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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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坡度诗刊》 期刊
唯一号: 111520020220000359
颗粒名称: 贵州诗群
分类号: I227
页数: 24
页码: 253-276
摘要: 本文收录了班方智,覃志钦,韦永,吴英文,吴治由几位风雅人士所作的贵州诗群的文学作品。
关键词: 贵州 诗集 2016年

内容

特邀编辑:吴治由
  →本期栏目导读
  班方智 覃志钦
  韦永 吴英文
  吴治由
  班方智:布依族,曾用笔名拾荒者,1983年生于黔南罗甸县。2004年开始诗歌写作,大量诗作散见于《诗歌月刊》、《敦煌》、《山花》、《文学与人生》、《贵州作家》等报刊杂志,诗作入选多个大型选本。2013年成为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创作培训班第二期学员,2014年加入贵州省作家协会,著有个人诗集《高原风筝》,现为贵州省罗甸县委宣传部新闻办记者。
  班方智:变压器(组诗)
  变压器
  从都市丽景小区出来
  自西向东的兴华路和自北向南的复兴路
  纵横交错,成为行程中的第一个十字路口
  每天我都会带着年幼的孩子
  或年迈的父母亲
  小心翼翼地从这里经过
  每次我们都会在街口的变压器下停住
  屏住呼吸,四处张望
  听着头顶高压下的电流嗡嗡作响
  直到疾驰而过的车辆和拥挤的行人
  在狭长的斑马线上腾出足够的空间
  我们才从道路西侧的变压器下走出来
  跑到道路东侧的变压器下休息喘气
  继续听着另一台变压器
  在高压下发出同样嗡嗡的电流声
  土地的色彩
  土壤有着太多的色彩
  黑、白、黄、红、棕、紫、绿
  像人们生着或死去的肌肤
  在时间的刻度盘里慢慢变味、腐烂
  失去水分、弹性和底层的硬度
  最终入土大地,去滋养一片疯长的草木
  一片弥漫不息的硝烟
  和几只无孔不入的虫蚁。让它们和你一样
  变绿、变紫、变棕、变红、变黄、变白和变黑
  然后接着指引下一个倒下的人
  结局总是惊人地相似
  那么多的生生死死
  那么多的爱爱恨恨
  我们茫然失措和无能为力
  生是偶然的,死是必然的
  就像男女间的交欢,无关爱恨
  就像这土地的色彩,只关生死
  青面板车手
  在小城罗甸
  斛兴路与兴华路,十字交叉
  一如两张粘性十足的创可贴
  合力扑倒一道不肯愈合的伤口
  一座山城和一个山村,泾渭分明
  唯一模糊的,是这正午阳光底下的岔路口
  板车上晾晒着坍塌松软的身体
  坚硬的部分在疲惫的睡梦中渐渐隐去
  直到当街的一声吆喝,筋骨尽显
  去承受并不平坦的大地所赐予的每一次颤栗
  去抵消日渐陡峭的斜坡所带来的无数回艰辛
  当汗渍一寸寸深入肉色的旧板车
  你注定在每一步前行中渐渐老去
  青春的胎记与杂乱的胡须
  相互映衬,青与白含混不清
  迷茫中你谈起生活的苦楚
  让我失去再次触碰你眼神的勇气
  但我依然看见你的双手娴熟地卷起旱烟
  让一座城在白色的烟雾中如梦如幻
  它轻易熏黑你的脸
  除了我们空荡荡的记忆和你泛白的胡须
  杀鸡
  盛血的碗里
  总要事先加上半碗的冷水和小半勺盐
  多少年了,我精于此道
  却只能呆在一旁
  看父亲如何牢牢抓住一双想飞的翅膀
  用拇指将它的头狠狠地反扣在双翅之间
  让拔了毛的脖子现出致命的动脉
  暴露在一把雪亮的菜刀之下
  我听见它那快涌出胸口的心跳
  和大口喘气的声音
  看见它的两只脚掌在不停地挥舞
  却一次次抓空
  它一定和我一样在等待
  那锋利的刀刃只轻轻一抹
  便能放光周身曾经沸腾的血液
  轻易结束掉眼前的一切
  但父亲不知道,对于一只拼命挣扎的鸡
  我多么想上前,补上解恨的一刀
  藏刀
  藏南卖刀的人
  从山上下来,下到另一座山上
  他们将雪山顶上的白光藏在黑色的刀刃里
  转卖给一个个未曾谋面的异乡人
  那么多年,我也怀揣着一把
  从未远足,从未伤及任何人
  我知道,七寸长的刀刃终将泛白
  像这不安的黑夜终将迎来褪色的黎明
  那些在雪光中无所遁形的裸露部分
  黑刀子进去,泛白的红刀子出来
  那么多年,我始终未能辨认
  那镶在刀刃上的一抹浓重的中国红
  在风中徐徐落下的
  是滚烫的血液,还是冰冷的锈末?
