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启昌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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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好个新世界南浔邱氏百年往事》 图书
唯一号: 113320020230000013
颗粒名称: 第二章 西启昌烟云
分类号: K82
页数: 29
页码: 41—69
摘要: 邱仙槎的原配夫人姓庄,共生了四男六女,一家子住在南浔下塘西街丰年桥边老宅。不幸的是,庄氏夫人所生的女孩大多健康长大,而男孩当中老大和老三都早天,老四(邱炳墀)又在少年时过世。唯一长大成人的只有老二邱炳垣(字厚涵,后来实际上成了长子),但他自小出继给邱仙槎的兄长邱笠亭。邱仙槎觉得这么大的家业,要有更多的后代来继承,所以不久就有了侧室夫人高氏(后来扶正)的到来。高氏也是位“光荣妈妈”,一连生了五子二女。长大成人的有四个男孩,分别是老五邱炳华(字冰壶)、老六邱炳圻(字寅叔)、老七邱炳均(字竹筠)、老九邱炳耀(字莘农)。长年累月下来,不断增加的人丁让老太爷觉得自家的房子不够分配,邱家有的是钱,于是大笔一挥,立马又在南浔下塘东街皇御河东另造新宅,以安置高氏夫人及其子女,把老宅留给了已经成家立业的邱炳垣。这样一来,邱家就有了老宅和新宅、东号和西号之分。因为邱家丝号名叫“邱启昌”,所以南浔人就以“西启昌”“东启昌”(或悖仁堂西号、东号)代替。关于西启昌和邱炳垣(厚涵)的资料,真是蜻蜓点水,少之又少,以至于笔者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而收获却寥寥无几,全靠在邱家的两位外甥和几户亲友留下的文字当中找到了些许信息。
关键词: 邱氏 家族史 邱启昌

内容

邱仙槎的原配夫人姓庄,共生了四男六女,一家子住在南浔下塘西街丰年桥边老宅。不幸的是,庄氏夫人所生的女孩大多健康长大,而男孩当中老大和老三都早天,老四(邱炳墀)又在少年时过世。唯一长大成人的只有老二邱炳垣(字厚涵,后来实际上成了长子),但他自小出继给邱仙槎的兄长邱笠亭。邱仙槎觉得这么大的家业,要有更多的后代来继承,所以不久就有了侧室夫人高氏(后来扶正)的到来。
   高氏也是位“光荣妈妈”,一连生了五子二女。长大成人的有四个男孩,分别是老五邱炳华(字冰壶)、老六邱炳圻(字寅叔)、老七邱炳均(字竹筠)、老九邱炳耀(字莘农)。长年累月下来,不断增加的人丁让老太爷觉得自家的房子不够分配,邱家有的是钱,于是大笔
  一挥,立马又在南浔下塘东街皇御河东另造新宅,以安置高氏夫人及其子女,把老宅留给了已经成家立业的邱炳垣。这样一来,邱家就有了老宅和新宅、东号和西号之分。因为邱家丝号名叫“邱启昌”,所以南浔人就以“西启昌”“东启昌”(或惇仁堂西号、东号)代替。
   关于西启昌和邱炳垣(厚涵)的资料,真是蜻蜓点水,少之又少,以至于笔者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而收获却寥寥无几,全靠在邱家的两位外甥和几户亲友留下的文字当中找到了些许信息。
   秋意萧瑟邱厚涵邱炳垣(1857—1909),字厚涵(又作厚安、厚盦),以字行,附贡生,清资政大夫,湖北特用道,邱仙槎次子,邱家西号的代表人物。由于邱仙槎的长兄没有子嗣,所以他五六岁时就承继给伯父邱笠亭,算是邱家的长房长孙。
   在中国的封建社会时代,一直都奉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商人的地位历来不高。《汉书·食货志上》云:“士农工商,四民有业,学以居位曰士。”所以南浔的富商们致富后都十分重视子女的教育,希望他们走上“学而优则仕”的道路,以期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邱大少爷早年在举业上很用心,
