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城的饮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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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慈城 中国古县城标本(下)》 图书
唯一号: 112520020220002604
颗粒名称: 慈城的饮食文化
分类号: K892.25
页数: 6
页码: 453-458
摘要: 本文记述了慈城,“点心时”、“流动的厨房”汤团与“元宵”、面食等地方特色饮食文化的简介。
关键词: 慈城镇 民俗风情 饮食文化

内容

慈城不是商埠,也不是港口,没有众多的酒楼餐馆,形不成像“甬帮”、“沪帮”那样的“慈帮”菜系,也没有“名吃”、“特味”,但慈城也有自己的饮食文化。慈城是一个居住城镇,饮食消费以家庭为单位,又长期是农耕社会,所以他的饮食文化更具温馨与乡情,有其地方特色。
  “点心时”
  慈城有一个很特殊的时间称呼叫“点心时”。这是除了早上、中午、晚间以外的另一个时间划分。“点心时”分为“上午点心时”与“下午点心时”,分别指上午九十点钟与下午三四点钟。“点心时”是吃点心的时分。这是古代农耕劳作遗留下来的生活习惯。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长时间在野外耕作,十分劳累,一日三餐不足以维持体力,中间需要补充吃食,点心就是用来“抵饥”的。
  老慈城人早上起来是不买早点吃的,无论是上学还是上班的人都在家吃早饭。街上也很少有点心摊,那时豆浆还没有“引进”,最多有个粥摊。
  大饼摊要到“点心时”才开炉,听到面棍敲在案板上“的的笃笃”的响声,行人就围拢来买。小贩批发后挎着提篮一路叫喊“火热嘞,突突滚大饼油炸桧”。大饼离开烤炉不再“火热”,油炸桧离开油锅也不再“突突滚”,小贩这样叫喊是夸张,但也反映了慈城人喜欢吃热食,喜欢现烧现吃,喜欢热气腾腾、新鲜喷香,不喜吃放凉了的东西,更不吃“生冷腥臊”的食物,这是合乎卫生的。
  大饼摊除了大饼、油炸桧还有咸光饼、甜光饼。光饼是纪念戚继光抗倭的。光饼中间有个眼,当时戚家军用咸草把它穿起来,背在身上作干粮。后来慈城人上坟时也有带一串光饼分给来坟头看热闹的人的。油条叫油炸(读为“贼”)桧。这个桧就是南宋奸相秦桧,慈城人有不少是南宋时被金兵追杀从北方逃亡过来的,他们对这个卖国求荣、陷害忠良的奸臣恨之入骨,特地把油条叫成油炸桧,以泄心头之恨。
  慈城人吃东西要讲时辰,不到吃食时辰,不吃零嘴闲食,不能“浸饥须饱”。时令糕点和应时瓜果也在“点心时”吃。家里如请有泥水匠、木匠或漆工做活的,到“点心时”一定要准备年糕、汤团等点心请工人吃。师傅们也得以吸口烟,歇歇气。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早出现的“工间休息”了,至少是在“工间操”、“课间操”之前就有了。“点心时”的设立是很有人情味的。
  “流动的厨房”
