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台宗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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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东瓯丛考》 图书
唯一号: 110820020210001628
颗粒名称: 二、天台宗的发展
分类号: K289
页数: 12
页码: 180-191
摘要: 世界上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曲折的,天台宗也不例外。一千三百多年来, 历尽沧桑,屡有衰荣。观其发展脉络,主要是唐代湛然、宋代知礼、明代传灯、民国谛闲四次中兴。据此为主线,亦相应分为四个历史时期。(一)初唐至中唐:智威、慧威、玄朗三祖“少晴多晦”;九祖湛然创“无情有性”说,天台一宗,复盛于世;十祖道邃付法最澄,教传日本。隋朝覆亡,天台宗失去依托。自初唐至中唐,由于统治者的支持,慈恩、律宗、华严、密宗、禅宗相继崛起。正因九祖湛然发挥祖述,“网罗遗法”, 创“无情有性”说,天台宗遂得以中兴。幸天台为吴越内地,未罹此难。遂赖其力在天台兴建十三所道场,天台梵刹渐复旧观。
关键词: 东瓯 研究 文化史

内容

世界上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曲折的,天台宗也不例外。一千三百多年来, 历尽沧桑,屡有衰荣。观其发展脉络,主要是唐代湛然、宋代知礼、明代传灯、民国谛闲四次中兴。据此为主线,亦相应分为四个历史时期。
  (一)初唐至中唐:智威、慧威、玄朗三祖“少晴多晦”;九祖湛然创“无情有性”说,天台一宗,复盛于世;十祖道邃付法最澄,教传日本。
  隋朝覆亡,天台宗失去依托。自初唐至中唐,由于统治者的支持,慈恩、律宗、华严、密宗、禅宗相继崛起。天台宗既失王权之后盾,又乏有影响的高僧, 故相形而见绌。虽有六祖智威(?—680)、七祖慧威(634—713)、八祖玄朗(673—754)师承弘法,其景象非昔可比:“智者大师去世,到皇朝建中(780— 784),垂二百载。以斯文相传者,凡五家师:其始曰灌顶,其次曰晋云(智)威, 又其次曰东阳小(慧)威,又其次曰左溪(玄)朗公,其五曰荆溪(湛)然公。顶于同门中慧解第一,能奉师训,集成此书。盖不以文辞为本故也。或失则繁,或得则野,当二威之际,缄授而已,其道不行。天宝(742—756)中,左溪始弘解说,而知者盖寡。荆溪广以传记数十万言,网罗遗法,勤矣备矣。”(唐梁肃《天台止观统例》)没有创新,也没有发展。正因九祖湛然发挥祖述,“网罗遗法”, 创“无情有性”说,天台宗遂得以中兴。
  湛然(711—782),俗姓戚,常州晋陵荆溪(江苏宜兴)人。其家世习儒业, 自幼便超然有迈俗志。年十七,访道浙右,遇金华方岩授以止观之法。开元十八年(730),始受学于左溪玄朗。玄朗知为道器,诲以所传天台教观要旨,时湛然以“居士”身份受止观之道。天宝七年(748),投宜兴君山乡净乐寺出家。寻诣会稽开元寺僧昙一,广究律部。又于吴郡开元寺,敷讲《摩诃止观》。天宝十三年(754),玄朗圆寂,湛然“挈密藏独运东南”。他感慨自“智者破斥南北之后,百余年间,学佛之士,莫不自谓双弘定慧,圆照一乘,初无单轮只翼之敝。