  20岁时就考中了秀才,取得了贡生的资格,后来还想更进一步考举人,却屡试未第。要考举人就要参加在省城举行的“乡试”,每隔三年一次,一般邱仙槎次子邱炳垣(厚涵)画像(杨奕绘)关于邱炳垣(厚涵)捐官的奏折在八月举行,故又称“秋闱”,而且一共要考三场(四书五经、策问、诗赋),每场三天,比现在的高考还要辛苦。光绪戊子年(1888),经历了三次“乡试”落榜的邱厚涵再次赶往杭州参加考试。
   与他一同赴杭的好友蒋锡礽,曾在诗作中提到这次考试的经历:当时他们经过抽签被分在同一试场且左右相邻,蒋的文章先写完,次日早上就准备离开,而邱带去的食物果蔬已吃完(考试时食宿均在考场且需自备食物),所以向蒋索要,蒋即以剩下的火肉等赠之;蒋离场时正好缺少零钱,邱乃倾囊以赠……这次考试邱厚涵仍未如愿,已过而立之年又家事累身的邱大少渐渐放弃了科举的道路。
   好在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家里有钱,想要入仕完全可以通过老地图上的邱氏惇仁堂西号位于南浔下塘西街的邱氏惇仁堂西号老宅遗址捐纳实现,尤其到了晚清时期,买官捐官更加盛行,俨然已是官场的保留项目。据档案资料显示,邱厚涵曾多次捐官:先是出资赈捐山东灾荒和广东水灾,之后又赈捐了湖北水灾,先后捐得贡生、中书科中书、三品衔候选运同、湖北特用道、资政大夫等官衔;仅光绪二十三年(1897)捐赈湖北水灾就捐银一万两千五百两,并且通过晚清重臣张之洞奏报朝廷,恐怕邱大少爷在这方面使了不少银子。
   之所以通过张之洞奏报,是因为张之洞与南浔商人有过合作。
  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清政府令张之洞在湖北武昌办纱厂,招商人入股合办。当时初定资本50万两白银,因政府财政拮据,故以厂屋为本,另招商股25万两。当时南浔刘家的刘锦藻与刘雨兄弟,以及邱厚涵就是该厂的大股东。武昌纱厂名为官商合办,但实际上主要由商人投资,后续投资和日常开支也非常大,后来实际投入的数字超过了30万两。据《刘锦藻年谱》记载:该厂投产后,生产经营逐渐进入正轨,张之洞见纱厂开始盈利又欲收归“官办”,此举遭 “江村吟社”匾额到了包括邱厚涵在内多数股东的极力反对,邱大少爷为此也多次远赴湖北处理商务。不过“胳膊扭不过大腿”,邱家最终不得不以退股折损告终。
   长子总要承担更多的家族责任,邱厚涵也不例外。早在19世纪70年代,他已开始帮助父亲打理家族事务。1889年邱仙槎去世,当时几个弟弟都还年幼(老五邱炳华也不过14岁,最小的老九邱炳耀才3岁),所以邱厚涵独力主持家族事务十余年,这一期间,邱厚涵的家当得如何?详情我们不得而知,但从现有已经掌握的蛛丝马迹来看,恐怕不太尽如人意(比如武昌纱厂事)。据邱氏后人回忆,因邱厚涵经营不善、大肆挥霍,已然长大成人的几个弟弟眼见着自家的财产不断缩水,纷纷要求分家析产。
   【前尘往事】邱国盛:听长辈说,邱仙槎去世后账面遗产有三百万,应分五份,每份应分六十多万,但事实上邱炳垣(厚涵)减去他用掉的,能分到的仅一半,考虑到他是庄太夫人所生四子当中独存之子,加上其次子邱仲虎又承继给邱仙槎少年过世之四子邱炳墀,所以多分一份。
  仲虎尚未成家,实质上是给了炳垣。邱炳华(冰壶)用掉的比应分的还多,一分钱也没分到。所以名义上分六份,总计三百多万(每份五十多万);而实际上分家时,只有
  二百多万(还留了一份公堂,即公共财产)。分家后,邱炳垣实得七十多万,邱炳圻(寅叔)、炳均(竹筠)、炳耀(莘农)各得五十多万,炳华一分也分不到,他们的母亲高氏就让炳圻三个兄弟各划出一部分钱(共约二十万)给炳华,这就是邱炳华后来在南浔造笺园,过闲适生活的经济基础。
   值得一提的是,邱厚涵还是位诗情横溢的诗人。光绪年间,邱厚涵与总角之交、颖园主人陈诗一起发起成立了“江村吟社”,参加诗社的有海宁管鸿词,湖州邱含章,嘉定许赓戌,石门沈焜,里人蒋锡纶、蒋锡礽、徐麟年、屠维屏、蒋文勋等一批文人。又与刘锦藻、陆长春、朱镜湖、庄达甫等人结“蝴蝶会”。他们定期在陈家的颖园、朱家的述园和邱家的半亩园举行雅集和诗会,喝酒品茗,赋诗咏词,以文会友,好不风雅。
