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景园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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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好个新世界南浔邱氏百年往事》 图书
唯一号: 113320020230000021
颗粒名称: 第四章 梦景园主人
分类号: K82
页数: 34
页码: 95—128
摘要: 与哥哥邱老五相比,弟弟邱老六所走的人生道路堪称“正道”。邱炳圻,字寅叔,富二代,年轻时考过科举,当过县令,是位“入世”的公子哥;中年时,投身“保路运动”,继承祖业,是典型的守业者;之后,他回归故里,主持宗祠,是邱氏家族最后的守望者。他也是邱仙搓9个儿子当中寿命最长的一个,享年91岁,一生经历了晚清、民国和新中国三个时期的战乱、变革和政治运动,亲眼看着邱氏家族连同国家与民族一起,在时代纷争与炮火当中快速坍塌,又逐步浴火重生,融入时代大潮,开启新的蜕变旅程。
关键词: 邱氏 家族史 梦景园

内容

与哥哥邱老五相比,弟弟邱老六所走的人生道路堪称“正道”。
   邱炳圻,字寅叔,富二代,年轻时考过科举,当过县令,是位“入世”的公子哥;中年时,投身“保路运动”,继承祖业,是典型的守业者;之后,他回归故里,主持宗祠,是邱氏家族最后的守望者。他也是邱仙槎9个儿子当中寿命最长的一个,享年91岁,一生经历了晚清、民国和新中国三个时期的战乱、变革和政治运动,亲眼看着邱氏家族连同国家与民族一起,在时代纷争与炮火当中快速坍塌,又逐步浴火重生,融入时代大潮,开启新的蜕变旅程。
   县长大人邱寅叔邱炳圻(1878—1968),字寅叔,排行老六。从小用功读书,写得一手好字,他本一心准备走“学而优则仕”的道路,却由于种种原因走得并不顺利。
  1895年,年仅18岁的邱寅叔考中了秀才。为了早日走上仕途,他改走捷径,捐官至工部督水司主事、四品员外郎。后来,陕西铜官县出缺,但他因嫌远而并未到任。紧接着,上面又点了个差事——随慈禧的御前女官德龄公主赴法国任使馆参赞,这可是个不错的差事。可中国人有句老话:“父母在,不远游”,邱母高太夫人不希望儿子上演“游子吟”,极力反对,所以只能作罢。看来,邱家用金钱来铺仕途,拿银子打水漂不心疼! 再往后,邱寅叔又被点了福建省闽清县知县。朝廷的人事安排也不是闹着玩的,已是一辞再辞,这次可必须到任。这样,他顶着邱仙槎六子邱炳圻(寅叔)邱寅叔夫人邱李氏(李长女)《闽清县志》中关于邱炳圻担任县令的记载司局级的头衔,高职低就,远赴福建当起了七品县令(相当于现在的县长或者县委书记)。
   他这个官当得怎么样?是政绩卓著,还是乏善可陈,我们不得而知。但据邱家后人回忆,就在邱寅叔上任后不久,他就遇上了一个棘手的案子——一件与洋人有关的教案。
   当时教会的力量很大,甚至可以干涉政府事务。而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因为一败再败于西方列强,对洋人十分惧怕,使得洋人的气焰更加嚣张,一般的地方官员更是避之不及。
   血气方刚的邱寅叔身上涌动的是大家公子任性、执拗的血。他的老爸曾雇洋人给自己“打工”,洋人是用来吓唬别人的,怎么会吓倒自己?他偏要碰这个案子,秉公办理,依法断案。
   洋人见邱寅叔如此较真,便试图通过贿赂打通关节。不想这个富家子弟出身的闽清知县不缺钱花,不为所动。一时间,邱县令的上司与同僚也都来做他的工作,可他却刚正不阿,仍不买账。这下,洋人动真格了,美国驻福州领事亲自到闽清交涉,并经省里默许,终以领事裁判权了结此案,将惹祸教民暂予保释。
   事情至此,得罪了上司,惹怒了洋人,25岁的邱寅叔只得主动请辞。在他离任之前,他还不忘把他任职以来的所有俸禄1900余两白银如数交出,并自掏腰包凑齐2000两全都捐给闽清县。
   也许正是他表现出来的不妥协,有些像民众希望的正义感。也许是任性驱使的不贪财、不恋官的率性作派,让人有点儿感动。闽清官民人等竟燃放鞭炮夹道为他送行。
   【前尘往事】邱国瑞(邱寅叔之孙、邱仲夔之子,93岁):祖父邱寅叔在就任闽清县知县前,像所有新上任的县官一样要觐见皇帝,祖父曾和我讲起过这个事情。大致情形是这样的:先是由每个省组织官员赴京,到京城吏部报到后,再去觐见皇帝。一大早天色还没亮时,所有新上任的官员就开始准备,排队进入紫禁城,由太监领着十个人一班进去给皇帝磕头,那时候磕头是真的五体投地,只邱寅叔孙邱国瑞一家人听见皇帝讲了一句话,磕好头后退出来。当时紧张得全身发抖,头根本都不敢抬起来看,所以光绪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祖父说他根本都不知道。
