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作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坡度诗刊》 期刊
唯一号: 111520020220000325
颗粒名称: 力作
分类号: I227
页数: 52
页码: 73-124
摘要: 本书收录了瓯海坡度诗刊文学作品,其中包括了当代诗人草人儿、胡杨、江一苇等。
关键词: 卓铁锋 诗歌 文学作品

内容

栏目主持:卓铁锋
  本期特邀编辑:草人儿
  栏目来稿邮箱:893688743@qq.com
  本期栏目导读
  甘肃诗人作品选辑(一)
  草人儿 胡杨 江一苇
  牛庆国 颜小鲁 阳飏 仁谦才华
  湖广三人行
  湖北青蛙 黄强 申林康•巴乌斯托夫斯基说:“越是在荒凉的地方,越能发现大地的诗意”,荒凉、贫瘠的西北高原成就了甘肃这个诗歌大省。
  此次组稿,选了甘肃50后、60后、70后及80后部分诗人的作品(分两期刊发),诗人分居甘肃各地,实力派、中间力量,各领风骚。
  ——本期栏目特邀编辑 草人儿
  草人儿,女,满族,生于辽宁兴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诗歌写作。曾在鲁迅文学院第十二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习。作品选入多种诗歌选本和年度诗选。获第二届黄河文学奖、甘肃省第五届少数民族文学奖等奖项。
  草人儿:我的王朝(诗八首)
  —座城市的脸
  一座城市
  楼房可以高一点也可以低一点
  天空可以灰一点也可以蓝一点
  对我一座城市的脸就是一个人的脸
  先想起一个人
  再想起这座城
  一座城市
  它的风土人情、地理风貌
  美味佳肴
  只与一个人有关
  一个人的温暖
  就是一座城的温度
  日常生活
  洗衣机在响
  它能洗净衣服、床单、内裤
  它不能洗净这个世界
  桌子上还剩半瓶酒
  喝掉的半瓶游走在心脏里
  它试图用一个人的名字注册一块伤疤
  墙上的挂钟在走
  在电池取下之前
  它已经走完了过去
  修热水器的工人走了
  他在烟囱里发现了小鸟的窝
  他说小鸟能看懂人类我和一只鸟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闺女,快快长大
  闺女,快快长大
  长得高一点 高过我
  好让我挽着你的胳膊 慢慢行走
  好让我在你身边学会依赖 学会柔弱
  好让我在你面前
  放弃我妈妈给了我一生的教诲
  坚强以及和坚强有关的近义词
  闺女,快快长大
  上一所喜欢的大学
  在大学里依然弹钢琴
  可以想像会有一帮小男生隔墙倾听
  希望你的笑依然甜甜的
  希望你放开马尾辫披着黑亮的长发
  尽情地展示自己的美貌
  闺女,快快长大
  长大了,就不用背着快要压弯背的书包了
  不用大人没上班,你已经坐在教室里了
  不用长身体的时候每天有写不完的作业
  半夜都不能睡觉了
  闺女,快快长大
  等你长大了
  只把黄昏留给我我不能仰望天空
  我就俯视大地
  在一朵小花一根小草面前
  留下欣赏的目光和心情
  那一刻我很失落
  落叶沿着荒芜的小径
  向我的内心
  一路铺来
  我像看到希望和曙光一样看着远方
  天很蓝 阳光明亮
  古城的下午
  这个下午
  与一座古城的六百年历史无关
  与一个人的旧情怀无关
  只与一棵树和树下的风有关
  我就这样依偎着你
  像两个己经老去的人
  远方很远 天空很蓝
  风偶尔吹过 知了在欢叫
  我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在这个下午
  一棵树、一阵风、一声鸣叫
  是如此美好时间在走
  时间在走
  风的速度
  我迎风流下的泪水
  也动情也激情
  一个人的离开
  风的速度
  带走了我的太阳
  也温情也伤情
  时间在走
  风的速度
  放进我身体里的光芒
  也多情也哀情
  时间啊
  我想叫住你
  只为我多站一小会儿
  我的王朝
  你走吧
  从此杳无音讯
  我要和你生下一个唐代的孩子
  我要教会他浅吟低唱
  把酒当歌然后 我要像宋代的寡妇一样
  把凄清的宋词挂满双肩
  绿肥红瘦
  望断天涯路
  生命的交接
  一位老人和一个孩子相遇了
  在一段阶梯上
  老人向下走
  孩子向上走
  老人满头白发
  孩子一脸稚气
  这一瞬间安静、庄严
  像一次生命的交接胡杨,国家一级编剧、一级作家、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作家协会理事、甘肃省文学院荣誉作家、西北师范大学硕士生导师、甘肃诗歌八骏、甘肃省四个一批人才,曾参加第23届青春诗会,曾荣获言子文学奖、黄河文学奖一等奖、敦煌文艺奖等。
  胡杨:党金山一带(组诗)
  细碎的雪
  十月,在山峦辗转
  十月,秋天的寒冷迅速下沉
  不断攻城略地
  炎热的绿洲
  开始退烧
  十月,党金山的牛羊
  站在陡峭的草坡上
  迎来了一场碎雪
  雾蒙蒙的天空
  挤满了山峰
  褐色的巨石
  越往下,颜色更深
  细碎的雪和细碎的草
  在石缝间,在石面的苔薛牧人的尖顶帐篷
  突然间升起
  一缙炊烟
  整个山野
  像是一匹巨大的耗牛
  似有光亮的眼神
  在顶峰
  似乎就是堆砌的石包