   据《南浔镇志》记载,邱厚涵还著有诗集《挹翠楼吟草》,与一代才女陈小翠的诗集《翠吟楼诗草》名字很接近。可惜由于岁月激荡,笔者找遍了国内的各大图书馆也没有找到这本书,还好乡贤儒商周梦坡当年煞费苦心编印的《浔溪诗征》当中选录了12首邱厚涵的诗作,让我们时隔百年之后,还能领略邱大少爷的才情。这里不妨分门别类,做一赏析:偶成感怀麾下貔貅训练深,外夷内寇两相侵。虽无羽扇纶巾度,应有围棋赌墅心。誓死睢阳原不愧,尽忠武穆直同钦。津门沦陷杨村挫,聂帅身亡列宿沈。五百年来名世生,先机预伏费推评。荆襄武汉严门户,常镇苏松重阃城。半壁支持依大帅,一江扼守拥雄兵。刘公韬略张公智,坐镇雍容息变争。九重参赞属王公,宗社安危尺简中。料敌谁明机顺逆,论材皆出浙西东。生前显戮埋忠节,死后幽芳著直风。家世休谭留月旦,伤心吴越士民同。群夷犯阙动干戈,奔走仓皇险隘过。北望幽燕残壁垒,西巡秦晋壮山河。可怜侍寝欢颜少,更叹行营警报多。何日故宫重置酒,回銮争进大风歌。
   这首诗描写了1900年的义和团运动和八国联军侵华这两件重大的历史事件,并历数历史上的风流人物,反映出作者对国家内忧外患的忧虑,感叹无人能力挽狂澜,并期盼能赶走侵略者,“两宫”早日回銮,体现了作者忧国忧民的爱国热忱。
   海棠闲阶秋冷覆云黄,细苔深衬海棠红。红到豆棚知有色,艳添菜圃讶无香。还虞旧日芳容改,只恐西风刖恨长。若使夜深娇欲睡,莫嫌银烛照罗裳。
   鸡冠昂然独立欲长鸣,纵是无声若有声。白玉阶深秋色艳,绿纱窗启众香盈。一丛芳翠当风断,数朵猩红向日争。起舞中庭频顾影,应添别绪东离情。
   凤仙杜鹃归去杳无踪,金凤唬来曲院中。麂眼篱边时耀日,虾须帘外欲翔风。欧阳得句延秋色,舆可工吟到绮丛。簪上玉钗疑鹤顶,仙姿映出舞衣红。
   鲞鹤食罢干鱼骨节通,装成老鹤更玲珑。冲开净水衣偏缟,点却朱砂顶亦红。悟到前身愁鲍肆,舞来健翮带腥风。飞潜变幻虽云巧,毕竟全凭造化工蟹蝶如戟肥螯早拥霜,装成蛱蝶悟蒙庄。乍辞水国来香国,恍觅花乡作醉乡。入梦依依寻稻紫,挑灯栩栩恋橙黄。壁间笑指神真似,惹得儿童喜欲狂。
   邱厚涵的诗文采菱曲采菱复采菱,菱角剥未尽。玉指正纤纤,悮触心何忍。
  采菱复采菱,菱池净如镜。红袖与罗裳,两两还相映。采菱复采菱,低头默不语o日莫打桨归,青角满筐筥。采菱复采菱,女伴更相送。唱彻采菱歌,惊破鸳鸯梦。
   这组诗描写的都是景物,海棠、鸡冠、凤仙都是鲜花,鲞鹤、蟹蝶、菱角也都是江南水乡常见之物。作者在南浔老宅之旁专门建有私家花园——半亩园,乃邱厚涵静养怡情之所,园中亭台楼阁,种植的白牡丹尤负盛名。可以想见,这些都是半亩园中的景色,恬淡自然,表达了作者对大自然和乡土生活的热爱。而《采菱曲》描绘了江南采菱的热闹场面,并且虚实相映,颇有诗经意味和水乡特色。
   秋葵一丛秋色艳朝阳,相对从教引兴长。叶展临风舒鸭绿,心倾向日簇鹅黄。美人也喜簪云髻,名士何妨学道妆。为爱葵花能避俗,不随桃李断芬芳。
   秋蝶蛱蝶一生狂,西风惹恨长。悮迷枫叶艳,犹恋菊花香。
  游子飘零感,美人迟暮伤。最怜天气冷,图画认滕王。
   秋蝉暑气曾催尽,寒螀尚尔鸣。风高怜薄鬓,露冷欲吞声。
  齐女不胜怨,宾王无限情。亦能识时变,吟罢楚天清。
   秋蚊凉已延罗帐,昏虫尚不休。噆肤人更瘦,巢睫螟容留声恨苍蝇乱,时将丹鸟羞。露筋祠畔过,旧恨不胜愁。
   这个系列皆以“秋”为主题,处处透露出作者无奈、愁苦的负面情绪,其潜台词无外乎两种:一者,自己虽身处豪门,却向往东篱之情,因为现实并不如意或不为人所理解;再者,可能是表达自己一种不愿迎合生活流俗的意向,抑或是事业上受到了挫折却又无可奈何。说起来,邱厚涵非常不幸,因为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到了他的晚年都进入了问题集中爆发期。
  清宣统元年(1909)农历八月,在长期的焦虑、苦闷当中,邱厚涵在南浔病逝,享年53岁。他的好友蒋锡礽为其作了一首挽诗,从诗中可以看出邱厚涵平日里待人处事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他的仗义仁厚为世人所称道。诗云:忆昔与君联雁行,盟坚车笠形迹忘。自此江村结诗社,群贤毕至争低昂。卢前王后各评论,君诗特出一军张。迨余亥岁遭滥焰,飘零旧业俱全亡。君悯其穷更慰藉,授吾质库俾勾当。余云素不谙会计,僅持大体小不详。君知鲰生才可取,使之坐镇于其旁。朅来一十有八载,幸无贻误息较强。回思戊岁同赴杭,相从文战观国光。幸联号舍得欢叙,论文樽酒互筹商。君文迟成诗未作,余乃赠君诗一章。余时鼓箧预先出,君告余兮须乞粮。余更赠君肴核等,君乃报余倾钱囊。回首恍如前日事,一朝邻笛悲山阳。呜呼,君之仁厚众所佩,与人无忤交且长。方期大寿可渐致,如邱厚涵夫妇去世后邱家在上海《申报》上刊登的讣告何遽作修文郎。我作此诗增枨触,感时抚事尤凄怆。