   闽清教案风波很能体现他的气节他是出钱去闽清县做县令的,在他上任不久,就发生了一起与洋人有关的教案起因是一个普通百姓被一个教民欺负,教民靠着外国牧师或神父撑腰在当地横行霸道、肆意妄为,祖父就按规矩处罚了那个教民这时外国牧师就出来为教民出头。祖父说到底是一介书生,没有什么政治手腕,做官信奉的是孔夫子道理,外国人怎能干涉中国的内政?所以他偏不买账。那个牧师见硬的不行,就用软的,企图贿赂他。但他弄错了,邱炳圻是花了钱来做这个官的,家里不缺钱,于是就弄僵了。后来这事弄到省里,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这个官自然也做不下去了。祖父在福建大约当了一年多的官,其间的俸禄他分文不取,又自掏腰包凑齐2000两,全部捐给了闽清县里,祖父是为民申冤,所以他离任时当地百姓放鞭炮欢送他是确有其事的。弃官后,他就回南浔,他把做官时的行头,包括轿子,服饰,回避、肃静等牌子都带回老家了。那个轿子我小时候还见过,就停在轿厅里面。后来我听大哥说,这些行头是祖父出钱买的。
   经历了“教案风波”,邱寅叔对时局有了更为清醒的认识,所以辞官回乡后,他开始将大量资金投入实业救国的大潮中去。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浙江铁路公司的创办。故事可以上溯至19世纪末。
  1898年,英使窦纳乐向清廷请准由英商承造苏杭甬甬等五条铁路之权,英商怡和洋行据此与清铁路总办大臣盛宣怀秘密签订草约,拟向英借款修筑苏杭甬铁路。然在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下,清廷一直未敢签订正约。
  1905年7月24日,江浙绅商160余人为抵制英国掠夺苏杭铁路主权和美国索要浙赣铁路主权,于上海集议,决定创设商办浙江铁路公司和江苏铁路公司,自筹资金筑路,由两公司分别先开工建筑沪嘉段和杭嘉段铁路。随即以军机大臣王文韶为首的一批浙籍浙江铁路公司有关奏折正在沪杭铁路上行驶的列车浙江兴业银行旧影京官声明支持浙路自办。
   清廷为缓和各方矛盾,批准浙人自办铁路的要求,授权汤寿潜、刘锦藻两人总理浙江铁路事宜,并责成盛宣怀与英方交涉废除草约。
   浙江铁路公司总理汤寿潜是浙江萧山人,而副理刘锦藻就是南浔“四象”之一、刘家的第二代代表人物,也是邱家的姻亲。在爱国爱乡情感的感召下,广大浙商和南浔富户都踊跃投资,很快就掀起了认股热潮。该公司集股的办法是以100元为一整股,共集股948万元。在筹集建路资金方面,刘锦藻刘氏家族为第一大股东,正如刘锦藻所言:“吾掷资此中,及招戚友之股,约近百万金。”其中邱家出资100整股以上的有1户,50整股以上的有2户,累计投资约
  3万元,邱寅叔就占了三分之一。除刘锦藻在公司任副理外,南浔的张宝善、张增熙、邢穗轩、邱寅叔等均被选为公司董事,周庆云、李松筠为监察员。
   邱县长不但为浙江铁路公司的建设出了不少钱,还出了不少力。
  当时负责经办公司具体事务的张元济(中国近代杰出的出版家、教育家与爱国实业家)就曾为公司聘请外国工程师之事致函邱寅叔,并请邱等婉劝总理汤寿潜同意他的建议,信是这么说的:前承枉顾,畅聆教益。病起后即诣河干奉访,而锦帆向浔溪进发。怅望无似。奉谆谕,督令元济赴杭为蛰公襄办公司庶务。词严意挚,不敢坚执成见。当请暂缓,稍将家事部署,到彼察视一月再筹办法,仰蒙俯允。现在舍间诸事渐将就绪,而日后即拟起程。惟昨得蛰公来函,有“江墅补正计划已定,成则为浙人吐气,败则牺牲名誉,亦聊以谢浙人。走固无颜留此,父老亦何词再援止乎?有能者替之,无论东西洋技师听其延订,于走无与”等语,展读之余,不禁叹息。去年元济首建雇用洋工程师之议,叠经在会董事赞成。迄后因事入京,蛰公复面属向孙慕韩、陈简始两君访问津榆、京张两路有无可聘之洋人今年正月十九日亦有拟聘用无约国工程师之语。不知此时何以忽改宗旨?元济愚见江墅路工若不雇用洋工程师,将来必有不妥之处。谋始不臧,后悔无及。元济此时若往杭州,必与蛰公首议及此,而意见既殊,定多阂隔,于公司实无裨益故拟从缓起程。惟大局攸关,难妄缄默,阁下同膺重任,应请婉劝蛰公俯从众论,即日延订洋工程师,整饬工政,以符前议而维全局,公司幸甚,浙省幸甚。肃此布达,祗请台安,伏维亮鉴。(1907年5月)为保证浙江铁路的顺利自办,1907年刘锦藻和邱寅叔等人发起成立了我国最旱的商办银行之一——浙江兴业银行,共集资一百万股。刘锦藻、周庆云、张澹如、邱寅叔、庞元济等为主要股东。该行以“振兴实业”为宗旨,业务很广,主要经营存、放、汇款业务,兼营储蓄、信托和仓库等业务,在1918年到1927年间五度位居全国各大银行之榜首。1915年,浙江兴业银行进行大改组,把全行的行政和业务中心移到上海,改上海分行为“本行”(后又称总行,改杭州总行为分行),与浙江实业银行、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新华信托储蓄银行合称“南四行”。这个银行其实就是浙江铁路公司的金融平台。
