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区图书馆

邱氏后人、旅澳华人、澳洲笔业总裁邱炜小时候父亲常常会讲一些南浔“四象八牛”的故事。
  那是大清末年，老百姓日子本来就不好过，突然又来了个“太平天国”之乱。老百姓还是要吃饭的，爷爷的爷爷邱仙槎，和南浔的一些丝商，逆境求生，想办法把辑里丝运到上海销售，结果赚了不少钱。
   从太平天国之乱、辛亥革命、抗日战争、“文化大革命”时期，到今天大国的崛起，陆剑先生的这本书洋洋洒洒写了邱氏家族近二百年的历史，似乎让我回到了祖辈的内心世界。中国人对幸福生活的追求，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的理想，仿佛一一展现眼前。我想，这也是千千万万中国人二百年的美丽与哀愁，好像在倾诉一个古老、庄严而又多情的“中国故事”。
   百年前，通过古老的运河，先祖邱仙槎雇一个洋人把生丝运往上海。钱是赚到了，读书人的心还是不能平静。清朝末年，满目疮痍，民不聊生，上海是西方列强的世界。有钱以后，清政府还给了邱仙槎一个资政大夫的头衔，但是还得和洋人做生意。读书人齐家之后，如何治国平天下？很纠结。
   父亲告诉我，有一天邱家的亲戚——南浔张家的张静江来说，广东有个叫孙中山的人，组织了同盟会，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邱家人听后大感振奋。从此，只要张先生来说中山先生需要经费，邱家都是义无反顾，倾囊相助。小时候我曾问父亲，难道祖上不怕吗？父亲说：“这是中国人的气节，读书人的气节。”“气节”两个字，让我品味了好久。
   “北伐”成功后，中国迎来了黄金十年。无奈，日军侵华，国难家仇，邱家损失惨重，无一幸免。我到澳洲之后，接触了不少西方历史，发现中西方历史有很多相像之处。大凡一种伟大的文化都会经历诸多磨难，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中日之战，好像当年罗马帝国和迦太基的战争（PunicWars）。当时的迦太基名将汉尼拔消灭了罗马帝国的所有野战军，包围罗马城二十年之久，罗马帝国几乎崩溃（罗马帝国的精华是罗马的文化，同时也是欧洲文化的基石）。可是一种伟大文化是不会被消灭的。罗马帝国最后灭了迦太基这个文明古国，把迦太基完全抹去。
   来到澳洲多年，感受到了澳洲人的朴实热情。面对当年的穷学生，澳洲人说：你穷，那一定要帮你，这是澳洲的文化。可是二十多年，我没有加入澳大利亚国籍，因为总是难忘千里故国。
   每当皓月当空，总喜欢在后院的海滩边垂钓一乐。海潮涌来时分，常会带来各种鱼群，每次都会有点收获。父亲曾说，爷爷也喜欢在南浔老家的花园里钓鱼。坐在悉尼的海边，回想邱家的前尘往事，二百年的载浮载沉，都在水边发生。当年的运丝船，今天已经被集装箱船代替。南浔的运河流到上海，汇聚到黄浦江，然后融入深蓝色的大海。浔商的文化已在大洋彼岸，开枝散叶，生根开花。
   总有人问我，邱家的祖先一定留给你很多钱吧？我说一分没有。
  抗战中日本人烧的烧，炸的炸，抢的抢……“文化大革命”抄家之后，更是一无所有。物质的财富会消失，但是文化的传承却可以代代相继。浔商的成功有时代的印记，这里面是中国人千百年逆境求生的坚韧和对理想的执着追求。有中国文化的地方，就会看到一个个春风吹又生的故事。
   从积贫积弱的晚清到走向复兴的21世纪，背后凝聚着多少感慨和自豪？一本邱家的家族史，承载着千千万万中国人的家国记忆，也是中国人五千年追求幸福、为梦想拼搏的奋斗史。愿一千万平方公里的繁华，与五千年文化的传承，一代一代地流传下去。
   让我们的子孙永远不要忘记，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快乐、悲伤和骄傲！
  2017年7月于澳大利亚，悉尼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