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火祠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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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慈城 中国古县城标本(下)》 图书
唯一号: 112520020220002620
颗粒名称: 义火祠旧事
分类号: K892.455
页数: 5
页码: 535-539
摘要: 本文记述了慈城东门外义火祠是一个慈善性质的为贫困苦难大众料理后事的场所,它是清至民国期间整个老慈溪慈善机构的一个组成部分。其在清朝道光前就有规模,咸丰时毁于战乱,后来的建筑为本阜乡贤冯文学筹款重建。经费来源也同云华堂一样,有少量“皇粮”,大部分靠乡绅们募捐,自己还有一些义田做后盾。
关键词: 慈城镇 民俗风情 义火祠

内容


  慈城东门外有饭佛寺,寺旁就是义火祠,紧挨着还有一处寄棺所。寄棺所,顾名思义就是寄存棺材的地方,可义火祠就有些不好理解,因为“义”和“祠”比较明确,而“火”字则有点曲折。查《新华大词典》才知,旧时,“火”同“伙”同义,互为通用,“火”有“伙伴”、“伙食”之意。有关旧慈溪义火祠的历史资料很少,清代道光年间甬上文人徐时栋在《烟屿楼笔记》中曾引用过一副祠里的楹联:“咳!谁料穷性命做鬼无依,禁不住地下同声一哭,苦雨酸风馁腹频年衔怨恫(按恫平声,然可押送韵);呸!未必好儿孙各家都有,倒不如此间异姓一堂,春霜秋露义田万古荐馨香。”徐举人称其为“祀乡历”,即祀穷鬼孤魂的地方。笔者采访了东门迎春桥边的一些居民后方知,原来义火祠是一个慈善性质的为贫困苦难大众料理后事的场所,它是清至民国期间整个老慈溪慈善机构的一个组成部分。其在清朝道光前就有规模,咸丰时毁于战乱,后来的建筑为本阜乡贤冯文学筹款重建。经费来源也同云华堂一样,有少量“皇粮”,大部分靠乡绅们募捐,自己还有一些义田做后盾。
  义火祠有两进房子,院门不大,朝西双开,门额中台上有青砖框边题刻“义火祠”三字。整个结构为清代风格,虽没有像大宗祠堂那样恢宏进深、庭院广阔、石鼓守门,但也不失规整。迎门的首进就是彩堂,为三间两弄高平屋,细格长门上是梅调鼎书写的烫金匾额,笔法鬼斧神工。屋身通体宽敞透亮,宽檐弯椽兽脊、浮雕飞金。中厅立堂壁隔分前后,楹柱有长联高挂,胖梁下则悬着六角宫灯。二进在石板道地后,比前进要矮小些,共五间,有几间搭有神龛,是放牌位的地方,习惯上叫“阴位堂”,其他为杂什和工场间。道地两边各有庑门通向饭佛寺及寄棺所;靠大门两侧围墙旁还有数间廊屋,是殡仪工作室。
  二
  清中期后,灾荒兵燹连绵,流民到处漂泊,饿殍遍野。一到“三九”天气,叫花子冻死凉亭是常有的事。宁绍一带乃中国富饶之地,无论从卫生考虑,还是从社会安定角度来讲,都不允暴尸于野,官方民间对死者的处理都很及时,充分体现了浙东乡民的仁慈与美德。“施棺行埋掩骼之事”是慈善事业中排在首位的工作,当时道教所属的北门头宝善堂也曾行此善举。
  义火祠日常主要就是对城乡各地保丁送来的路尸进行处理,通常他们都会施以薄材,再送到清道观乌龟山下的义冢地埋葬。如果死者有落底,棺材就移往隔壁寄棺所暂放。有名有姓的也会设白坯牌位留存。云华堂的育婴、养老两院,如果鳏寡与孤残去世,也都抬到祠里走完人生最后的一截路。但确有一个人竟在这个驿站上被阎罗大王退了回来,这起死还生的事听起来让人“吓佬佬”,但不全是没有道理的,至今也偶有报道类似事件。上世纪40年代,义火祠就有这么一个传奇的版本:一次祠里的雇工正准备将一个育婴堂送过来的死亡女童放入“小口子”,却突然发现死孩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他仔细检查,发现小孩脸色青紫、手脚冰冷,但口中似乎存有一息生气。这位雇工经验丰富,他马上倒拎起小孩双脚,另一只手在屁股上猛然一拍,只听“哇”的一声哭叫后,一粒黏糊糊的弹子糖掉落在地上。原来这个小女孩由于吃糖不小心,气管被噎,嬷嬷们又没及时察觉,便以为她夭亡了。很快,这个死里逃生的女童在保黎医院作检查后,又被送回育婴堂。听说第二年她被一对上海的中年夫妇收养,从此脱离苦海,真是所谓的涅槃重生。