   就在浙江铁路公司各项工作大力推进之时,英商眼红了,通过英驻华大使与清外务部交涉,并威胁清廷“如仍袖手旁观,深恐两国纠葛,华英利益,均受巨亏”,企图胁迫清廷勒令浙路停工,与英方签订正约。
   清廷两难之下,提出所谓“两全之策”——“借款”与“筑路”分开,由清廷向英方借款,再转借两省铁路公司自筑铁路。而实际上将路权抵押给了英国。
   本年(1908年)3月6日,清廷不顾全国反对,令外务部、邮传部与中英公司签订沪杭甬铁路借款合同,款额为一百五十万英镑,实收一百三十九万五千镑,专作建造沪杭甬铁路购办车辆等用。利息五厘,每年交付一次,十年后逐年还本,三十年为限。11日,清廷令邮传部右侍郎盛宣怀为会办商约大臣赴沪办理商约,改沈云沛署理邮传部右侍郎。
   以汤寿潜为总理的“浙江国民拒款会”全体成员怒不可遏,通邱寅叔20世纪20年代在上海租住的别墅花园告各府州县人民:“木腐虫生,以借为夺,是可忍,孰不可忍!”多次致电军机处,谴责邮传部“掩耳盗铃”“不渴而饮鸩”,强烈要求把盛宣怀逐出邮传部。汤寿潜等甚至欲以辞职抗议对盛宣怀、汪大燮的任命,与清廷形成尖锐对抗。同时,汤寿潜与张謇合议,苏、浙两省铁路公司坚持不用部拨借款,利用英款不到位等违约行为,要求清廷废约、退款,撤回英国工程师。
   直到1909年8月,由江浙自办的沪杭铁路全线通车。汤寿潜、刘锦藻主持下的浙路公司以其资本之丰、工程之速、质量之优、造价之低、经营之卓著,被举为“商办之最”,开了我国商办铁路的先河。
   在邱寅叔的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作为官员的“铮铮铁骨”和作为商人的“社会担当”,传递的是满满的正能量。
   乡关何处兄弟分家后,邱寅叔主要分得典当、钱庄和浔地的房产,比如南浔恒盛当、塘栖仁泰当以及南浔晋安钱庄、晋隆钱庄都是邱寅叔的产业(或是股东)。钱庄和典当都是旧式金融的代表,其运营犹如一个小企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经理、朝奉、伙计等大小工作人员一个都不能少,资本亦有多有少。比如:晋安钱庄的资本只有4万元,营业数达10万元;塘栖仁泰当资本有13万,营业数却只有20万。
   【前尘往事】邱国盛(邱寅叔之孙、邱孟麟之子,87岁):我们家在南浔和塘栖有典当,典当的账房姓管,当时的人都很忠心。
  邱氏账房有很多,管公堂(如祠堂、祖坟、公产等)的,叫公堂账房,陈伯良即是公堂账房;各房有各房的账房,邱莘农的就在上海。我祖父邱寅叔的典当有典当账房,房地产有经租账房,家里有总账房。即使我们子孙的月规钱、学费,伙房供应的伙食费,佣工、长工等的工资,全部由账房按规定划拨、支付。邱竹筠在上海的账房则更加庞大,就连新世界游乐场也由账房管理。账房好比是现代家族的管理公司,下有子公司、分公司等。
   【前尘往事】邱国瑞(邱寅叔之孙、邱仲夔之子,93岁):除了典当之外,在东启昌西面的船场浜有一家叫“同福顺”的烟纸行,也是我们邱家开的,相当于现在的烟草专卖行,利润相当可观。在南浔,邱家还有一些市房供出租,我小时候也见过账房先生陈伯良带着两个下人,拿着栲栳去挨家挨户收租的情景。邱家在塘栖丝厂也有股份,所以大伯邱孟麟才能当上副厂长。
   与两个弟弟邱竹筠、邱莘农常居上海泥城桥长吉里不同,邱寅叔基本居住在家乡。自福建闽清县辞官后,他即回到南浔,在东号老宅后盖了一幢五开间的西洋楼,名叫梦景园。这个洋楼建成之后,
  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除了江浙战争、抗日战争期间,邱寅叔暂时避居上海外,一直都居住在南浔。不仅如此,他还在老宅附近的马家港买了一块地,准备修筑花园。
   邱寅叔的孙子邱国盛邱寅叔在南浔马家港未建成的花园示意图 【前尘往事】邱国盛:民国初年,我祖父邱寅叔在马家港曾准备修造一座园林。具体的地点在马家港河东浔溪小学旁一个叫鱼池界(老地名)的地方。它有别于老宅旁的仓潭、亭、台、水阁的形式,也有别于张园、庞园、小莲庄的形式那时购买时是有浜、田、地,一块二三十亩“尹”字形的地产。首先将浜面开阔、挖深,成一七八亩大小的湖面,环湖植树,正对湖面建一座三开间洋楼,环楼也植树,楼后面有通道至园门。湖内主要种植荷花和少量红菱。那是因为我祖父母都喜欢荷花、鲜莲、鲜藕,还有荷叶包粉蒸肉。楼房主要用于避暑,初期建成后,我祖母的四弟因患肺病在此休养年余,并有好转。
   后来这个花园没有建完,原因大概是20世纪20年代,军阀混战(江苏督军卢永祥与浙江督军齐燮元开战),分水墩外排炮了,逃难到上海是常事。我们小时候放学回家,经常去马家港花园玩,但30年代的三间房已成存放棺材的房间了,中间放邱寅叔夫妇的寿材和未嫁先亡的兰姑之灵柩,左间则是邱孟麟原配邱张氏(乃和)和继配夫人邱李氏的灵柩,右间为邱仲夔和原配邱张氏(敏斯)的灵柩(当时因长辈在,小辈去世不能落葬)。当时还有一匹白马、奶牛、高大的梧桐树,其他还有我父亲邱孟麟种的五十多棵桃树。
   邱寅叔还为邱氏家族做了一件大好事——发起修建邱氏家庙(即邱氏宗祠)。
