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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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坡度诗刊》 期刊
唯一号: 111520020220000262
颗粒名称: 开卷
分类号: I227
页数: 32
页码: 005-036
摘要: 本文记述了在当下诗歌文本极度泛滥和诗人多有向活动家转型的趋势下,关注一些不因形势而动的诗人,关注因多年坚持,个人经验己隐然上升为公共经验的诗人,具备清醒的自我意识,探索个体诗歌写作的根基和背景的诗人。
关键词: 诗人 诗歌 开卷

内容

[主持札记]
  本栏目以诗人个体为酌选对象,每期限定两位,以诗歌精选、个人诗观、诗评的形式力图呈现入选诗人的全貌。
  在当下诗歌文本极度泛滥和诗人多有向活动家转型的趋势下,关注一些不因形势而动的诗人,关注因多年坚持,个人经验己隐然上升为公共经验的诗人,具备清醒的自我意识,探索个体诗歌写作的根基和背景的诗人。
  开卷
  栏目主持:郑仁光
  栏目来稿邮箱:357903342@qq.com
  施世游 诗20首
  小传:施世游,男,生于七十年代,温州人,现居杭州.创办[传灯录]诗网站,主持“中国诗歌”公众微信平台.
  诗观:气、骨、奇;细节、意境;语气、语调、语感;
  密度、质感、力量;生气灌注.
  回忆一九九九
  炒白菜
  要多放油
  别放水
  放水就不好吃了
  火要猛
  要快翻
  要让锅吱吱响
  香味就出来了
  二婶在炒白菜
  给玩火铳
  震碎心膜
  全身水肿
  坐着等死的堂弟
  吃,外面
  阳光很温暖
  后来
  我的房间在一楼
  房东,还没有
  给我挂上窗帘
  这些天,我都
  起得很迟,应该
  会有个人走过
  并朝里面望了望
  我不知道那个人
  是谁,那时候
  我还没有醒来
  阴司
  白天,我只做一件事
  就是给自己烧纸钱
  很多很多的纸钱
  然后,夜里去阎老六那
  喝酒,花大把大把的银子
  偶尔,也给牛头马面
  写首诗什么的玩玩
  他们说我的东西
  魂魄越来越重,我才发觉
  去的次数多了后
  我的身体渐渐起了变化
  脉搏越来越弱,体温
  也越来越低,几个部位
  流出了尸油,连酒
  也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每天鸡啼前,我只能
  匆匆赶回,用皂角擦拭
  再去见你,说我回来了
  骨头煲
  差不多了
  筷子一动
  肉就全散了
  夹进碗里
  用吸管吸:嘶
  骨髓鲜美
  有时候也想
  那一刀
  捅进咽喉前
  它有没有
  发下诅咒
  如果换作是我
  我想我会的
  那些吸我骨髓的人
  将不得好死
  有时候
  我也会做梦
  梦见自己是一头猪
  竖起狼耳朵
  有味道的男人
  锁在阴湿的房间里
  他抽烟、喝酒、写东西
  己经一个半月有余
  内脏和骨头有点脏
  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铜绿
  这才想起时间又过去了
  起身,推门,阳光
  似卸闸的江水,他走在
  落日中,轻如浮云
  往巷口的干洗店而去
  手提剥下的湿漉漉的皮
  往事书
  一直以来
  我都想写
  一首诗给你
  题目叫往事书
  就这首了
  本来我是想
  等练好了
  忘心术后再说
  可怎么练
  都没有练好
  这让我的时间
  总是过得
  比别人快
  不得不拾起
  旧日子
  重温了起来
  那时候
  阳光总是
  斜斜的
  照着那群
  爱飞不飞的鸟
  白云总是
  不闻不问
  东走西飘
  三十年后死于
  一场意外的你
  坐在院子里
  对此还
  浑然不觉
  父亲
  我要说的,不是
  父亲用手摸了又摸
  额头,以为天空
  落下了雨点,不是
  躺在担架上只能
  让我们推,不是
  血液、生化检验
  心电图、CT的过程
  我们如何移位:抬头
  挪脚、中间一人拧起
  他的皮带像拎一捆
  被暴雨打湿的稻草
  很沉,我告诉他
  颅内三室和四室出血
  他看起来很平静