   都说文人以诗言志、文如其人,邱大少爷的“两栖文心”和抑郁、无奈的心境溢于纸面。一方面虽有雄心却缺乏经世致用之能,另一方面又被家事所累,全然没有了富二代的幸福与洒脱,尤其是“秋”系列的组诗正巧合适用作他和“西启昌”的判词,正道是“秋意萧瑟不胜愁”。
   女人天下研究邱仙槎家族,会发现一个有趣的规律,即东启昌是“阳盛阴衰”,所以男人比较厉害,而西启昌是明显的“阴盛阳衰”,所以女人比较厉害。事实上,西启昌的女性不仅数量多,知名度和美誉度确实比男性高。
   来过南浔的游客都会对小莲庄内的两道圣旨牌坊印象深刻、赞叹不已,其中的贞节牌坊即为邱家第二代小姐、邱仙槎的女儿刘邱氏所立。
   刘邱氏(1860—1909),邱仙槎第三个女儿,为庄太夫人所生。
  她出生时正值太平军从安徽广德向浙江湖州进攻,南浔人纷纷四处逃难,邱仙槎此时正在上海,只有庄氏因即将分娩留在家中,只留
  一个仆人在旁负责照顾接生。幸亏庄氏已是第六胎,很快就顺产临盆,母女平安。邱仙槎回到家后,看到女儿天庭饱满,乃有福之人,非常高兴。邱氏长大之后,举止端静,不苟言笑,之后又入塾读书,聪慧勤敏,故知大义、识大体,深得父母的宠爱。
  1875年,16岁的邱家三小姐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到了出阁的年纪。父亲邱仙槎与南浔首富刘镛向来就是莫逆之交(刘氏祖上曾在邱氏丝行工作,亦师亦友),两家老人早就为子女缔结婚约,所以就在这
  一年,邱家三小姐正式嫁给了刘镛的长子刘安澜。
   说起来,刘安澜(1857—1885)是一个悲剧式的人物。他本来一心读书,致力于经史百家,讲传世之学,希望能走仕途。可惜运气不太好,屡次考试都未中举,1885年到杭州参加考试的过程中,竟然因为中暑又遇到庸医误诊而去世。更糟糕的是,他和夫人结婚十载,居然没有一儿半女留下来。相对于进士及第、事业有成、子孙满堂的弟弟刘锦藻而言,真是同人不同命。
   刘安澜的去世对于邱夫人而言,无疑是个晴天霹雳。这样一来可苦了刘邱氏,“茹悲饮泣、供佛长斋、怀之痛绝”。情感世界里失亲的孤凄,纵使能揩去纵横的泪水,却难以抚慰心灵的伤痕!只有一个人孤独地回忆着“相夫勖学,勤敬无懈”的美好时光。
   这时候刘家的老太爷出来说话邱仙槎三女、刘安澜妻刘邱氏刘邱氏之嗣子、嘉业堂主人刘承幹了。刘镛“悯其少孀,又无子息,命以弟之子承幹为嗣,且诏曰:‘尔有子矣,抚育之,足继吾儿未竟之志,如若轻生,此子谁抚。’不得已,涕泣受命”。于是,刘锦藻年仅4岁的长子刘承幹(字翰怡)就过继给了刘安澜,并由邱夫人抚养。
   对“从天而降”的嗣子刘承幹,邱家三小姐把他视如己出,望子成龙,心情綦切。每晚刘承幹“自塾出”,邱夫人“必进而问今日识字几何、读书几何”,并举嗣父安澜“当日事”,“絮絮为吾言”。
  她似乎忘却了失亲的哀痛,从此,这个家又增添了些许乐趣,重新有了新的生活! 邱氏经常教育儿子要心存善念,多为姓做好事、善事,说:“吾家承先泽,履丰厚,遇善事而行不力,将为天理所不容。当视为己分应为,毋杂以求名之念。”她自己也一直是这么做的,直到她病危的时候,还深念海州地方的灾民,嘱咐儿子要出资赈灾。
   刘承幹是个孝子,对邱太夫人一直抱着感恩之心,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照顾更是无微不至,所以刘承幹特别热心于社会慈善事业,如赈灾育婴、修路造桥、教育医疗,每一次都慷慨解囊,普救众生。后来刘承幹将一生的精力投入藏书、刻书事业中去,在南浔建造了驰名中外的嘉业堂藏书楼,为中国的传统文化做出了积极贡献。
   【前尘往事】邱国瑞(邱仙槎曾孙,93岁):刘翰怡(刘承幹字翰怡)与我祖父(邱寅叔)的年纪相仿,一个是小娘舅,一个是大外甥,感情很好,往来密切。旧时过年的时候,亲戚们都要相互拜年。我小时候跟祖父去过刘翰怡的家,他胶州路的别墅一进门就是刘翰怡身着清朝官服的大幅五彩着色照片,在上海王开照相馆拍的,这张照片也许还能在照相馆的档案室里找到。当时刘翰怡捐了4万两银子给宣统皇帝,皇帝封他为崇陵植树大臣,这个官本来是要去清西陵上任的,后来实际上无法到位,但有官衔,刘翰怡以此为荣,所以特意穿着官服去拍了照片。