  而唐以来,传衣钵者起于庾岭(即禅宗南宗);谈法界(指华严宗)、阐名相者(指法相宗)盛于长安;是三者皆以道行卓荦,名播九重,为帝王师范,故得侈大其学,自成一家”,遂以中兴天台宗为己任:“道之难行也,我知之矣……今之人或荡于空,或胶于有,自病病他,道用不振,将欲取正,舍予谁归?”①从而发挥祖述,撰《法华玄义释签》二十卷、《法华文句记》三十卷、《摩诃止观辅行传弘诀》四十卷,注释三大部,弘阐智者教观之要旨;又有《金刚-》一卷、《止观义例》二卷、《法华五百问》三卷,建立本宗正义,破斥他宗异解,其《十不二门》原为《玄义释签》卷十四中一节,阐立色心、内外、修性等十种不二门,发挥本、迹之深旨,后人以其说在天台教义上占重要地位,录出别行,注解多至五十余部。湛然弘法三十余年,著述凡数十万言,显扬宗风,对抗诸宗,使天台宗复盛于世。
  天宝、大历间(742—779),玄宗、肃宗、代宗连诏不起,托疾以辞。晚年归天台山国清寺,当台州“大兵(袁晁起义)大饥(大历四年,台州大旱,见《台州府志· 大事纪略》)”之际,学徒云集,视为依怙。建中三年(782),寂于佛陇道场,终年七十二,塔于智者茔兆西南隅。
  湛然在佛学上首创“无情有性”说,主要体现在《金刚-》一书中。“金刚-”为印度眼医之工具,借喻讽刺“无明所惑”的华严宗。起因是华严宗四祖澄观于大历十年(775)曾从湛然受学,后转华严,所撰《华严大疏钞》认为:“《(涅般)经》云:‘佛性除于瓦石。’《(大智度)论》云:‘在非情数中名为法性,在有情数中名为佛法。’明知非情非有觉性。”并引天台宗“性具善恶”说,宣扬佛不断性恶,一阐提(指断绝善根之人)不断性善,以此论证有情有佛性,无情无佛性的观点。但天台宗“性具善恶”是“介尔有心,即具三千”,净染善恶、有情无情统摄其中。显然,澄观割裂了有情与无情二者的关系,背离了“性具善恶”的本意,从而遭到湛然的批判。
  湛然认为:从本质看,佛性(亦称真如、法性、实相、实际、性空等,指绝对不变的“永恒真理”或本体)是世上万物的本体;从现象看,世上万物均是佛性的具体表现;如果说无情无佛性,那等于是说世上万物都无佛性。故云:“万法是真如,由不变故;真如是万法,由随缘故。子信无我佛民生者,岂非万法无真如耶?”①这是受《大乘起信论》“真如随缘不变”学说影响的结果。湛然批评持“无情无佛性”者,是拘泥经文章句,“迷名而不知义”。
  “无情有性”与智者“说己心中所行之法门”一脉相承,显示了中国佛教富有创造性的鲜明特色。任继愈先生的《汉唐佛教思想论集》认为,此说扩大了成佛的范围;方立天先生的《佛教哲学》认为,这是佛性论的重大发展。日本天台宗创始人最澄,撰有《金刚-论注》,发挥了湛然的“无情有性”学说,对日本佛教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湛然寂后,十祖道邃(俗姓王,长安人)及行满(天台山佛陇真觉寺座主)又弘教于天台山。贞元二十年(804),日本高僧最澄浮海至天台山求法。从道邃、行满研习天台教观,写尽一宗论疏,并从道邃于台州龙兴寺(即今天宁寺之前身),日本释圆珍《行历抄》云:“大中七年(866)十一月二十四日,上(台州)开元寺(即天宁寺)。开元寺者,本龙兴寺基……拆寺以后,于龙兴寺基建开元寺。”最澄在台州龙兴寺受菩萨戒,翌年学成归国,于日本比睿山延历寺创立了日本天台宗。从此,天台教衍东瀛,成为日本最有影响的佛教宗派之一。
  (二)晚唐至北宋:会昌法难,国清被毁,教典殆尽;螺溪羲寂网罗教典,奠宋代中兴之基础;四明知礼卫天台之正统,平山家山外之争;高丽义天,入宋求法,创高丽之天台宗。
  唐代是中国佛教发展的鼎盛期,寺院经济的膨胀,加深了与王权的矛盾, 终于导致唐武宗的“会昌灭佛”。从会昌二年到五年(842—845),全国毁大寺四千六百余所,小寺四万余所,二十六万僧尼还俗,收回民田数千万顷(《旧唐书·武宗纪》)。此时佛教典籍湮灭散失严重,尤以《法华》、《华严》等章疏为最,导致了天台、华严诸宗的衰落。