  但机器上显示心律
  跳动起伏很大
  我掀开被子看了下
  线路是否被胳膊
  压住了,这也不是
  我想要说的,我
  要说的是他今天
  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起得很早,他劈柴
  他烧水,他突然感到
  头晕,突然就呕吐了
  起来,一吐就是
  两个多小时,期间他
  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
  而我们忙着打电话
  找用品,叉起他
  往车里搀,母亲坐在
  后座,她的子宫
  以前怀过我,现在怀着
  肌瘤,而父亲的头
  靠在我的肩膀上
  双手很冰凉,我用
  双手握住不放,他觉得
  不好意思了,挣脱出
  左手,擦了擦眼眶
  看一眼窗外的白云后
  又无力地闭上
  仿佛我少年时的模样
  静物
  外祖母围好围裙,咳嗽了
  几声,清晨的忙碌随之开始
  门外,收割之后的稻田
  开阔、空旷,披了一层薄薄的霜
  她用火钳从灶膛里夹出柴灰
  放进铜手炉,上面再放些许
  竹木炭,铺平,这样可以取暖
  大半日,到了傍晚,倒空
  垫上碎棉,放进刚孵的小白鸭
  几日后,有人会上门来购买
  我问她是否记得还有煤油灯
  粗青花,以及一枚钉子
  钉在墙壁上,被射入的光线
  照亮,她说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她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十五年
  一个人老了
  一个人老了,经脉开始萎缩
  气血变缓,臀部和腹腔空大
  宛如秋后架上的丝瓜
  容得下关节炎、思乡病
  锥心疼、穿肠痛、遗忘症
  还有回忆毒,温良、多子、食无伤
  杯中物
  一个人一生能喝多少
  似乎早就定好
  就好像亲朋故旧有多少
  敌人有多少,不要
  去想刺客,去想燕山
  酒盅太小了而天下太大
  发须
  柴胡、薄荷、厚朴花
  砂仁、荷叶、青陈皮
  白芍、枳壳、川楝子
  香附、郁金、合欢皮
  当归、云苓、黑发须
  亲爱的,郎中今天给我
  开了十五味药,亲爱的
  我加第二十回水时
  月亮就爬上终南山了
  郎中说,一定要用黑发须
  没有你的青丝
  我用我的白发须代替
  亲爱的,去年你出门时
  下的那场鹅毛大雪
  到现在,台阶上
  还有薄薄一层没化掉
  另外,忘了告诉你
  小青正在屋子里蜕皮
  一直喊疼,我不知该怎么办
  空旷
  一枚钉
  穿透木板
  钉尖朝上
  一个人
  站立的广场
  头颅朝上
  傻子
  傻子,这么冷的天
  你又坐在大坝上
  看坝面碎碎的薄冰块
  在阳光下,在大风里
  在水中飘动,慢慢融化
  傻子,别看了
  水仙是个好姑娘
  可那是大人们戏弄你的
  他们说要让水仙
  给你做婆娘
  其实,那时候水仙
  早己跳进这个大坝了
  那个大冬天,四周的竹子
  跟现在一样茂盛
  傻子,你常常跟我说:
  水仙,开在坝面的冰上
  傻子,你真了不起
  你的话,比我的口水诗
  精炼多了,傻子
  傻子,他们都这样叫你
  都忘了你叫什么名了
  只有我,还记得
  小时候,那些还活着的人
  都管你叫:施世游
  乌有
  书生,回来的时候
  把收拢后的伞朝向门外
  用力甩了三下
  然后嘎吱一声把门关上
  外面雨下得很大
  霹雳一个接一个地劈下
  书生,坐下来读
  每天要读的书
  而且边读边背
  背得烂熟
  但我都听不懂
  书生背完那些书后
  要读那本有韵律的书了
  我才留意起来
  读一句我就脸红一下
  最后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书生,回头看了一眼
  雨后,蛙鸣声四起
  除了从窗缝
  飞进来的几只萤火虫
  一闪一闪的绿光外
  什么也没有
  倒是回头的时候
  目光从油灯上方瞄过
  惊奇了一声:
  咦,画中的桃花怎么开了
  我屏住呼吸
  一动也不敢动
  我的胆子很小
  鸡,是从菜市场买来的
  买来的时候就被宰好了
  内脏掏空,羽毛也拔个精光
  我不敢,亲自割鸡脖子
  我不敢,看它流血的样子
  我只敢,在碎尸上
  做些收拾残局的小动作