   刘邱氏墓志铭拓片(盖)贞节牌坊上记载着刘邱氏的名字位于南浔小莲庄内的圣旨牌坊庄氏太婆是清初最大文字狱——明史案主人公庄廷鑨的后代,而刘翰怡的母亲就是庄氏太婆的第三个女儿,也就是说,庄氏是刘翰怡的外婆。刘翰怡对邱太夫人的感情很深,对外婆家祖上的惨剧也有感触,所以这或许也是他日后刊刻了不少禁书的原因之一。
  1909年,刘承幹联络朝中亲朋好友为母亲“吁请同乡京官奏闻于朝”,起奏钦旌节孝,诰封一品夫人。很快,朝廷就下旨恩准刘家在原籍地自行建坊(就是现在小莲庄中的牌坊)。
   不久,两座圣旨牌坊就在刘氏家庙前耸立起来。东为“乐善好施”坊,西为“钦旌节孝”坊,牌坊高8.50米,宽5.60)米,四柱五楼,歇山顶。正楼额坊上悬雕龙牌匾,上书“圣旨”,其下坊心分别题“乐善好施”“钦旌节孝”。牌坊花板分别雕刻“文王求贤”三星高照”“状元及第”“孝感动天”及龙、凤、狮子、麒麟、蝙蝠等戏曲题材图案和吉祥图案,刻工精细,造型生动,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系小莲庄的“三宝”之一。
   一道贞节牌坊,巍然耸立了一个多世纪,让后人记住了邱太夫人和邱、刘两家,足以彪炳史册。就在这一年,邱太夫人在浔去世,享年50岁。
   我想,有刘承幹这么一个儿子,老夫人在天国应该瞑目了! 西启昌还出了一位女画家,作品被送往意大利参加了世博会,真是有国际范! 她的名字叫邱梫(1876—1936),字芬芬,号桂馨,是邱家第三代小姐、邱厚涵(炳垣)的长女(其实是老二,长女早逝)。
   邱梫能成为画家也绝非偶然,而是耳濡目染、日夜熏陶的结果,因为她嫁入了一个艺术世家,不仅丈夫是著名画家,就连夫家的弟妹子侄也大多成了艺术家。
   邱梫的夫家姓金,也是南浔的丝商大户,丈夫叫金城(北楼),是金家的长房长孙,早年留学英国,归国后入仕,1920年在北京组织中国画学研究会,是民国初年北方画坛的领袖人物,素有“北金邱厚涵之女、金城之妻邱梫邱梫的丈夫金城留学英国时留影南张(大千)”之誉。他的弟弟金绍堂(东溪)、金绍坊(西厓)都是著名的竹刻家,妹妹金章(金陶陶)、侄子金勤伯也都是著名的画家。生活在这样一个艺术气息浓郁的家庭中,邱梫在相夫教子之外,自然也慢慢对绘画产生了兴趣,可以想象,丈夫就是她的老师。
   邱梫的画作参加世博会的记录邱梫的《桃竹图》笔者在上海图书馆里曾经查到一份南浔人参加世博会的记录,上面赫然写着邱梫的名字:“请为咨送司员金绍城禀呈,伊妹金章、妻邱梫手绘菊花鱼藻二幅、荷花一幅,开单请寄会场……绣工科及金邱二女史所制各件,均系赠送之品……”这应该是南浔女性参与世界博览会展览的最早记录,嫂子和小姑的艺术作品同时在世界舞台上亮相,也算一段佳话。
   如今虽然无法看到邱梫绘制的荷花轴,但从她留下来的其他画作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其灵秀隽永的笔意和慧心。
   邱梫共生了四个孩子。丈夫去世后,长子金开藩(荫湖)继承父亲遗志,在北京钱粮胡同金宅创办“湖社画会”,出版《湖社月刊》,致力于培育绘画人才。一时间齐白石、陈少梅等一大批著名画家纷纷入会,张学良甚至把四个年长的子女一起送到湖社学习绘画,可见湖社在北方画坛的影响力。在很长一段时间当中,“湖社”都是民国时期中国北方最大的美术社团之一。
  1935年是邱梫的六十大寿,金家为其大办寿宴,一时间宾客盈人声鼎沸。据金氏后人回忆,当年的贺礼当中收到最多的就是书画,已声名鹊起的张大千、齐白石等大腕就送了《麻姑图》等铭心之作为老夫人祝寿,加上湖社弟子的作品,整整放满了几个画箱。为此,金开藩还利用《湖社月刊》出版了一期祝寿专刊,刊载了这批书画作品和邱太夫人的寿序,其中寿序里说道:金母邱太夫人寿序维中华民国二十四年九月
  二十五日为金母邱太夫人六旬荣庆盖闻桂开越岭,桃熟琼林,南极夫人盘实千年之棘,西池王母屏悬五岳之图。历数鼎新之日,必资褒鄂之勋。恒闻积善之家,定藉荆布之助。
