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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誓第二 夏書
啓與有扈戰于甘之野作甘誓甘誓
觀書湏看天下之大勢盖道有升降丗變風移湏當
識其統躰堯舜禹三聖相承渾然無間至啟而有跋
扈之臣此乃風氣一開去唐虞又不同矣有扈者跋
扈諸侯負固不服者啓遂徃征之書序言啓與有扈
戰于甘之野見當時臣與君抗勢均體敵不得不戰
故書與之一字此孔子深意其與有苗弗率汝徂征
之氣象不同
大戰于甘乃召六卿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
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勦絕其命今予惟恭行天
之罰
大戰于甘亦君臣敵體故敢大戰又見氣象與上丗
異也乃召六卿六卿兼統六卿之師無事則爲六卿
有事則爲六師也先儒謂司馬旣掌兵如何臨時又
自統一師必別有所謂六卿非也不知正如今之安
撫使旣統一路不妨又自治一州此時兵農爲一又
見得官制此時巳定成周潤色而巳王曰嗟六事之
人服事六軍者也予誓告汝誓告六軍之衆也遂指
有扈之罪言於衆威侮五行怠棄三正五行之氣散
在天地間為人爲萬物皆有五行但人是五行之秀
物是五行之偏有扈残虐生民廢壞萬物即是威侮
五行也三正者天地人之正理雖曰三其實則一几
我自暴自棄則天地之正理皆棄怠此乃萬惡之本
原故啓言有扈不歷數其罪自其本原言之五行三
正巳皆侮棄則其爲惡無所不至方有扈侮棄之時
天巳絕其命至此則啓恭行天罰而巳非有私意於
其間是天討有罪也
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
馬之正汝不恭命
古者以車戰一車三人左右二人執㘅轡者居其中
啓之誓師但欲各嚴其部分如在左者自當攻左在
右者自當攻右御者自當盡其在御之職左不攻左
而攻於右右不攻右而攻於左御不以法而以詭道
則雖有功焉亦爲不恭命大抵天下自有不可易底
道理不當過不及在天則爲則在人則爲命在師則
為律事事物物皆有是理學者思不出其位行無越
思只是此理若視聽言動之間一失其則是亦左不
攻于左也師而非律則不足以爲師後丗此意不明
如吴起用兵有一人先戰而奔敵斬首非不有功起
則斬之盖斬首之功小乱行之罪大一乱分部則不
可爲師故也
用命賞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則孥戮汝
古者用兵必載遷主載社主而賞則曰先祖賞之殺
則曰天地殺之示不敢專用兵也使有用命可賞者
是祖賞之有不用命可戮者是社戮之也巳初不預
焉前兩句是用兵之常法予則孥戮汝此於常法之
外臨時申戒之言也戮非獨必爲殺亦有不殺之戮
如左氏所謂惟戮是聞之戮初不至殺也此乃啓當
時自立新法大抵古人善於自量審於自知啓自知
德未足以善化而又當用兵之際不可不謹不兑又
莫不欲安太康亦豈要安而就危又豈不惜其位但
安於逸豫而不自知天下雖危如累夘而猶以爲太
山也太康不知天位艱哉之義以為有此位者自當
享無窮之樂乃以此為安而逺去宗國若知之則不
往矣
有窮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
大抵姦雄何丗無之雖堯舜之丗亦有大姦大惡但
在我之勢堅固則彼無自而入苟有間隙則彼必投
之此后羿之距太康所以因民弗忍也若使穆穆在
上明明在下百官得其冝萬事得其叙雖后羿懷篡
弑之心不過一个負固不服之諸侯耳亦何足道惟
太康逸豫君民攜貳如此羿所以乘間而起如秦始
皇不築長城不起阿房陳勝吴廣如何因得隋煬帝
不伐遼東不治宫室李密王丗充如何因得
厥弟五人御其母以從徯于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
之戒以作歌
太康畋逸并其家偕往觀五子之歌其賢明如此想
當時見太康放逸將至於亡朝夕處左右諫之不聽
去之不能不免相從而往夫兄弟非君臣比也三諫
不聽而去乃目道也兄弟之間生則與之俱生死則
與之俱死太康欲往〓勉從之兄弟之義也五人御
