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市图书馆

二十一世纪，是人类社会大规模开发海洋和激烈竞争的新世纪，预示着世界将会发生新的变化和进步。我出生于东海之滨颇有声名的桔乡黄岩。关注台州的海港海交，固然是出于对历史文化、海洋海交的学术研究，但更重要的还是自少印刻在心灵深处难以忘怀的家乡山海风光，情真意切的故土情缘。
  我早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时期，开始关注海洋，以至花了大半生时间，广捜史料，辨析求真，上山下海，考察调研，持之以恒，日久天长，日积月累， 终于完成《台州海运海港发展史》一书，比较全面论述了台州海运海港发展历史，探索台州海运海港的起落兴衰，提出今后台州的目标和希望，争取建设秀丽繁荣的海港大城市。该书填补了台州两千余年来历史文化研究中有关海运海港的空缺，希望对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提供有效动力和壮丽美景，感到异常欣慰。台州古代海洋海域有过一段发达以至辉煌的时期，学者对海交、海洋、海域有过特殊兴趣和专业研究，也著述过颇具海内声名的典籍著作，三国东吴沈莹，他是吴兴人，曾来台州当官，写出我国第一部海洋海交海域特产志《临海水土异物志》，尔后有东晋孙冼《临海记》、南宋赵汝适《诸蕃志》、明朝王宗沐《海洋考》、崔溥《漂海录》等，是台州学者对我国海洋事业的杰出贡献。元明以后，海难迭起，海盗频仍，倭患猖獗，府治内迁，台州官员也少有雄心壮志，台州萎缩于三面环山（天台、雁荡、括苍）、一面濒海的自足自给的自然经济桎梏之中，因而社会经济每况愈下，海洋海交也衰落不振，真有古今两重天之叹。看来争取时机，如何融入海洋时代，从海洋海交海港开始突破，既是社会进步、经济发展，又是学术文化的研究课题。
  台州人文、自然特色极其鲜明。东是浩瀚无际的大海，一望无际，三岛九门，最为险要，西、北、南三面是天台，括苍、雁荡三座名山，群峰叠翠，虚幻神奇，非常美丽。地理学家王士性称“围在海外，另一乾坤”，思想家方孝儒称“幽秀神奇，穹窿嵁峻，为天下奇观”。少年时期，家乡山海风光给予我无穷无尽的美学享受和熏陶，勾起异常强烈的神思幻想和人生追求。寺后启蒙小学毕业后，进入县立黄岩中学，游山玩水，阅读文史小说和文学传奇。１９５０年，大哥春华考取上海复旦大学新闻系，１９５３年，我也进入复旦大学历史系，其后，小弟春文进入杭州大学中文系，一家文风蔚起，影响和激发我们一生对文化的勤奋学习和强烈追求。
  进入复旦学习是一生最为幸运的时期，时称知识分子的春天。当时国家提出“向科学进军”，我们又幸逢史学名师周予同、周谷城、谭其骧、蔡尚思、王造时等教授，他们学识渊博、治学严谨，体大思精，讲学民主，学问、人格皆为卓然大家，我受益匪浅，为一生从事历史文化的教学和研究打下坚实的基础。我尤喜谭其骧先生魏晋隋唐断代史和历史地理学，始知古代的温州、台州是东瓯、东海王国和章安名郡的重心地区，开启我国海洋、海交、海港的历史文明， 章安古港有过一段七八百年的历史辉煌，是我国古代成山（烟台）、连云、沪渎（上海）、明州、泉州、番禺（广州）等七大名港之一，《史记》《汉书》还称“南北海运，皆从东瓯”，学者盛称：“章安古名郡，东西立街市。” 我的人生征程也是极不平坦的。１９５７年大学毕业，当时盛行无休止的政治运动，我分配至南京华东水利学院，担任政治助教，工作之余，接触有关海洋、海港、海产、农田水利的一些知识，开始了解中华民族不仅是大陆王国，也对海上丝路、世界文明的交流和发展作过重大贡献。不久，我因探望生病的母亲，受到莫名的打击，而下放到徐淮、沂蒙地区，经受劳动的磨练，思想的考验， 经历了一代知识分子坎坷不平的道路。记得在连云港东升农场劳动时，幸遇复旦土木建筑系毕业的学长王成英工程师，他对我照顾备至，了解到古代连云港是我国东西海上丝路的枢纽，也是海东对日、韩最重要的港口。