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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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坡度诗刊》 期刊
唯一号: 111520020220000366
颗粒名称: 开卷
分类号: I227
页数: 33
页码: 01-35
摘要: 本文收录了瓯海当代诗刊的文学作品,其中包括了阿斐的诗、聂权的诗。
关键词: 瓯海 当代

内容

阿斐的诗
  诗人简介
  阿斐,男,原名李辉斐,1980年生于江西都昌。
  著有诗集《青年虚无者之死》《最伟大的诗》。
  现居杭州。
  昨夜小醉,今夜记之
  音乐
  诗歌
  美酒
  好友
  谈世界
  谈梦想
  谈爱情
  谈信仰
  凌晨四点
  酒醉微醺
  相拥而别
  东方已明
  谢谢你亲爱的朋友
  上次请你在我家喝茶
  这次请我在你家喝酒
  我飘在这空荡荡的地球上
  看见上帝正在创造人类和万物
  我好像发现他眼神里有喜悦的光
  纠缠亿万年的孤独转瞬消失无踪
  与朋友谈论时代的黑暗
  每个(穷)人身上
  都流动着
  从我们心里挤出去的绝望
  每个因绝望而死的人
  都与我们有关
  我们每个人
  都是刽子手
  骑士
  这条锈迹斑斑的枪上
  挂满了爱情的尸首
  刀笔吏
  看到一句话
  既不要相信孤独
  也不要相信爱
  我用小刀
  刮去两个“不”字
  像医生在做手术
  下班回家我为她做好了晚餐
  我的妻子坐在我对面
  桌子上三盘我刚做好的菜
  她的表情闪着奇特的光
  好像回到了未生孩子以前
  现在她是豆蔻少女而我是青葱少年
  我下班回家为她做好了丰盛的晚餐
  她用表情对我说着我能听懂的话
  因为语言有点多余所以她没有出声
  我推开摆在手边的两本书
  元稹的诗集与和合本的圣经
  请让开一下元老先生和耶稣基督
  我现在没空跟你们聊天
  我的女人坐在桌子对面喊我
  我要走过去与她亲一亲嘴
  顺便花点时间讨论繁衍事宜
  与冬先生对饮
  雨水惊蛰之间
  冬先生穿着薄外套进来
  前些天他迷了路
  在春天的森林里
  与被误认为桃花的梅花
  谈了一场乱季的恋爱
  我重新关好门窗
  拿出一坛老黄酒
  迎接我的朋友冬先生
  我们一杯又一杯
  像两个寂寞的单身青年
  他的心情比我更糟糕
  我的过去已经过去
  他的过去刚刚诞生
  轻轻一撒
  正在包饺子的她
  轻轻撒了一把面粉
  坐在阳台上的我
  轻轻撒了一把蛙鸣
  饺子成形
  蛙鸣入耳
  这一切都那么神圣
  天上空无一物
  忽然繁星点点
  某精神病院作息安排,兼赠养老院王二老先生
  06:00-06:30,起床洗漱
  06:00-07:00,听音乐
  07:00-07:30,吃早餐
  07:45-08:00,服早餐药
  08:00-09:00,听音乐
  09:00-09:15,医生护士查房
  09:15-10:40,分发点心
  10:40-11:00,棋牌、书报、杂志、看电视
  11:00-11:30,服午餐药
  11:30-14:00,吃中饭
  14:00-14:30,分发点心
  14:30-16:40,棋牌、书报、杂志、看电视
  16:50-17:20,吃晚餐
  17:20-17∶50,晚间洗漱
  17:50-18:30,听音乐
  19:00-19:30,服晚餐药
  19:30-21:30,收看电视节目
  (21:30-06:00,无作息安排)
  亲人翻出一张老照片
  这些爸爸和妈妈们
  站在照片里还只是儿子和女儿
  最小的以摇篮为床
  最大的刚学会唱《九月九的酒》
  他们的另一半还不知是谁
  他们的远方布满了迷雾
  雾里的海市蜃楼
  没有柴米油盐锅碗瓢盆
  没有纠缠如麻喋喋不休