  剁鸡头,剁鸡翅膀
  剁鸡爪子,剁鸡胸骨
  我剁,我剁,我剁剁剁
  钱币
  硬币很硬,纸币很软
  硬币的面值不会超过纸币
  这符合中国哲学的特点
  柔,总是胜过于刚
  一面为阴,另一面为阳
  把领袖、人民,还有
  背后的锦绣山河交出
  能兑换回等级、纪年
  还有武器、美人和香草
  我不是朱棣,我无法
  灭你十族,我脱下官服
  也己有数年,如今穿着
  布衣,把剩下的琐碎光阴
  一次次变卖,我开始
  怀念起那个离开的故人
  有人说看见他骑鲸而去
  直入大海,到了国家之外
  片阙之语
  道路给大地分行
  大雁给天空分行
  有一行分给你
  如白色的鲸脊拨开湛蓝的海面
  醒来
  飞机从不远处飞起
  一架,两架,更多架
  都朝一个方向飞
  在夏日清晨里
  它们飞得很低,引擎
  发出巨大的轰鸣
  白云飞卷,弥漫出
  一股木屑的味道
  阳光仰躺在大地之上
  房子仰躺在阳光之上
  都被刨得很光滑
  飞行
  大风来
  树叶飞
  然后是连根拔起
  瓦片如鱼鳞剥落
  和我们一起
  被卷走
  大风平息
  纷纷落地
  我们数了数
  惟独你没有回来
  你去了天堂
  我们想哭呀
  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不回去了
  牙齿
  这是我们生前唯一
  能在自己身上见到的骨头
  之后,才裸露出
  与它相近的其他部分
  比如:颅骨、肋骨、腿骨
  还有脊椎骨
  施世游的诗:物自性和情抽离
  文/邓博丹
  在网络中,我与世游都像经过彼此窗户的另一个人,相互熟识,但从未谋面,“那时候,我还没有醒来”(诗歌《后来》)。接触世游的诗,一晃也快十年了吧,“水向东流,日向西山”,我的时间过得总是比别人要快些。一直想系统地读一读世游的诗,但总是因为忙,就搁置了下来。不见面也罢,我觉得,如果透过他的诗,猜测一下他生活的经历和他胸中的“国故”,透过文本了解他的写作状态,于我,以及其他诗友,恐怕都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就像所有的诗人们,都有一段对世间万物保持高度敏锐的缘起一样,希望透过他的诗,能够了解他生活中的一些蛛丝马迹。
  世游是个有侠义气质的诗人,情感直接而不油腻。这是区别于大部分(闷骚如我)诗人的地方。他的诗不会在情感面前沦陷,不会在词语、具象里丧失阵地,也从来不会在瘦弱或丰满之间,因为刻意选择而沉溺。他对诗的理解,就像对一位刀客的理解。江湖之上,刀客气场要足,骨头要硬,刀法要准;夜黑风高,刀刃上要有寒光;动手前,要温文尔雅地铺垫,语调缓和,但暗藏力道;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手,如何动手。刀就是刀,“不是用来杀人的,也不是用来生锈的”。这些对诗的理解,或者诗观,是“中国诗歌网论坛”、"传灯录诗歌论坛”一脉相承的主线,这也许正是与其它诗歌论坛特别不同的地方吧。而他的诗之所以看起来与大部分诗人的不同,是他多年创作积累了成熟的诗观使然。
  通览世游诗歌,我觉得粗略地分分类,是必要的。虽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未必准确。但这样的梳理,有助于弄清十年来他的诗文本有什么变化?他的诗有什么独特的个人标签?他的诗观大体是如何形成的?
  从时间先后上看,世游的诗,应当以2005年作为界限,前后的区别在于,是否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文本追求,换句话说,是否有倾向性的强调自己对诗歌的理解。2001年之前,《墓志铭》、《野风》等诗是我特别喜欢的。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属于抒情类的诗歌,如《牧羊人,你为何还不回家》,现在读来依然很感人。而一首《象岩山脚下》,除了冷静的生活场景的描述外,不动声色地引入了生死之间的对比。从这首诗中,能看出后来大批优秀作品的端倪。2002年至2004年,对世游的诗而言,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三年,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正在积极寻求诗艺的突破。