我在劳动之余，开始关注海样、海港，艰苦的生活让我坚强而成熟起来，懂得什么叫劳动， 劳动人民和知识分子的社会人生，我要把历史文化的学习和研究，融入劳动人民为主体的社会人生之中。１９７８年隆冬，我回到久别的家乡，在台州学院（时为师专）执教中国古代史，开始平静的教师生活。翌年初春，竟又幸逢著名的台湾史专家、中央民族学院教授张崇根先生来浙闽考察，他路过台州，为出版我国古代最早海域特产志《临海水土异物志辑校》举行学术座谈会。我拟就论文《东吴海外拓展和卫温诸葛直从章安出使夷洲考析》，后又参加庐山中国海·２·　台州海运海港发展史运史讨论会，反响颇佳，该文转载于中国人民大学资料社（中国古代史）１９７９第２３期，后引录于国务院《对台白皮书》。２００３年春，浙江省电视台还以此为题材，邀我和张崇根教授一起参加拍摄纪录片《浙东台州首航台湾》，台州古港和台州历史文化更加扬名海外。因此，我和台州海洋海港的研究，结下一生之缘。
  文化、文明熔铸于一个民族的灵魂和精神，一个民族的觉醒，首先是文化的觉醒，改革开放后我国已把提升海洋经济文化、实现海洋强国作为民族复兴的重要历史任务。台州兴起海洋文化建设浪潮，激发机械制造、海洋造船、海洋化工、远洋海航、海洋核电、濒海港口、山海旅游业的开拓发展，推进整个社会改革创新。二三十年来台州的发展和复兴，首先是台州精神和台州海洋文化的复兴，推进了台州社会迅速发展，创造举世罕见的“台州模式”，社会发生史无前例的巨大变化。然而，机遇和挑战并存，由于海内外经济军事形势的冲击，特别是美国介入东亚的竞争，台州实现持续发展、开创和建设海港大城市， 还要经历艰辛开拓、转型提质旳长期过程。
  台州海洋文明历史悠久，人民又擅长航海，经历了曲折迂回的历史进程， 曾有一个时期海洋海交发展辉煌。早在５０００多年前，台州人类濒海而居，三合潭、小人尖文化时期，制作独木舟，捕食鱼蚌、海虾，进行原始的海航活动。
  《史记》载：“瓯居海中，越人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商周瓯越、东海王国开启了我国最早的海运海港开发和建设，并为中华民族的海洋开发作出卓著的贡献。
  秦汉之交，东海王国是古代最早以海立国的方国之一，和山东齐国、浙北苏南的越国、吴国并称三大海上强国。汉末三国章安为东南名郡，又是军事重镇东南都尉的所在地，海运发达，发生了东亚海洋史上罕见的远洋海航，卫温从临海郡章安率万余人船队，远征台湾；辖区北起天台山，南及闽江口，有今台州、温州、丽水、建瓯、福州等浙南闽北五个地区，和成山、连云、句章（宁波）、沪渎（上海）、番禺等为七大古代名港之一。其后，浙东天台山随中西丝绸之路兴起，成为中西文化交流的历史圣地。法显、鉴真等远渡印度、日本、南亚。宋末文天祥来台州招兵买马，戎马倥偬之中还说有朝一日复国成功，要重游“海上仙子国”。元末方国珍起义，明朝郑和下西洋，戚继光平定倭寇，以及郑成功反清复明，都曾与台州海洋海港密切相关。值得一提的是台州是我国东南沿海历史上民变、起义、暴动多发地区，元明以来，海盗十分出名，史称“绿壳”，人多自　　序　·３·势众，声势浩大，不畏强敌，灵活机动，不怕牺牲，在反抗封建统治中有台州式硬气精神。我国著名海运史名家孙光圻称元末方国珍起义对我国海洋海运颇有贡献，为郑和下西洋作了人力、干部、技艺的准备。
  台州也产生我国最早的海洋、海产、海域的经典著作，诸如三国两晋《临海水土异物志》、《临海记》、《法显法师传》，唐《西游天竺记传》、《唐大和尚东征记》，两宋《诸蕃志》、《岭外对答》等都是海洋名著之佼佼者，其中沈莹《临海水土异物志》、东晋孙诜《临海记》、南宋赵汝适《诸蕃志》，明王宗沐《海洋考》，以及崔溥《漂海录》等品位极高，记录了海洋、海交及科技的发明创造，中外经济文化交流的贡献，在世界航海史写下浓重的笔墨。