  打赤脚的做着皮鞋梦
  穿花衣服的做着新娘梦
  王子在王宫里公主在童话书里
  与他们没有交集
  诗人还不是诗人只是一个小屁孩
  包工头还不是包工头才刚刚步入青春期
  在银行工作的从未见过银行和100元大钞
  在法院工作的看见法院大门腿都要发抖
  那巨大的世界
  高不可攀的天空
  巍峨如庞然大物的祖国
  在他们心里投下大面积阴影
  他们终其一生都将与阴影们搏斗
  群山严肃地怀抱着他们
  没被污染的土地滋养着他们
  每个人的辞典里
  还没有昂贵的萝卜和青菜
  没有电脑、手机和视频
  城市是美好的代名词
  一套房子就是一个家
  雷锋和警察都是人民的叔叔
  最爱幻想的那个少年
  他的表情还很骄傲
  他的骄傲还很干净
  他的视力还不够好
  只能看见脚前一厘米
  现在他走到照片之外拿着照片
  像万米外的命运之神拿着指挥棒
  里面的他和他们吵吵闹闹
  终于摆好最佳的拍照姿势
  摄影师高喊着“预备,一二三”
  这群爸爸妈妈就永远是孩子们
  愚人节
  我给一个百年未见的朋友
  打了个长途电话
  他听不出我的声音
  却知道我是谁
  我已忘记他的样子
  但确信我们曾亲密无间
  我问他过得怎么样
  那边是不是也像这边
  正值春天百花怒放
  每个人脸上
  都挂着桃树的微笑
  他告诉我说
  他们已经不再有四季
  没有笑和哭
  爱恨也没有
  无欲无求因为没有身体
  有时在大海上漂泊
  忽而又出现在高原之上
  居无定所来去自如
  与我的想象吻合
  我问他有没有看见
  那位大象无形的神
  是不是如我们所想的那样
  充满了大能和慈爱
  电话忽然挂断
  他忽然出现
  在我眼前现身一秒
  我瞬间认出了他
  像风暴认出闪电
  每天早上在洗手间
  我都与他见面
  他无言我也无言
  他哭丧着脸
  我也不敢喜笑颜开
  春分已过
  下楼看见
  桃树旁边是茶花
  茶花附近是桂花
  桂花隔壁是木兰
  木兰后面是枇杷
  他们有的还没有开
  有的已经怒放
  我既不是草也不是树
  既不是花也不是果
  我从他们中间走过
  听一群人窃窃私语
  对着我指指点点
  像一名寂寞的造物主
  穿越繁华的地球
  千年大计
  我为自己的未来
  规划千年传奇
  坚固的甲壳
  能屈能伸的头颅
  远离光明
  喜好阴湿
  能静不动
  忍饥挨饿
  管他洪水滔天
  管他沧海桑田
  终有一天
  我修炼成神仙
  位列天朝仙班
  与天地比寿
  与日月齐光
  千年视如一日
  出死入生
  永生不朽
  80后诗歌:一段历史,一部文献,一种美学
  ——在2016南方年代诗歌峰会上的发言
  作为代际概念的80后,已经死了,我在2010年,就写过一篇文章,叫《80后祭》;作为文化概念的80后,不仅没死,而且焕发新的生机。我们现在在谈论的80后,绝不是一个时间意义上的代际概念中的死的东西,而是在历史意义上的文化概念中的生机勃勃的事物。
  【一段历史】
  文学史上重要的诗歌运动
  我个人,算不得80后诗歌运动的推波助澜者。准确来说,我认为我自己是80后诗歌以及80后诗歌运动的先声。因为当众多80后们开始为80后摇旗呐喊、杀声震天时,我早就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很久了,当然我也从未离开过诗歌现场,一直在紧盯着。我写过一篇文章,《说说80后究竟是怎么来的》,里面写到了80后的源头。而80后诗歌运动是由诗人丁成,以及许多如丁成一般热血的80后诗人朋友们,共同推动的,绝不是某一个人的力量。我自己对运动并不是很感兴趣,我更喜欢写作,稍微安静一点的写作。如果我有参与这个运动,也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的,那就是棒喝的角度。我记得,我很早写过两篇小文章,一个是《80后诗人,没什么好骄傲》,一个是《80后,诗歌前辈的三宫六院》。这两篇文章,都是我当时真实的思考,我希望自己,以及我的同龄朋友们能谦卑一点、理性一点、独立一点,我们必须人格独立,我们必须精神独立,我们必须用自己的方式思考以及行走。这是我一直以来持有的观点,我个人也是这么实践的。