我看了他自选的二十多首诗歌,带有抒情标签的诗作几乎很少,纯抒情开始从他的诗歌中抽离,“硬”的词语或句式则越来越多,似乎在强调诗在气场、力量的重要性;在大部分诗中,有意回避文本背后的“我”,而是让“我”选择的物自己说话,这类诗歌我总结它的特点为“物自性”2005、2006、2007年是世游诗歌的高产期,产量和质量俱佳的作品较多,2008年之后,世游的作品不管是形式还是内容,无论是深度还是具象,都更臻成熟。丰满的文本不芜杂,瘦削的文本不冷硬,散淡的文本不故意。那么,不妨看看世游是如何组合文字,如何贴上属于自己诗观的标签的。
  在作品特质上,我把施世游的诗分成四类。一是经由口语写作演化而成的叙事诗,这类事在早期的作品中比较多,讲究练气,强调对情感、语言及节奏的控制;二是带有个人鲜明特色的“穿越”诗,这部分诗作是我看来最有看头,最能代表世游的才情和诗歌天赋的部分;第三类是
  “世游看万物”的诗作,粗看象是思考人生的政论文,但根本不是;第四类,就是留白、时空感强烈的短诗。
  叙事诗中,《八七年冬天,去看枪决》、《一条鱼的午后》、《清白岁月》、《父亲》等都很好看。叙事隐藏作者,让事件呈现真相,每一个读过的人都会觉得,象作者一样,胸口很堵,有话但说不出来。而《父亲》以及《异乡》偶书,则稍有不同,虽然文本上看不到几乎翻腾的情感,但“我”既在文本中,也在文本外,相同的是,克制平实的文字、细节描写,显示了它的巨大的情感力量。
  说到世游的“穿越"诗(或许这个词语用在这里并不合适,他的大部分诗作完成时,“穿越”一词尚未流行),我提到了他的才情和天赋。我猜测,世游是个喜欢研究“国故”的人,爱读书,时间轴上过去的很多点,都可能是世游诗意栖居的地方;而要用文字组合,让穿越看起来自然而然、选准时机、去得了又回得来,这是需要天赋的。除了丰富的联想,对文字及具象控制也要做得恰到好处,不然,不是露馅就是故弄玄虚了。《阴司》、《乌有》、《太湖归来的车上》、《忽闪》、《端午节》、《鬼吹灯》、《绿衣女》、《有味道的男人》等,都是此类作品,值得细细地品味。
  “世游看万物”,这类诗的对象一般是物件或者比较鲜明的意识倾向。《白纸之白》、《驯梦师》、《做爱的人》、《钱币》、《秘密》、《秋声赋》等,文本丰满,庞杂而有力量。
  世游的短诗,短而不薄,有足够的空间及留白供读者想象。如《安静》:虚构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我越走越远,雪越下越大。又如《分行》:大雁给天空分行,道路给大地分行,留一行给你,如白色的鲸脊拨开蔚蓝的海面。
  最近几年,世游的诗又开始融入了一些趣味的元素,我想,有趣的诗,总归是我们喜欢看的,但愿世游写出更多的好诗,让我们有更多的交流和精神碰撞。太白酒桶诗10首
  小传:太白酒桶,男,生于七十年代。
  著有诗集《我肯定要再拒绝一次》。
  黄昏
  一列火车拖着晚霞,消失在原野尽头
  原野寂静,辽阔,飞鸟仍在盘旋
  我亦开始松弛,如一枚不慎掉落于鸟嘴的坚果
  终于陷身一遍漆黑
  时光
  小花狗在园子里打滚
  离它三尺远
  一个胖女人正在晾衣杆下
  尽力地向上拉伸自己
  没谁能够打扰谁
  转眼就是半个钟点
  小花狗裹了一身草屑
  仍没有停下来
  而它身边那个胖女人
  早就把屁股满满地压在了石头上
  无所事事
  无所事事的田野,麻雀地飞来飞去,
  散落于田间的稻穗已经开始发芽了,却再也不能扎水里长
  出谷子。
  拖拉机也不运粮,坐着小媳妇和几个土鳖蛋子,
  翻过眼前这座山,还有一座,中午前抵达摇摇晃晃的山市。
  绝句一组
  白驹过隙
  阳光压向草尖,清香滴在心上。
  浮日一沉,又见远山秋雨,六畜闲散,夜归人一路蹒跚。
  白云
  一只羊,偶尔忘了吃草,抬着头痴痴地望你。
  客栈光景
  那天一时清冷,门帘窸窸窣窣,这边朱雀红唇,那边雨打
  芭蕉,运河也横在眼前一动不动。
  哥哥我响马出身,看不得这些。
  艳词
  嫩柳新绿,红云两朵,春风又过塘东。若挑灯细看,露水
  接二连三。
  亲,花粉越界了啊。亲,不是冤家不聚头。亲,帮我
  扶一扶腰身。
  无为
  不要说如果。清寂之河,必将
  击穿一切,无论站在岸上
  还是身陷弱水,尘土依然是尘土,瓦砾仍然是瓦砾
  日月赐予节日,孤独留下刺青