其母以從傒于洛之汭五人胷中如何哉其忠爱友
恭之義蕩然矣以此見五子之歌盖非一時旋作當
其諫不能止去之不可之時巳蓄積而成於胷中一
旦發之於歌故其言辞恭敬友爱非驟語者所能也
五子咸怨怨非仇怨之怨乃舜自怨自艾之怨知其
所謂怨則可見述大禹之戒以作歌之意欲觀其歌
當先觀此數語五子之歌當以詩體看不當以書體
看如小弁是父子之怨五子之歌是兄弟之怨所謂
其兄彎弓而射之則巳垂泣涕而道之亦當識哀而
不傷可也五子之歌大抵一章切於一章其一章且
舉大禹敬民之訓二章又舉取亡之道三章方說兾
都之地四章乃說其家事五章一如五子自壞天下
觀此五章當識其俯仰髙下節奏所在又體五子之
心爲如何
其一曰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
見是圖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爲人上者奈
何不敬
五子見祖訓之明體民之重其親切如此可近不可
下見君民切然一體可親之使近不可使它下下如
手扼下之下有邈然不相接之意欲知此意但看臨
卦澤上有地言水與地最相親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此兩句看得雖平易乃百丗興王之定法後丗乱亡
之君但去形迹上看不去邦本上看不知所以爲邦
是甚麽物事做成只是合天下之民而聚之這个便
是邦本以此知天下大處思量只是去形迹上看得
便了盖禹受位於舜之時其相傳之要曰可爱非君
可畏非民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罔與守邦禹得此
而在位躬履之久果知其如此故作訓以戒子孫見
得愈切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禹以萬丗永
頼之功方且謂一能勝予禹才髙出衆人之上禹心
常在一丗之下此兩句不特說水能覆舟利害以至
公大同之心體看實如此看它一个洋洋然在天地
間與萬物同皆具此理一人三失一失之至於三而
不變則不可望其復攺矣此頻復之凶也人有一失
便能攺即是顏子不貳過二失而改困而能攺次之
三失則玩熟了不復改矣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大抵明
之怨易見暗之怨難見在上之人多有不明之怨何
者在下勢均體敵有怨靣言當時雖有不平旣過則
無事若人君傷農害民橫賦重歛民但蓄積其情而
巳何所自發故常有暗怨無明怨日深一曰發則不
可救世之人君所以旁搜博採以通下情盖欲圖於
不見也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御六馬此禹持敬
工夫至方能形容如此之明其在上者以天下爲心
說得廣故曰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御六馬其在
下者以一身為天下說得近所以曽子啓予手啓予
足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地位雖不同其實
本無廣狹此數句却是禹說它中心所存處爲人上
者奈何不敬五子見祖訓之明其見太康懵然不知
至於民咸離貳五子之心爲如何
其二曰訓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酣酒嗜音峻宇彫
牆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天下之事皆有其則過則爲過夫婦之正不可廢也
弥狩之事不可揜也嘉㑹合實不可以去酒導民情—
性不可以無樂上蔽風雨不可無棟宇以居之外禦
穿窬不可無垣墙以為備然禽色至于荒酒至于酣
音至於嗜宇則峻之墻則彫之即爲失道道之所在
不可過不可不及也有一于此未或不亡謂此六事
人苟有其一無有或可徼幸得兑者况俱有哉五子
見危亡之道如此之明其見太康一向行危之路其
心為如何
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紀綱乃底