  雨水冲刷过的沟壑
  有几丛墨绿的灰蓬草
  头顶上的海拔
  把它压得很低很低
  几辆大卡车鱼贯而上
  又破竹而下
  呼吸急促、紧张继而平顺
  路标杆上高高的大铁牌
  一摇一晃
  “党金山顶点”几个字
  被风吹瘦
  高处的眩晕
  像是一块块石子
  砸在人身上
  党金山的问候
  如此直率一只羊羔
  这只小小的羊羔
  站在山崖上
  它低着头
  在崖壁上舔舐着
  似乎一阵风
  就能把它吹起
  似乎一块危崖
  就悬在它的头顶
  它像山崖上的一块石头
  白净的石头
  温润如玉
  我看了它很久
  它也没有抬起头
  看看我
  行走者
  在这高高的山上
  在这飞扬的雪中
  一个人身背行囊
  抵达党金山顶点
  戴着口罩和墨镜
  我想象他脸色苍白正喘着粗气
  我想象他
  会卸下行李大吼大叫一番
  感慨一翻
  拍摄一翻
  我看他身上照相机的包
  可他一直走着
  走过党金山山顶
  又往转弯的坡下行走
  一直走着
  直到走到看不见
  他的身影
  一群耗牛
  党金山的寒冷
  被它们挡住了一半
  要不,更多的雪花
  会扑到我身上
  党金山的风
  都储在它厚厚的鬃毛中
  或凌厉或温柔
  或低垂如丝
  或翻涌如浪
  在党金山上
  牝牛走到哪儿哪儿就是一片风雪
  耗牛走到哪儿
  哪儿就是可以安家的牧场
  一群耗牛
  起初看,它们是灰褐色的耗牛
  一看再看,它们是一块块岩石
  风雨剥蚀,岿然不移
  与党金山融在于一起
  不分彼此江一苇,本名李金奎.甘肃渭水源头渭源县人。80后。突围诗群正式成员。有诗作散见于《诗刊》、《中国诗歌》、《特区文学》、《敦煌》诗刊、《凤凰》等。入选《诗刊〉〉2012诗歌年选、《21世纪诗歌精选》、《华语诗歌年鉴〉〉、《2013自便诗年选》等。
  江一苇:在小镇(组诗)
  在小镇
  黄昏的时候,我通常会到离镇子较远的地埋边
  那些弯弯曲的羊肠小路上
  走一走。
  这个时候,农人回家,牛羊归棚
  不远处几缕炊烟缓缓升起,天和地也似乎在这一瞬
  拉近了距离。
  我慢慢向前走着,时不时和一些农人
  以及牛羊迎面撞上。这些土地的忠实守候者,不管遇谁
  似乎永远只有一种姿势,迷茫而坚定。
  我不会和他们打招呼,
  待他们都走远了,我才会像一个渴望安宁的
  虚假的修行者,回过头来看看他们。
  才会发现,我一个人已经走得太远了。回来的路上,暮色四合,
  只有一些牛羊的蹄印。
  小镇的面馆
  在会川这个不为人知的小镇,旧车站十字
  一到下班时间,通常会有长长的车队堵在路上
  这里是316国道和212国道的交汇处
  这里有一所充满希望的小学,此时正好放学
  为了小学生们的安全,在老师的授意下
  几个高年级的同学,会拉起横穿公路的红布条
  通常这个时候,我坐的公交正好到达这里,
  正好被迫停下来,等着那些小学生们,一个个走完
  此时如果你透过模糊的玻璃窗望向外面
  就会看到一家不大的面馆,黑压压挤满了各色人
  这是这里最有名的一家面馆——回味面馆
  由于量大味道也还不错,一年四季人满为患
  因而我常常看到许多偏远的村民在巣完大豆或药材后
  享受地坐在这里。过年一样称上半斤卤肉,要上一瓶啤酒
  还有些老人据说纯粹是在村子里呆得久了,只为到镇子上
  转一转
  顺便给孩子们买些瓜果,在临走时吃上一碗八元钱的烩面去日宛如昨日
  下过两场雪后,冬的印迹愈加明显,
  从租房出来,已不得不将手插进衣兜。
  忽然就想起八年前,我陪你买嫁妆,
  就在这个小镇上,我拉着你的手。
  你当时对我说:“亲爱的,你现在没钱,咱买便宜的。
  咱们有的是时间,要一块儿过一辈子哩。”
  那时的天空可是真蓝啊!瓦蓝瓦蓝的
  不像现在,雾霾常常会让人迷失。
  那时你常常对我说:“手拉手才会很暖和,
  冬天的太阳没有温度,只是用来照亮的。”
  在小镇
  凌晨三点了,还没一丝想睡的意思。点燃一支烟望向窗外,
  几颗星子一闪一闪的,让这个冬夜的天空
  显得愈发高远。想想自己走过的这些年,
  一切都那么让人疑惑,
  父母在固守家园,而我就像一个尸体搬运工,
  不断将自己挪来挪去。爱情已远,
  功名已远。我活着,找不到任何活着的证据。
  还有什么事是非做不可的?不爱也爱了,
  不恨也恨了。就像这个小镇残存的古城堡,
  曾经住过土司,驻扎过解放军,而现在
  作为新时代的敬老院,除了镇子上的个别老人
  已很少有谁知道它曾经威震一方,掩埋过无数无辜的尸体。在小镇
  接连几天阴雨,天终于放晴。从租房出来,阳光竟亮的
  有些刺眼。
  想想自己来到这个小镇,也已有了几个年头,
  但可能由于疏忽,对它至今了解的不多。
  我不知道中街何时开了家牛肉面馆,不知道三角路
  何时多了家洗头房。我不知道东关十字
  何时多了家兜售空虚的KTV,甚至不知道我租房的楼下,
  何时开了家保健品店。走在街上,熟悉的人
  渐次陌生,不认识的人,依旧不会相识。
  这是一个速度统领一切的年代,这个小镇也不例外,
  我活了多年,除了程式化不断增长的年龄,
  依旧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一个异乡人,曾在这里生活,
  一个异乡人,曾在这个小镇的十字路口,驻足张望,
  长久地徘徊。
  在小镇
  天空是他们的
  地上一望无际的庄稼是他们的
  绵延的峰峦是他们的
  潺潺的溪流是他们的
  脏兮兮的牛羊是他们的
  野辣辣的山花儿是他们的
  我有什么?
