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市图书馆

一、减租问题的重要性
  只要稍稍关心到中国农村经济状况和抗战力量的来源，就不难了解二五减租是现时解决中国土地问题唯一正确的政策。这一政策不仅是我们共产党人所提倡与坚决执行，而且远在民国十八年就曾经为国民政府所颁布。7年来在华北华中敌后各抗日民主根据地实行的事实，更得到了全国广大进步人士的赞成与拥护。
  几千年来，中国的农村经济一直停留在落后的阶段上，很少进步。这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中国所普遍存在的土地关系下，农民必须以收获量的50％到80％供给地主，自己所剩下的不能维持其最低限度的生活水平，因而使广大农民陷入了极端贫困的境地，既无力获得必须的生产知识，亦无法提高生产的兴趣与能力。为了要提高农业生产，使中国的农村经济能向前发展，首先就必须改善农民生活，正如中山先生所说：“中国粮食生产既然是靠农民，中国的农民又很辛苦勤劳，所以中国要增加粮食的生产，便要在政治上法律上制出种种规定来保护农民。”（民生主义第三讲）而二五减租正是改善农民生活、发展农业生产的最好办法。
  现在的抗日战争，实质上就是农民的战争，如果没有广大的农民自觉地积极地参加和支持，其最后胜利是不可能的。然而，由于农民生活的极端贫困，如果不给以经济上的援助，给予最低生活的改善，他们就没有精力来参加抗日战争。目前大后方农民抗日情绪的消沉，与我敌后抗日根据地内农民群众伟大力量的发挥，就是一个明白的对照。为了要提高农民的抗日斗争情绪，发挥农民群众在抗日战争中的力量，就必须要改善农民生活，而二五减租则是改善农民生活最重要的一个步骤。
  我们要建设一个民主自由的中国，首先就必须提高占中国人口80％以上的农民的政治权利。没有农民参加的民主就不会是真正的民主。中山先生说：“中国现在是民国，要成为真民国，是要大多数人能够讲话的。”（“农民大联合”1924年8月）又说：“农民是我们中国人民中的最大多数，如果农民不来参加革命，就是我们革命没有基础，我们的革命便要失败。”（“耕者有其田”1924年8月）但是要使农民能真正的参加民主，首先也就必须改善农民的经济生活，正如中山先生所说：“民生主义若不实行，民权主义不过是一句空话。”（“农民大联合”）为此，也就必须实行减租。
  1942年1月28日，中国共产党中央颁布了“关于抗日根据地土地政策的决定”及附件，对于现时中国土地问题的解决办法得到了更明确的结论，对于我党的土地政策作了有系统的说明。这一政策是什么政策呢？一句话，就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土地政策。它的精神表现在：一方面必须照顾农民，改善农民生活，以发动广大的农民群众，提高农民的抗日与生产的积极性，来坚持残酷的敌后游击战争。因此，在这一决定的第一项，就是“承认农民（雇农包括在内）是抗日与生产的基本力量，党的政策是扶助农民减轻地主的封建剥削，实行减租减息，保证农民的人权、政权、地权、财权，籍以改善农民生活，提高农民抗日与生产的积极性 ”。
  一方面又必须照顾地主，以团结根据地内各阶层的人民，为共同保卫国家民族而奋斗。因此，在这一决定第二项就是，“承认地主的大多数是有抗日要求的，一部分开明士绅并且是赞成民主改革的”，故党的政策仅是扶助农民减轻封建剥削，而不是消灭封建剥削，更不是打击赞成民主改革的开明士绅。故减租减息之后，又须实行交租交息，于保障农民的人权、政权、地权、财权之后，又必须保障地主的人权、政权、地权、财权，籍以联合地主阶级一致抗日。
  这一政策的主要目的则是为了发展生产，坚持敌后的长期抗战，发展与提高人民抗日斗争的积极性。因此，在这一决定的第四项就明确地说到：“只有坚持这个原则，才能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才能正确地处理土地问题，才能联合全民族支持抗战，而使日寇完全陷入孤立。”