滅亡
乱當時紀綱乃至滅亡言此一片地當時声明文物百
蠻來朝萬國靣内如此之盛今乃如此颓弊不能保
古聖人之都此時五子之心又如何此章當玩其抑
揚髙下其情乃可見如𮮐離之詩同痛惜基業之裵
其四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関石
和鈞王府則有荒墜厥緖覆宗絕祀
明明我祖萬邦之君尊顯如此指禹言之也典則即
大禹戒之類関是関通和是和平石天下皆有也鈞
天下亦皆有也不如王府之関石和鈞通輕重之冝
前人事事物物整理見成如此既有其業又有其法
又有其具今太康不能守而乃荒墜其緒至於覆宗
絕祀舉祖宗巳成之業一旦而廢之五子之心又爲
如何
其五曰嗚呼曷歸予懷之悲萬姓仇予予將疇依欝陶
乎予心顏厚有忸怩弗謹厥德雖悔可追
先發嘆而言惜之重憂之至也萬姓初不曽仇怨它
它自不啻如已懷其天下疇依將誰依之欎陶最形
容當時皇恐之顏忸怩慙也此章不必以訓詁讀自
使人惻然見得兄弟一體太康失道民何仇其弟五
子非親爲不道何爲忸怩盖見得太康如此亦如自
身做出一般故弗謹厥德雖悔可追此言如出太康
之口乃是代太康寒心處玩此五章一章切於一章
又非責数太康之惡其真情篤友之至自發於此歌
大抵欲觀詩者當先觀書觀五子之歌則見詩之變
風變雅觀舜之賡歌則見詩之雅頌詩之本乎情性
止乎禮義有自來矣
允征第四
羲和湎淫廢時乱曰允徃征之作允征允征惟仲康肇
位四海允侯命掌六師羲和廢厥職酒荒于厥邑允后
承王命徂征
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以至於周官三百六
十世浸逺官浸多往往一職至二人兼之或以十人
兼一官者惟羲和之官堯時四人至夏巳合爲一官
至周亦不過一人舜伯夷典禮夔典樂至周時太宗
伯太司樂合爲春官它官皆變而為多此二官獨轉
而爲少何也盖唐虞之時民性渾厖風氣未開只啓
其本原可以自治故几掌天時禮樂之官皆多而其
他皆畧自此以後風俗日薄以精微示之有所未諭
故三代之君通其變几天時禮樂之事皆散寓於政
刑度數之間以詔民故掌天時禮樂之官反簡而其
它則詳然三代聖人亦非視天時禮樂爲輕而略之
也盖丗變風移不得不質文迭變以通其政堯舜之
時則精粗本末天人未分敦厖未散也於此看天下
大勢轉移風声氣習之變
告于衆曰嗟予有衆聖有謨訓明徵定保先王克謹天
戒臣人克有常憲百官修輔厥后惟明明每歲孟春遒
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其或不恭
邦有常刑
征伐天子之大權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故
史官欲言嗣侯征羲和先言惟仲康肇位四海又言
命掌六師又言承王命徂征其辞甚嚴嗟者發嘆而
憫其勞之辞明徵定保一句即聖人之謨訓也明證
謂昭然可見之兆置風雨氣候之應也几天之所以
示證於人君者皆欲警戒而定保之如仲舒所謂自
非大無道者天盡欲扶持全安之也先王克謹天戒
即上明徵之戒人臣克有常憲亦謂天戒然謂之克
有者此两句湏看克字常憲非不坦然明白若不克
有則與無同且如語孟家藏人有若不能躬履心受
則猶無也常憲是常法藏之官府揭之象魏散之百
司苟不奉行雖有與無同有是有諸巳之有百官修
輔不言輔弼而言修輔者修字湏要看此是人臣進
思盡忠退思補過專以此為事輔者不過輔弼之謂
至加之修則見得交相正救無時怠忽厥后惟明明
者百官旣修輔萬幾無蔽自然明而又明然謂之明
明者人君自有本然之明觀𣈆卦君子以自昭明德
非人臣能致之也惟得臣以輔之則明而又明有曰
新無疆之意官衆皆相規正百工亦執藝以諫責難
於君謂之恭不恭則邦有常用之刑几此皆遒人徇
路之辞稽之周禮則可見
惟時羲和顛覆厥德沈乱于酒畔官離次俶擾天紀遐
棄厥司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
走羲和尸厥官罔聞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誅
當時法度旣如此修明遒人每歳又宣揚其命令於
几有官之人皆是提起其敬心處宜無一人敢犯者
惟羲和獨沉乱于酒顛覆厥德民之秉彝好是懿德