  自颂
  坐在湖边,群峰低垂,纷纷落于脚下。
  白云浮游,凉风迂回,钟声漫不经心,万端佛影,近在咫尺。
  无题
  我为逝去的那些事物感到欣慰
  为即将来临的一切无能为力
  一个人闷坐在船舱里,不知不觉
  天又黑了
  汝溪场
  除了横穿而过的一条公路,小镇上就再没有路了。
  长途车一溜烟开过来,又一溜烟开过去,一团尘土插上了
  翅膀,卖土鸡的棚子抖个不停。
  小安的种植园
  夜雨蚀魂,蝉鸣生白露。多年以前,小安,你的名字叫
  春花和山泉。
  而今,我睡我的觉,你干你的活儿,阳光有多好,
  不必让我知道。
  云的南方
  妈妈,天边更远的那朵云,我再也抓不住了
  风吹着我的胸膛仿佛要送我远去
  妈妈,我看见你的长发也飘了起来
  河水倒流,你奔跑的样子多么不适合我追逐
  老虎
  秋风冽冽,白露横江
  山中的老虎
  身披霞光在霞光中
  游荡,它是自己的猎物
  它在河水中抓住了自己的头盖骨
  大暑,我坐车进入苏北
  坐在院子里任由暑气横生,想到一个人的远方
  有时候就是一片树叶,一截小溪,风从莫名的水上升起,
  吹开了细木羞涩的花蕾
  你仍是一个人沿着河岸走
  酒色浓重,腹裹不平之气,像一个英雄不远万里的远足
  许多年来,我坐在这里打量即将从眼前消失的波光
  如影的浮物从不曾离开过水面,我得坐在席上,安静地
  欣赏这前世不曾见过的美景
  吹这前世不曾吹过的热风,直到我看清一个人面容憔悴,
  精神萎靡
  陶然的细木收紧了花蕾,直到两岸的青山陷入一幅国画
  饥肠辘辘的眼神之中
  有时,我也会在移动的庭院里轮番朗诵,拥戴王冠
  我寂寞的内心踏过千军万马,风暴从东面的树丛中灌入,
  又从西面的田垄上折回
  这样的景致极尽虚空,又难以预料。青山怀着难以察觉的
  喜悦,
  在我的诵读中铺开了一条无穷的景深,以至于我不得不
  向它纷纷献出飞蛾、雀鸟、云朵、和嶙峋的石头
  教堂
  湖水
  青山
  细雨
  一刻不停
  当我这么细心描述
  雾茫茫中
  火车就从它背后
  疾驰而去
  如若一枚
  脱线的飞针
  这些都
  即将消失在你眼前
  带不走的
  就留给暮色吧
  暮色悬空
  暮色多么好
  汽笛是汽笛
  钟声是钟声
  日出照万户
  影子正好落在脚背上
  站在山头,叉着双手
  眼睛不看庄稼
  而看着树上麻雀的那个人
  和站在田埂上来回走动
  声如洪钟
  香烟不离嘴巴
  裤管卷了好几圈儿的
  那个人
  都不像是我们的村长
  他们应该是
  村长隔壁家的二狗子
  和镇上没考上技校的小黄
  水鸟
  河水越过拦坝
  从一段长长的斜坡上一滑而过
  随后跳下悬崖
  宛如绸缎
  自高处往下一垂
  而平静的河面上
  两只水鸟
  像两只翡翠珠子
  正不停地摇晃
  整个白天,似乎都
  一直悬在那里
  巴国纪事
  浓雾笼罩群山,无所谓日出
  无所谓日落
  江水默然流淌,川东的二月极寒,桐子花大如喇叭
  悬在倒春的冷风中,凄艳灼目
  我们都还裏着去年的衣裳,提着灰萎
  抱着暖水壶,同冬眠的土拔鼠、菜花蛇一样
  都深居简出
  都在似醒非醒之间
  如此物象,令老实巴交的巴国皇帝与涤荡难清的穷徒匪类
  不禁唏嘘
  我们在山中称王,有时也在山中埋伏
  都鼓着眼珠竖着耳朵
  在江边,半隐半现的鹅卵石时而碗大,时而豆小
  且圆滑得极不可信
  远不如刘皇叔和袍哥他们充满气节
  任凭乡绅与土豪践踏与翻拣
  且向更光亮处,察其明纹与暗理
  探得风声和洞明
  山野之寂静,如常。萎靡,闲散,无所为
  但也有烟霞状元,江湖醉仙
  偶尔冒出人群
  老夫聊发少年狂,穿草鞋,挂长枪
  翻山越岭,明火执仗
  而今刀枪入库,诸峰就不必登临了吧
  也不必在太白岩小憩,喝白酒
  泼墨山水
  大河汤汤,必远去
  但此去千里,苟富贵,勿相忘。
  无论张麻子、王幺毛、李寡妇
  还是牛二娃
  皆坐井观天,一生埋于大山
  像尅马子,有时像癞蛤蟆。有时牛哄哄地跳出个棒老二
  和麻衣神相
  嗨,仙人板板
  大白天也能见到鬼,见到投河上吊,喝敌敌畏的
  昨天还有鼻子有眼地跟着你
  唱花子骂相,唱青袍记
  这就是人间烟火
  这就是他们的落花流水,断雨残云
  呵,就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凿壁借光打自己的小算盘