  天台宗自湛然、道邃等复盛后,未几又趋消沉。广修、物外、元琇、清竦四祖默默无闻,少有作为。时又战火烽起,大中十三年(859),裘甫起义,翌年与唐军决战于天台桐柏宫;中和元年(881),临海杜雄、刘文起义,攻占台州(时辖天台、宁海、仙居、临海、黄岩等县,治临海);乾宁四年(897),钱镠又陷台州,台州遂属吴越国(喻长霖《民国台州府志·大事纪略》)。灭佛与战乱,使天台宗难逃厄运。会昌五年(845),国清寺被毁;裘甫起义,又建寨于此(清张联元《天台山全志》卷七)。国清寺虽于大中元年(847)“恩旨重兴”,①但已元气大伤,大中七年(853)九月,日本天台宗五祖圆珍求法于天台山时,国清寺还是“佛殿初营,僧房未置”(载同上),加之本宗典籍散失殆尽,几致一蹶不振。
  五代时,周世宗于显德二年(955)下诏灭佛,全国废寺三千三百三十六所, 毁铜佛以铸钱(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二九二)。幸天台为吴越内地,未罹此难。又吴越王钱氏数代均崇信佛教,天台高僧德韶(891—972)与钱镠关系密切,有师生之谊。遂赖其力在天台兴建十三所道场,天台梵刹渐复旧观。天台宗十五祖螺溪羲寂(919—987),因天台教典国内仅存“零编断简,本折枝摧”, 于金华古藏仅得《净名疏》而已。时闻朝鲜、日本购求典籍。宋建隆元年(960),吴越王遣使致书以五十种宝向高丽求取天台教典。翌年,高丽光宗王朝遣高僧谛观奉教典至天台,②后又从日本购回一批。于是,天台“一宗教文, 复还中国。螺溪以授宝云,云以授法智,法智大肆讲说,遂专中兴教观之名。” 螺溪羲寂“网罗教典,去珠复还”,③奠定了宋代复兴之基础。
  宋初,螺溪羲寂传十六祖宝云义通(927—988,高丽人)。义通弘教于四明(浙江宁波市),创宝云寺,为四明天台宗道场之一。义通下传十七祖知礼,天台宗由此二次中兴。
  知礼(960—1028),俗姓金,字约言,四明(宁波)人。七岁丧母,投太平兴国寺僧洪选出家,十五岁受具戒,专研律部。年二十,从宝云义通习天台圆顿之旨,后尽得义通之教,常代师说法。师卒,住乾符寺,遂开讲席,学徒云集。
  既而以堂舍偏狭,于至道元年(995)徙城东南隅保恩院。翌年,院主显通舍院与知礼,永作十方住持传演天台教法之地。咸平六年(1003),日本天台宗高僧源信弟子寂照,携其师有关天台教义二十七条问题,请知礼答释。知礼惊其造诣之深,遂作《问目二十七条答释》以解。先后撰《十不二门指要钞》、《别理随缘二十问》、《十义门》及《观心二百问》等,使天台宗蔚然中兴。大中祥符六年(1013),创设念佛施戒会,集男女僧俗一万人,同修念佛,求生净土。自此岁以为常,秘书监杨亿白丞相寇准,寇准奏赐紫衣。天禧四年、济公四世祖李遵勖奏其高行,宋真宗特赐“法智大师”号。后被尊为天台宗第十七祖,世称“四明尊者”。天圣六年(1028),寂于四明延庆寺,年六十九。禀法领徒之高足,有广智尚贤、神照本如、南屏梵臻等三十余人。
  宋初,天台宗内部爆发了一场“往返各五,绵历七载”的山家山外之争(详王志远《宋初佛学窥豹》),其源可溯至中唐。
  天台宗九祖湛然与华严宗四祖澄观互争正统时,曾互用《大乘起信论》的“真如缘起”学说来解释本宗教义。前以“性具”为宗,后以“性起”为本。前主“妄心”,后主“真心”。自“会昌法难”后,天台教典散失殆尽,“加之讲习教义中断,正统承传不明,故各逞所见”(项士元《浙江佛教志·天台宗》)。至天台宗十四祖清竦后,派为二流:一为羲寂、义通、知礼、尚贤、本如、梵臻等主妄心观(以所观之境为妄心,即六识);一为志因、晤恩、源清、庆昭、智圆等主真心观(以所观之境为真心,即真如)。从咸平三年(1000)至景德三年(1006),双方展开长达七年的论辩。