   太夫人浙水名门,巍峨甲胄,幼即端和,生而淑慎。双美仙舟,既无惭于鸿案;欣欣负戴,复何异于冀畦。聿著贤声,无违父子,联艺术于扶桑。光荣祖国,展丹青于罗马,克展家声盖拱北先生驰驱南北之功,皆夫人左右匡襄之助。无何寓居沪上,顿失藁砧,阃内程婴,女中荀息,功深画荻,教切和丸。以慈母为教师,三更灯火;辟闺房为讲室,五夜机声。今则伯氏学探秘府,铅分绿字之诗;誉重津门,品重青莲之幕。而且立社以聚群英,法擅营邱山水;集贤而成后进,绘过黄氏之枝。仲子则欲藉蜂使,得展鹰扬,玉液输来,权充甘旨;黄衣飞布,辟作财源。发月刊以广宣扬,立协会而资蕃育。治家治圃,道卖故侯之瓜。种豆种蔬,图绘豳风之什是皆秉高堂之训,而成贤张大千给邱梫的寿礼《麻姑图》嗣之名。慕萱帏之指导,玉树双辉;卜槐里之增荣,芝兰并茂。仁慈逮下,臧获蒙休,富厚不居,孤寒戴德。忝为世好,谊属通家,元方季方,久结云霞之契;寿民寿世,稔知贤母之行。兹逢周甲之辰,祥展设帨;值月圆之序,共切称觞。躬亲盛典,爰洒墨以填词;齐祝引年,敬含毫而制序。
   湖社画会全体同人顿首拜祝老夫人的面子真够大的!欣赏这些画作,让笔者不禁要发出这样的感叹:人生短暂而艺术永恒! 西启昌的女性当中,值得一提的还有邱家的第三代儿媳邱陈氏。
  她出自南浔名门陈家,20岁嫁给邱炳垣的长子邱培元(字伯龙)做继室夫人。
   西号到了第三代、第四代,随着男性当家人的不断凋零,大有日薄西山之势。邱伯龙去世后,其遗孀邱陈氏母子俩孤儿寡母,经济状况越发局促,但她省吃俭用,勤俭持家,不仅还掉了丈夫欠下的大部分债务,还为独子邱国粹(慰祖)成家立业。邱家的亲戚刘承幹在《日记》当中就有这么一段记录:……邱伯龙表嫂来谓,欠予之款现拟归还,惟年数既久,息亦甚大,可否恳求免息还本,予允之。此等事能来还本已是其要面子矣!予所有借出亲戚之款,无一二来归还者,今伊有此意,予心已甚欣然,虽吃亏息金三千余元,亦所甘心,较之全无归还之心,尚胜一筹也!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平常不过,可惜邱陈氏也在40多岁时就去世了。与前两位相比,邱陈氏一生其实乏善可陈,但其中的闪光点是刘承幹所提到的契约精神,旧社会的女子一样信守承诺。
   承继风波
  1931年2月9日,邱厚涵(炳垣)的次子邱仲虎在上海常德路的春平坊去世,享年50岁。因为他没有子嗣,继承问题马上被摆上了台面。
   其实,早年西启昌人口是不少的,只是庄太夫人所生的孩子以女孩居多,子嗣一直不旺,女儿陆续出嫁后,就剩下邱厚涵一家。
  邱厚涵有八个子女,只有两个男孩,算是西号的第三代,分别是邱伯龙(培元)和邱仲虎(培玉),而他们两兄弟的婚姻和子嗣又成了邱厚涵的一桩心事。
   首先讲邱伯龙(1878—1917),他的结发妻子是金焘的长女、金绍城的姐姐金兰,算是亲上加亲(金绍城娶邱厚涵的长女,也就是邱伯龙的姐姐)。不幸的是这位小姐嫁入一年即因难产去世,年仅20岁,孩子也没保住。于是邱大少爷又续弦,夫人来自南浔“八牛”之一的陈家,是陈竹坪的孙女、陈应培的女儿。这位夫人嫁入邱家好多年都未生育。这下可真把邱厚涵、邱伯龙给急坏了。还好到了
  1909年邱厚涵去世之前的几个月总算生下一个男孩,算是邱家的长房长曾孙,谱名叫邱国粹,字慰祖,显然是“可以告慰祖父、祖先”之意。
   次子邱仲虎(1882—1931),结发妻子是杭州仁和场大使余氏之女,结婚不久即因病故于母家。后娶震泽富商徐氏之女为妻,嫁入不久也去世,两位妻室均无所出。之后,仲虎又纳一妾,无奈仍是没有一男半女留下来。
   旧社会,出嗣、承继、祭祖、修谱等均是族中的头等大事,一户人家要是没有子嗣,那就相当于断了香火,必须从家族中挑选一位男丁以续昭穆。所以当时出嗣与承继,上至宫廷、下至民间都是常有之事。
   其实在邱仲虎去世之前,他的小妾福姨娘已在族中挑选了一男(邱嘉根)
  一女(邱慧莹)两个幼儿作为子女抚养,由于没有办过任何手续和仪式,也没有得到家族的认可,所以无法作数(现在的人也许无法想象旧时宗族势力可以如此强大),于是一场立嗣与承继的风波就此上演。
   因为邱家的宗族庞大,人物很多,之前的承继关系复杂,所以必须先对邱氏家族和“西启昌”的传承关系做一梳理(见关系图)。
   邱仙槎的祖父邱锡龄之上代是四代单传,到其父亲邱学泗(鲁溪)开始人丁兴旺,共有五子,长笠亭、次仙槎、三朴■、四子璘、