   邱姓是南浔望族,分支众多、族人庞大,在南浔诸多富户中首屈一指,可是家庙却迟迟没有建立。邱仙槎去世后,其次子邱厚涵在邱氏惇仁堂西号(位于南浔下塘西街)西侧专门建了一个用于停灵的大厅,将父亲的灵柩暂放于此,并准备将其扩建成邱氏家庙。
  这件事后来由于族人没有统一意见而作罢。此后,邱厚涵又在旁边修建亭台楼阁,命名为半亩园(因为真正的园林部分也就只有半亩多一点)。邱厚涵去世后,半亩园因无人打理,日渐荒芜。
   直到1923年,邱寅叔再次发出倡议,经与族人商议,终于把这事办成了。将半亩园改建成了邱氏家庙,还拿出经费、议订规则、修编家谱……经家族会议推举,邱寅叔被推荐担任南浔邱氏家族族长,可见老六的为人是得到族人一致认可的。
   【前尘往事】邱国盛:邱家从邱仙槎之祖,也就是迁浔第五世的邱锡龄(字镜庵)开始用“金、木、水、火、土”五行轮回作为辈分排行。邱锡龄是金,第六世邱学泗(字鲁溪)是水,第七世邱其梁(字仙槎)是木,第八世邱炳圻(字寅叔)是火,第九世培鑫(字孟麟)是土。第十世又轮到“金”,本应用“镕”字,然我支因某种原因,擅用“国”字(我支自第九世起定“培、国、经、纶”四字排行)。另外,邱锡龄之弟邱锡爵(五世)的后代也未邱寅叔与孙子邱国廉(右)、邱国瑞(左)完全按照谱名排行。邱锡爵名下的第八世用“德”字,与邱锡龄名下第八世的“炳”字并列;第九世用“寿”,与“培”并列;第十世用“嘉”,与“镕”“国”并列;第十一世用“鸿”(水字旁),与“经”字并列;第十二世用“樂”(木字旁),与“纶”字并列。因族人众多,分居各地,全族就无法统一了。1923年邱氏家庙成立后,曾想纠正絮乱,但因家族成员众多,长幼相差悬殊等原因未果。1949年后,我支谱名排行亦不再使用,《邱氏宗谱》在抗战时散失,无一幸免,族人无法全面联系,且散居国内外,看来字辈已不可能维持了。
   【前尘往事】邱国瑞:我去过家庙,面积不大,大约
  一亩多一点。一进门是门房,然后是一个天井,进去就是正厅,里面供奉了很多牌位。家庙的旁边有一个花园,有假山、池塘、紫藤花、白牡丹……里面有一个四面厅,四面全是玻璃。邱氏家族族人众多,祭祖时大约有八排,我已排到大厅门口,我后面还有,有的头发都白了,辈分都比我小。祭祖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前面唱,上香上菜,要叩几次首。我祖父是族长,他手里拿一个竹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书,是类似祭文的东西,向祖宗报告子孙一年来的大事,然后烧雪箔什么的,场面非常庄严郑重。家庙和祠堂不一样,家庙里的礼仪是按照孔庙的规矩来进行的。
  我大哥邱国廉说,南浔称得上是家庙的只有刘家和邱家,邱氏家庙规制、礼仪等是仿刘氏家庙的。
   高氏太婆是在上海长吉里过世的,在1931年前后,大约活到74岁。过世后,装了棺材运到南浔发丧。前面邱氏宗祠记石碑是一只大轮船,后面拖一只无锡快(装灵柩),再后面是自备的大轮“嘉明”及亲朋送丧来浔的汽轮,停靠在我家运河码头上岸。老太太的棺材运往南浔的途中,邱家的亲戚、朋友搭好路棚进行路祭。办丧事规矩也很多,戴孝也有讲究:儿子、媳妇、女儿都要披麻戴孝,孙子只穿白衣不戴麻,第四代也穿白衣但鞋子根部带点红,不然小孩子太白了受不了。亲戚朋友来吊丧,家里人要还礼,还有人专门叫礼,规矩大得不得了。牌位放到“座亭”(供在家中的木制小屋)里去时,要“点之”。所谓“点之”是一个仪式,在家庙的大厅里面搭一个台,请一位有学问的、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用毛笔蘸一点紫砂,在“先妣高太夫人之位”的牌位上涂一点颜色。点的位置就在“之”字上面那一点,点成红色,然后才能把这个牌位“神主”供奉上去,这样的一个仪式需要花上千两银子,可见郑重的程度棺材在没有落葬之前,暂时放在家庙里,棺材用七道生漆碗沙(碗沙是破瓷器打成的粉)涂过后,据说连刀也砍不进去。
   邱寅叔一家人丁兴旺,单孙子孙女就有十来个,每个孙辈都有保姆,外加上仆人、厨子、园丁,全家共三四十人。邱寅叔的子孙大部分出生、生长在南浔,所以对南浔印象深刻。在邱氏后人的回忆当中,一家人在南浔的生活也是丰富多彩而富有生活情趣的。
   【前尘往事】邱国瑞:我生在南浔,又在南浔读书,直到抗战时逃难才离开,对南浔有很深的感情,我先谈谈南浔的风俗,先讲两件事。
   一是求雨。有一年南浔大旱(1934年,笔者注),老百姓想了各种办法,祈神、祭祀都没用,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有人想出了“馊主意”。从庙里把菩萨(神道)请出来,几个人抬着走向大街,老百姓敲锣打鼓。把菩萨的金身放在田野里,让菩萨在大太阳底下暴晒西,让他们知道人间大旱。
   二是烧香。南浔有一个特别的日子是阴历七月三十要烧“九四香”,也就是地藏王菩萨生日烧“地藏香”。其实是南浔人纪念张士诚的,因为张士诚小名叫“九四”,所以叫“九四香”。我小时候在南浔的时候就跟祖母一起烧过,把香和蜡烛沿着墙边与路边插起来,院子就变得非常可爱了,现在这个习俗不知道还有没有。