晤恩、源清、庆昭等只信智者所著《金光明经玄义》略本为真作,主张观心法门应是真心观,从而遭到相信《金光明经玄义》广本为真,并专说妄心观的知礼所反对。知礼与晤恩、智圆等往复辩难,终未统一,而分为两派。知礼等称为山家,晤恩等因其理论接近华严而斥为山外。两者相争,实际上反映了天台宗与华严宗在万物缘起论上的差别。其后,知礼还阐明别教有“性起随缘”,与圆教的“性具随缘”不同,以及色心在一念中均具三千之说, 引起门下仁岳和庆昭门下继齐的异议。后仁岳及知礼法孙从义反对山家之说(又称后山外派),但知礼门下尚贤、本如、梵臻三家继弘师说,影响甚大,终以山家之说代表天台一宗,盛于宋代。知礼由此尊为中兴之祖,宋释志磐赞云: “自荆溪(湛然)而来,九世二百年矣,弘法传道何世无之。备众体而集大成,辟异端而隆正统者,唯法智一师耳!是宜陪位列祖,称为中兴。”(《佛祖统纪》卷八《知礼传》) 由于知礼及遵式(亦义通高足,号忏主)的影响,天台宗的著述也受到朝廷的重视。咸平六年(1003)二月,“诏隋智者禅师科教类次刊牍,凡百五十四部, 赐名《天台总录》”(《佛教统纪》卷四十九)。乾兴元年(1022),章懿太后遣使至杭州天竺,请遵式为国行忏。遵式“因奏天台教卷乞入大藏(经)”,天圣四年(1026)终于编入,此为天台教典入藏之始。元丰八年(1085),高丽僧统义天入宋求法,从杭州天竺寺天台宗高僧慈辩习天台教观,更诣天台山佛陇真觉寺, 礼智者塔。义天发宏愿于塔前:“已传慈辩教观,归国敷扬,愿赐冥护。”既还国,“乃建刹号天台,奉慈辩所传教观,立其像为初祖”。① 自此,天台宗正式传入朝鲜。
  (三)南宋至明:天台山禅宗勃然兴起,国清古刹“易教为禅”;性澄湛堂请命大教,诏复旧制;无尽传灯辟幽溪讲堂,重立天台祖庭。
  天台山禅宗之传播,据宋释赞宁《宋高僧传》载,始于唐代佛窟遗则(773— 830)。其隐天台山佛窟岩,弘牛头禅法四十余年,时称“佛窟学”(《宋高僧传》卷十《遗则传》),日本天台宗创始人最澄至天台山求法期间,曾从遗则法裔翛然受牛头禅。继之又有平田普岸(770—843)于大和七年(833)于天台山创平田禅院(即后之万年寺,为天台山临济宗活动中心)。后沩山灵祐(771—853)、黄檗希运(?—855)等相继参禅于天台山。五代时,云居德韶(891—972)于天台山兴建十三道场,弘法眼宗。禅僧全宰于周显德三年(956),创明岩寺(唐天台寒山子隐居地,《天台山方外志·山寺考》)。宋有禅僧真歇清了任国清寺住持,此为禅宗“渗透”之始(王郭彦《普陀落伽新志》卷六《禅德》)。自天台宗十六祖宝云义通弘法四明后,尤其是宋元二代,天台弘教即以四明、杭州、嘉兴、苏州、松江、南京一带为重心。建炎四年(1130),宋高宗下诏“易教为禅”(《天台山方外志·山寺考》)。天台宗祖庭国清寺,遂成禅宗“江南十刹”之一。
  元代,国清寺爆发了“教(天台宗)禅之争”。一谓智者为“开教之祖”,一谓智者为禅宗。双方相持斗讼于官,官无定夺,后由浙僧观无我仍定为“禅”。杭州上天竺寺天台宗高僧性澄湛登(1253—1330),慨于祖庭国清寺易为禅寺, “乃不远数千里走京师,具奏寺之建置颠末旧制之由,元世祖赐玺书复之”(明释如惺《明高僧传》卷一),还国清之旧制。明洪武二年(1369),太祖朱元璋诏请禅宗名僧昙噩住持国清,又复为禅寺。
  继四明知礼中兴之后,天台宗分为三家:神照本如住台州东掖山白莲寺; 广智尚贤继知礼而主四明延庆寺;南屏梵臻主杭州南屏兴教寺。均“教宗天台,行归净土”。其中尤以南屏梵臻一系为最盛。元代性澄湛堂、玉岗蒙润、浮休允若、大用必才、绝宗善继、东溟慧日(贾似道裔孙),明代原璞士璋、大璞如玘、百松真觉、无尽传灯等高僧尽出其门。天台本山因失祖庭,加之宋明理学与禅宗的崛起,遂失往昔之盛势:“台教正统,智者而下迄螺溪凡十二世,皆弘道兹山。自宝云传教四明,法智中兴之后,是道广被海内。而四明、三吴尤为繁衍。台山者始渐浸微,亦犹佛教盛传震旦,而西域是后终晦而不明。然宋末至大元迄皇明永乐间,而台教弘法不绝者,犹有一线之可继。至弘(治)正(德) 后,则此道绝闻。”(《天台山方外志·高僧传》)明末重兴天台教观、重立天台祖庭的是百松真觉弟子无尽传灯。