  五碧亭,这五个兄弟是邱家的“老五房”。因老大房邱笠亭没有子嗣,所以老二房邱仙槎早年就把次子邱炳垣(厚涵)出嗣给兄长。
  由于笠亭公没有财产,仙槎公一开始就言明:邱炳垣(厚涵)虽然出继,但将来遗产仍旧照分。老四房邱子璘当时有子尚未出生,也想出继给笠亭公,乃先立一虚名,不久子璘的长子邱炳钤出生,炳钤随之也成了笠亭公的嗣子。这样一来,原本没有子嗣的大房邱笠亭,一下子有了长、次两个嗣子。这是问题的源头。
   但故事的情节还在继续发展……若干年后,长房的这两个嗣子邱仲虎的养女邱慧莹邱仲虎遗产继承风波人物关系图(陆剑绘)又有了新一轮的出嗣和承继。
   邱笠亭的长嗣子邱炳垣(厚涵)方面:老二房邱仙槎与原配庄太夫人之第四子邱炳墀,小名老虎,庄氏非常宠爱,可惜十岁过世。面对四个儿子三个去世一个出嗣的情况,庄氏悲痛欲绝。邱仙槎为安慰她,乃为邱炳墀冥配同镇同样早年去世的蒋家小姐合葬,并立邱炳垣的次子邱培玉(仲虎)作为邱炳墀的嗣子,以继其香火。
  至此,邱仲虎算是又回到了老二房邱仙槎本宗名下。
   邱笠亭的次嗣子邱炳钤方面:这邱仲虎做善事的记录邱仲虎嗣子邱国常圣约翰大学时的毕业照邱陶庵子邱培洵(佩馨)位公子未及成家就过世,没有子女。所以后来又将老四房邱子璘的次子邱炳蓉(陶庵)的儿子邱培洵(佩馨)过继为嗣子(本家亲弟的儿子,也是亲侄子)。邱培洵生有邱国良、国泰等子女多人。
   说到这里,已经非常清楚,最有可能承继给邱仲虎(培玉)的无非来自三支,而且必须是“国”字辈的男孩。一是老大房邱笠亭的嗣曾孙、邱炳垣(厚涵)的孙子邱慰祖(国粹),他是邱仲虎的胞侄,血缘关系最近的一支。其次是老二房邱仙槎的曾孙辈、邱炳圻(寅叔)的孙子(当时东号的邱炳华四个兄弟当中,只有邱炳圻有五个孙子:国廉、国瑞、国常、国杰、国章,可供挑选),从宗源关系上算起来是最近的一支。第三就是邱培洵的儿子,他有非常精明的父亲邱炳蓉(陶庵,当时是内河招商局经理)的支持,那是来自老四房邱子璘的力量。但比较热门的人选是邱厚涵的孙子邱慰祖和邱寅叔的孙子邱国常。
   就这样,一场没有硝烟的争夺大战开始了…… 先是长房长孙邱慰祖发声,1931年2月15日的《申报》上刊登了《朱斯芾律师代表邱慰祖通告诸戚族启事》的声明,立嗣之争惇仁堂西号旁的南浔丰年桥(风烟桥)风景画(著名建筑学家童隽绘制)公开化。
   紧接着,四房的邱陶庵也发难,陆续在《申报》上刊登了《朱斯芾律师代表邱佩馨(为邱寅叔邱孟麟以常宝挜继邱仲虎为嗣)声明反对并告戚族启》《邱陶庵为邱仲虎嗣续问题谨告戚族启事》的声明,立嗣问题逐渐白热化。
   上海《申报》上刊登的关于邱仲虎遗产之争的申明邱家的外甥、同样也是嗣子的大藏书家刘承幹在他的《日记》当中以见证者和参与者的身份详细记录了各方角逐的过程。
   片段一:“……寅叔说‘以理论应由伊孙承继,以情论慰祖境况困难,拟提几成津贴之,至仲虎遗产若干,现尚未明’等语。陶庵对予云:‘陈辂清说慰祖可以兼祧(慰祖系辂清之甥),尚未说毕为他人打断。’次日,予至
  一品香晤寅叔及孟麟(系慰祖派人请予往谈)。寅叔说‘邱氏事甥所深悉,今日之事非甥莫属,至财产伊为避嫌期间,拟归莘农管理,厚给慰祖。惟慰祖少不更事,将来只有动利(息)不动本(金)’云云。迨今,报载朱榜生斯芾通告,代表慰祖否认孟麟之子承继,始恍然大悟,盖榜生系陶庵之内侄,陶庵至沪亦寓其家。此事系陶庵觊觎仲虎遗产,欲推翻从前仲虎承继(炳墀),然后可以措词,现在慰祖出名较为名正言顺……” 片段二:“邱慰祖表阮(即表侄,笔者注)来谈仲虎承继之事伊说‘登报之事,自己全无主张,陶庵等恐吓之’。谓‘尔如不列名,将来遗产尔无分’。慰祖被吓不能自主,日前约在朱斯芾律师处相集而不见陶庵,只见培洵,谓‘此事与其父陶庵无关,应由伊主持’云云,可见慰祖全系被动。予开导一番,伊颇知悔悟,余乃备一函致孟麟,交慰祖往见竹筠、莘农表明心迹。慰祖全不懂事,此番大受愚,盖孟麟系有家产,其子承继仲虎,将来可以补助慰祖;若培洵则无财产,其子承继之后,将不复顾及慰祖矣;况从前仲虎出嗣之事,亲族皆知,现在亦岂能推翻乎。” 片段三:“……晚邢氏招饮未赴,乃至西栅应邱慰祖表阮之招为其家承嗣事也,到者为庄也孙、蒋成之、朱叔莲,其族中幼銮、陶庵两母舅,问清、莲士、松阁、沂轩诸表兄。