   再讲两个人物。一个是瞎子,算命的,是南浔的“瞎子阿炳”,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在皇御河里弹着三弦经过,我们住在西洋楼里面也能听到,弹得比上海很多说书的名家都要好,真是婉转入云霞另一个是我们的邻居。我们家隔壁董家祠堂里住着一个“文明大少爷”,是董家的后代。当时已经没落了,所以住到祠堂里来,穿件破长衫,戴个西瓜皮帽子、一副墨镜,尽管已经很穷了,却仍然一副少爷派头,像极了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南浔运河东分水墩斜对面原来有好几个石牌坊,后来被台风卷掉了,在董家祠堂里原来也有一个石牌坊。
   南浔人很会创造,有一首民谣,很能反映当时南浔的盛况。我现在只记得几句:“小姑娘小打扮,玄色领褂纺绸衫……细瓷盅子象牙筷,白斩鸡酱油沾……”还有几句我忘记了,但大致的意思是农村里的一个小姑娘穿戴得很齐整到镇上来白相,逛完街、看完戏后上馆子吃饭,然后回家。大打扮是与小打扮相对应的,大打扮指的是凤冠霞庞莱臣写给邱寅叔的对联邱寅叔的梦景园洋楼形制与此楼相似帔。那么怎样算小打扮呢?她穿条玄色的领褂(南浔话,指马甲)、白色的纺绸衫,这是比较平常的装束。吃饭的餐具是象牙筷,吃的菜是白斩鸡,这档次不低,这从一个侧面可以反映出南浔当时的富裕程度和盛况。
   我祖父的洋楼与老宅在同一条轴线上,是祖父弃官回乡后造的。有一个通道与老宅相连,靠北有一个佛堂间是我祖母吃斋念佛的地方,里面所用的檀香为印度进口。西洋楼南面是金家的房子,金家曾办青莪小学。南门没法开,就在南面造了一个西洋门楼,这个门口现在还在,是目前仅存的遗迹。西面是厨房,并有一个通皇御河的大铁门。但因为向西面犯“白虎”,所以难得开门,一年四季大多关着。西洋楼前面种着几棵枇杷树,枇杷成熟时常有人摘来吃,所以仆人就请账房先生写了一张纸,上写“老爷爱吃的”,放在树角边。我弟弟比我小三岁,非常顽皮也很聪明,就用铅笔在纸上加了一笔,“小爷也爱吃的”,弄得大家笑得要命。枇杷树旁边还有芭蕉、玉兰和冬青树,这边有两棵黄金桃,是大伯邱孟麟从美国引进的,在南浔只有我家有。
   祖父也是一个开明之人。这
  一点可以从他为张石铭做媒上得到证明。张石铭的继配夫人徐清卿是江苏震泽人,她原来许配给我祖父的妻舅,也就是我祖母的
  四弟、李垲的四子。我祖母是湖州李垲的长女,她下面还有五个弟弟。祖母的二弟,也就是李垲的次子原有肺病。肺病在当时是不治之症,为了给他冲喜,家里为其娶了妻室,谁知新娘子嫁过来几个月后他就病死了,新娘子立马成了寡妇。李垲的四子也有肺病,因已订了婚约,按照旧时的规矩,本来也是要迎娶徐清卿过门的。祖父知道此事后,为了避免悲剧重演,就极力劝说岳丈取消李徐两家的这桩婚约。李垲也是开明人士,竟也同意了。可徐清卿怎么办呢?被人家退婚在当时也并非小事。一晃几年过去了,当时张石铭正巧因原配夫人徐咸安病逝而要续弦,于是祖父好事做到底,把徐清卿介绍给了张石铭,徐清卿便成了石铭夫人,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祖母住的房子里有一个西式的梳妆台,喜欢吃“口利沙”“薄荷酒”(两种洋酒的名字)、骑自邱寅叔的岳父、湖商李垲邱李氏晚年吃斋念佛曾到邱家借过自行车的秋瑾行车,这是她洋化的一面。但另外一面,她裹小脚,信佛,家里有个小佛堂。不仅如此,她还在外面买了一个尼姑庵,在南浔北栅,叫般若堂,每年还要行善施粥。每逢中秋节,我祖母要拜月亮,有一个香斗,上面插着各色的
  三角旗,供上月饼、水果等供品祭祀月亮。祭祀的具体内容我早已经忘却,我们小孩子最开心的是仪式结束时,争抢那些三角旗来玩耍的时刻。
   鉴湖女侠秋瑾与我祖母是朋友,她在南浔教书期间,曾来我家与祖母一同骑自行车。我少年的时候在家里骑自行车,地点就在花厅和书厅当中的天井里,这个天井特别大,祖母和一个丫鬟走过来正好看见,祖母就说:“你在骑车啊,呐,你们教科书上那个烈士秋瑾,与我是朋友,她在南浔教书的时候曾来我这里与我一起骑自行车,就在这个地方骑的。”祖母的这辆自行车是当年她出嫁时的嫁妆,德国蓝牌,是舶来品。
   刘承幹日记中关于抗美援朝时包括邱寅叔在内的南浔富户慷慨捐资的记录有人说我祖母是为了秋瑾而吃斋的,这是不可能的事她们虽然有来往,但只是一般朋友。祖母后来常年吃素是因为女儿、儿媳、孙女都在瘟疫中去世,对她打击很大。也正是因此她常年吃素,最后造成营养不良。病后曾请南浔的名医杨五辑来医治,输液了好几个月,由于她始终不肯开荤,没有见效,最后病逝因为久居家乡,对南浔的邱寅叔向来是很热心的。从辛亥革命南浔独立到南浔保卫团成立,从江浙战争到上海南浔公会成立,从抗战各绅商轮值到救国公债认购,从南浔的水利圩田修筑到南浔复兴南浔地方公债的劝募,处处都可以看到邱寅叔的身影和名字。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当时经济已经不宽裕的邱寅叔仍慷慨解囊,积极参与“抗美援朝”南浔向国家捐献飞机大炮的募捐(代金券),以及南浔开凿运河的捐款活动。