  百松真觉(1537—1589),俗姓王,苏州昆山人。年二十一,弃妻投杭州锅子山出家。旋至苏州依竹堂寺虚白禅师受具戒,后指吴兴谒月亭法师习天台教观。嘉靖四十三年(1564)入天台山居高明寺二十六年,弘扬天台净土法门, “岁无虚席”,时称“妙峰大师”。万历十七年(1589),寂于高明寺。著有《净土梦谭记》、《法华披荆钺》、《楞严百问书》等,嗣法弟子为无尽传灯(明冯梦祯《明妙峰觉法师塔铭》,见《天台山方外志·文章考》)。
  传灯(1554—1628),俗姓叶,号无尽,衢州(浙江衢州)人。少投进贤映庵禅师出家,随谒百松习天台教观。万历十年(1582)传灯问楞严大定之旨,百松瞪目周视,灯即契入。旋受法衣金云紫袈裟。十四年(1586)入天台山住幽溪高明寺,弘天台教观。高明寺为智者所创天台山十二道场之一,号“幽溪道场”。相传智者讲《净名经》于佛陇修禅寺,经忽随风飘至幽溪。智者寻经至此,爱其山“峰峦秀发,清溪鉴心”,遂卜居于此。清泰三年(936)辟为寺刹。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改额净名,后改高明。嘉靖(1522—1566)间,“居僧失守, 寺随田废,迹之不可泯者,唯石经幢而已”(《天台山方外志·山寺考》)。传灯感慨祖业凋零,国清又沦为他宗道场。遂于万历二十四年(1596)秋,募修寺宇,辟幽溪讲堂,筑楞严坛,重立天台祖庭,并秉承智者大师“三教合一”之遗风,立关羽、岳飞二神为护法伽蓝,时著名文学家屠隆为之作《新建天台祖庭记》。此记追溯了天台宗的兴衰史,认为传灯重立天台祖庭,“嗣智师之法衣, 弘台宗之绝响”,“上弘祖法,下烁群蒙”,使天台宗再盛于东南,其功“庶几章安”(《天台山方外志·文章考》)。
  自万历十三年(1585)冬,传灯讲《法华经》于四明阿育王寺,迄天启五年(1625)“挝退鼓归老台山”,首尾凡四十一春秋。弘法于台州、温州、宁波、绍兴、金华、丽水、嘉兴、湖州、杭州、苏州等地,“年有重席,岁无虚筵”(明释传灯《幽溪别志》卷十五《幽溪道场赠遗考》),并广交名士,冯梦祯、王士性、屠隆、闻龙、陆光祖、杨德政等均执弟子礼,书函往复,诗文酬答,情谊深长。高明寺之重建、天台宗之再盛,彼等出力非浅。
  传灯不仅博通内典,还长于史学、书法、诗文。佛学著述有《楞严经玄义》、《楞严经圆通疏》、《天台传佛心印记注》、《性善恶论》等,《性善恶论》着重阐发了天台宗的“性具善恶”思想;又融会天台“一心三观”之旨,阐扬净土法门,著有《净土生无生论》、《净土法语》等,受到明清净土学者的重视。史志著有《天台山方外志》和《幽溪别志》,为研究天台宗的重要史籍,前者已为《四库全书》所著录。书法,《台州府志·方外》称其“八分书犹工”,今高明寺圆通洞前尚有“看云”等摩崖,笔法雄浑,遒劲有力。诗文尤以描摹山水而见长,辞藻华美,含意深邃,机趣横溢,《巾子岩诗》与《天台山方外志·天台山形胜考》是其代表作。传灯寂后,塔于智者茔之西侧。其法孙受教继之弘于本山,传灯同门传如弘法于杭州,传芳弘法于四明,天台宗再盛于世。
  (四)藕益智旭三教互融,私淑台宗,创灵峰派;苍溪敏羲修建祖塔,刊刻典籍,重兴苏州报恩寺;古虚谛闲创设僧学,弘法南北,天台宗四次中兴;湛山倓虚继弘师业,创华南学佛院,天台法脉始衍港九。