  我什么都沒有半山坳里那尊泥塑的菩萨
  也是他们的
  在小镇
  在这里,常常有这样一两个
  不知何处来的流浪汉
  衣不蔽体
  躺在正午的大街上
  几只苍蝇围绕着他们
  阳光照在他们的阴囊上
  就像照在那些烂白菜帮子上
  小镇上的傻子
  那个和环卫工人一起
  凌晨三点在大街上游荡的女人是个傻子
  人都说她是近亲结婚的产物
  没有人知道
  她是从哪里又是怎么到这个镇子上来的
  那个见人傻笑,不知用什么果腹的女人
  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傻子
  她被人强奸,怀孕
  在祭神的戏台上生下一个死婴的时候
  人都说没想到她的功能是正常的牛庆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甘肃日报文艺部副主任,曾获《诗刊》第四届“华文青年诗人奖”和甘肃省敦煌文艺奖一等奖等奖项,入选《诗刊》“新世纪十佳青年诗人”和首届甘肃省德艺双馨中青年文艺工作者,著有诗集《热爱的方式》《字纸》等。
  牛庆国:苍涼之诗(组诗)
  阳光斜了
  冬天的阳光 说斜就斜了
  我站在斜了的阳光里跺着脚
  等着父亲
  那些统着手 急急地走在
  阳光阴影里的人们
  都像在赶着一个仪式
  那时 头顶的天空越冷越蓝
  父亲的身影时隐时现
  等到父亲出现时
  斜斜的阳光己经没有了
  他怀里抱着门神和春联
  脸上有着少有的灿烂
  朝着家的方向
  我们装作很幸福的样子
  冰糖一样的星光
  就从阳光的阴影里升起苍凉
  你站在风中 我就顶风而来
  你站在雨中 我就冒雨而来
  你站在阳光里 我就迎着阳光而来
  你站在星光下 我就披着星光而来
  站着站着 你的腰就慢慢弯了
  站着站着 你就拄了一根拐棍
  再后来 你就拄了两根
  那已是你最后一次站在自家的门口
  现在我还是沿着那条山路而来
  你身后的山峦和土崖还在
  你面前的土地和你门口的老杏树还在
  你的老屋子还在你的粮食还在
  一切都在只有你不在
  想像着你当时的心情 向山梁上看去
  一生的苍凉就白云一样飘荡
  灯光
  像荒原上唯一的一朵秋菊
  就要被风吹灭
  黑灯瞎火的杏儿岔
  只有我家的上房里亮着一盏灯
  父亲说 把灯吹了 睡吧
  但我没有
  这个晚上 我特别怕黑
  忍不住想起
  岔里那些已经去世的人们
  他们的背影 那么黑那是父亲去世的前天夜里
  他那么安静地等着
  一盏油灯 坚持着最后的光亮
  像荒原上唯一的一朵秋菊
  就要被风吹灭
  那一夜 神都去了哪里
  老家的一只闹钟
  两年了 没有人再看过这只闹钟
  但它在老家的堂桌上一直走着
  它要把这没人看的时间
  坚持走下去
  我相信一只闹钟的寂寞和荒凉
  也相信时间在这里的悲伤
  一根秒钟的走法 和一个人的心跳
  多么像
  父亲说过 它一直走得很准
  可我看它走到下午5点54分的时候
  秒针却在那里迟疑了一下
  然后才猛地跳了过去
  多像一个人瞬间做出的抉择
  一定是闹钟出了问题
  或者时间也有时间的坎
  那是父亲一咬牙离开我们的时间
  现在 我把两年来写给父亲的诗歌
  都压在闹钟的下面
  多么希望父亲回家时随手翻翻
  但我知道我的怀念和诗歌
  都高不过时间在路上
  坐在开往会宁的车上
  左边是广阔的玉米
  右边是连绵的胡麻
  它们和往年的不同
  是多长了几分忧伤
  看见一只小小的鹰
  在胡麻地上好像盘旋了很久
  不知道它在寻找什么
  也不知道它如果飞走了
  什么时候还回来
  就像我每次回家
  都不知道下次回来的时间一样
  忽然 身边的女孩打起了电话
  说老爸 今晚我就回家了
  我要喝你亲手熬的罐罐茶
  我看见女孩面对着电话撒娇
  那幸福 像田野上的阳光
  而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每回一次家 我就会老上一截
  就像今天 我急着回去
  是看望那里的最后一个亲人
  当然那个幸福的女孩 她不知道
  以后的事情 她还没有遇到
  致父亲
  在人世的广阔草原上
  有时看见一棵小草的背影
  多么像你有时看见一只土里刨食的麻雀
  多么像你
  请原谅我从没把你比作一棵大树
  或者一只雄鹰
  因为你从没有像过它们
  有时我会在小区门口出现的讣告前
  默哀许久
  算算你比这个人多活了几年
  还是比这个人少活了几岁
  想想你这卑微普通的一生
  活得够不够本
  这几年世界发生了很多变化
  但没变的是 我说话的声音
  和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还那么像你
  我知道你把剩下的时间都给了我
  我必须接过你的一生 慢慢活下去
  像一棵小草 年年绿着
  幸运时捧出一两朵小小的花蕾
  情景
  这么大中午的 一个过路的人