  老慈溪沦陷前,日军飞机常来城关轰炸扫射,百姓死伤无数,重伤者纷纷被抬往医院。当时保黎医院病房尚少,同时唯恐敌弹含有毒素及细菌,给其他病人带来感染。因此义火祠一度被政府定为战时急救所。祠里全体同仁让出最好的房子,配合医护人员,尽心尽职,挽回了不少血肉模糊的生命。对抢救无效不幸身亡的遇难者,他们极尽人道,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都佐以假肢还其完尸,而面目全非的都做了精细的整容,让心灵受重创的死难家属在悲怆之中稍感一丝人性的安慰。那时祠里督办此事的是被人唤作“小小娘”、“大小娘”的两兄弟,由于救死扶伤成绩卓著,后来受到国民政府及慈善会董们的表彰。
  三
  浙东地区有个风俗,凡犯五伤(金木水火土)死在外面的人都不能再进屋入殓,否则鬼会找替头。慈城人都知道一句咒骂戳刻鬼的话“这小鬼(九)天外落材”,可见在天外落殓是最伤心不过的一件事。因此,死于非命的,像溺水、雷劈、坠地、泥埋、树吊等都要采取户外搭棚的办法来停灵开吊。限于条件,有些丧家就会选择到义火祠登堂入室(据说是阎罗王特许的,死鬼在这里不允它找替身)。当然,这不属公益范围,棺木须自备,同时,也要支付一定的费用。用现在的话说,也算是“以祠养祠”吧!彩堂里要数办这类丧事最为悲伤,由于是飞来横祸,家里毫无心理准备,那来吊丧的哭声真是悲天怆地,尤其是凌晨盖棺的那一刻,用迎春桥畔老人的话说:“屋会哭呖抬起,潮水会吓呖倒退!
  义火祠一般不做“哭七七,念百百”,但大户人家的阴寿活动却是异常红火。一来棺材就在一边(清时曾一度风行满百岁才入土),二来饭佛寺有专职做道场的和尚,很是方便。做这种大型佛事的往往是一些客死异乡的商贾殷富。由于过世已久,又逢八九十寿辰,往往好几代同堂,所以气氛就没有太多的悲伤。彩堂用来拜佛念经,往日白纬素烛的面孔不见了,梁上挂起了黄帷金幡,八仙桌临时拼在案板前,上横头正中案板上则请莲花观音菩萨一尊。桌上罢放茶、点心和水果,最前端蜡台上是一双巨型红烛,青龙瓷缸里插的长香也是粗可及指。寿者的牌位和画像是放在阴位堂的祭坛上,那里也拼有两张桌子,上面堆满拜生的糕、桃、面及大油包,层层叠叠赛过天封塔。同样,桌幔上也压有炷香和印有寿字或松鹤的对烛。是日五更头,有专人捧着牌位在饭佛寺码头摇铃向远方招魂,然后到寄棺所绕一下,最后引入祭坛,将牌位恭恭敬敬放在当中的画像(或照片)下。佛事开始后,穿金黄袈裟的领僧带着一班和尚念“金刚经”(也有用“寿生经”),念了数遍后,众和尚手中的木鱼、小钹、竖锣等法器就会敲上一阵子。而众多祝寿的下辈们就在内外道地闲庭信步或喝茶谈天,而女眷们就显得有点忙,她们坐在檐头口,祭坛旁,陪着老祖宗,同时要把仟打仟的锡箔元宝拉开吹胖。等音响骤然停下后,大家就汇集到堂内,轮流跪在团圃上向菩萨和先祖叩拜,以寄托仰慕敬重之意。男童们在大人指点下,会争抢着捏领僧手里的“龙头”参拜,据说这样先祖能庇佑子孙,给后代带来好运。这一整天香烟缭绕,事主全家老小都在念、敲、拜中度过,其中还有几次跟着领僧在菩萨和牌位之间走圈子,以象征人、神、灵之间的沟通。中午大家就在饭佛寺膳房用餐,喝寿酒。此前也得将两处桌上所供的点心换上菜肴,阴位堂的一桌,筷子、酒盅要放得特别多,除了先祖外,也好让左邻右舍及在一起的众乡亲们共享一顿。太阳下山,阴寿结束时,和尚们念就的新经全封在一只黄表纸箱里,连同各门各家敬献的供先祖享用的关牒、冥币、锡锭等统统扔在一个大铁箱里引烛高烧。袅袅青烟中逝人退去,留下了松黄的“纸篓灰”。
  四
