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新屋新大门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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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千年望族慈城冯家》 图书
唯一号: 112520020220002332
颗粒名称: 后新屋新大门逸事
分类号: K820.9
页数: 7
页码: 459-465
摘要: 本文后新屋新大门逸事是2012年10月在上海芷江中路258弄由冯子昂口述关于家族文化回忆。
关键词: 慈城镇 后新屋 新大门

内容

我家世居浙东慈溪县城(今慈城)后新屋新大门,与藕田畈冯家、雷家巷老冯家同是启承祠沛斋公的子孙。原我家大门有门联“大树将军后,凌云学士家”;20世纪80年代末,我多次出差到武汉,发现那里的冯姓人家也贴有“大树将军”门联。慈城冯氏是辅佐东汉皇帝刘秀的大将军冯异的后裔。那么是否全国冯氏都贴着同一副门联呢?除了门联,我家大门原还有醒目的“父子登科”门楣。
  新大门第一位“登科”的举人是我的六世祖冯本怀,在世时遇到了鸦片战争与太平天国起义。本怀公于道光十九年(1839)中举,当时才27岁,官任内阁中书,这是七品文职京官。本怀公一生做了三件事:建抱珠山房,太平军撤退后修城隍庙,晚年在雷家巷再建冯宅。
  本怀公在新大门后建抱珠山房。《慈溪县志》记载:其(本怀公)抱珠山房藏书与醉经阁、寄月楼相埒,与尹元炜著《溪上遗闻集录》及《诗辑》两书,并参与订修,居恒手不释卷,暇则饮酒赋诗而已。有《抱珠山房诗存》、《明鲁监国诸臣咏》与尹元炜一起刻印的《溪上遗闻集录》与《溪上诗辑》留存于世。
  前几年,媒体报道“发现”抱珠山房的消息。为此我专门问了母亲、姑妈等长辈,现将她们有关抱珠山房的回答归纳如下:
  一是抱珠山房不是新大门的后进楼房。“发现”抱珠山房的报道,认定后新屋新大门的后进房屋为抱珠山房藏书楼,还配发了照片,据说还有纪录片。这与我家记忆的大不相同,母亲与三姑妈凤娟、四姑妈吟娟、五姑妈婷云不约而同地指出,本怀公的抱珠山房不是新大门后进正房,而是北面抱珠山麓独立的一小楼;这小楼早被大火烧成了“火烧滩”,是媒体指认后进北面、抱珠山麓的那片空地。1948年,母亲怀上小妹来家乡坐月子,我跟随母亲从上海回到慈城。在那片火烧滩上,我见到果树、菜地、鸡舍和柴间。所谓抱珠山,就是新大门北面马头墙里面的这个高墩,一人多高,上面是我家的柴间与鸡舍。那时,一辈子在上海冯存仁堂打工的祖父庆瑞公,因药店倒闭回乡。他在那片火烧滩上植树、嫁接、种菜、种花、养鸡、整理柴间,监督我识字写字,还无休止地“九制淡竹盐”。“淡竹盐”,是把盐放进竹筒、敦实、封口,放进火缸里煨。之后取出,敲掉成炭的“竹壳”、粉碎“盐钢条”,如此周而复始九次。“淡竹盐”的咸味要比食盐清淡许多。祖父每天早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家人喝一杯他用温水冲泡的淡竹盐,说能“清洗肠胃”、清火。
  二是抱珠山房藏书的影响。抱珠山房藏书除本怀公自读外,还影响了新大门的儿孙。本怀公儿子全壎公、本修公儿子全墉公都读过抱珠山房的藏书,1864年他俩双双中举。之后的1882年,读过抱珠山房藏书的保清公(全墉公子)又中举。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新大门又出了三位举人,抱珠山房功不可没。