  我们又打造了新的偶像
  建起新的神坛
  他们用电波传递旨意,以收讫章证明身份
  再不必赶着大肥猪走三里地
  去完你的赋税了
  因而大路小路条条道路通罗马
  请扔掉偏偏锄头,放下裤腿
  或南下或北上,可火车可飞机可踩着你的风火轮去奔前程
  去赴盛宴
  宫殿中有一千张空椅子在等待你的莅临
  青山多妩媚,春日多醺醺
  寒风中悬垂的桐子花还会开得更
  艳丽。寂静的山川
  也即将从浓雾中醒来,让我和你
  安心在这个未知的不曾游历的神界里为非作歹
  干一番事业
  我的诗观
  文/太白酒桶
  1
  诗歌如果要借助电影蒙太奇手法,那么我更倾向于借助“表现蒙太奇”,而不是“叙事蒙太奇”。在借助蒙太奇手法时,显然要运用比喻,那么我更倾向于运用"蒙太奇隐喻”,而不是“蒙太奇明喻”。我们不能人为地进行矫饰,把两个生硬的不在同一个场境中的事物进行活生生地对比。对比在诗歌中确实难以完美表现,但是如果对比的形式与诗歌的语境具有内在的逻辑联系,或者至少跟比喻的本体同处一个空间(这里的空间包括时间空间,地理空间,以及情绪空间),那么我们就应该在诗歌中多一些这种含蓄的表达方法。
  2
  作为叙事诗歌,必然要运用长镜头。如果长镜头仅仅是固定在一个位置上,而没有推拉摇移的镜头运动以及变化,那么诗歌的整个韵脚就很难控制和把握,在气息上太过绵长而使得叙述拖沓无力。所以我觉得如果要保持镜头固定不动,那么就应该在这组长镜头里尽量釆用镜头内部的蒙太奇,通过描述的事物的相关场境整合与作者情绪的自然转换来达到纵深感,从而给出完整的空间。
  如果长镜头是固定在某个位置上无法移动,那么就应该是把镜头外的声音和光线引进来,让诗歌的叙述能够在节奏上得到控制,也同时让叙述不至于过于呆板。这些声音和光线应该是和所叙述的场景保持一定的高度差和距离,足够在空间的打开上起到作用。
  3
  围绕着一个事物的叙述和描绘,如果不能在一个点或者尽可能少的点上给予充足的表现,那么我们不妨就以这个事物为圆点,以不同尺度的审美取向为半径绕着它进行360度的描绘,从而达到一帧一帧的高度明亮或者晦暗。
  4
  根据巴赞的理论,长镜头内部是连续的时空,镜头内容具有无可争辩的真实性,由于长镜头摆脱了蒙太奇的强制逻辑镶嵌,从而带有一定的“暧昧”,作者可以在其中赋予更多的自由想象,自由评价的空间,同时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整个气场也是丰满的,读者完全是最大限度地跟随作者进行联想,进行议论和褒贬,读者和作者可以同步到达审美的视觉高潮和心理高潮。这些长镜头里所透露出来的一个个“暧昧”,其实就是达到这个高潮的一个个兴奋点,从而在整个诗歌节奏上起到调节作用。
  5
  对于一个成熟的诗歌作者来说,将蒙太奇与长镜头结合运用是最好的。就中外的审美取向而言,老外以“模仿论”为准绳,无论是写诗,画画还是其他文艺,都非常讲究形象逼真。我们的传统美学注重写意,表现优于再现。像杜甫白居易那样的诗人中国太少,他们有大量写实的诗歌,也多数釆用的是长镜头,比如三吏三别,《长恨歌》《琵琶行》等就是很好的例证。在这些作品中,我们看到了作者娴熟运用长镜头刻画人物描述事件,给人极其真实的感觉,与此同时他们也在作品中大量运用了蒙太奇手法(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啥叫蒙太奇)。如果说长镜头是为了人物情绪的连贯和诗歌气场的整体统一,那么运用蒙太奇更多的也是为了追求艺术形象的真实,从而达到揭露和批判的高度。
  6
  致幻一词,应该来源于致幻剂。致幻剂就是一种药品,它影响人的中枢神经系统、能引起感觉和情绪上的剧烈变化,并对时间和空间产生错觉、幻觉直至导致自我歪曲、妄想和思维分裂。如果诗歌能起到这种效果,那就非常了不起。正常人的思维被打乱了,出现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疯子的世界,疯言疯语。堂吉诃德似的天空、梵高眼中的向日葵、达芬奇的密码、谍中谍、越狱里的地道等等几乎都具备了这样的特征,给人的感觉是欲罢不能。多数时候,我们会完全沉浸在作者营造的氛围中不能自拔。我们就完完全全地跟作品中的人物进行了置换,作者就是读者,读者就是作者。诗歌创作如果能走到这种境界,将是多么美好啊!