  宋元明清是理学兴盛的时代,理学家从释道二教汲收养料,丰富了理学的内容,从而成为封建文化的主流。随着理学的兴起,佛教为适应时代的发展, 对内调和诸宗思想,主张戒、定、慧三学一致;对外融通儒道二教,主张三教合流。故宋明以降,诸宗虽不乏门户之争,但主体上已呈融会之势。就天台宗而言,知礼、遵式、智圆、本如、湛堂、传灯等,或主教禅一致,或兼弘净土,明代四大高僧祩宏、真可、德清、智旭均不拘一格,兼弘他宗,其中融宗归净而成灵峰派的则是藕益智旭。
  智旭(1599—1655),字藕益,俗姓钟,江苏吴县木渎镇人,幼崇佛学。年二十四,依德清弟子雪岭出家。年三十二,“拟注《梵网(戒)》,作四阄问佛。一曰宗贤首,二曰宗天台,三曰宗慈恩,四曰自立宗。频拈得台宗阄,于是究心台部”。① 但不以台宗为限,故自称“私淑台宗”。崇祯四年(1631)秋,始入灵峰(浙江安吉)造西湖寺。此后游历江浙闽皖诸省,从事宣讲著述,清顺治十二年(1655)寂于灵峰。著述多达一百九十一卷,由弟子编为“宗论(即《灵峰宗论》)”、“释论”两类。
  智旭曾著《周易禅解》、《四书藕益解》,主张儒佛一致。其佛教理论为“融宗(教、禅、律)归净(土)”,既以禅宗参究归于天台教观,又以天台教观应用于念佛法门;天台圆摄一切佛教,念佛也圆摄一切佛教。他鉴于诸宗门户之流弊,主张“禅为佛心、教为佛语、律于佛行……不于心外别觅禅教律,又岂于禅教律外别觅自心。如此则终日参禅、看教、学律,皆于大事大心、正法眼藏,相应于一念间”(《灵峰宗论》二之三),提倡戒定慧三学一体,摄归一念,以念佛总摄释迦一代时教,此为智旭“融宗归净”思想的最大特色。后天台宗弘教多据此说,从而形成“融宗归净”的灵峰派,一直绵亘至今。弟子以其继传灯后重兴天台教观,遂追继为“重兴天台教观第三世”(百松真觉为第一世,无尽传灯为第二世)。其《大乘止观释要》、《教观纲宗》为天台宗之入门书。
  智旭之后,清初有天溪受登(1607—1675)住杭州天溪大觉寺专弘台教三十余年。弟子灵乘、灵耀继绍师业,颇有劳绩。灵乘著有《地藏菩萨本愿经纶贯》及《科注》各一卷;灵耀随侍受登二十余年,康熙元年(1662)住嘉兴楞严寺, 曾补刻流通《嘉兴藏》,著有《楞严经观心定解》、《法华经释签缘起序指明》、《四教仪集注节义》、《摩诃止观贯义科》等。乾隆(1736—1795)间有性权撰《天台四教仪辅宏记》十卷。咸丰(1851—1861)间,有智诠(与性权同为幽溪高明派) 弘教于宁波观宗、上虞福仙等刹,著有《法华玄义释签记》十卷。晚清之际,弘天台教者有观竺、敏羲、隆范、寻源、祖印等诸僧。尤以敏羲重建祖塔、刊刻典籍,值书一笔。
  敏羲(1827—1899),为天台宗第四十世孙。字日种,俗姓安,台州黄岩人。
  年十三,投本县崇德院所林出家。年十七至温岭明因寺从怀中研习《法华经》。
  二十岁受具戒后还本院五载宣讲《法华》。二十六岁参温岭小明因寺永智受天台教观。三十四岁辞师,“游历道场,讲说经论”,于温州密印、台州能仁、天台国清、华顶,黄岩会中(即崇德院)、瑞岩,宁波天宁、杭州天龙、平湖福臻、上海龙华、苏州灵鹫、扬州重宁、高邮寿佛诸刹,“十有二年”①。曾与海盐张常惺同游日本,考察佛教。同治十年(1871)春,住持天台山华顶寺,“每岁传戒讲经兼开念佛道场”。时台州战火连年,寺宇毁废甚多。天台山佛陇真觉寺是智者真身塔院。唐时毁于会昌法难,宋建隆(960—963)初,吴越王钱弘叔命十五祖羲寂重建,后改真觉。明隆庆(1567—1572)间,二十七世孙真稔又新之。清中叶阮元又捐俸修葺。咸丰十年(1860)又毁于战火,“道场化为草莱”。① 敏羲见祖塔“栋宇倾颓,凄凉殊甚”,遂募银一万七千余元,重建智者大师肉身塔,高二丈一尺,三级十八方,中雕佛像一百二十一区;复建祖殿,以香樟造十七代祖师像;并建饭王殿及僧寮七十二间。自光绪六年(1880)至十五年(1889),“阅岁十稔,塔寺庄严,堂构轮奂”。② 晚年又重兴苏州报恩寺(北寺),编有《苏州报恩塔寺志》。敏羲一生弘法五十余年,刊刻台宗典籍二十四种一百六十一卷。又重梓《隋天台智者大师别传》、《天台山方外志》三十卷,传灯是作传世,实赖敏羲重梓,今之版本,即为敏羲刊本。