  三是抱珠山房主人晚年离开新大门。本怀公和全壎公“父子登科”,造就了新大门第一对“父子登科”,很是荣耀。可好景不长,本怀公的孙子们,即全壎公的六个儿子,大部分染上鸦片毒瘾。本怀公在雷家巷另建房屋,带了他的孙辈去那里生活,人称雷家巷“老冯家”。
  四是抱珠山房曾被转卖。本怀公与全壎公先后撒手人寰,而鸦片毒瘾却死缠住本怀公的后人不放;雷家巷“老冯家”继续败落。无可奈何,为了生计,只得卖家产,其中就有本怀公的抱珠山房藏书楼。那么谁是买主?据前新屋冯全璜(号迓甫,1889年至20世纪30年代初在世)的小女儿冯莲云(1919年出生,辈分高,我叫她“太婆”)对我讲,其父做过上海冯存仁堂掌门人,买进抱珠山房纯粹是为族人做好事。
  五是刻本曾多次被翻印。本怀公与尹元炜公等刻印的那些著作,也曾深受慈溪乡人喜爱。之后,新大门子孙翻印祖上留下的木刻版本,最后一次是20世纪30年代初。我的三姑妈冯凤娟(1918年出生,仍健在)很健谈,她说,她10岁上小学,大约读小学三年级时,其父冯庆瑞(我的祖父)曾在藕田畈老藕田学堂翻印刻本。她的记忆是抱珠山房刻本木板比她的手掌“一虎口”大些,长方形,像如今32开的书本那样大,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字,一块一块地印,纸张摊满一地,老人说:“很有趣。”
  六是刻板送西泠印社保存。抱珠山房易主后,本怀公的族曾孙庆瑞公,把大部分藏书搬到后进楼上的空房间,抱珠山房还存有一大堆刻印木板。总不能把这些东西长期存放在前新屋人的房子里吧,庆瑞公与冯庆恒(以下再讲其人)遗孀郑氏商议对策。当得知本怀公刻本的共同作者尹元炜后代在杭州西泠印社工作时,就委托他(而不是委托其他人),以本怀公已故嫡曾孙庆恒公的名义,把刻印木板送到杭州的西泠印社。
  七是抱珠山房已化为灰烬。1946年初春的某夜,抱珠山房起火。我家房客、同窗54届卢忠麟和他的母亲(“卢家婆”)住在我家后进楼上,目睹了这场火灾寄宿在慈湖中学的46届学生王伟臣,在慈湖北岸看到了火势。幸亏抱珠山房是新大门最北面的独立建筑,与正屋没有走廊相连,不过火势还是引燃了后进房子西边弄堂的腰门。如果后进引燃,后果不堪设想,不仅新大门保不住,还可能危及中央大门与老大门。已经是慈中考棚中学生的四姑妈(阿吟)与五姑妈(阿婷)急中生智,把浸透水的被褥扑向腰门,才阻止了这场火势的蔓延。如今新大门西边腰门还留有当年被火烧焦的痕迹。年逾九旬高龄的姑妈们忆及这场火灾,仍激动不已。另外,五姑妈多次说道:“西泠印社里有太公刻本的共同作者。”我明白五姑妈说的是尹元炜的后人在西泠印社工作。
  本怀公晚年移居雷家巷,还有两件事留在了新大门。一是搬不走的抱珠山房和大量的藏书、刻本木板。刻本的去向,上面已经交代清楚了。抱珠山房的一些藏书,后被哄抢时,祖父曾捋着长长的白须哭求:“留些纸张给我孙子写写字……”然而书籍很快破撕成片,包零食,消失得无影无踪。听说,五姑妈婷云带到上海的几套线装书也在“文化大革命”时成了“扫四旧”对象。抱珠山房烧了,藏书没有了,只有刻本可能还在杭州西泠印社。二是沛斋公画像。沛斋公是慈城冯氏启承祠支系祖先,是本怀公的祖父。不知道为什么,本怀公把沛斋公画像也留在新大门,这成了后来我家逢年过节祭祀的辉煌。祖父总是把沛斋公的画像挂起来,捋着白须向我们啧啧称道。雷家巷、藕田坂的冯氏亲戚曾来我家祭拜共同的祖先。
  新大门子孙继续繁衍。全墉公及其兄长全坤公把他们的孩子以过继等形式向外拓展,方向是藕田畈当我出世时,新大门只留全墉公孙子庆恒公的遗孀郑彩章大阿娘和全坤公的孙子庆瑞公两家了。