  这一减租减息又交租交息，保障农民人权、政权、地权、财权，又保障地主人权、政权、地权、财权的土地政策，是真正照顾到各阶层人民利益的政策。几年来在敌后各抗日根据地执行之后，群众抗日斗争情绪及生产热忱之大大提高，完全证明了它的正确性。
  二、三北地区的土地关系
  （一）三北地区的土地关系特点
  三北的土地关系，基本上与中国的其他部分是相同的，这就是说，乃是半封建土地所有制度占着优势的。根据我们去年秋收前不完全的初步统计材料（敌伪区未算在内），全三北的大中小业主共计5431户，占全户数6.28％，富农共计3337户，占全户数3.8％，中农共计35795户，占全户数40％，贫农共计26640户，占全户数35％，其他共计15544户，占全户数16％。而占全户数6.28％的业主，所有土地约占全土地面积40％左右，中农贫农占了人口的绝大多数，而其所占土地则很少，主要均依靠佃种过活，这就是说三北的土地所有权是相当集中的，农民与地主的关系，仍然是主要的阶级关系。又根据今年龙山区5个乡的调查，出租业主共计98户，占总户数1.5％，出租兼自耕的共231户，占总户数4.6％，自耕业主与富农共计23户，占总户数4％，自耕兼佃种的共计1426户，占28.2％，佃耕共计3167户，占总户数65.5％，从上述数字就可以看出，三北土地经营方式是以出租和佃耕为主的，而且这些出租的土地是分割得很零碎的，仍然是中国典型的那种落后的小农经济占着主要优势的。复次，就交租关系上，根据前年交租额关于议租一项的调查，除慈北龙山较轻外，其他各区其最高额均超过37.5％。例如慈东实际收获量最高为400斤，最高交租额为160斤，占40％；庄市最高收获量为260斤，交租额为106斤，占41.3％。慈西最高产量为350斤，交租额为150斤，占48.6％。如区就计到抱实租分种田而言，则其租额更在议租之上，就前年龙山一区而言，其最高之计到为170斤，占当时产量50.6％。而事实上最高收获量大部分为富农经营，贫农因经济条件限制，其收获量一般均大大低落，固贫农的交租率是远超过此数的，因此在去年以前，三北农民的交租额一般的还是相当高的，农民的生活水平是很低下的。
  虽然为此，但是三北的土地关系仍然有许多同其他地方不同的特点，这些特点就表现在：
  第一，三北靠近上海、宁波，商业比较发达，过去大多数的业主都以经商为主，对土地的依赖性是比较小的。然而，抗战以后，特别是沪甬沦陷之后，商业受到战争的影响，部分业主回家依靠土地生活，其对土地的依赖性是增加了。同时，农民对土地的依赖性也同样增加了。根据去年范市镇的调查，在战前银租占35％，这说明当时许多业主的土地收入是为了商业上方便的，但到去年则银租几乎全部没有了，地主要依靠食粮生活了。另外，战后土地买卖关系差不多完全停止了，而“撤田”问题却普遍地存在着，自去年1月至去年3月，范市农会所处理的撤田案就有80起之多，这就可明白看出业主和农民对于土地依赖性增加的一般情形。
  第二，三北地区的减租问题，远在1929年间就曾经有过一度昙花一现的减租运动。1937年抗战后，在当时浙江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顺利开展的比较进步的政治空气下，曾经进行过比较广泛的减租运动，因此租额较之其他地区是比较轻的。但当时的减租是还不够彻底的，所减的仅及“看花议租”一项，其他杂租大部未减过，而就以看花议租一项，其伸缩性也是很大的（余见租佃关系一项）。
  第三，三北地区的永佃权问题，除一部分有永佃权的不算外，即无永佃权的，亦有农会法规的保障，在习惯上是比较合理地保障了农民的佃权。
  第四，三北地区富农经济虽仍不甚发达，但较之中国其他地区则是比较发达的。富农的户数比例为3.8％，根据去年秋收时的调查，慈镇、慈姚两县的雇工数为13037人（敌伪区不算），如果以全三北总算，大概总不下2万余人。根据去年范市的调查，全乡农户共计960户，而雇佣长工者达168户，占总数17.6％弱。全乡长年数据不完全统计共350人，平均雇主每户有2.1人，这就不难看出三北富农经济的一般情形。因此，我党中央土地政策决定中第三项关于“在适当改善工人生活条件之下，同时奖励资本主义生产与联合资产阶级，奖励富农生产与联合富农”的规定，在三北也是很有意义的。