  覃志钦:1968年生,贵州三都人,研究生学历,文学爱好者。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编辑)21期学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散文学会会员、黔南州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曾获得《诗刊》、《星星》诗刊、《绿风》诗刊、《中国作家》《诗歌月刊》等刊物举办的全国诗歌大赛奖。著有诗集《栅栏外的月光》。现为《都柳江》执行
  主编。
  故乡的味道(组诗)
  故乡的味道
  坚韧而顽固
  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我的记忆
  我曾经出走过
  最终还是找不到能够
  安放我灵魂的地方
  之后更多的迹象是离去
  我长跪在返乡的路上
  祖屋前那九级青石的台阶
  记录着家族的兴衰
  祈盼脉络的衍生
  祈盼延续故乡的味道
  哪怕只是归途的路上
  遗忘昔日
  每天都在抛弃
  昨天的东西
  一只破旧的布鞋
  记忆行走的痛苦
  日月无心没有痕迹
  一切值得记忆的东西
  终将化为乌有
  值得和不值得记忆的东西
  时隐时现
  不停上演
  一如简单的悲剧和清醒的错误
  逆流而上的树木
  时光的树木
  一种反叛的生活方式
  自然与习惯逆潮流而动
  看见一棵树牵着
  一棵树的牵挂
  用违背哲学的思维活着
  每一个生命都想混入丛林
  如同躲避黑暗一样逃离阳光
  站立在自己的天空下
  哪怕卑微不起眼
  一朵鲜花接着一朵鲜花开放
  身后
  站在身后,你还看见什么
  站在身后,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的今生与我的前世
  我的青山绿水
  渐渐的被我的子孙
  种满虚荣
  我不想带走一粒尘土
  我只想融入大地
  看到的是没有人居住
  我也无法永世入住的房子
  死寂的空间
  被虚无占有
  再也看不到自由盛开的花朵
  返程
  原始的来路
  简化了记忆和思维的砝码
  思想的多重架构
  被无情地消解了
  记忆抵达摩崖时刻
  思想模拟岩画的舞蹈
  回归世俗与民间
  生命的速度
  与太阳和月亮赛跑
  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就可以走完所有的里程
  和生命赛跑的人们
  赶路的鞭子换了又换
  怀乡
  故乡是根本回不去的
  史诗般的歌谣
  最初的歌词渐渐被遗忘
  生命的成长
  与故乡的距离
  越来越遥远
  仿佛上个世纪河床走出
  一片三叶虫旅程
  我开始思念故乡起来了
  站在故乡的土地上
  找不着北
  韦永:女,1982年生,贵州三都水旧人,2011年偶然间想起写诗这件事,业余涂鸦5年多,作品散见《民族文学》、《中国诗歌》、《中国诗人》、《诗林》、《辽宁诗界》、 《西北军事文学》、《贵州作家》等
  抒情
  大气候的性格变得捉摸不定
  24节令已形同虚设
  把赞词写在立春,或写在
  立夏,显然都不合适
  小满过后,我爱一场梅雨
  胜过整个夏天
  这场雨中,我的心疼
  具体到电线上的那滴雨
  它在与万有引力对抗
  它想在无法立足的细线上
  拒绝下坠。但越来越多的雨滴
  拥过来,合力抱住它
  一起滑落
  梅雨中的江畔
  绿,统治了扶疏草木
  在这场面孔模糊,同声赞美
  丛林法则的大合唱中
  我更爱江边自横的小舟
  我爱雨滴
  但我不爱,众多雨滴
  同流合污的洪水
  我爱小舟,爱它
  不和岸上草木同色
  不随江水同流