  唐宋以后，府治内迁，海盗频起，倭患猖獗，来台州执政者偏于保守，少有改革创新，又无开拓海洋的雄心壮志。特别是世界进入资本主义世纪时，沦为列强蹂躏之区，闭塞落后，一蹶不振，台州社会进入漫长的衰退时期。其原因相当复杂，但主要是我们没有像上海、宁波、温州、福州、广州那样长期坚持海洋开拓的方针，及时调整政策和战略，与时俱进。我们不少学者、知识阶层至今对台州海洋海交历史和资源开发的重要性认识不足；如何适应社会历史发展和走向，更难提出适合时宜的方针、政策、战略，开拓奋进，提质创新，溶入长三角，快速走上建设港口大城市提升之路。
  一、融入一带一路，加快建设台州特色港口大城市，需要多方面的努力。
  台州地处我国东南沿海的中段，南方暖流和北方寒流的交冲地带，背靠天台、雁荡、括苍三座名山，形势险要，海阔天空，岛屿众多，江湾曲折绵长，海岸线总长１５４４余公里，居省首位，近海岸海域５００平方公里以上，海岛６９１个，总面积为２７６．８７平方公里，是陆地面积的八倍多，因此，有经济、文化、形胜的优势、又有海港、海运的强势，且自然渔业资源、远洋海航资源、海洋生化资源、水力电力资源、海上核能资源、海洋石油资源、海域滩涂资源和海洋旅游资源十分丰富，自可构筑台州自然、人文特色的新型港口大城市。
  二、要有效融入东海丝路，提升台州港口规模和水平。当务之急，筹建海门、头门、大陈、一江为核心的岛群（海上大桥）建设，进一步显示九门（三门、头门、玉带门、松门、剑门、龙门、坎门、漩门等）港湾优势和规模。这样，台州古港才能有坚实的物质基础，有效地开辟西部三座天台、雁荡、括苍名山，在东亚海洋、海交、海港的激烈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４·　台州海运海港发展史三、台州海港大城市要有自己的幽秀神奇的山海文化特色。天台名山， 汉晋以来，已成为中外文化交流的海上丝路的圣地，由天台山、雁荡山、括苍山等夹峙山川溪流而形成的灵江、椒江、澄江的台州湾三角洲，物产丰富，土地肥沃，景色秀丽，文明发达甚早，台州港口大城市必须展示出由山海交融而成的佛道文化、山水文化、生化、药物、茶道、武学、桔花文化，使佛学天台宗、道学南宗文化蜚声海内外。经济发展、文化繁荣，并驾齐驱，装点台州海港大城市的人文特色和文化精神。
  四、台州港口大城市要克服长期以来致命的短板，科技文化产业不发达， 海商涉外大产业不多，海外市场偏窄，海外航道单一，要发扬漂洋过海的精神， 开拓国际产业市场。今日台州商人，包括仙居、天台、黄岩西部山区的人民，有１２０余万人在海外经商，敢干敢闯，勇于争先，遍及欧洲、非洲、美洲、澳洲各地， 成立世界性的台州商会，产生海内外著名大商人、大企业家，成为浙江省新型的国际性海洋城市之一。
  五、学习上海，转型提质，为中国海洋事业作贡献。
  融入海洋时代，进入一带一路，重要的是学习上海开发海洋海港海交的精神和理念。章安古港和北部的连云、沪渎（上海）、句章（宁波），南部的东瓯（温州）、东冶（福州）、泉州等几乎同时登上东南沿海的历史舞台，究其衰落不振， 除了天时地利及一些内在不足因素，最重要还是我们不如上海、宁波和广州那样自始至终执行开拓海域、海洋的方针和战略。当今上海已成为我国的第一个自由贸易区，以上海为中心的长三角，为世界公认的六大城市群之一，是亚洲最具活力和竞争力的经济区。接轨上海，借助上海，学习海洋开发方针、理念、政策、战略，推进科技、文化、商贸产业的发展，才能加速城市化、信息化、国际化的步伐。台州和上海联盟，当务之急要进一步联动椒北、椒南，开发大陈岛、头门岛、一江的联岛工程，提升港口的规模和品位，提升建设东西、南北的铁路网络，畅通海空航线，海陆空相连，有效进入大上海，成为上海南翼的“海上仙子国”。