  （二）三北的租佃形式：
  三北地区的租佃形式，经过历次变动后，根据去年不完全的调查，现在所剩下的共计有下面几种租佃形式：
  租佃形式 平均百分比
  ①看花议租（包括全租） 80.2
  注：即每 100亩租田中，平均有 80.2亩的租佃是用看花议租形式的，下类推。
  ②抱实（计到、实抱） 4.1
  ③分种 4.2
  ④回租 9.1
  ⑤小租 1.62
  ⑥便田预租 0.62
  （花地则预租几乎是 100％）
  然而，这种租佃形式，也是变化的，其变化情形，则是根据当时政治情形不同而不同的。根据去年范市调查，在战前看花议租占40％，计到占15％，分种占10％，便田占35％。抗战初期由于法币贬值，以及政治上的进步，便田由15％降到0，计到亦下降到3％，分种下降到5％，而议租却上升到90％。但到皖南事变以后至前年，国内政治形势逆转，计到抱实又有上升之势，而议租却又下降了。这是发动人民积极抗战，与消极抗战积极反共反人民两种不同政策在处理土地问题上的反映。
  从上面可以看出，在过去历次的减租中，虽然是有了一些成绩的，但去年以前三北的租佃关系仍是不合理的，更不能适应动员人民加强抗战力量的要求。就这些租佃形式仔细来研究，不但计到抱实与分种是不公平的，即是议租，过去也有很不公平地方：
  第一，议租主要的根据就决定在看租上面，而看租时，稻面的估计都决定在评议会业佃双方人数的对比上。因此，即使是一样的议法，在估计稻面时，就经常会由业佃人数不同而产生不公平。在去年以前，佃方代表在人数上、发言权上都比较少。割稻议租，亦有不公平之处，因为割的是湿稻，交的是燥稻，割稻时，无一颗遗失，打稻时遗失甚多，割稻时往往是割好稻，而打稻时却有坏稻。
  第二，过去看租是以最高收获量为标准，那末，中下等产量便吃亏了。例如，假定最高产量为200斤，以37.5％算，应交75斤，假定中等产量为150斤，交75斤则为50％，再假定下等产量为100斤，则交75斤已达75％了。而事实上最高收获量大部分是经营业主或富农等非交租者的，贫农所经营的土地因为施肥缺乏及耕种工夫不足，大部分均属中下等产量。
  至于计到抱实、分种与小租等不公平的地方是更加显而易见了。
  三、去年减租问题的检讨
  （一）去年是怎样进行减租的？
  根据上面对三北地区租佃关系的了解，根据我党中央关于抗日根据地土地政策之决定，参考浙江省政府1935年减租暂行办法，我们去年指导减租时，首先确定了下面几个重要原则：
  第一，赞成看花议租，但对看花议租办法作如下的修正：
  1.改组评议会，增加佃方代表。
  2.分畈分段分级看稻，并确定以中等下一级产量为看稻标准。
  3.割稻议租如有此习惯者，应以8折计算。第二，取消计到抱实，改为看花议租，分种亦尽量改为议租，如因特殊环境而不能改的，也可以减二五。
  第三，量衡器一律以市秤市斛计算，取消加一制度。
  第四，为照顾鳏寡孤独及中小业主起见，于一般议租外，在业佃互让原则下可酌予增加。根据这一原则，去年在三北各地又展开了比较普遍的减租运动。经过减租的共 105乡，占全部 141乡的 75.4％。经过减租之后，议租一项情形见下表：
  时间 平均产量 平均交租量 交租率
  前年 253斤 96.5斤 38.1％
  去年 215斤 77斤 35.7％
  计到、抱实、分种在慈北是比较取消得多些，姚北、龙山取消得比较少些。
  便田则根据实际情形，因法币贬值，较前年已有增加，约增1倍弱。
  量衡器业已一律改用了市秤市斛，大部分的加一制均已取消了。
  （二）去年减租后的收获：
  经过去年减租之后，到底得到了一些什么收获呢？
  第一，经过了减租之后，农民的生活水平是相当提高了。
  第二，因此农民的抗战意识与抗战热情也提高了。去年三北的群众抗日组织就有了迅速的发展，计达×万人之多，人民自卫队的发展达×万余人，并且在去年秋收中及反清乡斗争中进行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保卫秋收与反清乡斗争 ..