  但很显然,80后诗歌运动卓有成效。请注意,我用了卓有成效这样一个很官方的字眼。我的意思是,80后诗歌运动,是可以堂堂正正地进入文学史,因为,它是继朦胧诗运动、第三代诗歌运动、下半身诗歌运动等诗歌运动之后,又一场中国当代文学史上重要的诗歌运动,发端于21世纪初,持续了21世纪第一个十年,并延续至今,其影响力达于中国所有健在的老中青诗人,也即整个中国诗歌界,乃至于大众领域,比如诗人郑小琼。
  80后当然也有一个诗人群体,这个诗人群体,也与以往重要的诗人群体相似,比较松散,比较分散,坚持个人写作,但又有共同的烙印。这个烙印的存在,是80后作为一个文化概念、一个诗学概念的重要特征。我后面会提到。很多人没有注意到这个烙印的存在,以至于怀疑80后诗歌概念的价值,乃至于认为80后诗歌是一个不值得称道的代际概念而已。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80后以后的诸如85后或后80、90后、00后等代际诗歌概念,都是泛80后诗歌(为什么诸如90后诗歌等概念无法成立?因为他们缺乏“诗歌运动”的基础)。当下的诗歌阶段,也可以用“泛80后诗歌时期”来指称。“80后诗歌”张力很大,绝不止于简单的断代概念。
  【一部文献】
  用经典诗歌构筑一部精神文献
  一个人的诗歌,就是一个人的精神文献;一群人的诗歌,则是一个时代切片的精神文献。80后诗人,用我们的诗歌作品,一同撰写了一部这个时代的隐秘的精神文献。若干年后,我们的后人们,将通过我们的诗,来了解我们,通过我们的诗,来了解我们的时代。因为,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诗歌所构筑的文献,比很多其他大部头的文献,更真实,更细节,更深入这个时代的骨髓。
  许多人诟病80后诗歌,说:你们总说80后80后,怎么你们没有经典诗歌呢?我想用梁启超先生在《少年中国说》的口气说: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堆80后诗歌经典在!毫无疑问,80后诗人很早就有了经典作品,不过是崇尚论资排辈,人为制造主流和边缘的中国诗歌界,有意无意地把80后诗歌边缘化了,以至于很多人,尤其是许多评论家们,根本没有认真阅读过80后诗人的作品,以至于很多杰作“养在深闺人未识”。以我个人为例:我1999年写的《风暴》、2001年写的《以垃圾的名义》、2003年写的《众口铄金》、2005年写的《青年虚无者之死》,都具备经典气质。我想,并非没有经典,而是缺乏发现经典的眼睛、评论经典的笔。
  我曾在微博上主持过《80后诗歌经典》栏目,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种视角,为的是要告诉大家:80后诗歌,从来不缺经典。
  这些堪称经典的诗歌包括:崔澍的《卖脸》、李傻傻的《冬天与血液循环》、封原的《城市监察员的总结报告》、唐纳的《江湖》、木桦的《悲哀》、唐不遇的《在沙滩上遇见一条鱼》、春树的《我今生最想拍的一部电影》、丁成的《101公告》、郑小琼的《车间》、张进步的《秋天(或曰时代)》、马梦的《债务》等诗作。
  【一种美学】
  自由美学始于80后诗歌
  据我观察,自由,是优秀的80后诗人及其诗歌共同的烙印。无论是思维模式,灵感来源,诗歌笔法,写作姿态及写作心态,等等,都是自由的,不受这个那个、这样那样的拘束。为什么说了很多年的自由,到了80后这里,竟在其诗歌中烙下共同印记了,而以前并没有呢?我想,这正是中国改革开放以后、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各种文化思潮、学术争鸣、理论碰撞、人文精神讨论、社会经济变化、文学实践以及诗歌运动,所收获的最有价值的果实。很多人提到80后,便想起80年代,这不是没来由的,不只是因为都有“80”这个数字。即是说,在我们身上所结出的果子,也正是源自于80年代以来的众多前辈们播下的种子。