  坐在乡村的路边上
  用力啃着一只苹果
  那么用力 就像在干一件农活
  这本来不需要描述
  可我看见这样的情景
  心里就有些难过
  在我的乡村经历中
  他一定是我的一个亲人颜小鲁,曾用笔名漠风,男,汉族,1974年出生于甘肃景泰,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在《星星》、《诗歌月刊》、《诗选刊》、《中国诗歌》,《飞天》、《青海湖》等刊有作品发表,和朋友合出诗集《九人行一甘肃70后诗人诗选》。
  颜小鲁:赶路人(诗八首)
  一个四类分子的幸福生活
  不用再往前走了
  马群早已停下来吃开了
  遍野的蒿草在风中起伏
  像一块毛毯从天上铺了下来
  这一年雨水好,四类分子祖父
  不一会就割好了两大袋子草料
  他躺在半坡上,卷了一支旱烟
  掏出旧钢笔小心地在一些碎纸片上写着
  早已忘记了批斗 游街 愚弄和嘲讽
  沉浸自己卑微的幸福里
  多年以后,祖父已在地下沉睡
  我坐下,凝视着
  这些发黄的碎纸片
  内心承受着岁月的阴影和火焰唯有那些苍凉的诗句——
  一切都已经被说出
  在墓园
  那些油菜花
  风中摇曳
  儿子凑在花丛中
  不停地变化着姿势
  妻像个专业摄影师
  一会站着,一会蹲着
  一会向左,一会向右
  油菜花是田野撒下的碎金子
  妻和儿子是田野里的小山雀
  我靠在祖父的墓碑上看着
  祖父躺在地下看着
  赶路人
  深夜的赶路人
  走在小城的马路上
  背着挎包,步伐匆匆
  他像在追赶另一个人
  又像在追赶着另一条路我站在阳台上眺望
  就像看着自己
  法泉寺
  此时,阳光正照在寺院的金顶上
  我们的内心早己落满了尘埃
  寺院的管事对我们说这都是前世的因,注定了今世的果
  那什么是我们的因,又什么是我们的果?前世、今生与后世
  秋风中,我试图转换话题,说说这千年古寺,
  让我痛苦的,折磨我的绝不仅仅是一个陌生的逝者
  衰败的花草和枯黄的的叶子在空中飞舞
  落在山坡上,落在泉水里,也落在我起伏的思绪里
  那些佛祖、菩萨站立在这里已经太久了
  荒凉与时间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秋末去看祖父
  我静静地躺在这里
  就像躺在老屋的土炕上
  蒿草在秋风中飞舞
  坟园里,它们执着,毫无懈怠
  正在一天夭它们枯黄 惨败 直到死亡这么多年了
  我也在一天天变老,泪水也没了
  我知道那些低于草木的忧伤
  也必将低于你的墓碑
  岁末诗
  要是逝去的日子会返回
  要是枯黄的叶子能瞬间变绿
  我相信你也会坐在我身旁
  围着火炉,喝着老茶,说着过去的事
  那时,我将不再叹息
  也不再和你谈论生活得失
  我相信最美好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夕阳缓缓落下
  晚霞映照着你的脸庞
  老屋的蓝天
  多少年来,我总是
  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去
  老屋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几棵老白杨守护在它的身旁
  夏也如此,冬也如此
  那里是祖父的家,是父亲的家
  是我的家,也是儿子的家在蔚蓝的天空下,在零星的积雪中
  在祖祖辈辈的血脉里
  此刻,我试图说出更多的美丽与善良
  遮蔽那慢慢旅途中滋长的欲望与谎言
  老屋的蓝天空荡荡的,旧时的燕雀已没有了踪迹
  唯有我呆呆站立着,泪流满面
  墙角的石凳
  残破——
  光泽暗淡
  坐下来
  总有一些东西从臀部渗入
  在身体里蔓延
  我喜欢这石凳
  这份冰凉
  就像生活中的某些时候
  我总是把伤痛嚼砕
  慢慢咽下阳飏,国家一级作家,出版诗歌、随笔、艺术评论:《风起兮》《风吹无疆》《墨迹区×颜色》《中国邮票旁白》《山河多黄金:甘肃文物启示录》《百年巨匠:黄宾虹》《画说中国古代百位名画家》《左眼看国画》《右眼看油画》《竹简的惊世表情》《古遗址里的文明》等。
  阳飏:中国古代僧人书画家(节选)
  智永(生卒年不详)
  智永乃王羲之七世孙,王羲之五子王徽之之后
  居云门寺临书三十年
  乃将几大瓮用秃了的毛笔撰铭词葬之
  曰“退笔冢”
  求其真迹者、登门求教者太多
  遂用铁皮加固踩坏了的门限
  人称“铁门限”
  智永寿一百零二岁
  逝后,传家宝《兰亭序》传弟子辨才
  唐太宗李世民遣萧翼赚取《兰亭序》
  故事蹊跷、诡异,颇具戏剧色彩
  唐太宗每每展卷赏读
  似乎大唐疆域又一次的扩张
  唐太宗爱不释手死活都不释手
  《兰亭序》陪葬昭陵“天下第一行书”更加传奇神秘
  小和尚敲钟,老和尚挥毫
  云门寺前的河水
  流过智永历经的梁、陈、隋三朝
  拐弯,继续流,仿佛一笔侧锋
  怀素(737—?)