  致幻一定是一条路,一条崭新的道路,可以给我们带来新的热情。在创作中,虚处实,实处虚,虚实互换互生。虚以实承,实以虚转。以实唤虚,以虚夯实。思想在叙述中自我呈现,高度在文字背后耸立。从具象达到抽象,在具象中提炼出抽象,抽象在具象中一览无余。激流勇进,小河潺潺,题材遍地皆是,信手拈来仍得心应手。不生硬,不做作。隐忍而不隐晦,高亮而不高蹈。读一遍,不过瘾;读N遍,不反胃。每读一次,都有新感觉都有新享受。仿佛身处实境,远观,我在对岸,近看,我在其中。我既是作者,又是读者,我和作者完全互换了。技艺娴熟,体系完备,手法独到,匠心独运。这样的新诗,我不相信写不出来。
  中和与思境的区分——读太白酒桶作品《物象》
  文/夏日的果
  我如何去回答酒桶兄在最近几个文本所呈露出来的清晰和慵懒呢?现在我往往更多地注意到审美形态上的气韵和意境,而对中国更早期审美形态,即“中和”,已有了一种岁月的遗忘。但《物象》所彰显出来的理性,却催促我从更深层次去了解酒桶近期的创作特点和境界。
  物象在当下的美学话语习惯中,多数会被纳入“意境说”中的事物,并作为思维空间内的具体对象化构成物。如此,我必须首先分开“意境”和“中和”的区别。中国早期的审美形态是"中和”,而并非“意境”。
  “中和”之后是“气韵”,到唐代意境学说才有所发端。但这样划分是机械的,“中和”经常与后两者交织在一起,并始终贯穿和参与中国审美活动的历史中。
  要想绝对地划分“中和”与“意境”是不可能的,但我们也可以相对地把中和与意境作出区别,以便对人学发展的历史脉络有更清晰的认识。人类最早的世界观通常都是神话中的物活论,而相伴随的朴素的唯物主义还没有真正强大起来,因为这二者的区别就在于人的理性作用在那时还显得很弱小。所以早期的巫术文化,充满了人类对自然的各种激烈的情感反映,人们无法通过其蒙昧的理性的认知能力,对人与自然,人与命运,人与社会等关系,有更多的认识和把握。但随着人类对自然的认识力逐步提高,一个伟大的理性时代开始发端——近古哲学。哲学对神话的胜利,是人类理性的胜利,也是朴素的唯物主义胜利,对神怀疑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造就了人类第一批智者。
  朴素唯物主义强调"客观的再现”,正所谓“感天地而化生万物”,这在西方被解释为对自然“模仿说”。但“朴素的唯物主义”和“朴素的辩证唯物主义”,是两个相当靠近的邻居,甚至人在对世界抱持一种唯物的世界观的时候,朴素的辩证主义便几乎同时降临在人类的思想史中。它们都是理性的产物,只不过唯物主义在“再现”的意识的毛坯基础上,洞彻了人与自然存在的关系,于是人学在悖论中强调“中和”,合题对立的统一意义。而中和的表述最早可见于《周易》,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它强调的是人与客观现实的统一和折中。
  那么我就回答了带有“中和”的审美活动和现实的关系,也同时分出了意境和中和的根本区别。“中和"作为审美活动,它与现实世界是相结合的,而意境则不然。意境的主客统一创造了一个独立于现实世界的审美世界,那个世界作为审美理想的文学典型,往往具有乌托邦性质。而中和则不是,中和强调人与现实自然的和谐,而意境则更强调审美理想的意义,并带有更强烈的人化功能。于是我似乎回答了作者的“慵懒”,他更多地满足在人和现实的自然和谐中,并反映这种和谐与现实。
  结合诗歌《物象》的5个小节进行分析,我看到了作者在“情感上的适中”,而这正是中国传统审美形态,即“中和”的审美心理特点。孔子说“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究其原因中和是一种理性的产物,强调合适的尺度和分寸。悖论分属两个截然相反的观点,"合”之则“中”,“中”又生“和”,所以你很难看到作者内在思绪有太多的起伏。而意境则不然,意境带有强烈的对审美理想的求诉,所以越纯粹的人心之境像,就越带有冲突性,人的主观因素强烈地介入审美活动中。按佛罗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和存在主义的说法,那就叫能量的贯注,并通过“起立”在脑海生成物象和承载物象的思维空间一一大地。所以“情感的适中”作为艺术观,也就是理性对情感的控制,并自觉地把握艺术创作和审美活动,使情感不至于失控和泛滥,而达到一种宁静、平和与渐进的愉悦。