  诗歌从来都不是狭隘的东西,有人说“功夫在诗外”,从精神趋向、思维模式、灵感来源等方面来说,这句话是正确的。所有的诗人,都是社会中人,都在接受来自于各个领域的信息,而不仅仅只是诗歌方面的信息,但这些信息汇聚到一个人的身心灵里面,并且厚积薄发为笔下的诗歌时,诗歌就烙下了时代的印记。自由,就是这样,成为了优秀的80后诗人及其诗歌的共同烙印。
  为什么是自由,而不是其他呢?因为,在我们所接受的各种信息中,在20世纪乃至数千年以来的中国式时代更迭中,自由,成为我们最首当其冲的稀缺资源。于诗歌领域来说,我们见多了偏狭的山头主义、派别纷争,见多了狭隘的诗歌理论、口水战场,见多了那些“梨园班主”们,见多了那些骨子里的“皇权病患者”……我们深知自由的珍贵、宝贵。
  当那些自称“朕”的人出现在诗歌领域,中国诗歌圈也就变成了一个奇葩圈。
  诗歌除了自由,还能是什么?因此我想说:自由美学,始于80后诗歌;或者说,80后诗歌,自由美学之始。
  当具有自由精神的诗人,将自己“心中充满、口里说出”的诗句写出来时,诗歌就被烙下自由的烙印。
  有人问,什么是现代诗?我的答案是:现代诗等于自由。也可以简化为:诗歌=自由。
  【结语】
  如果我是一头猪/命运会赏赐我一个猪圈吗
  之前有人说,我的那句诗:我的孩子都快出世了/而我昨天还是个小孩,代表了一代人的精神特征和特殊命运。这句诗出自我的诗作《众口铄金》。现在我想说,不是这句,而应该是这首诗的另外一句:如果我是一头猪/命运会赏赐我一个猪圈吗,这句诗,更像是代表了80后一代人的精神特征和特殊命运。我们从一开始,就在寻找一个“猪圈”,我们从一开始,就在漂泊,寻找一个家,一个身体的家,一个灵魂的家。
  “如果我是一头猪/命运会赏赐我一个猪圈吗”,谨以此诗句,送给所有80后诗人们。
  ■阿斐
  聂权的诗
  诗人简介
  聂权,1979年生,山西朔州人。
  曾获中国星星·2010年度诗人奖、
  中国诗歌流派网2014中国好诗榜、
  2016华文青年诗人奖、华语青年作家奖等奖项。
  有诗集《一小块阳光》、《下午茶》。
  有作品译为英、韩文。
  真相
  世人喜欢什么
  商贩就造什么
  喜欢玫瑰,他们就造艳丽的
  喜欢刀刃,他们就造锋利的
  姜被硫磺熏过,呈现优美色泽
  橘子熏过,在这世上速腐
  速腐之物为何出现在菜市场
  小贩微微一笑
  道出了真相:
  “人们看重它们的品相。”
  多少事物都是如此,自己造就的
  总要由自己
  把它吃掉
  熟悉
  立刻就熟悉了。
  地铁上,素昧平生的两位母亲
  把他们放在相邻的座位上
  “我五岁!你几岁?”
  “我四岁!”
  “我喜欢熊猫
  你喜欢什么?”
  那么天然的喜悦
  茫茫无边的尘世
  他们是那么信任对方
  易于结识
  流浪儿
  用粉笔
  在水泥地上
  画一个妈妈
  然后蜷缩在她的肚腹中睡去,像
  依偎着她
  也像仍然在她体内
  舍不得出生
  简笔画的妈妈
  那么大
  她有漂亮长发、蝴蝶结
  有向日葵一样的圆脸庞
  和弯弯笑眼
  春日
  我种花,他给树浇水
  忽然
  他咯咯笑着,趴在我背上
  抱住了我
  三岁多的柔软小身体
  和无来由的善意
  让整个世界瞬间柔软
  让春日
  多了一条去路
  人间
  没有更好的身体
  和微笑,愉悦对方
  否则
  他会倾其所有献出来
  爱,止于这一刻的身体
  和凝望
  否则
  他会献上更多爱
  人间
  不富足也不薄凉
  对每个人都一样。
  于灵魂却不同
  他每日登上峰巅
  看看灵魂
  看看它亦欢欣亦阵痛的模样
  它献祭柔顺羔羊的模样
  山腹
  沿着山腹