  吃肉、醉酒、云游、挥洒笔墨
  可以大致概括为怀素的生平简介
  知道“怀素书蕉”吗
  芭蕉叶大而宽,可以反复书写
  怀素斋号亦曰:“绿天庵”
  传说怀素在寺院四周种植芭蕉一万多株
  光种芭蕉还有时间念经写字吗
  米芾论怀素:“如壮士拔剑,神彩动人。”
  如此,我想比喻怀素亦如花和尚鲁智深
  鲁智深舞杖,怀素拔剑,可谓旗鼓相当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
  何谓独步?就是骑一柄剑飞来飞去
  天下无双孤独求败的侠客
  “老僧在长沙食鱼,及来长安城中,多食肉,为常流所笑……”
  怀素《食鱼帖》墨迹浮动
  瘦削的字恍若一条条骨刺裸露的游鱼
  满纸狂草,多不辨识贯休(823—912)
  十五个罗汉加上贯休这一个罗汉
  《十六罗汉图》念的一部经
  这一个罗汉洗干净手上的墨渍
  额头凸起疙瘩,眉毛垂下膝盖
  这一个罗汉告诉贯休
  没事别找我
  这一个罗汉
  研墨,写:
  “一瓶一钵垂垂老,万水千山得得来。”由此得名“得得和尚”
  涂改,再写年轻时诗句: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字字含铁
  巨然(生卒林详)
  与五代十国南唐后主李煜同一时期的巨然
  欲画一图:“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虞美人》岂是出家人可以随意为之?
  焚香祷告,画《秋山问道图》
  且将图中茅舍内对坐的两人视作董源、巨然
  再放两把木凳,荆浩、关仝马上就到
  北有荆浩、关仝,南有董源、巨然
  “荆关董巨”四大家,二分天下
  黄河以北土石多,长江以南雨水多
  假若巨然提笔再画一飞瀑观瀑亭呢?属于违章建筑拆了吗
  此乃好事之虞,纯粹戏说
  飞瀑溅湿了爬山者的鞋面
  喘口气,接着往高爬
  高处,云遮雾绕
  钟声隐约,谁能分辨出
  江宁开元寺抑或开封开宝寺的钟声呢
  国破山河在,从江南到中原
  一个被后世高山仰止的和尚画家
  忽略了自己的生卒年月
  法常(?一约1269)
  法常师从梁楷,梁楷乃南宋画家
  其画有我国现存最早大写意人物画《泼墨仙人图》
  “仙人”乃醉汉,减笔梁楷
  “仙人”最后那根裤腰带不能减了
  法常接着减,绘画工具毛笔减为蔗渣、草绳
  饭减成酒了,酒濾成醉了
  醉了画一只猿,又画一只鹤
  全是红脸,再画观音、罗汉
  还是红脸
  法常脸上蒙一张虫蚀的荷叶
  睡着了,他穿没穿僧衣
  系没系一根裤腰带,没人看见陈老莲(1598—1652)
  陈老莲所画《水浒叶子》
  一个个头大身子短的梁山好汉
  全都喝醉了酒的模样
  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黑旋风李逵
  鼓上蚤时迁飞檐走壁那是我儿时的梦啊
  大相国寺看菜园子的花和尚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被他踢到粪坑里的一、二、三个泼皮臭气熏天
  陈老莲有诗《赠妓董飞仙》:
  "桃花马上董飞仙,自擘生绡乞画莲。”
  低头,看见池塘里的月亮
  像是一坛好酒
  好酒岂可独享?等董飞仙
  绢上画莲,畅怀对饮
  陈老莲有子,名
  陈小莲,画有父风
  陈小莲綁躅想画一莲蓬,来年重新生出
  “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
  弘仁(1610—1664)
  秋月圆朗,山山可数
  坐黄山文殊石上吹笛者
  有福了
  山中悄绝,唯莲花峰顶老猿,亦作数声奇啸
  弘仁有印:“家在黄山白岳之间”清水洗尘,墨迹渲染
  鸟在清水、墨迹之间鸣叫着
  弘仁一日忽掷帽大呼:
  “我佛如来观世音!”