  老慈城没有夜市面,也没有夜排档,但上灯以后总有一副馄饨摊停在市心口。卖馄饨的人住在直街市弄堂。他的馄饨摊可是个庞然大物,像匹高头大马,一头担着碗、匙、皮子、肉馅和葱、盐,还有一桶水,另一头是烧木柴的缸灶,炉火正红。馄饨是现做现煮,新鲜可口。据说外国人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带着餐具、食品,可以随意行走的炉灶,惊呆了,称之为“流动的厨房”。买馄饨吃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搓麻将落夜的人,另一种是年轻人,他们天黑以后在桥面、街头聚伙,这里有路灯可以“借光”。他们或闲聊,或嬉戏,最多的是在地上“掼沙哈”或“打杜洛克”(都是一种扑克游戏),谁输了谁就买馄饨给大家吃。他们总是玩得很晚才回家去睡,人们给他们起个外号叫“夜游神”。有“夜游神”的人家晚上关了大门,总把边门留着,待夜深人静,“夜游神”回家后才关门落闩。
  汤团与“元宵”
  慈城的汤团细腻润滑,吃过的人总不能忘掉它的美味。我到北方工作以后,再吃不到汤团了。有一次经过北京,看见小铺外挂着“元宵”两字,人家说“元宵”就是汤团,我赶紧买了一碗来吃,一咬都是硬结结的,吃完后碗底剩下糨糊似的一层厚汤,全不是汤团味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橘逾淮而成枳”了?我在旁边看他们操作:先把切成小方块的糖馅,扔进放着干糯粉的大簸箩里,来回摇动,糖馅沾着干粉越滚越大,倒出来就是“元宵”了,原来如此,这和慈城用小磨水粉裹的汤团怎能相比呢?
  慈城一过冬至,天常常阴沉沉地要“操雪”了,风吹起来也冷飕飕的。但有磨盘的人家却很热闹,左邻右舍都来借磨盘磨糯米粉,大家一面说着话,一面摇着磨盘,不时添些糯米和水。“吱扭、吱扭”,像牛奶般纯洁的水浆从磨道里流出来,淌到水桶里。回家后,在桶里蒙上纱布,盖上草灰,将水分吸干,再把粉团扳成小块,在通风处晾干,不断翻动,不让出现红点或霉斑,遇上阴雨天就在火缸上烘干,照料它们就像待小孩般仔细,这要花多大的精力与心思呀!所以一个是“裹汤团”,一个是“滚元宵”,味道当然不同了。
  糯米产在南方(北方人叫“江米”),南方人吃得多,自然做得精了。然而小麦产在北方,面食是北方的主食,北方的早点却只有馒头、大饼子、大果子(油条)这么几种,而南方的面食早点有蟹壳王、葱油饼、油墩子、油酥饼、小笼包子、生煎馒头等等,花样数不过来,真是“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味”了。
  慈城的面食
  慈城的妇女都心灵手巧,会做几十种菜和各种点心,却不会做面食,不会蒸馒头也不会擀面条。当然不只是慈城人如此,南方人都这样。在日本人占领上海时期,粮食短缺,连粗糙的米也没有,只供应面粉,这可为难了上海人。上海人只知道面粉有两样用途:一是做糨糊,一是褙鞋面帕,而今要把糨糊当饭吃了,这可怎么办?他们把面粉兑了水,搅匀了,或者倒在锅里煎,这叫“流麦黄”,或者一勺一勺地倒进锅里煮,这叫“面疙瘩”。
  慈城人平时不吃面食,只遇三种情况才吃:一是妇女坐月子和小毛头满月,吃糖汤面;二是祝寿,吃长寿面油包和“佛手”;三是送葬,在坟头上供白馒头。每个送丧到坟头的人,不管认得不认得都可领到一双白馒头。上供馒头是因为逝者去阴间路途遥远,山水艰险,带上馒头作干粮充饥。这恰恰反映了一个事实:慈城有些人的祖先是来自北方的,在丧俗中遗留了吃面食这一个习惯。
  慈城的面食都是在“泰昌”、“穗芳”等南货店定做的,做工地道。白馒头又大又松软,夹一块红烧肉在里面,十分好吃。