此事余曾发语,仲虎表弟曾嗣于炳墀四母舅名下,乃其族人均谓,四母舅未成年而逝只好不算。惟幼銮母舅(老五房邱碧亭之子,笔者注)谓执中办法:出名孤子二人,一为慰祖,一为国常(寅叔母舅之孙,孟麟表弟之子),产业平分。寅叔母舅以其孙承嗣避嫌,不出主意。而莘农母舅谓:每年由国常岁贴三千金给慰祖。慰祖不允,族中亦不赞成。然仲虎并无现款,调查产业只有十九万数千金,除去助祠堂两万、遗妾养女嫁女费及养子婚姻教育费三万、此次丧葬费约洋两万,则所存只十三万有奇,其财产以练市汇贞典为大宗。是时慰祖病在楼,余同陶庵母舅至楼上视之,所患肺疾痰里带红,消瘦异常,病况不佳,以陶庵母舅在,未便多说。下楼入席,所谈仍未解决,明日为清明祠祭,由其合族将贴款或基金先行谈定,然后再分,席散即归,阅报纸。” 就在各方力量相持不下的关键时刻,邱仲虎的姨太太福姨娘出场了。她属意邱寅叔之孙、邱孟麟之三子邱国常作为自己夫君的嗣子,并建议从邱仲虎遗产中之“典利”每年津贴三成给邱慰祖。这下,天平就往一边倾斜了。
   照理说,旧社会一个姨太太在这种家族大事方面是没有话语权的,但她的情况不一样。一方面,邱仲虎的两任正室太太都已经去世,福姨娘已是事实上的遗孀,族人还是要尊重她的意见的;另一方面,邱仲虎遗留下来的房契、地契、印鉴、账册、钥匙等均由她保管,是“现管派”,而且她的方案也合情合理,最终为各方接受。
   福姨娘是聪明人,选择邱国常当然也有自己的考量。因为倘若邱慰祖兼祧,当时慰祖已成家立业,家业自然由慰祖当家做主,而慰祖又是个病号,这个选项被首先排除。在选择邱寅叔之孙还是邱陶庵之孙的问题上,邱寅叔显然乃本家最亲近的一支,一向来往密切,而且无觊觎财产之虞。邱国常当时年仅5岁,生母又刚刚过世,正好缺人疼爱,承继过来抚养还可以培养感情,当然是理想的选择。
  因此,此后不久常宝(邱国常之小名)就开始跟随嗣母生活。
   至此,这场立嗣与继承之争,总算告一段落。
   【前尘往事】邱国瑞(邱氏后人):西启昌我小时候去过,房子造得不好,很多地方都见不到阳光。所以后来造东启昌时,每一进房子前后都有天井,采光很好。西启昌则很阴森,人住在里面当然也不健康了,这些东西也许都有讲究。所以西启昌的后代就越来越少,等到我记事的时候,只知道二公公邱厚涵有两个儿子——伯龙、仲虎,我都没见过。邱伯龙有一个儿子,叫邱国粹,我们叫他通哥哥,后来他也早逝(大概是肺病),我见过通嫂嫂,他笔者(左)采访邱家后人邱国瑞(右)先生们有一个儿子,是厚涵公公唯一的曾孙,年纪与我差不多,我叫他“雪侄(发雪这个音)”。这个孩子据说是在玩雪时从楼上摔下来摔死的,后来又从族中承继了一个小孩过去,叫邱经裕(系同族“邱茂泰”后人邱培义沂轩之孙,笔者注)。所以一到下雪天,我妈妈就叮嘱我,千万不能去玩雪。西号后来四房兄弟并一房,就剩下仲虎一个,他住在上海静安寺一带常德路愚园路口的春平坊。可是奇怪的是,仲虎也不生养,所以仲虎去世后就由东启昌邱国常去继承西启昌,当时西号差不多没人了,就剩下一个福姨娘(至1950年邱厚涵的五女去世,邱厚涵的直系后代已全部凋零,笔者注)。抗战爆发后,大家都逃难,福姨娘在抗战前过世,经历了两次丧母的邱国常当时才十来岁,还在读小学,财产由九公公邱莘农监管。1949年以后,邱国常放弃了财产继承权,把他的股份和财产都献给国家了!

知识出处

好个新世界南浔邱氏百年往事

《好个新世界南浔邱氏百年往事》

出版者:浙江摄影出版社

《好个新世界南浔邱氏百年往事》是《浔根丛书·第四辑》之一,由陆剑编著,2017年12月由浙江摄影出版社出版。本书主要内容是关于南浔“八牛”之一邱家的家族史料专著,南浔邱氏后人、中国科学院院士、我国著名海岸和近海工程学家邱大洪为本书题词,复旦大学资深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全国政协常委葛剑雄先生为本书作序推荐。本书既是南浔邱家的家族史又是创业史,从家族创业视角反映南浔深厚的历史文化、见证南浔古往今来的风起云涌,是了解南浔一个不可多得的窗口。本书史料翔实、行文清通,具有较强的知识性和可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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