  遂圆寂
  石谿(1612—1692)
  石谿每餐饭粒可数且自谓,坐禅悟画
  谁说的:
  “三百年来无此灯。”
  石谿自己在灯下暗着
  他不知道
  有再传弟子瞽僧
  请石工在长江燕子矶绝壁上刻:
  “石谿禅师沉骨处”几个大字
  风吹雨蚀,以为纪念仁谦才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武威市作协副主席:《乌鞘岭》主编。作品散见《诗刊》《星星》《民族文学》《散文诗》《飞天》等。出版诗集《阳光部落》、《藏地谣》。作品收入《新时期甘肃文学作品选》、《中国实力诗人作品选读》等20多个选本。获第十九届“文化杯”全国鲁藜诗歌奖、第四届甘肃黄河文学奖等奖项。
  仁谦才华:玉门,玉门(诗六首)
  羊的一颗泪
  一只羊
  在深冬雪地瑟缩
  像一团时间揉皱的纸
  它撕了根青草
  努力错着牙巴
  眼睛向上翻了一下,又一下
  雪地的草
  一根根站起来
  疯长,扩延,翻滚出大片绿
  草丛,白兔跃起
  白兔上落着蝴蝶
  掩身摇曳的小溪
  粗一声细一声喘着气
  身后是它的族群——叫喊,角逐,撒欢,交配,繁殖
  它往绿深处跟了跟脖子
  一颗泪挤出眼角,在面颊顿了顿
  猛一下砸在雪上
  泪入大地的洞穴里
  一线寒光跟了进去
  羊嘴里,横着几根没嚼断的青草
  羊,在路的深处
  那场冬雪,在梦以外
  鸟群披雪衣不露声色
  更像是叶子又回到树上
  树与树的缝隙
  一条路安静地延伸
  它身上踩过的足迹,摔倒又翻起的声音,斑驳血滴……
  于一只羊的警觉里
  羊行走的样子
  像风吹吹停停的雪球
  一场雪盖住另一场雪
  树叶不语
  羊,一直深入树林
  路的深处她只是绿草中绛红的一株
  那个尼姑
  只是绿草中绛红的一株
  梦一样游进池塘——
  寺院。天堂。地狱。
  她游走,摆动,漾开体香
  像朵没来得急打开的荷花苞
  被一匹马蹄踏开,点燃——
  迷惘,无措,无助,颤抖
  那一刻
  她游向的彼岸——
  愉悦,超然,真谛的窗口
  关闭了
  在夜的光芒里
  她向下水的方向游去
  茫然。释然。
  跃出池墙——
  一个没有水和氧气的地方
  玉门,玉门
  弯刀砍玉
  套马杆套玉
  抛兜儿掷玉
  这个埋玉的地方,究竟还埋着什么切玉,堆玉,立玉门
  玉,温润的天性本来就挡不住冰刀寒光
  兵痞,强盗,讨饭者
  吐蕃人,蒙古人,匈奴人,骆驼队
  玉道堵塞
  驼峰挑着月亮的灯盏
  灯光里的玉道搬运战争和爱情
  汉疆场,料马场
  蒙古铁骑嘚嘚踏过
  玉道忙碌
  忙着逐戮,种梦
  忙着拓疆,燎原,罹难,寂灭
  一堆白骨辨认另一堆白骨
  战争背后的玉门
  孤零零躺在一拨游人眼里
  玉门,无梦
  玉门,有梦
  嘉峪关:一只眼始终睁着
  残阳如血
  血泊里站起古堡
  瓮城,一场盛大的宴乐正在上演
  我从箭壁拔岀西域的汗渍,体温入睡的嘉峪关,一只眼始终睁着
  古巷子,一折一伸
  一位老者正用兽皮兑换通关文牒和
  异邦的言语
  备足干粮,月夜里出关
  去一个遥远的国度
  购买珠宝,风俗,还有宗教
  入睡的嘉峪关,一只眼始终睁着
  阿克塞:幸福在奢侈
  九千人,坐拥三万平方公里土地
  幸福在奢侈
  嵌进漠野里的那块翡翠
  它的纹线舒展着静寞
  慢下来的速度和阳光
  骑三轮摩托的环卫工人
  穿梭城市的血管
  像给病树疗伤的啄木鸟
  当金山以西
  白墙红瓦别墅里的哈萨克女人
  正在缝织夕阳
  也把马背上的古歌,奶水和爱情
  织成了经纬线湖北青蛙,本名龚纯,湖北潜江人,暂住上海,谋生,写诗。
  湖北青蛙:听众,小雨,秋天和国家
  梅花三弄
  今天从盐邮公路单家村站下七路车
  遇到三株腊梅
  在河边,杂树丛里。我拨弄了它们的枝条。可以想见
  我也用力吸入了它们的香味
  另外,我要告诉表妹冬梅的是我第一次见到
  腊梅的果实
  我好奇地捏碎了它们
  乐小舍与蚂蚁
  没有凉水可喝,没有肉糜可吃
  三夭后,蚂蚁瘦了。
  一条腿,接着一条腿软下来
  蚂蚁如此憔悴。然后它死了。五十毫克的躯体
  仍显庞大,晚霞孤零零地照耀着它。
  这个宇宙总是反复无常地鞭笞与,踩踏
  细雨随后淋着,蚂蚁空空的骨架。
  玉兔
  足足有二十来只兔子
  围坐在转椅上
  它们借着月光摊晒它们的脚爪
  你不知道谁是技术骨干
  谁常去老年艺术活动中心
  你突然打幵天窗:
  这支露营部队立即四下逃散
  这些兔子全都露出小而白的臀部
  翘起尾巴,溜到黑暗中去了——
  吓傻的那只
  站在原地
  我认出它是最漂亮的兔子
  三月里的小雨
  此时天空很空,白云从潜意识的籁州
  飘移至他二叔的当涂。