  新中国成立初期,慈城小东门外碎石公路边有一群妇女坐着敲石碴,从她们的发型和衣服来看,明显来自北方,可能是由政府组织“以工代赈”的灾民。有一次她们“闹事”不干了,理由是只让她们吃米饭不给馒头吃。慈城人听了当成新闻:“我们这里是鱼米之乡,给你们天天吃大米还有什么不对的呢?”后来我在北方工作了,才知道北方人普遍不爱大米,他们把凭粮本限量供应的大米领出来和我们换白面,这就是小品“换大米”的生活原型。当时动员南方人去“支边”、“支内”,遇到的一个困难,就是南方人怕到北方没有大米饭吃。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本性难移,食性难改”。
  “小时外婆家”
  像印糕、花生糖、金团等有些食品,慈城人喜欢在家庭里自己制作。我外婆做这些东西时就把已出嫁的姑娘招来帮忙,于是大姨妈来了,二姨妈来了,我们一帮外孙、外孙女也欢天喜地地跟来了。外婆家顿时热闹起来,灶间里母女、姑嫂说个不停,小孩子叽叽喳喳围着灶跟转。我们最喜欢看制作过程,还时时想伸过手去做一把。做花生糖(炒米糖),是把混合花生米(炒米)的糖浆倒在木框里,用刀划成一条条长形,将木框折开就成了。做印糕时,把米粉块按在印糕模子里,敲出来就是一块块花色各异的印糕。这些食品产量很大,一时吃不了,放在大锡瓶里可以贮存很长时间。慈城的小孩不买零嘴,但他们吃的不少闲食,就是这些自制食品。做金团是将包了黄豆沙或赤豆沙馅的糯米团按在涂满松花的印模里,倒出来,一个个金黄鲜亮。我最喜欢吃这种又绵又软的新鲜团子,常常一个不够,又吃一个,等伸手去拿第三个,被大人夺下,才悻悻地离开。
  在外婆家吃了这么多美味食品,回家时又满篮满筐地带回去,所以慈城人说:“小时外婆家,中年丈姆家,老了囡屋落。”外婆家不但有亲情的温暖、玩耍的快乐,还有这精美的食品,所以外婆家总有人们一生中甜蜜、温馨的回忆。
  我外婆家还自己做老酒,这可是个大工程,要请一些酒师傅,搭起一个高高的榨酒木架,垒起几个大灶蒸糯米。拌了酒药的糯米蒸熟后散发出令人垂涎的异香,榨出来的清酒,澄黄净亮,更是香气浓郁,大人小孩闻了都忍不住要去喝一口。我后来明白了为什么我国从商代起就有“酒池肉林”之说,到如今酒家菜馆遍布城乡,酒风数千年不衰,原来酒的魅力有这么大。
  制酒时香气四溢,街坊吸鼻,管酒税的官员便闻香上门,详加勘查。他们确认这酒是自制自喝,是为子女婚嫁准备,不是出售的,这才免于征税。
  “秋收冬藏”
  秋风一起,四乡农民船运肩挑把大量的秋果送进城来。城里人家家户户忙着贮存。贮存最多的是雪里蕻。腌雪里蕻工序很多,要挑、洗、晾、汆、腌。道地里挂满了晾晒的雪里蕻,满目翠绿,扑鼻清香。腌菜工作量很大,全家人都参加劳作,连小孩子也派上用场,让他们站在菜缸里把腌菜踩结实。腌好的雪里蕻叫“咸齑”,吃法很多:可以凉拌,可以炒肉丝、笋丝、乌贼丝,菜卤可以氽豆腐、烤毛芋艿,可以煮咸菜年糕汤,当然最好吃的是咸菜大汤黄鱼了。有一次我在一个部队商店里发现“雪菜”军用罐头,打开一看,就是雪里蕻。原来雪里蕻以其产量大、营养好、易贮藏还被作为军用食品呢!
  营养学说:“天寒前是蔬菜发酵的最佳时期,产生的乳酸微生物可以转成人体必需的氨基酸。”所以慈城人说“三天弗吃咸齑汤,两腿就要酸汪汪”是有科学依据的。
  慈城人除了腌雪里蕻,还腌白菜、冬瓜、茄子、苋菜管,腌鸡、鸭、肉与糟带鱼、糟勒鱼,还水浸年糕、水浸糯米块,酒浸杨梅等。此外他们还有晒,晒笋干、草子于、雪里蕻干、笋脯花生、笋脯黄豆、鱼屑笋丝干等。慈城人以其聪明才智与勤劳节俭,运用腌、糟、浸、晒等方式把农民一年辛勤劳动的果实,安全地储存过冬,一直到第二年的清明时分还可食用。
