、念萱表侄、金延阁已在门口等候,同入座…… 初十日(戊寅三日),晴,下午三时往寅叔母舅家,以母舅十三日八十寿辰,预送寿礼……晚偕往复兴饭店夜饭后归。
   【前尘往事】邱国瑞:我祖父也有洋化的一面。他曾带我们去上海的西餐厅里吃大餐,但和刘承幹一起去的邱寅叔晚年(中坐者)在上海与曾孙辈的合影次数最多。西餐厅里大家都是西装革履的,只有他们两个穿的是长袍马褂,这倒还不奇怪。祖父一开口来一句:“Comeonboy”,包括跟服务生的对话也直接用英语,这下大家就觉得奇了,因为这个老夫子有点中西合璧的味道(祖父当年准备随德龄公主出国时受过培训)。我们小时候在南浔,家里好多东西都是当时时兴的新鲜玩意儿,什么留声机、炼乳、雀巢咖啡、罐头鲍鱼、沙丁鱼……都是从外国进口的。
  1968年,91岁的邱寅叔带着对家乡的眷恋离开了人世。家乡的祖坟已经被拆毁,田地也全部收归国有,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全国上下一片红的政治环境下,子孙无法实现他叶落归根的夙愿。真是: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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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新世界南浔邱氏百年往事

《好个新世界南浔邱氏百年往事》

出版者:浙江摄影出版社

《好个新世界南浔邱氏百年往事》是《浔根丛书·第四辑》之一,由陆剑编著,2017年12月由浙江摄影出版社出版。本书主要内容是关于南浔“八牛”之一邱家的家族史料专著,南浔邱氏后人、中国科学院院士、我国著名海岸和近海工程学家邱大洪为本书题词,复旦大学资深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全国政协常委葛剑雄先生为本书作序推荐。本书既是南浔邱家的家族史又是创业史,从家族创业视角反映南浔深厚的历史文化、见证南浔古往今来的风起云涌,是了解南浔一个不可多得的窗口。本书史料翔实、行文清通,具有较强的知识性和可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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