  清末民初,天台宗传至四十三世法裔古虚谛闲,创办僧学,弘法南北,出现了第四次中兴。
  谛闲(1858—1932),名古虚,号卓三,俗姓朱,台州黄岩人,自幼习医,年二十,投临海白云山成道出家,不久长兄追回黄岩,越二年,受具戒于天台山国清寺,“冬参夏学,精进不已”。③ 二十六岁至平湖福臻寺从敏羲习天台教观,悟“一心三观”之旨。“复讲小座,同列震惊”,敏羲赞为“法门龙象”。二十八岁于杭州六通寺讲说《法华经》,旋至慈溪圣果庵掩关阅藏三载。出关至上海龙华寺再讲法华,期满复往金山参究,后回天台国清修禅观,咸有省悟。光绪十二年(1886),天台宗高僧迹端定融为上海龙华寺方丈,命谛闲出山相助。定融授记付法,嘱谛闲传持天台教观第四十三世。此后各丛林礼请讲经,弘法于浙江、江苏、上海、安徽、山东、北京、辽宁、黑龙江等地,岁无虚日。
  宣统二年(1910),江苏各界人士于南京创办江苏佛教师范学校,公推谛闲为校长兼总监。谛闲鉴于清末干戈纷起,讲席消沉,乃慨然赴任,遴选各省青年僧徒,分班讲授,解行并进,成为中国近代开办僧学教育创始人之一。
  民国元年(1912),谛闲住持宁波观宗寺,该寺为四明知礼五世孙介然所建。介然为修观行,于延庆寺东北隅建房六十余间,中有宝阁,环以十六观室,名“十六观堂”。谛闲重修殿宇,改观宗讲寺。翌年秋,创观宗研究社,自任主讲,专研天台教义。后改弘法研究法,规模益备,各方缁素, 云从景集,蔚成东南传习天台教观之中心。仁山、常惺、宝静、显慈、倓虚等近代高僧,均出其门下;社会名流如叶恭绰、蒋维乔、屈映光、黄庆澜、庄庆祥、张星文等俱执弟子礼。民国政府嘉其弘化南北,亦赐“宏阐南宗”、“阐扬台宗”诸匾。
  袁世凯妄图复辟帝制,授意各界劝进。时谛闲正于北京开讲《楞严经》,闻此嗤之以鼻。讲经期满,即振锡南归。民国二十年(1931),因谛闲、可兴、静权等高僧力争,天台山国清寺易禅为教,复为天台宗之根本道场。中设研究社, 为长期讲经之所。至此,“天台一山,自山顶至山麓,山之阳面,完全为天台宗所有”(陈钟祺《天台山文化史》)。翌年,谛闲寂于宁波观宗寺,塔于慈溪五磊山。
  谛闲一生掩关三次,弘法四十八年,讲肆遍于南北(尤其是关外东三省,历来为天台宗鞭长莫及之地),并创办僧学,高徒辈出,各化一方。其著述宏富, 达一百二十万余言,嗣法弟子湛山倓虚于1951年,撷取精华,删繁就简,由叶恭绰、蒋维乔复勘,编成《谛闲法师遗集》十册及《谛闲大师语录》四册,先后由香港华南佛学院刊行于世。“天台一宗,赖以中兴”。① 谛闲寂后,法裔各化一方。宝静继主宁波观宗,弘法于四明;湛山倓虚(1875—1963),自民国十年(1921)至三十三年(1944),弘法于华北东北各省,创营口楞严寺、哈尔滨极乐寺、长春般若寺、青岛湛山寺等十方丛林九所,宏法支院十七所,佛学院十三所,皆以“教宗天台,行归净土”。民国十四年(1925),谛闲付以传持天台教观第四十四世。1950年南下香港弘法,驻锡荃湾弘法精舍,创华南学佛院(即香港华南佛学院前身)、佛教印经处、天台精舍、谛公纪念堂、清水湾湛山寺等,天台法脉始衍港九。1963年寂于香港湛山寺(《净土圣贤录·倓虚传》下册)。嗣法弟子为隆安保贤(1908—1987),传天台教观第四十五世,笔名“火头僧”,长于文学,以话剧、舞蹈等艺术形式弘扬台宗,创香港佛教青年中心(见香港佛教青年中心所编《怀师集· 保贤传》)。其他天台宗高僧如悟云兴慈(1881— 1950),弘法于苏皖浙赣,讲肆遍开东南。1924年创上海法藏寺,内设法藏学院,旨在“教宗天台”。