人誰無德羲和沉于酒乃顚覆也惟其沉乱于酒故
畔官離次俶擾天紀遐弃厥官天紀自堯以來羲和
世守皆不敢擾乱至是始擾乱以見酒之爲惡亦大
矣一沉于酒雖祖父母世守之業國家之重爵厚禄皆
不暇顧而逺弃其職位保其食邑以叛逆說書者多
謂羲和一臣之失職黜其爵可也削其地可也何煩
專師行討不知當時羲和巳逺弃職事始雖因酒廢
職後來恐誅却自保其所有之邑負固不服雖欲削
其爵邑而不可故不得不命師也觀此則見古者以
酒為量古之人君務在導迪民性酒后乱德之厚故
深禁之如周官飮酒者殺如書酒誥一篇以至此言
羲和之罪皆凛然嚴毅後世如漢榷酒酤惟恐民歛
酒之不多盖不知此理但知刑政以束縛之而巳此
等全不管任他如何不知天祐下民作之君作之師
後世任其自賢自愚全關了師職如此則是不殺而
殺知有政而巳其教安在哉季秋之月辰弗集于房
房者日月所㑹之次舎也曰月之行至朔必㑹于房
集則爲順不集則爲差或以房爲心歷者筭九月巳
過房心了此說不可用曰者君之表日既有变在官
者如瞽之微以至嗇夫庶人之在官者皆奔走以救
变羲和首處此官乃不可聞知可見昏迷于天象以
干先王之誅大几人君不敢自專有大賞罰必歸之
先祖與天故誓師之言不曰干仲康之誅而曰光王
者以見古人几有殺戮皆奉行先王之法非有巳私
看此一句當時非有意而言可見自古相承把做合
當事看上下皆以爲當然由而不知也
政典曰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
此書當作兩叚看自此以前皆責羲和之辞以後乃
誓師之辞政典如所謂司馬法也先時不及時或謂
嗣侯舉此言以文致羲和之罪盖不然此乃軍法軍
法莫嚴於期㑹後丗期㑹先後者必殺盖如此乃勝
敗所係不可不先以此為戒師之有先時不及時者
只是不同力如同力安有先時後時之患
今予以爾有衆奉將天罰爾衆士同力王室尚弼予欽
承天子威命
觀奉天罰同力王室欽承天子威命見得古之兵師
所以無叛命犯上者皆其將師所以告敕其衆者未
甞不舉人君以爲言使師旅之心常如有天子在上
其所以養我命我者天子也焉得叛古之將帥皆是
奉承王命王者又是奉行天討上下相承不敢稍出
私意認爲已權則人君安敢輕用兵人目安敢專命
下而士卒亦安犯命叛上者
火炎昆岡玉石俱焚天吏逸德列于猛火殲厥渠魁脅
從罔治舊染汙俗咸與惟新嗚呼威克厥爱允濟爱克
厥威允罔功其爾衆士懋戒哉
火炎昆岡其熾烈之時不分玉石俱焚之天吏逸德
自
戒其官吏曰几我衆爲天子之吏若敢逸其德甚
於猛火言止欲殲其首虜几以威而強使從者皆不
治也自殲厥渠魁止咸與惟新此三代行師之本哉
克厥爱允濟說者多以爱爲仁爱威為威虐故以爲類
申韓之言此不知爱與威者也此爱乃私爱姑息之
謂威力振厲發奮之意大抵人臨戰陣多是為私爱
所牽惜身顧家如此安能用命又有如宋襄公之不
忍亦是爱但此等却少威非殘忍酷烈之謂却有爱
存焉仁者必有勇是也大抵威爱當觀其所發若發
於私雖爱非爱發於公雖威非威威雖非聖人之所
尚又當觀所居之地位如何當威而不威不知時措
者也記曰祭祀主敬軍旅主威夏書存於後丗最少
因允征可以考其當時官名法度人物軍旅之事其
法度如此顕然備具想當時廢職者惟羲和一人而
巳觀書之要觀其略當知其詳觀其存者當知其不
存者
自契至于成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帝告釐沃
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征之作湯征伊尹去亳適夏
既醍有夏復歸于亳入自北門乃遇汝鳩汝方作汝鳩
汝方
東萊先生書說卷第六
四月初日午刻鈔完卷尾宋本有宏治年间比
邱題字今〓存之照記
晨起於此卷才畢客相〓而至午飯後始去
卄六日記
宏治七年嵗在甲寅二月花朝曰永寺智記
首卷苐一行六有題字巳為以人剜去六此僧筆也照又記
啓與有扈戰于甘之野作甘誓甘誓
觀書湏看天下之大勢盖道有升降丗變風移湏當
識其統躰堯舜禹三聖相承渾然無間至啟而有跋
扈之臣此乃風氣一開去唐虞又不同矣有扈者跋
扈諸侯負固不服者啓遂徃征之書序言啓與有扈
戰于甘之野見當時臣與君抗勢均體敵不得不戰
故書與之一字此孔子深意其與有苗弗率汝徂征
之氣象不同
大戰于甘乃召六卿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