  “妇女撑起一片天”
  在厨房里是妇女撑起了一片天。慈城家庭的吃食无论是主食、糕点还是菜肴,都由妇女承担,我们吃的每一样东西,无不是由母亲、妻子、嫂嫂或姐姐妹妹做成的。慈城妇女心灵手巧,做出的东西不但美味可口、营养丰富,而且品种众多,花样百出。
  如糕团,除了金团,还有雪花团,是以豆瓣酥做馅的糯米粉团,外面沾满了糯米粒;有灰汁团,是用草灰汁和面做成的,夏天吃起来冷幽幽,辣麻麻;有用野菜做馅的荠菜团、马兰团,摘的是新长出的野菜,清香而鲜嫩。
  如蒸蛋羹,有清蒸、圆蛤蒸、虾皮蒸、肉饼子蒸、咸菜卤蒸蛋羹等这么多花式。更有甚者,在牛奶中加盐,蒸成蛋羹般的“乳酪”,把牛奶做成“下饭”,可能是天下唯一吃咸牛奶的方式。
  她们还会自制冷食和果酱,如地栗糕、石花、杏酱、梅酱。
  慈城人不喜欢大吃大喝,也不吃“飞禽走兽”,客人来了,一般不去酒楼餐馆,认为那样既花费钱又对客人不亲热。慈城人,总是在家宴请,最多要菜馆外送一只“狮子头”或“素什锦”作为陪菜,主菜如四冷盆、四热炒、十大碗等都由主妇掌勺,十几种菜立时拿得出手,端上台面。
  慈城人平时在家吃的家常菜也是四时换新,精心搭配。如萝卜丝带鱼羹、醋熘带鱼、鲫鱼嵌肉、豆板土豆酥、蒲丝豆板羹、番茄牛肉汤等鲜美可口,既有乡土味,又有亲情意。当母亲端出一碗菜来说“这是你小时最爱吃的菜”时,美好的童年回忆与慈母的亲切关怀一起涌上心间,这种甜蜜的意境是在任何一家高级酒家里找不到的。
  每个慈城人都要感谢妇女,她们的辛勤劳动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多美味的食品,让我们思念到永远。
  “摆酒摊”
  慈城人爱喝黄酒,黄酒醇厚温和,适合慈城人“温良恭俭让”的性格。我父亲喝酒时,一杯酒下肚,话就滔滔不绝地多起来,海南天北,中外古今,什么都有,大家爱听,围着他提问,他就更加兴奋。像我父亲这样边喝酒边说话的人不在少数,慈城人给他们起了个专门名称叫“摆酒摊”。“摆酒摊”的人一摆可以个把钟头,但有优点:一不要人侍候;二不挑下酒菜,有几只独脚蟹(倭豆芽)或白氽蛋就可以了。他们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发泄个人的感想与情绪。
  这一种喝酒方式叫“喝文酒”,另一种方式就是“喝武酒”了。几个人一桌,撸袖子,伸拳头,但不是打架而是“揎拳”(揎读“忽”音)。揎的人手掌要张开,以免藏奸偷巧,声音要响亮,不能含糊蒙混:“一魁首、二相好、三星照、四喜红、五福全、六六顺、七巧合、八神仙、九久发、十全了”。喝多了的人,喊拳时声嘶力竭,手舞足蹈,摇着空酒壶连喊再来一壶。围观的人助阵呐喊,推波助澜,场面热闹,转过头却又哈哈大笑,原来送去的酒壶已兑了一半水。
  慈城人喝酒喜欢这种热烈的气氛与快乐的心情,喝酒越豁达、越开放,越显出主客双方的诚意与敬意。
  这种喧闹的饮酒场面与西方人沉默安静的饮酒方式全不相同,这也是东西方饮酒文化的差别。

知识出处

慈城 中国古县城标本(下)

《慈城 中国古县城标本(下)》

出版者:宁波出版社

本书介绍了慈城的历史演变,地理环境,人文景观,重大事件,传统特色等多方面多角度反映了慈城的历史文化和独具的地域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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