  去寻找金沙江
  和重聚又将别离的兄弟
  他满身伤痕
  却有不去舔舐的淡然
  交谈是无形的闪电
  和隆隆的雷声。不管了
  不管江水发出的是什么声音
  不管了
  其他兄弟的呼唤与追寻
  我们在公路旁坐了下来
  山间明月与空气迷人,七八颗星星
  弯成斗形,真迷人啊
  一穹窿笼罩而下的星月,真迷人啊
  那天地间的冷冷薄纱
  时刻
  相爱的两个人携手
  走上雪霁初晴的山坡
  终于暂得安宁的时刻
  悲喜交集的时刻
  安宁如天空的时刻
  宇宙深不可测
  世情难于估量
  小幸福闪着光
  鸟儿咕咕、咕咕地叫着
  凝神
  用麂皮擦拭壁上的镜子
  可怜柔软的麂皮
  偌大一块,不还价只卖30元
  可怜一只麂子
  全身没有几块
  这样的皮子
  可怜白云下青草里的
  悠然奔跑
  可怜月夜里的
  凝神
  秘药
  离群索居的两个人
  巴拉村的山腰间
  老妇已龙钟
  高大丈夫犹壮年
  十五岁追随她
  蜜意无衰减
  挑水、耕地
  日子过得平淡
  华发渐生
  终不厌倦一张苍老的脸
  都说这傈僳妇人
  知晓“爱药”
  配方之秘,收了那少年
  做感情奴隶。秘方
  不可人人皆得
  山下居住的人
  徒然,边指指点点
  边生出对药物的
  恒久的艳羡之心
  水的寺庙
  盐锅峡,黄浊河水
  开始放身奔涌
  礁石上激溅
  向上,永靖
  黄浊河水,平坦旷远,静水
  深流,不动声色携泥沙
  东去,褐红山崖和岸边绿树
  倒影一起淌流
  再向上,刘家峡
  河水蓦转碧蓝,一如三峡
  再向上,玛曲滩涂
  九曲黄河第一弯,白云间,清净水光
  映照毛茛,那一望无际小黄花
  我们不由在草地和花间
  坐下来
  随处庄严,黄河
  是一座水的寺庙
  送别
  此去山高路遥
  此去滩多水急
  此去两岸猿声难啼住
  此去凤凰且藏名山
  此去蛟龙暂归深潭
  此去后呵
  海终阔地终广大
  此去后
  鲲鹏终举万里翅
  无伦羽翼泛北冥
  此去后,念切切,初心
  不相忘,人世
  终安好
  湖水
  湖水仿佛
  有着向心的引力
  中午我们散步
  每当我们靠近这面湖
  话题就转向
  荣辱、温暖
  广阔和爱
  不是有意的
  每当意识到这一点
  我们都讶异于这种巧合
  湖水有粼粼羞愧
  它不能像一匹丝绸
  托载起
  前几日那个少女的美好身体
  星辰
  从老太太家出来
  三星在户。
  她的大半生
  也不能给
  使我困惑的善恶因果
  人间命运
  一个参照
  树梢上无数星辰
  无数盘
  浩大棋局
  此夜,作铮铮
  与铿锵声
  如干戈鸣
  聂权善短语,不造作,能以素净的语言直抵诗境的核心。《春日》有柔软的“无来由”的善意,《熟悉》的天真和童趣更是充满温情。流浪儿在水泥地上画思念中的妈妈,给人以疼痛感。聂权写苦难和悲悯也极为简洁单纯。
  ——谢冕
  这是一位心中充满大爱的诗人。他的眼光是独特的,他的内心是温柔的。在他的笔下,日常生活经验通过诗人心灵的过滤,发出了诗意的光辉,人性的深层体悟与精神的终极关怀达到了较完美的统一。
  ——吴思敬
  诗人聂权是一位具有温暖情怀的诗人。他的作品语言简洁,结构明朗,对现实生活中的人与事充满了爱与温暖。
  ——林莽
  叙述有力,抒情得体,结构扎实。有着很强的诗意阐释空间。
  ——商震
  聂权是一位细心的生活观察者,并有能力将体验升华为一首首独特的诗,表现的是对生活与生命的爱。他的诗多简短,余味深长;所写又为人们熟知,读来亲切;语言平实,却能给人以震动。
  ——刘福春
  聂权的诗像小小说。再少的行数都能容纳一个故事,包含着作为旁观者的情感。
  ——邹进
  诗人聂权钟情于“小”,小叙事,小情节。然小诗中有大情怀,小故事中有大力量,小抒情中有大深情。在简短的诗语中包含着对生命的深层体悟和无限温情。
  ——蓝野
  聂权的诗,不仅是在叙述现实,而且在经历现场,直接、朴素、生动,把事件压缩在巨大的空间下,用简单的词语指名真相。他用力很小而张力极大,所谓四两拨千斤,正是其理。