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勦絕其命今予惟恭行天
之罰
大戰于甘亦君臣敵體故敢大戰又見氣象與上丗
異也乃召六卿六卿兼統六卿之師無事則爲六卿
有事則爲六師也先儒謂司馬旣掌兵如何臨時又
自統一師必別有所謂六卿非也不知正如今之安
撫使旣統一路不妨又自治一州此時兵農爲一又
見得官制此時巳定成周潤色而巳王曰嗟六事之
人服事六軍者也予誓告汝誓告六軍之衆也遂指
有扈之罪言於衆威侮五行怠棄三正五行之氣散
在天地間為人爲萬物皆有五行但人是五行之秀
物是五行之偏有扈残虐生民廢壞萬物即是威侮
五行也三正者天地人之正理雖曰三其實則一几
我自暴自棄則天地之正理皆棄怠此乃萬惡之本
原故啓言有扈不歷數其罪自其本原言之五行三
正巳皆侮棄則其爲惡無所不至方有扈侮棄之時
天巳絕其命至此則啓恭行天罰而巳非有私意於
其間是天討有罪也
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
馬之正汝不恭命
古者以車戰一車三人左右二人執㘅轡者居其中
啓之誓師但欲各嚴其部分如在左者自當攻左在
右者自當攻右御者自當盡其在御之職左不攻左
而攻於右右不攻右而攻於左御不以法而以詭道
則雖有功焉亦爲不恭命大抵天下自有不可易底
道理不當過不及在天則爲則在人則爲命在師則
為律事事物物皆有是理學者思不出其位行無越
思只是此理若視聽言動之間一失其則是亦左不
攻于左也師而非律則不足以爲師後丗此意不明
如吴起用兵有一人先戰而奔敵斬首非不有功起
則斬之盖斬首之功小乱行之罪大一乱分部則不
可爲師故也
用命賞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則孥戮汝
古者用兵必載遷主載社主而賞則曰先祖賞之殺
則曰天地殺之示不敢專用兵也使有用命可賞者
是祖賞之有不用命可戮者是社戮之也巳初不預
焉前兩句是用兵之常法予則孥戮汝此於常法之
外臨時申戒之言也戮非獨必爲殺亦有不殺之戮
如左氏所謂惟戮是聞之戮初不至殺也此乃啓當
時自立新法大抵古人善於自量審於自知啓自知
德未足以善化而又當用兵之際不可不謹不兑又
莫不欲安太康亦豈要安而就危又豈不惜其位但
安於逸豫而不自知天下雖危如累夘而猶以爲太
山也太康不知天位艱哉之義以為有此位者自當
享無窮之樂乃以此為安而逺去宗國若知之則不
往矣
有窮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
大抵姦雄何丗無之雖堯舜之丗亦有大姦大惡但
在我之勢堅固則彼無自而入苟有間隙則彼必投
之此后羿之距太康所以因民弗忍也若使穆穆在
上明明在下百官得其冝萬事得其叙雖后羿懷篡
弑之心不過一个負固不服之諸侯耳亦何足道惟
太康逸豫君民攜貳如此羿所以乘間而起如秦始
皇不築長城不起阿房陳勝吴廣如何因得隋煬帝
不伐遼東不治宫室李密王丗充如何因得
厥弟五人御其母以從徯于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
之戒以作歌
太康畋逸并其家偕往觀五子之歌其賢明如此想
當時見太康放逸將至於亡朝夕處左右諫之不聽
去之不能不免相從而往夫兄弟非君臣比也三諫
不聽而去乃目道也兄弟之間生則與之俱生死則
與之俱死太康欲往〓勉從之兄弟之義也五人御
其母以從傒于洛之汭五人胷中如何哉其忠爱友
恭之義蕩然矣以此見五子之歌盖非一時旋作當
其諫不能止去之不可之時巳蓄積而成於胷中一
旦發之於歌故其言辞恭敬友爱非驟語者所能也
五子咸怨怨非仇怨之怨乃舜自怨自艾之怨知其
所謂怨則可見述大禹之戒以作歌之意欲觀其歌
當先觀此數語五子之歌當以詩體看不當以書體
看如小弁是父子之怨五子之歌是兄弟之怨所謂
其兄彎弓而射之則巳垂泣涕而道之亦當識哀而
不傷可也五子之歌大抵一章切於一章其一章且
舉大禹敬民之訓二章又舉取亡之道三章方說兾
都之地四章乃說其家事五章一如五子自壞天下
觀此五章當識其俯仰髙下節奏所在又體五子之
心爲如何