   本来,邱寅叔是要在家乡终老的,而且早早地就在南浔南郊的桃园和西郊的方丈港购买了两块坟地,还请著名相士吕选青来浔看了风水,以供自己百年之用。可是1937年爆发的抗日战争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据邱氏后人回忆,因为邱寅叔要参加南浔绅商的抗日轮值,所以邱寅叔一家是分两批逃难离开南浔的。长子邱孟麟带大部分家眷先行至上海租界,邱寅叔和少数家丁再行殿后。两批均走水路,其线路大致是南浔——练市——朱家角——上海。已90多岁的邱国瑞先生作为亲历者,为我们再现了这段惊心动魄却又有惊无险的逃难旅程。
   【前尘往事】邱国瑞:日本人进军南浔前夕,我们开始了逃难之旅。因为南浔那时已经通公路,所以日本人先打进来,大伯在上海拍电报过来,让祖父带着我们往练市跑,因为练市当时四面不通公路,而且我们在练市有典当。后来我们与大伯失去了联系,大伯雇了一个“白相人”请他当保镖,从上海赶来找我们,四处打听,才在练市的农村找到我们。于是我们又雇了船往上海方向开,开了两天才到青浦的朱家角,途中还遇到了强盗,现洋和衣物几乎被洗劫一空。之所以去那里落脚,是因为刘家(或庞家)的一个账房先生家住朱家角,可在那里暂住。我们最终的目的地是上海。短暂的中途休息后,我们又坐上了
  一艘大木船,船前有一只小火轮拉着大船往上海进发。才开了三四分钟,船就停下来了。原来是到了日本人的关卡,日本人要上船检查,那后来我们怎么通关的呢?前面的小火轮上坐着一个德国人,日本人招手示意检查时,这个德国人就站起来了,两条香烟立马扔上岸,然后“叽叽咕咕”地讲上两句,日本就说“开路”放行了。又开了几分钟,船又停了,又是一个岗亭,又是同样的手法得以顺利通关。就这样,从朱家角到上海20多公里的水路,开开停停整整一天一夜才开到上海,途中费了很大周折、花了不少钱,所幸一家老、总算平安无事到达了目的地。为什么德国人能顺利通过日本人的关卡呢?这个可能跟德日两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是法西斯盟友有关。
   历史有时就是这么惊人的相似,当年老爸雇洋人运输生丝,差不多80年之后,儿子又雇洋人避难,目的地都是上海,走的也一样是水路,不同的是这次雇佣的是德国人。
   尽管人都平安无事,可邱家在南浔的房产损失惨重。西栅老宅、邱寅叔自住的梦景园洋楼、邱家祠堂、典当、钱庄以及邱家在浔的大部分市房均毁于战火。对此,邱寅叔伤心之至,认为自己已无家可归,只得暂时租住在上海蒲石路。
  1938年,遭受了重大损失的邱寅叔当机立断,断然结束了所有典当、钱庄业务,兑得20多万元现金。一部分在上海购进大统路同寿里33幢房产,作为不动产;一部分留作自用,以度时艰。
   【前尘往事】邱国盛:祖父是典型的守业者,一生靠的都是祖业。抗战爆发典当结束后,没有收入来源,主要就靠同寿里的房租。1949年后公私合营,每季度有定息
  三百多元,直到“文化大革命”定息停发。同寿里在上海的成都北路609弄,占地约3亩多,建于1932年,是传统的上海旧式里弄,共有两层房屋33幢,现在房子都已经拆光了。
  1945年,长达八年的抗战终于结束。也是这一年,邱寅叔的夫人邱李氏去世。不久,“国共内战”接踵而至,年近古稀的邱寅叔决定回南浔居住,地点就在邱家东号的老宅之中。刘承幹的日记记载了邱寅叔当时的心理状态:“往送六母舅行,长谈。六母舅感念时事,有祝宗求死之意;言若汝不来浔,恐无相见之期,相对黯然。”看后不禁叫人唏嘘感叹。
   然而,这显然不是老先生晚年生活的全部。1949年,中华人民邱寅叔的孙女邱小弥(左一)一家共和国成立了。于当时邱寅叔的子孙皆在上海学习、工作,且南浔又缺医少药,所以老先生重新回到上海。在刘承幹晚年的日记当中,我们看到的又是一位升眼看世界的老先生:初七日(十九日),阴冷,诣寅叔母舅,遇吴东迈在座,母舅邀至锦江饭店晚餐…… 初二日(十九日),殅热,晡厚寅叔母舅、金延阁来、蕴春、世熾同来,至国际饭店十四楼进西餐。
   初八日(二十六日),晴……夕至光华大戏院,寅叔母舅、念萱表侄、金延阁已在门口等候,同入座…… 初十日(戊寅三日),晴,下午三时往寅叔母舅家,以母舅十三日八十寿辰,预送寿礼……晚偕往复兴饭店夜饭后归。
   【前尘往事】邱国瑞:我祖父也有洋化的一面。他曾带我们去上海的西餐厅里吃大餐,但和刘承幹一起去的邱寅叔晚年(中坐者)在上海与曾孙辈的合影次数最多。西餐厅里大家都是西装革履的,只有他们两个穿的是长袍马褂,这倒还不奇怪。祖父一开口来一句:“Comeonboy”,包括跟服务生的对话也直接用英语,这下大家就觉得奇了,因为这个老夫子有点中西合璧的味道(祖父当年准备随德龄公主出国时受过培训)。我们小时候在南浔,家里好多东西都是当时时兴的新鲜玩意儿,什么留声机、炼乳、雀巢咖啡、罐头鲍鱼、沙丁鱼……都是从外国进口的。