  第三，经过减租后，人民的生产热忱也大大提高了。虽然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我们仍进行了许多生产工作。例如今年春耕中据不完全统计，挖河计 45条，长达 63里，参加人工 2000余工，虽时间已迟，仍开荒达 100余亩，组织劳动力 2500余人。
  ..
  （三）去年减租中的缺点：
  ..
  首先，减租工作做得还不普遍，仍有24.6％的乡份没有减租，即在已减租的乡份，根据慈姚一县统计，亦有6％未减，还有14％是明减暗不减的。
  其次，在确定议租方针时，还缺乏精细全面的调查研究，对于三北土地关系上的各种特点，还未能有充分明确的认识，因而就形成了在工作中一般化的毛病。
  复次，在评议会的组织上，业佃比例不一致，有些地方业佃人数达6与10之比，这就形成了在议租中部分不够公允的现象。
  再次，在估计稻面时，个别地方估计得过低..
  再次，在照顾中小贫困业主问题上，有些地方还未能严格地执行，而采取了马虎的态度..。
  最后，在业主方面，个别的业主因为不明了减租的意义，而对于减租采取了不正确的抗拒态度，例如慈姚一县就有14％的明减暗不减，有些甚至以拒收的办法来反对减租（如慈北××乡），还有个别的业主在减租后，对于农民的某些不满未能公开地指出，而却相反的，背后来诋毁与破坏人民抗日组织的。最可痛心者，个别业主在四明山内战爆发三北反蚕食斗争转入紧张之时，企图乘机加租（为慈东及姚东部分地区）。
  ..这些缺点的产生，其主要原因则是由于我们许多同志虽然具备着为国为民赤胆忠心的革命热忱与艰苦作风，但对于社会经验与我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总方针及土地政策的了解与掌握都很不够。另一方面，则因为部分农民文化政治水平还 很低，政治教育不够，以及部分地主不明大局，只顾眼前狭隘利益，看不见长远的与全民族的利益的缘故。但必须说明，这仅仅是部分的现象，执行中的现象，我们总的政策方针是正确的..
  四、今年的减租问题
  今年行政委员会已经颁布了“处理三北地区二五减租及其他业佃关系暂行办法”，对于今年三北地区的减租问题已经有了明确的确定。我这里想简单说明一下今年减租工作中我们应当掌握的几个原则：
  首先，我们必须认识今年秋收时所处的环境是一个异常复杂与尖锐的斗争局面，敌人今天固然加强了对正面战场的进攻，但任何时候敌人均没有放弃过对我敌后的扫荡蚕食阴谋，特别是在秋收时敌人的征粮、抢粮阴谋必然会更加疯狂，因此，今年秋收的主要问题是如何保卫秋收，反对敌伪征粮、抢粮。要达到能保持我根据地军民一年生计，不给敌人征粮、抢粮，那么其首要条件，就必须是我三北各阶层人民在抗日目标下团结起来，坚决打破敌人的计划。因此，就希望我三北业佃双方，本团结抗战互助互让之精神，公平合理地来处理减租问题。
  其次，我们进行减租的目的，是希望能够给农民生活以某种程度的改善，以提高其生产热情与抗战情绪，因此，必须掌握住这一原则进行减租，基本上应当维持去年的减租方针，因为这一方针基本上是正确的。我们希望业主方面能够认识，减租对于国家民族，对于地方福利，对于业主的长远利益，都是
  有利的、必要的，应很愉快地自动地根据政府法令，进行让租，而不应或明或暗地进行违拒，更不应藉故抬高租额。但另一方面政府在处理减租问题时对于中小业主及鳏寡孤独应认真地照顾。
  复次，必须认识我们进行减租是为了提高农民的抗战热情。因此，在进行减租时应当同时进行深入的政治教育，说明我们减了租之后，主要的还应当是防止敌人的抢粮，如果不能保卫秋收，那么减租的利益便是空洞的。这样的来提高农民的政治认识与抗敌武装斗争的精神。
  最后，政府已颁布了法令，我们应坚决执行这一法令，无论任何纠纷，都必须本团结抗战的精神，以正当的方法，共同依法作公平合理的解决，以达到加强抗战力量，保卫秋收，粉碎敌伪抢粮、征粮企图，保证今后一年之民食军粮的目的。
  （下略）
  （《新浙东报》第三十四期 1944年8月10日）
  （原件存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