  一个人安置在这少年的雨夜,犯糊涂,起冲突
  需要承受不能自持的,百般温柔。那窗外的象山情同骨肉,画上的四美人
  帮助我挨度困难的白昼。
  春情泛滥的土地,三月里的小雨多
  且异于必然,与偶然的女性。
  可以说,见过面的木樨还没有失魂落魄的香气
  可以说,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山间公路在运一车上上下下的铝锭。龚宜高
  龚定貪,写诗在三月,在已亥。
  勿论我已五十有四,勿向我展示玄武湖,桃叶渡,安南
  鸡公寺,身上永远的汴京与柳枝。
  勿动我茅草屋之柱石,勿怪责田畴湿滑反复趔趄
  他二叔读旧时笔记,觉心虚而肾亏。
  在夜行客车上
  冬夜,夜行客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窗外数十万
  老死不相往来的灯火,如此寂寞
  如此多的人已经死灭——
  灯火飘忽,还有人在蔓草中祭奠。
  不要说河流,不要说石头
  这一车陌生、流浪的人群,在茫茫夜色飞行
  好像决心永不回来——
  这宇宙的飞船,已离开众人视线好像爱过的人停止呼吸,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很长很长的距离,才在你的记忆中
  消失彻底。
  秋风引
  两只火鸡吗,陈小橘
  那些白鲈鱼有那么大,陈小橘。
  据说放在火上一烘烤,它们的皮就会爆开
  据说闲极无聊,湖北的秋天多盘子上的法官。
  今日大雪
  夜里真静啊,下起雨来
  像要把男人女人分开。
  男人是那样快乐,而女人
  是这样忧伤,就像落叶都是慢动作。
  他们刚刚像野兽那般冲撞撕咬
  现在安静,停顿,充满人性的温情。
  他揉搓着她的乳房,她眼看着对方
  似乎方才的进入,方使得彼此认识,熟悉。
  在那沉闷的大街上,雨水还没有变成大雪
  寂寞,还没有变成孤独。故而雨水,在无意义地忙碌
  大雪从未准备为男女二人,而特别存在。
  在郑燮故居吹春风
  五十二岁了,诗句中还有鸟语花香
  伟大的春天高于国家政治
  院子里,飞着自作主张的柳絮。
  尝试给弟弟写信:我家的穷亲戚
  每户周济……几两春风
  家中后庭,需挖个水塘,堆些石头。
  长脚胡蜂掠过身子光滑的紫薇
  ——此刻没有正事,思想在无垠的宇宙闲逛
  不觉给我的治所,添了两笔竹枝。
  我所见的竹枝,在空中有所晃动
  去年的花钵无意间长出三叶破铜钱
  紧挨着它,旁边通泉草开出细小的花序。
  中国的土地,总是生长自己并不需要的东西
  然后有人发现它的价值。
  阳光对阴影,闲暇对忙碌进行无用的医治。
  软对硬,轻对重,短暂对永恒进行轻微止痛
  我对我签字画押。
  水中,会生出越来越多的荇菜。黄弢,男,土家族,1984年生于湖北省巴东县,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现居上海。在《星星》、《青春诗刊》、《长江丛刊》、《楚天都市报》等发表诗歌多首,著有长篇小说《江城风月》。
  黄弢:面,面具及其他(诗七首)
  府城落日:一个虚无的钓者
  高高的楼阁上,巨大的玻璃窗
  让我变成一个,深夜垂钓的人。
  各种色泽的光在视界中,起伏不定。
  它们伪装成鱼鳞,或碎片状的夕阳,
  它们假装太阳还在挣扎,并未落下。
  我平静地清点这水里的一切东西:
  星辉斑斓的机车,暧昧的广告牌,
  或者更远的大楼身后,追逐着的
  萤火虫、蟋蟀以及尼罗河红鱼。
  疲惫的目光,是迟迟不肯投下的饵。
  那年五月的抒情,是尚未过期的蛊术,
  从海的那一边,完成瞬间的泅渡。
  岛上的叶子轻轻打开,用来装下
  残损的云朵,和失常的月色。
  风代替你的手,拂过我盛开的额头,
  并顺便拉上绿茶色的窗帘,和夜。上元日的情歌:写给2014年的元宵情人节
  不安分的灵魂钻进灯笼里
  伪装成聪明的火
  掠过赤裸而羞赧的树木
  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匆匆而过
  怀春的他们沉醉于解开高悬的谜
  却对擦身而过的爱情毫无知觉
  你走出混沌的灯火
  蓦然闯入我干枯的眼
  你染着清辉的云鬟
  是锁着我命运的月亮
  在这个硝烟弥漫的夜晚
  妖娆地向我走来
  街角一个哀伤的女人
  啤酒罐们
  横卧在她裸露的脚踝边
  像一群哀怨的猫
  雨丝如针
  缝补着那个支离破碎的灵魂
  却赐予她刺骨的疼痛
  她一定是在这个城市里丢失了什么
  身体 理想 纯真 还是爱情
  她一定疯狂迷乱地找寻过
  她一定还没有醒来
  她一定忘记了盛开可耻的失眠者