  1968年,91岁的邱寅叔带着对家乡的眷恋离开了人世。家乡的祖坟已经被拆毁,田地也全部收归国有,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全国上下一片红的政治环境下,子孙无法实现他叶落归根的夙愿。真是: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邱氏昆仲的天地邱寅叔共有三个子女,两个儿子分别叫邱孟麟和邱仲夔,女儿兰小姐因少年时患瘟疫未及成年就病故,次子邱仲夔也在32岁时因病去世,所以实际上邱寅叔后来就剩下邱孟麟一个儿子。
   邱孟麟(1895—1968),名培鑫,又作培,字孟麟,邱家惇仁堂东号的长孙。从照片上看,邱少爷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简邱寅叔长子邱培鑫(孟麟)邱孟麟原配、张弁群长女张乃和邱孟麟、邱仲夔就读的东吴大学直就是邱家的颜值担当。据说他读书也非常棒,早年接受的是私塾教育,专门请老师到家里来教学。后来与南浔“四象”之一张弁群(张静江的长兄)家的长女张乃和定亲后,女方家提出要进正规学堂,邱孟麟才进东吴大学学习。
   苏州的东吴大学(苏州大学的前身)是中国第一所私立和西制大学,成立于1900年,由基督教监理会创立。邱家与东吴大学颇有渊源,苏州与南浔之间又有便捷的水上交通可以直达,所以邱孟麟、邱仲夔兄弟俩就一起进入东吴大学就读。1917年,取得理学学士学位的邱孟麟自东吴大学毕业回到家乡,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批“礼物”。
   那是一批来自美国的物种。因邱孟麟在学校学的是生物,所以对生物特别有兴趣。回到南浔后,就开始搞他的“科学实验”,地点就在马家港自家的花园中。
   他在花园中养马、养鸡、种果树,皆为洋种。最成功的是美国进口的黄金桃、水蜜桃,当时在园中种了50多棵桃树,因无保鲜技术,除少部分自己食用并馈赠亲友外,大部分由账房先生处理,所以也对外销售。此外,还有从美国购进的金山苹果树,因南浔的邱家旧藏——国外名马原版照片邱孟麟在南浔美丽照相馆的留影气候不适合种苹果,基本上没有结果,十来年下来只成熟过一只苹果。
   据沈青来老先生生前回忆,这
  一期间,邱孟麟赋闲在家,所以还曾当过一段时间的老师。当时我国著名的体育教育家、慈善家徐一冰(著名作家徐迟的父亲)正兼任南浔浔溪高小的校长。他认为今后造就人才非读外语不可,而外语必须从小学抓起,当时南浔没有好的英文教师,又知道邱孟麟英语极好,所以就上门聘请邱孟麟担任浔溪高小的英文教师,邱亦欣然同意。
  任教期间,邱孟麟认真负责,一丝邱孟麟的第三位夫人陈绿云湖阳畜植公司的广告不苟,很受学生的欢迎,其间培育了不少人才。
   后来,邱孟麟去上海、杭州、塘栖等地工作,马家港的果园就完全交给账房先生管理。因为邱家的黄金桃和水蜜桃的销路很好,所以当时许多人误以为黄金桃是邱家的账房先生种出来的。
  20世纪20年代,邱家在南浔南栅桃园办湖阳畜植公司,一面繁殖和培育湖羊品种,一面种植水蜜桃,还专门从杭州请来了园艺师凌光明,引进玉露、银盘、金丝、大红等桃树品种1500株。由于养羊较为烦琐,而种桃收益快又管理方便,因此成为专业的桃园。
   湖阳公司最著名的水蜜桃有两个品种,一是圆形的水蜜桃,由原来玉露种嫁接选育而成;一是扁形的蟠桃,由银盘选育而成。因口感和包装优良,很快在上海、杭州等地打开了销路。民国中期,大批南浔水蜜桃还被装运到前线慰劳将士,由此美名远播。
   直到20世纪30年代,邱孟麟到塘栖的杭州崇裕丝厂担任业务副经理和副厂长之后,仍不忘关注塘栖的枇杷、杨梅、甘蔗、柑橘、青梅等,俨然是个“生物达人”。
   邱孟麟的弟弟邱仲夔(1897—1928),名培鋆,字仲夔。他从小就和哥哥相亲相爱,志趣相投,不但一起长大,后来还一起在苏州东吴大学读书,以至两人的原配夫人也都来自同一个家族——“四象”之一的张家。哥哥娶的是张家东号张弁群的长女张乃和,弟弟娶的是张家南号张石铭的五女张敏斯,两个堂姐妹后来居然又成了亲妯娌,这是何等的缘分。
   邱仲夔也是个读书的好种子,甚至比哥哥还聪明,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当时东吴大学设有奖学金,奖励成绩优秀的学生,当时邱仲夔的总成绩是理学院的第
  一名,但学校后来把奖学金给了同样成绩优秀却家境贫寒的第二名。邱仲夔是个较真的人,认为学校没有按规矩办事。此事就成了他的一个心结,本来就身体羸弱的邱二少爷一直郁郁寡欢,开始胡思乱想,最终得病。为此,邱家遍请名医,花了
  三四万元也没治愈。