  我爱它的沉默,它的小
  只能渡一人的心思去彼岸
  愿所有的污水
  消失于磅礴的江面
  我选择爱,于磅礴中
  打坐的沙洲,和那个
  在激流中,逆水行舟的人
  我祈祷他顺利上岸
  但我不希望,他很快消失在
  岸上的人群中
  忏悔
  第一天去她家
  她用母亲一样的语气和我打招呼
  我不敢看她的眼神
  更不敢让鬼话冒出来
  第二天去她家
  她正在淘米煮饭
  我不敢直视那白花花的米
  看着爬上院墙的月季
  感慨:春天真好
  她说:再好的季节,人也得吃饭穿衣
  我惊慌地压了一下文件袋
  第三天去她家
  她正在给孙女梳头
  扎好羊角辫的女孩儿
  用星星一样的眼睛看我
  稚声嫩气地问:
  阿姨,我要吃多少饭,才能像你这么高
  我揣着文件夹的手突然发抖
  第四天去她家
  她去水边浣洗,我紧随她
  脱口的好话像她脚下的江水,滔滔不绝
  她用缺了一只手指的左手,指着太阳
  说:编聊斋不宜在太阳底下
  第五天去她家
  她去喂猪,我随她去猪圈
  她向猪槽倒食,我向她倒出鬼话
  第六天去她家
  我还没坐下
  她的手抹过眼角,说畜生比鬼可怕
  明天我会去银行
  第七天在银行
  她在支票上,艰难地
  签下自己的姓名
  每一笔,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
  精准无误地刺在我心上
  当她所有的良田,变成存折里
  短短的一组阿拉伯数字时
  我的良心,我的灵魂
  突然失去了重量
  寂静的归途
  晚归途中,暮色渐成
  不可穿越的黑暗
  天边弯月,暗示我
  控制着车速,快,慢,直行或拐弯
  它始终那么淡定
  没有跟丢
  群山巨大的阴影里
  唯有它在为我担心
  不眨眼,不走神
  循着它的视线,我穿过
  小桥、溪涧、晚风
  它就在山头眯缝着眼睛
  一声不吭
  像一个纯棉的母亲
  小满
  所有的青蛙
  正在同升C调,喊出
  一场庞大的夏天
  这时节,不宜发声
  只有暴雨雷鸣合法
  你要紧跟大流,随波逐浪
  还要收紧内心的色彩
  深信大地一片绿色就是真理
  当然,你可以谴责
  那些弱小的事物
  如那只红蚂蚁,正使劲全力
  试图改变夏天的走向
  或如那段彩虹
  半隐半现,不敢太显眼
  蚁群
  它们并不都托着食物或后代
  很多成员一无所有
  只身跟着大部队
  别人绕圈,它跟着绕圈
  别人爬上草叶,它也爬上草叶
  别人钻进石缝,它还是跟着
  不停脚步,从不看方向
  永远跟着
  一路勤劳奔波,努力
  跟上别人的速度,并不知道
  去哪里,为何而去
  只是让自己不掉队
  吴英文:1982年9月出生,贵州都匀人,布依族。中南大学文学硕士,贵州省作协会员,黔南州作协副主席,黔南师院中文系副教授。文学作品发表于《诗刊》、《民族文学》、《山花》、《诗选刊》、《诗歌月刊》、《诗林》、《黄河文学》等杂志;入选《2007中国最佳诗歌》、《2010中国高校文学作品排行榜·诗歌卷》、《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布依族卷》等选本。出版有个人诗集《细节凌乱》,六人合集《在时间之水中漂流》。现居都匀。
  对峙与消隐(组诗)
  地名
  我把自己比作一方净土
  在上面安置地名
  前提是这些地名我必须到过
  于是我陷入回忆,如数家珍
  把我到过的地名一一罗列
  然后站立着张开双臂像一个地理坐标
  按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指向
  将它们一一安放在
  身体的相应部位
  从脚底到天灵盖
  从左手到右手
  北京处在心脏部位,行走了26年才顺利抵达