  ——大解
  聂权敏感,向内与向外的视觉绑束在一起,继而把一个世界的沉痛一意孤行地压缩在自己的胸腔里。他的诗总是想解决自己与人世之间荒诞的依附关系,人世一如既往地荒诞,他则变成了一个没有立锥之地的赤子,无奈地书写着无人认领的墓志铭。
  ——雷平阳
  聂权将内心里对诗歌的虔诚和对万物的悲悯,充分地注入了手中的汉字,使得它们有了重量、弹性、体温、呼吸和悲喜。他的诗好读好懂,自然而然,似浅实深,似小实大。如果诗歌是种商品的话,他提供给读者的是不注水、不掺假、不炫耀的干货,这种诚实,不仅在当下的诗歌写作里,在整个浮躁虚伪的时代,都是一种稀缺的品质。
  ——刘年
  温暖敦厚的聂权,绝对不是一个破坏的人。他的诗歌里,也鲜少出现暴风雨般的情绪和气息。他是一个懂得用诗歌哺育和劝诫生活的人。因此,他的诗歌,也得到了生活的反哺与馈赠。在对万物和众生的心疼、凝视、抚慰里,他越来越像他的诗歌了。
  ——张二棍
  寺院,与诗歌
  聂权
  <一>
  扬州的一座寺院,将出时,忽有一阵微风吹过,一个角落的枝、叶、花微晃、轻回,相互的呼应和抑扬令人陡然怔住。风像一道轻微的拈花微笑的闪电和它们融合在一起,又像一道有形的波痕刹那间传回,一刹那的水乳无间的低伏与轻昂,像镜中佛颜、水中之相、空中足音,妙不可言,却无处追寻。
  顿时,想,最好的诗歌,神韵也当如是,合于自然本身的奥秘,妙,不可言,不可追寻,令人无可指摘。
  <二>
  越来越喜欢先秦的古歌和乐府的歌辞。
  真实、挚朴、热烈,不掩饰真切的人性,浑然天成,涌自胸臆,不假一丝雕饰。
  “明明上天,灿然星陈,日月光华。弘于一人。”
  “沧浪之水白石粲,中有鲤鱼长尺半。”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当奈公何。”
  “闻君有他意,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瑜。桂树夹道生,青龙对道隅。凤凰鸣啾啾,一母将九雏。”
  唐诗美则美矣,大则大矣,高如泰山,深如瀚海,然而更像近乎完美的精致的艺术品,少了一份情感原初的冲动,少了一份与自然、日月、山川、草木共同生发的情怀。
  <三>
  声音很微弱,但是还是要说。
  诗歌是人的文学,为什么不去写人性?
  我的一位朋友,一位已然成名的实力女诗人,说,有的诗歌,是写她的真实生活和状态的,这些诗歌,她往往不敢给别人看。
  这是当今诗歌背景下的一种苍凉。
  周作人在1918年提出了“人的文学”的概念,反对非“人”的“妨碍人性的生长,破坏人类的平和的东西”,倡表现人性的文学,这应该是正确的方向。但是,近百年后,人性化的写作在当下的诗歌中仍然极少;曾听一位翻译家提起,西方的诗人对中国诗歌最大的诟病,就是对人性和灵魂奥秘的探索的缺失。
  真实的人性,并不是丑陋的物事,它是一座宝藏,闪耀着人生或细微或璀璨的丰富的光芒。那些光芒,使我们的现实人生和灵魂世界富有。
  <四>
  作诗无定法,无论哪一种方向的写作,都可能抵达诗歌的高峰。
  然而,一定有一个类型的作品,最接近诗歌的本质,最接近诗歌本质的作品,一定是最好的可以传世的作品。
  诗歌本质的找寻的过程很艰难,像我们找寻生活的本质一样艰难。
  找寻到了生活的本质,诗歌的本质可能就找到了。
  探寻的路程还长,但诗歌的本质里一定会包含一些词和词组:诗与歌、真实、法自然、原初的情感、尊重——人性。

知识出处

坡度诗刊

《坡度诗刊》

出版者:坡度诗社

出版地:2013.6

《坡度诗刊》由坡度诗社编有,属半官方半民间纯诗歌刊物,世界汉诗协会副会长叶坪担任顾问,青年诗人卓铁锋担任诗刊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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