  当然，上海文明也可以吸收台州特色的海洋文化、佛道文化、山水文化、生化文化、桔花文化，成为大上海后花园，相互为用，使上海更加夺目丰彩。当前可行者有三：一、可建立上海台州经济文化联合开发规划，名山型和繁华都市型兼融并蓄，将会对国内以至中外城市品位建设产生重大深远意义。二、以自　　序　·５·上海之力，推进提升台州海洋电力、海产、海运、化工、机械产业，建置台州海产学院，海洋海运学院、海洋电力研究院等，提升经济文化科技水平，加快城市化、现化代、国际化。三、开发旅游事业。台州湾的三大名山、三岛九门，形势险要，幽秀神奇，风光无限，颇饶海陆物产，是旅游开发的无价宝地，共同开发， 对上海经济发展和文化繁荣也是重要的提升。提高台州港口大城市品格和品位，对于上海和海东，都具有重大的作用和意义。台州借上海之力迎头赶上， 为中华民族海洋文明发展作出重大贡献。
  当前，学习大上海，是加快培养、引进海洋人才，推进海港、海洋经济、海洋科技的发展，加强海洋理论、海港建设研究，提升港口品位，和广州、青岛、宁波、温州、福州、厦门、泉州、漳州等城市并进。宁波、舟山已成为国家级海洋开发特区，温州争取成为国家级开发海港港口，今看杭州湾海上大桥、舟山连岛工程、嘉兴大桥、温州洞头海上连岛，形势逼人，我们要加强规划，迎头赶上。
  借助人才培养，组织编撰海交海洋发展史、海洋科技史。从学术、理论、科技方面，把海洋经济、海洋文化和海洋产业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台州成为秀丽繁荣的海港大城市。
  三十余年来，我国新旧交替，革新鼎故，思想活跃，学术文化研究比较开放。国内海洋海交的研究不断拓新，但台州海洋研究学者不多，著述亦少；海洋海交全面研究理论著作，更是罕见。因此，我要写出台州、包括温州地域的海洋史，古今相通，脉络分明，史论兼及，系统整理，有所突破，有所创设，其中艰难辛苦，殊非言辞所能说尽。何况，台州古代学者对往昔海洋海交发展历史，既无成书，更无借鉴；浩繁的典籍资料、考古文物、史志纪传、碑帖文书、诗文小说、民间传闻，然海洋海交断牍残篇，留存也是微乎其微，而且还要剔除糟粕，去伪存真，撰写出一部全面系统，又要为建设港口大城市提供有益的借鉴， 犹如在迷茫大海中，探索出一条光明航道，抵达美丽彼岸。
  著名哲学家黑格尔云：“一个人离不开他的时代，正如一个人的肉体离不开他的皮肤一样。”我所能做到的，即在我所处的时代，由我所积累的历史知识，以自己的勇气、勤奋和智慧，考察调研，注重实践，多读书，苦写书，一步一步地走完撰写这部《台州海运海港发展史》的艰辛历程。希望能为后人开辟平坦的研究道路，也希望对台州港口大城市建设有所裨益。抚今追昔，十分感慨。１９８６年，我曾带章安史学社部分学生，１９９３年我又带领市政协部分同志， ·６·　台州海运海港发展史去椒北调研，遍历丛山海角。章安历史盛衰起落，海洋文化今非昔比，然改革开放以来开始焕发青春，特别是看到山海雄奇、风景神秀、品位尤佳的古今名胜，我们还为此编出东洋海上仙子国、龙虎山东方石窟、武坑小雁荡、桃渚古城堡、涌泉延恩寺、溪口十八潭大峡角、章安金鏊山、赤栏桥商贸古市、上盘石龙化石区、石柱峰望海处等十大景点。八月酷暑，炎日当空，为争取时间，日以继夜，完成任务，我几次高烧，还是坚持工作，写出章安调研报告，即后成篇的《章安文明和台州海洋海港之复兴》一文，呼吁台州以章安盛名建设港口大城市。
  １９９７年，我当选全国人大代表，写就《把台州港打造成我国南北海运的中转港》等提案、建议，希望台州古港复兴，成为海东名港。回首往事，风风雨雨，思绪万千。在此书出版之际，喜看今日台州河山壮丽，民乐其业，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纵使还有许多困难和不足，不尽人意，自有一番“苦尽甘来”的喜悦和庆幸。最后，我要十分感谢在我工作、思考，尤其是二次病重之际关心我的领导、挚友、学生。市委书记蔡奇、原市政协主席陈幸均、浙江省历史研究所所长陈学文研究员、兰州大学博导齐陈骏教授、胞兄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叶春华、原台州学院院长蒋承勇给予支持、鼓励和关心，使此书顺利问世，表示深深的感激和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