  1853年起,太平军占领慈城长达10年。慈城民问称太平天国起义为“长毛造反”。《慈溪县志》记载,清道观于“同治元年(1862)毁于粤寇”[1],捣毁清道观是太平军撤退前对慈城公共设施最大的一次破坏。从史料记载看,科举出仕的冯家举人们有大到向朝廷捐饷,小至捐资设义渡等义举。本怀公于同治九年(1870)募捐修建被太平军毁坏的城隍庙。[2]全墉公与子保清公是新大门的第二对“父子登科”,“登科”后,全镛公选择集资重建被太平军毁尽的清道观[3],时为光绪十三年(1887)。这是清道观自创建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重建。重建后的清道观既是道教圣地,更是慈城名胜景区,时为慈城(也包括周围县治)小学生远足、中学生野餐野营的地方。重修后的清道观由族人冯翊廷公直接管理,他是我的慈中初中同窗、邻居冯祖延的太公。差不多同时,全坤公的儿子保燮公也与他人集资三千余缗重修大成殿明伦堂。[4]
  不幸的是保清公中举两年后死于肺病。全墉公忍着丧子之痛,继续指挥重建清道观。那时慈城的乡贤聚集在后新屋新大门建言献策,新大门俨然成了重建清道观的“指挥所”。可能是太专注于清道观重建,全镛公忽视了对宁波漆店的管理。在清道观重建临近完工的时候,一天,漆店“阿大”(总经理)携款逃之夭夭,而这家颇具规模的漆店,正是后新屋新大门全墉公与全坤公两大家子人的生活来源,那是1890年前的事。
  全墉公、全坤公两家,后代有13人,是11女、2男。这11个女儿虽然识字不多,甚至有一字不识的,但有“父子登科”、修清道观、修明伦堂等的金字招牌,还有慈城冯氏的家族影响,她们大多嫁到慈城或周边的大户之家。而且这些姑婆们勤勤恳恳,相夫教子,她们的儿孙大多非常优秀。大姑婆嫁到慈城袁家,有两位姑婆嫁到洪塘,小姑婆(我的十一姑婆)嫁给时家边,后去上海生活,他们的长子时逢春、季子时际春,曾捐资慈中的“四九楼”;还有两位姑婆嫁到慈城钱家;最远的是嫁到骆驼桥盛家的姑婆,成了新中国上海市副市长盛丕华的夫人。除此姻亲,祖父与盛丕华曾经一起在上海冯存仁堂学生意。
  按现在的说法,庆恒公、庆瑞公是继全墉公、全坤公之后的新大门掌门人。
  庆恒公是保清公的儿子,因全墉公长子保承公无后,庆恒公过继给保承公。庆瑞公是保燮公的儿子,幼时曾过继到雷家巷(这是名义上的过继),成了本怀公(信房)的曾孙。
  新大门衰败后,年幼的庆瑞公到上海冯存仁堂当学徒。他还是在药店里认字学习的,后来帮助写中药处方,练就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不过,新大门还是把跛足的庆恒公培养成慈湖书院执教国文的先生。不幸的是庆恒公患上肺痨,1919年咳血不止,命悬一线。为挽救生命,从半浦郑家抬来郑彩章,给庆恒公“冲喜”。
  同年初夏的一天,躺在床上的庆恒公不时听到哭泣声,问“房里阿姆”(保姆):“谁在哭泣?为啥哭泣?”按主人吩咐,保姆没有说出真相。傍晚,奄奄一息的庆恒公又听到家人的哭泣声,便呵斥房里阿姆:“谁在哭?!”吓得慌了神的保姆脱口而出:“有甫死了!”
  冯有甫,庆恒公独子,是年12岁,患猩红热暴毙。病入膏肓的庆恒公听到儿子夭折,第二天也睁着眼睛断了气,时年38岁。新大门两天亡故两人,父子同办丧事。“父子登科”的大喜与“父子同丧”的大悲,是新大门两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庆恒公父子同丧,全墉公长房又断了香火按过继风俗,五服内的族人都可过继给庆恒公遗孀郑彩章以续香火,有意思的是郑彩章偏偏相中庆瑞公的儿子——我的父亲冯有楣那年父亲才3岁。父亲是祖父与继室杨润芳生育的儿子,祖父与原配已育有儿子有彬,祖母杨氏嫁入新大门后,先生了两个女儿,听完要将头胎男婴过继给郑彩章,祖母说啥也不愿意,但最后还是拗不过祖父。
