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市图书馆

汇溪一带风俗，每年第一餐即正月初一早餐吃豆腐粥，并“摆三界”一天。
  烧豆腐粥是美好中的记忆之一。童年，我们盼望着过年，因为新年到，不仅能穿上新衣服，还能接到压岁钱，压岁钱是长辈无偿给的，正月初一烧豆腐粥，是自己赚来的。在新年第一天能赚到钱，别有趣味。
  记忆中，头一年的除夕夜，父母就切好豆腐，并交待我们第二天在锅中放多少米多少水多少盐，最后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们只要谁在第二天早上烧好这锅粥，就能在灶山上得到一笔钱，那是灶司爷菩萨在新年第一天奖给勤劳的小孩子的。钱是父母等我们睡熟后偷偷放上去的，所以我常常在临睡前查看灶山，均一无所获，第二天均真得能在灶山上找到那笔钱，于是也就相信了这是灶司爷菩萨的赏赐。
  烧豆腐的过程中，也就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闹剧，那时我们院中的小孩多， 谁都可以去邻居家烧，无形中给了我们这些小孩子一个竞争的压力。正月初一，谁都起得比做父母的早。记忆中，有四点多就起床了，烧了三家的豆腐粥。
  还有一次，刚好邻居比我长一岁的堂兄到我家烧，差一点动起手来，最后讲和的条件是，他负责烧，得到的压灶钱二一添作五。
  为什么在一年中的第一天要吃豆腐粥？为什么要让小孩子烧豆腐粥，还有“压灶钱”？ 台州民间百姓深受佛教教义的影响，出家五众即出家和尚尼姑当然必须遵守其中的每一条，但另外的“在家二众”即佛家所言的“优婆塞”、“优婆夷”可以不遵守一些戒律。出家五众吃的是斋饭即素食，而在家二众则可以免去这一项，但一个月内有二天是例外，即初一和十五，善男信女们会到附近寺院进香，家二众要给家中的佛像拭擦干净，为表示信任，会不自觉的吃起斋饭。春节是台州唯一以初一为节的日子，豆腐作为主要素食，便成了主要食俗之一， 表示心中有佛，以求佛祖保佑今年能有好年成。况且这一天“请三界”，用的必须是素食。于是，正月初一吃豆腐粥也逐渐成了当地的风俗。
  这些年来，正月初一吃豆腐粥的习俗一直没变，可争烧豆腐粥的事却没听说了。于是在好好地反思了一番后，得出了烧豆腐粥的原因：其一，那是在无意中告诉晚辈要学会自力更生，自己挣钱，不要老是依靠长辈。在新年第一天就能挣到钱，无非是很有意义的事？其二，让长辈们好好地休息一天，正月初一这一天，做父母的相对来说比以往起床要晚一点，因为有做孩子的烧好了饭，这就在无形中以实际行动劝诫我们：要孝敬长辈。
  可惜的是，当时的我们，谁也不明白这个道理。特别是在争烧豆腐已成昨天的今天，更没有人会去挖掘当年父母让我们烧豆腐粥时蕴涵着的意义了。
  烧好豆腐粥后的第一件事，先盛好六碗粥，用来“摆三界”，后才可自吃。
  “三界”指的是天、地、佛（也有说是天、地、人）三届，“摆三界”也叫“请三界”，属于祭神仪式，是新年第一天民间共同祭祀天地人各界神灵、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一种古老仪式。
  祭祀以“透”为单位，住同一院子（即每“透”屋）的几户人家，凌晨时刻就把供品陆续搬到堂前，供品很多，以素食为主，豆腐粥是必不可少的，还有苹果、香蕉、梨等各种水果，又有糖、饼干、红枣等等，还有一刀麻糍放在铜盘里，供品统统放在供桌上。这里，还有值得一提的供品是大元宝。
  请三界用到的大元宝，是用年前的糕头制作的。年末都要捣年糕，年末捣年糕时，一些心灵手巧的长者，总会把糕头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如狗、猴、老虎的形状，大的如手掌，小的如大拇指，制作相对简单的是元宝状。这些成品， 相当一部分是我们小孩子的玩具，在糕制品中间插一根筷子，很是好玩。但也有一些是大人们特地制作的，当作祭祀品，用得最多的，就是“元宝”，一般大人们都先藏着，等正月初一才拿出来“摆三界”，但现在很少见到糕制元宝了，多以纸折代替。
  祭品分二组，分别放在堂前屋中间和堂前屋里边，中间祭“天、地”，里边祭佛。中间的供品，一般放在八仙桌上，八仙桌必须直放，即桌板的缝应与堂前方向垂直，这与前一天大年三十的祭祖不同，祭祖时八仙桌应该横放，不能弄错。而放在堂前屋里边的没有什么讲究，供桌可以是小桌子，也可以用一些板支起来，但必须比八仙桌矮。各放三碗豆腐粥，其他供品的多寡，视家庭经济状况而定。
  准备好供品之后，就开始焚香点蜡，需要上二支蜡烛五炷香，点燃后先到天井外祈祷，一边向天、地、佛三界神灵鞠躬，一边念念有词：“今天是××年大年初一，新年换旧年，一年好一年，今日请天地，祈求各方神灵保佑全家身体健康，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祭词不一，但大同小异。然后回到供桌前，把香、蜡烛插在供品前。
  一般早上六时左右，堂前的供品已摆齐，远远看去，五颜六色，蔚为大观。
  “摆三界”要一整天，因此，家畜家禽不得放出，否则糟蹋了祭品，即是对神的大不敬。
  直到暮色降临，各家才把供品拿回，“摆三界”宣告结束。
  （作者：戴相尚，原载《台州晚报》２００９年１月２３日第８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