  因此,我把作者文学图景的清晰归于唯物观的反映论,而把作者在文本表露出的宁静,归于他与现实之间的中和态度。他强调与现实的一种和平共处,并重视忠实于生活的原貌,使人从平凡中获得对存在意义的抵达,而不强调人对自然的改革。所以那也是“天人合一”的思想,“天”作为物质、命运、自然和义理,其在作者“中和”的审美意识和态度中,带出了普遍的完整效果,呈现一种总体的心智平衡。这种完整性本就是调和与包含,并在多样性统一中,使作者对生活外来的因素和差异性都能善于吸纳,并化解其所得。
  要知道“中和”作为人性的修养,在中国先秦时代就发展出优美、高尚、细腻和雅致的文化气质和特点。所以我们也看到酒桶诗歌中各种现实场景和事件,虽然来自非常平凡的生活,但在作者的语境下呈现出诗的贵族光辉。现在我更具体说说文本。
  《物象》:“1//一台拖拉机/吃力地/从山脚下/往上爬/司机叼着一根纸烟/火星子/在风里乱飞/萤火虫/都跑得远远的”。第一个文本作者在兼顾审美对象情趣和鲜活的同时,也不忘记拖拉机的力量之美。他通过劳动解释人生的严肃意义时,也不忘记通过司机叼烟的动作,暗示生命的艰难和盲目,进而使司机的粗陋现出一种可爱,并与萤火虫的轻盈获得一种异质同构。更重要的是作者在描绘拖拉机、司机的动作时,在揭示劳动的意义时,也不忘记自然的破坏。而这些多样性分明统一在作者平静的陈述中,究其原因就正是作者“天人合一”的中和思想。
  “2//幺妹/仍然坐在门槛边上/面前/还堆着/一小堆豆角/两只公鸡/溜远了/黄狗趴在鸡窝/旁边/只是偶尔/张一下/眼睛”。第二个文本作者对“天人合一”的满足感,呈现在乡村生活的自明中。除了“幺妹”的一些细微生活动作,其他不想了,混沌了。于是他解释了生活真实面目的幸福感,而在过去静态的生活和世界观,曾经日日夜夜地陪伴着人类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完全没有我们现在都市生活的繁华和激烈的节奏。
  “3//夜宵摊子/躲在马路的拐弯处/一个说安徽话的/20岁出头的/女孩子/穿着白色围裙/一会儿/把锅盖盖子/拎起来/一会儿/把锅盖放上去/偶尔拿根铁丝/往笨重的/蜂窝煤炉子里/捅几下/冒着热气的锅沿/是干净的/这是冬天/深夜11点/马路上/偶尔有人/从自行车上/下来/站着吃碗/小馄饨”。第三个文本理解起来很容易,即通过一个被人们经常接触,而又经常所忽略的事件,来陈诉底层生活人们的苦难。作者的叙述动作非常细腻,在审美对象机械的动作中,饱含了他对生活的观察,以及对人民的同情、热爱和恩情感。当然也包括人与人在社会中的相互依赖和交流。
  “4〃一只苍鹰/静静地/飞过去/蹲在一棵大柏树顶上/大柏树/站立在/一大片水田的/中央/水田上面/有一层薄薄餉雾气/太阳才刚出来/一个挂着猎枪的人/站在田境上/嘴上叼着烟杆/正不停地/划火柴”。第四个文本是一幅风景画,苍鹰和柏树呈露出自然的壮美、开阔和古朴,水田是农耕文明的温暖意义,而阳光把猎人神秘的存在揭示出来。所以猎人的具体含义非常值得玩味,他带有一种现代的解构,甚至是破坏的意义,并又是一幅事不关己的神态。所以这个文本更多属于意境的人心之象的范畴,碍于评论的篇幅,我就不再分析"中和”与“意境”的交织之处了。
  “5//公路横亘在半山上/两部车/一前一后/紧追不舍/身后跟着两朵黄色的云/一条静止的大河/卧在山谷里/阳光/直射着它”。第五个文本作者回到“中和”对现实的复制,两台追赶的车是人化世界的事物,所以它们暗含了冲动的危险意味,而自然则是永恒的,并独立和无待于人。因此我依然把文本视为作者对人和自然的关系审视,并藏下了作者对人学强烈的危机感。
  最后我对作者“慵懒”也要给以一定劝告,那就是中和容易消泯一个人的个性,如果发展过度会造成对个人才情的严重束缚,甚至会扼杀人的积极意义和生存态度。当然这只是从创作观中去解读作者,而实际一个鲜活的人,他的意义肯定来自生活的方方面面。从价值观上来说,人的历史己经不能再回到过去那种小国寡民的静态的生活样式中了,除了挽歌,我们还是要朝前走。过去我们受到自然的庇护,也受到自然的威胁,历史也从来没有向我们提供过一种自然的乌托邦。

知识出处

坡度诗刊

《坡度诗刊》

出版者:坡度诗社

出版地:2013.6

《坡度诗刊》由坡度诗社编有,属半官方半民间纯诗歌刊物,世界汉诗协会副会长叶坪担任顾问,青年诗人卓铁锋担任诗刊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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