  曾经过继到雷家巷的祖父,1884年出生于新大门西侧藕田畈冯氏乐房。祖父的生父是保燮公,出生于新大门,后来出继到藕田畈乐房;出生于藕田畈乐房的保燮公子、我的祖父又从藕田畈出继回到新大门,因此彩章大阿娘打趣地称祖父是“回汤豆腐干”。父亲过继给郑彩章,我叫亲祖母、父亲的生母杨润芳为“小阿娘”,反而叫父亲的继母郑彩章为“大阿娘”。过继一事也发生在1919年,离庆恒公父子同丧的日子过去还不到三个月
  这里,我特别要说说大阿娘郑彩章。大阿娘是因冲喜嫁到冯家的,是封建婚姻的牺牲品。新大门破产后,又断了她的生活来源。她的名下只有五婆湖(我家喜欢叫“五步路”)3亩田和新大门西面的楼房。她只好依靠出租房屋来维持日常开销,后进楼上出租给卢家婆,轩子间出租给秦家阿太(我初中同窗董季川的外婆)。郑彩章洁身自好,终生未再嫁。她的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女,都与她十分亲近。女儿彩葑是她先夫庆恒公与原配的女儿,儿子有楣,即我的祖父与其妻杨润芳的儿子,是过继来的。大阿娘郑彩章一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她做的两件事至今让家人传颂,使我也终生难忘。一是上面说到委托祖父,以亡夫庆恒公之名向杭州西泠印社赠送抱珠山房的木制刻印板,替本怀公保全了一批珍贵文物;一是支持女儿彩葑退婚。1909年,庆恒公将6岁的女儿彩葑许配给他的好友慈城周家的儿子周郎。彩葑姑娘长大后发现,父亲在酒席上将她许配的竟是个浪荡公子。无可奈何的彩葑姑娘只得向继母哭诉。出于义愤,郑彩章竟聘请律师上法庭打官司让女儿退婚。消息传出,遭到冯氏族人的强烈反对。郑彩章挺身而出支持女儿,与族人论辩……经过多次交锋,彩葑姑娘终于解除了这门封建婚约,时为1926年3月。彩葑姑娘解除婚约后,到上海嫁给张伯方君,组成美满家庭。我叫她“张家姆妈”,张家姆妈家也是我1957年高中毕业后到上海钢铁厂工作之余的可靠可亲的歇脚地之一。1971年,享年81岁的大阿娘郑彩章逝世,父亲亲自书写墓联:“受尽封建苦,荫得子孙贤。”
  最后,补充全墉公的新大门逸事。1894年,60岁的全墉公晚年得子。这个尾巴儿子要比他的两个侄子庆恒公和庆瑞公小整整10年。为了保证幺儿的幸福,年老的全墉公又把儿子过继给老大门经济富裕的族人。这位幼子叫冯立先,有二子一女,在阶级斗争的年代,冯立先曾招来许多麻烦,自然影响其儿女。其中一子冯庆祺早年去了香港,女儿冯荷香几经磨难来上海,住在我家后面,每年冬天公布“爱心捐款”名单,总能见到她的名字。1966年,冯立先过世后,他的子女都曾回过后新屋老大门,送父亲最后一程。

附注

[1]杨泰亨、冯可镛纂:《慈溪县志》,(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修,卷四十一 [2]杨泰亨、冯可镛纂:《慈溪县志》,(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修,卷十四,第11页 [3]参见《慈城冯氏参与修建祠庙庵堂的一览表》(表四十五) [4]参见《慈城冯氏参与家乡教育史料汇总表》(表十)

知识出处

千年望族慈城冯家

《千年望族慈城冯家》

出版者:宁波出版社

本书是以慈城冯氏众子姓及家族文化为对象,以慈城及海内外的家族文化为参照说明,以历史文献及口述史为依据,结合政治学、历史学、社会学与民俗学,对慈城冯氏进行多角度、多层次的综合研究。认为慈城冯氏以寻根、联宗等形式营造家族的精神家园,以凝聚众子姓之心是千年望族的内核,启蒙教化是慈城冯氏得以绵延千年不绝的家族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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