  义火祠不会刻意向寿者至亲收取费用,一切全凭“随意乐助”,所捐之款统统用于救难施棺。同样须要善捐的还有个属偏门的服务项目,那就是举行阴配仪式。阴配也叫冥婚,在中国受灵魂不死的封建思想影响,此陋习长久存在,著名的梁祝故事就是对阴配的一次神化。过去民间曲艺唱“新闻”中有一句话头:“相公苋(读喊)菜子小命,卿卿草假人拜亲。”指的便是死人配婚的事了。慈城地区的阴配,主要为未婚男女夭折后,男鬼与女鬼的天作之合。天门下的堕民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她们几乎参与了提媒、定亲、择日、婚礼到最终的合葬一穴全过程。成亲的黄道吉日由清道观道士选定。这一天,彩堂布置充满喜庆,色彩以暖色的红黄为主调,堂壁会挂上绘有三老的“中堂”,左右配以百年好合的对联,大红喜字成双贴在格窗上,檐头也挂起了大红灯笼。男方要参照活人的那一套来遵礼迎娶,女边也会按习俗收受聘金和折妆钿。司仪大多由能值堂的堕民担当。仪式开始后,吹手执唢呐吹“婚礼曲”。送娘子搀扶着稻草扎成的“姑娘”,完成拜天地、拜高堂及夫妻对拜。假人新娘手脚能动,着彩纸糊的花袄,头盖戴头篷,身后的坐椅上插有一缕小幡,据说能与新郎对眼睛,一派魏晋遗风样子。待牵入洞房后,送娘子会将女边母亲捎带过来的一小包姑娘身上之物(主要是剪下的指甲及头发),转交给婆家,并说上一些托付之类的话。最后,稻草新郎新娘连同纸箱、纸被、纸马等象征性的嫁妆,悉数在祠外的河边烧掉(如果当天就能移材合葬的,也有敲着阴锣抬到墓地后再付之一炬)。至此,男方父母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他们的儿子成了大鬼,在本姓的祠堂里也就有了名分。
  五
  新中国成立之初,人民政府百事待兴,义火祠基本上处于留守状态,但由于它的慈善性质,一时既没发展,也没被禁止。最终还是因为经费来源逐渐枯竭,加上慈东粮站的建造,房子移作他用,才结束了长达数百年的运营。值得一提的是,慈城解放不久的初冬,义火祠参与了一件建祠以来最重大的善举。此事时间应是1949年11月里的一个傍晚,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一军训练队的一批战员在奔赴舟山前线的途中,经慈城南门公路时,一辆坐满新战士,正高歌猛进的“嘎斯”汽车不慎翻车,整个车身掉在刚涨潮的马路河中。由于被大米和糖包等重物反压,逃生者很少,总共有24位年青战士溺水身亡,其中还包括三位女同志。得知情况后,当时东门外村长张炳章紧急动员,七板桥头的一些堕民也都纷纷加入了抢救的行列,后来连夹田桥的渔民也撑着船赶来支援。在军民的共同努力下,至半夜前,全部战士遗体被打捞了上来。先是堆在道清庵面前清点人数,接着民兵们摸黑用门板一具具抬往已由人民政府接管的饭佛寺。义火祠是稍后才得知此噩耗的,立即找来了所有雇工,倾其所有,义不容辞地加入了后事的处理工作。由于是行家里手,醮身、换衣、梳头、整容等都做得十分地道。这一晚,饭佛寺汽灯高挂,通宵未眠。次日,祠方还会同孝中镇(即慈城镇)政府,以最快速度从原挂钩的各漆木器店征集了24口质地最好的精漆棺材。很快,这批为人民的解放事业而献身的战士,庄重地进行了入殓。方式上则按照部队首长的要求,没有搞封建迷信,但充分体现了人性,同时又结合了慈城当地的习俗。人民军队纪律严明,当时就按规定向地方政府支付了全部的丧葬费。不久,这批牺牲的战士被安葬在东郊白龙山沈脚岙,为一长遛排排坟。上世纪80年代,除其中三位台州籍战士的遗骨已早由其家属移回老家外,其余都迁入了位于慈湖的江北烈士陵园。
  “东门外,屋村阆,呒没祠堂和楼房;寄棺所,响银铛,义火祠,九(鬼)拜堂;夜半回家要上当,大蒜地里摸眠床……”这首恐怖的童谣如今极少有人知道了。50多年来,社会制度发生了根本的变革,殡葬和公益事业有了迎合现代文明社会需求的全新内容。义火祠作为古县城民政史上的一个缩影,它的功德也好,功过也好,应该被人们知晓。这也是笔者力避讳忌,撰写本文的初衷。感谢东门外的三位老人,提供了具体翔实的回忆,在此表示感谢。

知识出处

慈城 中国古县城标本(下)

《慈城 中国古县城标本(下)》

出版者:宁波出版社

本书介绍了慈城的历史演变,地理环境,人文景观,重大事件,传统特色等多方面多角度反映了慈城的历史文化和独具的地域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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