后住持天台山石梁中、下方广寺及华顶诸刹。抗战期间,发起成立上海佛教同仁会(会址设上海英租界法宝馆内),众推为会长,济赈难民数百万。后归寂石梁方广寺,塔于华顶。其弟子灵源、白圣弘法于台湾基隆大觉寺,白圣曾任台湾中华佛教会会长,徒众颇盛。① 宽显静权(1881— 1960),弘法于江浙两省,其功尤以中兴祖庭国清寺为最。1930年,静权回山礼祖,时值可兴住持国清。静权助谛闲、可兴等力争,复国清寺之旧制(讲寺),又协同可兴重兴国清寺。自1932年至1937年,修建大雄殿、天王殿、韦驮殿、金刚殿、迎塔楼等十三处,1937年至1940年,又新建妙法堂、静观堂、三贤殿等, 国清遂成东南梵刹之冠。又于寺中创天台宗研究社,兼国清、观宗二研究社主讲,培养了一批佛学人才。1957年,被选为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后寂于国清寺,塔于香光茅篷。② 新中国成立后,天台宗虽于“大跃进”(1958)、“文化大革命”(1966—1976) 中一度受挫,自1979年改革开放以来,国清寺(1973年国务院下令重修)、高明寺、真觉寺、石梁中、下方广寺、赤城山紫云洞、济公院等相继修葺一新,国清寺创设了“天台山佛学研究社”、高明寺开办了“幽溪讲苑”,青岛湛山寺、长春般若寺亦培养了一批佛学人才,天台宗又呈复兴之势。当前天台山与东南亚、欧美各国往来亦日趋频繁。国清寺住持唯觉(1919—1990),于1978年、1987年两度访日;可明住持出访日本、韩国;达云法师于1989年赴美传戒;日本天台宗山田惠谛座主,于1975年至1989年四度朝礼祖庭,并建“祖师碑亭”及“般若心经塔”;日本日莲宗于国清寺大雄殿西侧建“妙法莲华经经幢”,以示日莲宗与国清寺的渊源关系;韩国天台宗在国清寺后,兴建“中韩祖师纪念堂”,内立智者大师、高丽义天、圆月上觉三尊雕像,以示不忘祖庭;美籍华侨夏荆山又于洛杉矶成立了“天台山国清寺护法会”,捐建观音殿及华顶寺。此外,英、法、德、意、韩、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等国家及香港、台湾地区的各界人士,或朝巡祖庭,或游览观光,或拍摄影视,或考察研究,纷至沓来,络绎不绝,扩大了国际间的文化交流。

附注

① 《佛祖统纪》卷七、宋释赞宁《宋高僧传》卷六。 ① 唐释湛然《金刚-》、《大正藏》卷四十六。 ①(唐)沈欢:《国清寺止观堂记》,见《全唐文·唐文续拾》卷六。 ②详见周琦《台州海外交往史》,中国文史出版社,2008年。 ③见《佛祖统纪》卷八及《宋高僧传·羲寂传》。 ① 元释觉岸《释氏稽古略》卷四,并参见《佛祖统纪》卷十四。 ① 明释智旭《灵峰宗论》卷首《八不道人传》。 ① 《吴县志·释道·敏羲传》卷七十七上,“释道”一。 ①(清)李宗邺:《重建天台山真觉寺记》,见附敏羲所刻《隋天台智者大师别传》。 ②同上。 ③宝静:《谛公老法师别传》,见《谛公老法师语录》(上册)。 ① 蒋维乔:《谛闲大师碑铭》,宝静:《谛公老法师别传》,见《谛公老法师语录》下册。 ①兴慈:《兴慈法师自传》,见《台州佛教通讯》1990年第5期。 ②见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名僧录·静权传》,中国文史出版社,1998年。

知识出处

东瓯丛考

《东瓯丛考》

本书分五卷,内容包括东瓯史脉考、东瓯分治考、东瓯宗教考、东瓯儒学考、东瓯风物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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