  黔南偏居于左脚踝之间,那是故乡的位置
  目前我尚在靠近天灵盖的北方苟且偷生
  一年之后南下畅游湘江,去看万山红遍
  而东边和西边的所有地方
  我都还没到过
  也就是说
  行走了这么多年
  我依然两手空空
  因此我的胸怀里总是
  缺少大海深谷和高原雪山
  面朝大海
  终于,我站在海边
  面朝大海,这是多年的心愿
  以为面朝大海
  我定会超凡脱俗
  大声喊出心中淤积的话
  这么多年,我沉默
  想着有朝一日,面朝大海
  定要痛快地喊一喊
  但我没有
  沙滩上游人如织
  我只在内心轻轻喊了几声
  “大海,我来了”
  像对着一个暗恋的姑娘
  生怕被人听见
  坐在沙滩上,海浪一次次涌来
  又收敛的退回去
  身边的孩童,嬉笑着放飞手中的风筝
  海面上空,几只海鸥在自由飞翔
  哦,是时候了,我踩着细沙
  退回了茫茫人海
  大雨将至
  大雨并没有落下
  仅从近期的迹象看
  热得很不正常
  大雨将至,我的体内先刮起了风暴
  皮肤的丘陵密集而高耸,骨头乱成一堆
  散布在血肉模糊的岸边
  所有的陈年往事,集体亮出泛黄的舌苔
  所有的毛发尖叫,这些经年累月的大树
  突然间摇曳的厉害,且站在脑门上宣告
  有朝一日必定连根拔起
  面对一场大雨,所幸我只是虚构了它
  一场大雨赶不上文字的速度
  在昨夜的一纸梦境中
  烟消云散,比梦遥远
  早晨起床我将蓬乱的头发
  重新理顺。抬头望见天空
  大雨似要从那孤单的云朵里
  漏下来
  我还像往常一样
  拧紧一夜之间松垮的身体
  准备上班
  关门,反锁
  走在空旷的大街上
  安居于大地
  清晨,阳光蛇皮一样
  在云端匍匐赶来
  天空高远,草原舒展
  鸟影穿越一阵西伯利亚的风声
  棕熊骑石林哒哒从远方赶往远方
  我吹着口哨从乡村一头扎进钢筋混泥土丛林
  一阵风摇曳几株羁旅街心花园的苜蓿
  阳光为它们加冕,年轻花瓣
  如同齿轮在坚硬铁素中获得自由
  瞬间通灵,奎文阁门扉洞开
  东山下来的锻炼者
  口中念念有词
  整个上午回响经久不息的
  欢乐咒语
  岁月从午后的胎印碾过
  大地淹没在沥青的嘶吼
  所有玄机深藏于玻璃的透明中
  夜幕降临时,一颗母性星辰
  用乳汁催眠我的大脑国度
  世界瞬间安静如初
  绿茵河我们的倒影
  是时候剪掉西窗斜阳,把身体的光线拧开
  秋风捎来水草的味道
  是时候静下来
  轻抚你仅剩的褶皱余温
  窗沿上,发丝在风中飘荡
  对岸的垂柳在灯火中明灭不定
  仙人球与万年青在阳台上对峙着疯长
  叶面闪烁着爱情的式微鳞片
  鹅卵石修补的天空色彩单调
  小漩涡边缘是一面镜子,不断复原往昔的倒影
  内心的潮水遇到镜子
  突然失语,像一朵长眠不醒的火焰
  遭遇年代的阻隔。是时候让故伎重演
  让时间,倒带那场没有演员的话剧
  让你我在记忆中风干
  或者湿润如泥
  夜幕降临前,你朗诵现代诗经
  “远方有佳人,涉水而来
  浑浊的水色轻盈而透明”,远方
  有鹭鸶掠过,紫熏衣遍地开放
  是你悄然种下,并站成了其中一株
  吴治由:苗族,生于1982年6月,贵州都匀人。《在路上》诗歌民刊发起人,文学作品在《诗刊》、《民族文学》、《诗潮》、《诗选刊》、《山东文学》、《红豆》等国内多种文学刊物发表,并入选《中国年度诗歌》、《中国最佳诗歌》、《中国当代诗库》等选本,曾获贵州省乌江文学奖刊物奖等奖项。出版《真想,给生活一记响亮的耳光》、《途经此地(2008-2014诗选)》诗集两部。现为《夜郎文学》杂志副主编。
  午夜的关门声
  午夜,关门声突然响起
  像一件铁磬,在高处呆得太久
  终于瞅了个机会
  闷声闷气地把自己敲落
  不用猜,四楼的
  今夜又晚归了。这是个
  孤单了很久的男人
  抽少许的烟,喝少许的酒
  打少许的牌,说少许的话