  每个失眠的夜晚
  我都会被耻辱感包围
  就像一个含着偷来的糖果的孩子
  独自消化着甜蜜与惊惶
  身边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风来的不紧不慢
  窗帘挡不住清脆的蛙鸣
  路灯安静的怀抱里有草地的微酣
  我的脑袋里不断流淌着
  许多不安分的东西
  如刺骨的溪水
  破冰船一样的钉子
  一枚正在划过的
  燃烧的枫叶
  这些东西让清醒变得羞赧
  我突然想到
  夜晚欠下的债
  白天也无处躲避
  面、面具及其他
  十七点五十九分的茅台路
  我的灵魂
  蜷缩在一家面馆里不肯出来
  落地窗失去了往日的分辨率
  口罩乖张紧紧裹住
  一个个奔逃的人
  我以为他们在躲避一些模糊的东西
  比如命运雾霾面具
  或者爱情
  路灯倒在黑暗的怀抱里
  焦躁的汽笛
  淹没了它虚弱的呼吸
  我行色匆匆是假装的
  我停留萦纤是假装的
  我关于逆风狂奔的一切
  都是假装的
  我想认真地回头
  找到那个清晰明丽的十字路口
  才发现这漫天飞舞的雾
  和它背后的一切
  都是假装的
  零下五度
  这是一个被时间检验的
  最好的温度
  故事凝固在温情脉脉的山谷
  田野的呼吸
  柔软又坚强
  昨天不化
  明天不冷这是一个被孤独检验的
  最好的温度
  欲望蛰伏于坦荡冷冽的薄冰
  林间的风轻抚
  苦苦泅渡的树
  梦境不化
  苏醒不冷
  这是一个被伤痕检验的
  最好的温度
  火焰冻结在清澈见底的天空
  眼泪流淌成
  安全的界河
  你不化
  我不冷
  雪原
  风一点一点
  剥落沉睡的新雪
  岩石不安地裸露
  拼成皴裂的皮肤
  我假装你还在
  我假装这里还有篝火
  和温热的酒申林,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协会会员,中国音乐文学学会理事.出版诗文集6部,被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
  申林:水墨见心(组诗节选)
  水墨见心
  慢下来了
  围绕着晨曦
  一呼一吸
  辽阔而见心
  挨门走过篱笆
  捡拾远久的星花
  水墨纸相亲恩爱
  柔和的辅音
  遮住吵杂
  抵减平淡
  剥剥古今诗文的菜心
  向深处翻土
  拨拨亘古的蕃薯 土石豆
  抬抬头 再去看看
  云山深处养着的那几只依然齐眉待月的兔子
  在宣纸的原乡
  多了一位忠实的农妇
  而时光多么善舞
  众生
  多么平等
  多么简单的足不出户
  四叶草
  四片,是实数也是虚数
  在春天的怀里苏醒
  在叶子中旅行
  花瓣的嘴唇在空中飙歌
  而命运的风更风情
  温柔各自向着该去的方向
  心灵渴望着相依
  —片抱着一片
  甜甜暖暖
  像从前像光阴的短笛
  而诗句只是软弱的模仿
  夜色覆盖目光蛙声替代夜莺
  你从洒满流星的夜空里
  走上美妙的舞台
  时光里有破绽
  云儿有聚散
  而缘 逃不脱愿世界美好如四叶草相牵的洒脱
  愿花朵像月光掀开古典的词乐
  愿歌声是旺盛在心中的植物
  而我听到你在喊我的名字
  你那么温柔 注视我
  用张开的翅膀 打开我
  贴近草贴近人间烟火
  鸾尾花
  像极回忆里的某个身影
  一首薰风撩衣的古乐
  穿起迷人的淡瓷裙装
  甚至用独特的书札
  诉说酥雨般没有理由的恩爱
  而淡淡的忧愁和寂寞玻璃般清明
  雾一般让人变脸揭去无形的面具
  或许你用微笑相许万种或许
  以心相谢 我或许再也不惧怕老去如尘埃
  翅翼穿越天下春色
  而修行如你
  墨香的木梳
  有阳光 还携带小雨
  有鸟鸣 陪伴墨香
  翩飞的花瓣诞生 又飞去
  对她而言 光和雨如此充满力量:
  把一生变成一张又一张纸的旷远天地
  如此静静 满满站立
  在黑白的劲道与疏朗里
  满满地虚构解脱的诗
  任万里迁徙
  遍寻藏在他处的思念的木梳
  而一切的想象消弭
  任琵琶声轻响
  紫藤花
  夏天总是来得突然
  站在热恋的地方
  迎风而笑
  串串的花瓣
  紧缠在树枝
  稳稳坐在时光的树凳
  静静的欢乐
  与生俱来的疾病
  省略过往 香气上升
  灿烂 写成树枝上的墓志铭
  ——那么忧伤又满怀快乐和美

知识出处

坡度诗刊

《坡度诗刊》

出版者:坡度诗社

出版地:2013.6

《坡度诗刊》由坡度诗社编有,属半官方半民间纯诗歌刊物,世界汉诗协会副会长叶坪担任顾问,青年诗人卓铁锋担任诗刊执行主编。

阅读

相关人物

卓铁锋
责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