   【前尘往事】邱国瑞:父亲邱仲夔读书很好,一般都是第一、第二的。当时东吴大学有一个规定,文学院和理学院的第一名有一笔奖学金,来自美国,他当时得了第一名,本来应该是他得这个奖学金,但据说学校把奖学金给了第二名。因为邱家不缺钱,而那个第二名家境贫寒,所以他就有想法了,1928年因病去世,当时我才4岁。我是东吴大学物理专业毕业的(1925年生),所以我们父子两代人都是东吴校友。我妹妹邱国方是震旦女子文理学院法文专业毕业的(1926年生),嫁给黄德贻,黄与张爱玲邱寅叔的次子邱仲夔邱孟麟(中)、邱仲夔(右)与友人桂书城是表姐弟,他们有一个女儿。我弟弟邱国章是沪江大学工商管理专业毕业的(1928年生),他有两子一女,分别叫邱灵、邱巍、邱融。
   他得病还有一个诱因,就是原配夫人张敏斯的病情。据屠凤翔《浔溪张敏斯女士事略》记载:当时先是张敏斯得病,而且绵延数月
  一度病危,后来梦中有人告诉她,若能行善事则可延寿六载。所以凡是施药施米、修路造桥,她都极力为之,如新塍之周公桥、善人桥,南浔之延寿桥、金龙桥,湖滨之凉亭塘路等都是她捐赠修建的,后来她果然康复了。但是邱仲夔却因为担心夫人而病了,病得也相当严重。张敏斯日夜伺候汤药,废寝忘食,整日陪伴着邱仲夔。眼见夫君的病一日重似一日,竟然向佛祖发愿说:愿意减己寿以延夫寿。病重的邱仲夔听到后说:“敏斯自保不暇,焉能保人?勉行方善,可度番风。”也许是老天被他们夫妇俩的深厚情谊感动了,邱仲夔的病情奇迹般好转了。
   如果故事到这里,夫妻琴瑟和谐,再生儿育女,苦尽甘来,已然就是一个完满的结局,但不幸又一次降临这对患难夫妻。
  1919年,张敏斯有次上海之行,竟然感染上了瘟疫,不只是自己,就连公公婆婆邱寅叔夫妇、小姑邱兰小姐以及邱孟麟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也受到传染。由于当时医疗条件有限,除了病情较轻的邱寅叔夫妇康复外,其他三人最后都不治身亡,这对邱家而言真是个不小的打击。
   因为张敏斯没有生养,所以邱仲夔只得续弦,娶的是震泽拔贡安徽候补县丞汤桂堂之女汤伊莘。
   【前尘往事】邱国瑞:张石铭的五小姐去世后,邱仲夔只得续弦。可邱张两家姻亲关系并没有因此中断,作为张家的女婿,邱仲夔续弦之后,带着继配夫人汤氏(也就是我母亲)到张家拜谒,磕一个头就是两个丁宝(两千两银子)的见面礼,张家算是认了这个女儿,继续以亲家往来,包括各类婚丧嫁娶。
   我母亲是苏州女子师范毕业,与黄炎培是朋友。毕业后,曾在浦东川沙教书妈妈写得一手好字,我记得有一次刘翰怡60岁生日,我祖父要写一首祝贺词,也是由我母亲代笔的。
   张石铭的继配夫人和我母亲是同乡,都是震泽镇人,我叫她外婆。有一次,外婆来南浔上坟或是避夏,请我们一家四人去适园玩,并在湖心亭摆了一桌酒请大邱仲夔继配夫人汤伊莘晚年照家一起吃饭正在吃的时候,听到机器轰隆轰隆的声音,刚开始以为是飞机。我们小孩子要往外跑去看,外婆赶紧抱住我们,怕我们掉到荷花池里去,可是只听到机器声却不见飞机。过了一会儿,家里园丁来报告,说是适园的瀑布开了,请老太太用过饭去看人造瀑布。
   张家的适园是南浔镇上最大最好的花园,南浔没有山,自然没有瀑布。所以只有用太湖石堆砌假山,然后用发电机发电,用抽水机将水抽到高处造瀑布只见假山上的飞瀑哗啦哗啦地流下来了,伴着抽水机发出隆隆响声……说起来也奇怪,石铭夫人连自家适园里安装有这个机器也不知道。
   邱仲夔的病后来断断续续,其主要表现是终日喃喃自语,去世前更是做了好几个怪梦,刘承幹的日记记载了此事。
   他先是梦到父亲邱寅叔的寿命将尽,梦中他去告诉家人,大家都不信他。不久邱寅叔病了,仲夔很害怕,于是效仿古人割肉疗亲,割了自己的臂肉以祈求父亲康复,可邱寅叔并未煮汤食用。这是第一个梦。
   之后邱仲夔又做了一个梦,梦见祖父邱仙槎告诉他:你父亲邱寅叔的大限将至,考虑到邱寅叔是全家的顶梁柱不能动本,所以要你的哥哥邱孟麟代替。邱仲夔告诉祖父,哥哥孟麟勤干,也不宜动,还是让自己代替吧。
   没几天,邱仲夔果然就一病不起,这个时候他邱仲夔次子邱国章才将这两个梦的内容告诉父母,邱寅叔撩起其衣袖,他的手臂上果真有割肉的斑痕。
   说起来,这也算是一件奇闻。无论真假,至少说明邱仲夔是个仁孝友爱之人。
  1928年9月,邱仲夔去世,年仅32岁。

知识出处

好个新世界南浔邱氏百年往事

《好个新世界南浔邱氏百年往事》

出版者:浙江摄影出版社

《好个新世界南浔邱氏百年往事》是《浔根丛书·第四辑》之一,由陆剑编著,2017年12月由浙江摄影出版社出版。本书主要内容是关于南浔“八牛”之一邱家的家族史料专著,南浔邱氏后人、中国科学院院士、我国著名海岸和近海工程学家邱大洪为本书题词,复旦大学资深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全国政协常委葛剑雄先生为本书作序推荐。本书既是南浔邱家的家族史又是创业史,从家族创业视角反映南浔深厚的历史文化、见证南浔古往今来的风起云涌,是了解南浔一个不可多得的窗口。本书史料翔实、行文清通,具有较强的知识性和可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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