  就像生活的触碰,总是
  意犹未尽。可我不知道
  经常晚归的他,是怎样
  把憋一天的怨愤和快乐
  转化成一声:嘭!——
  我该是怨这个男人的粗心
  说他吵醒了身边怀孕的女人
  说他把一个个汉字
  从我的心里踢了出来
  还是该原谅这场小小的余震
  一双被钉在门板上的鹰的翅膀
  我们惊呼,在于推门的一刹那
  一双被钉在门板上的鹰的翅膀
  扑面而来,像闪电,我们抽身而走
  把目光转向身后,独自在远方
  蓝得不能再蓝的天穹,被山麓
  向高处托举,至云端,至风起处
  不用猜,就是在那块画布上
  曾经走失过一只鹰和一双翅膀
  而现实往往远比想象更加千丝万缕
  一只鹰在走失的途中,宁愿丢掉
  肉身,也不愿卸下一双翅膀
  更不可能放弃剪断目光的抛物线
  哪怕就是在一张日渐衰败的门板上
  哪怕注定稀奇得像符号古老成图腾
  这样想的时候,我们似乎便已原谅了
  因扣动扳机而饱受煎熬的人
  并从此与这个世界达成了和解
  慢是一种爱
  慢不单单是一种态度
  以至于每次从夜晚的河滩走过
  我都让自己慢下来
  慢过行人也慢过呼吸
  慢到我有足够的时间
  看见曾经的人一起走在这水边
  听他们说光融于水的事
  当然,也慢得让我看见
  有那么一段时光
  也有那么一些人
  急匆匆地满大街找你
  急匆匆地在一座城堡
  明与暗的交汇处心神不宁
  我知道,我还要慢
  慢是一种爱,越慢越爱
  最好能够这样
  慢过身后刮来的大风
  漫过头上落下来的雨
  慢过花开
  也慢过果子成熟
  甚至是慢过我们眼角的鱼尾纹
  慢到像是在相册里
  两个陌生人在街心广场
  第一次相遇
  慢得自己还以为是与你
  走在一条时光斑驳的河流里
  有足够的时间来拥抱
  低处的事物
  我站在十二楼的阳台上
  往低处看,试图从一片绿中
  找到一株孤独的草
  它的绿和细小的腰身
  想象它和其它的草站在一起
  被推搡、裹挟,回避我
  如此,我转而去盯一片树叶
  披着阳光,在大风里摇晃
  只一闪就被身畔的同伴
  淹没、卷走,溜出我的视线
  那些在低处的事物啊
  只有它们懂得这个夏日午后
  一个人心中的辽阔
  致吊兰
  1
  卑微之物,必暗藏有火
  挥舞剪刀,我在屋子里旋转
  从阳台到客厅,从房间
  到房间,我提着垃圾桶
  在给繁茂的吊兰瘦身
  它们是我三百六十五天的伴侣
  八十六平米国度唯一的森林
  因为阳光,吊兰总是
  恣意生长,触须漫过花盆
  在寻找我终日生活的情绪
  而我总是顾此失彼
  被隐身者伸出两手
  不停地往前推攮,走啊走——
  有时要飞跑上一阵子
  而现在,我得学会专心致志
  给它们梳妆、打扮
  把那些枯黄、衰老
  伸向我的手一一握住
  谁说过:寒冬己至,春天不远
  2
  我在剪,剪你的发丝
  你的细胳膊细腿
  剪你细腰撑起,正一天天
  衰老下去的身段
  可我不小心,把刺穿
  玻璃的阳光也给剪断了
  握着一把绿色的尸身
  我发现久积的尘土
  我接着剪,剪断风声
  雨声。剪下白天和夜
  还在剪,剪出血液的气味
  剪出一道整齐的伤口
  请不要原谅我为此
  犯下的所有过失——
  用春风鞭挞我吧,就让我
  由一个暴君委身为奴
  给花施肥,给草浇水
  适当的时候也扫一扫庭院

知识出处

坡度诗刊

《坡度诗刊》

出版者:坡度诗社

出版地:2013.6

《坡度诗刊》由坡度诗社编有,属半官方半民间纯诗歌刊物,世界汉诗协会副会长叶坪担任顾问,青年诗人卓铁锋担任诗刊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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