其一曰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
見是圖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爲人上者奈
何不敬
五子見祖訓之明體民之重其親切如此可近不可
下見君民切然一體可親之使近不可使它下下如
手扼下之下有邈然不相接之意欲知此意但看臨
卦澤上有地言水與地最相親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此兩句看得雖平易乃百丗興王之定法後丗乱亡
之君但去形迹上看不去邦本上看不知所以爲邦
是甚麽物事做成只是合天下之民而聚之這个便
是邦本以此知天下大處思量只是去形迹上看得
便了盖禹受位於舜之時其相傳之要曰可爱非君
可畏非民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罔與守邦禹得此
而在位躬履之久果知其如此故作訓以戒子孫見
得愈切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禹以萬丗永
頼之功方且謂一能勝予禹才髙出衆人之上禹心
常在一丗之下此兩句不特說水能覆舟利害以至
公大同之心體看實如此看它一个洋洋然在天地
間與萬物同皆具此理一人三失一失之至於三而
不變則不可望其復攺矣此頻復之凶也人有一失
便能攺即是顏子不貳過二失而改困而能攺次之
三失則玩熟了不復改矣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大抵明
之怨易見暗之怨難見在上之人多有不明之怨何
者在下勢均體敵有怨靣言當時雖有不平旣過則
無事若人君傷農害民橫賦重歛民但蓄積其情而
巳何所自發故常有暗怨無明怨日深一曰發則不
可救世之人君所以旁搜博採以通下情盖欲圖於
不見也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御六馬此禹持敬
工夫至方能形容如此之明其在上者以天下爲心
說得廣故曰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御六馬其在
下者以一身為天下說得近所以曽子啓予手啓予
足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地位雖不同其實
本無廣狹此數句却是禹說它中心所存處爲人上
者奈何不敬五子見祖訓之明其見太康懵然不知
至於民咸離貳五子之心爲如何
其二曰訓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酣酒嗜音峻宇彫
牆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天下之事皆有其則過則爲過夫婦之正不可廢也
弥狩之事不可揜也嘉㑹合實不可以去酒導民情—
性不可以無樂上蔽風雨不可無棟宇以居之外禦
穿窬不可無垣墙以為備然禽色至于荒酒至于酣
音至於嗜宇則峻之墻則彫之即爲失道道之所在
不可過不可不及也有一于此未或不亡謂此六事
人苟有其一無有或可徼幸得兑者况俱有哉五子
見危亡之道如此之明其見太康一向行危之路其
心為如何
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紀綱乃底
滅亡
乱當時紀綱乃至滅亡言此一片地當時声明文物百
蠻來朝萬國靣内如此之盛今乃如此颓弊不能保
古聖人之都此時五子之心又如何此章當玩其抑
揚髙下其情乃可見如𮮐離之詩同痛惜基業之裵
其四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関石
和鈞王府則有荒墜厥緖覆宗絕祀
明明我祖萬邦之君尊顯如此指禹言之也典則即
大禹戒之類関是関通和是和平石天下皆有也鈞
天下亦皆有也不如王府之関石和鈞通輕重之冝
前人事事物物整理見成如此既有其業又有其法
又有其具今太康不能守而乃荒墜其緒至於覆宗
絕祀舉祖宗巳成之業一旦而廢之五子之心又爲
如何
其五曰嗚呼曷歸予懷之悲萬姓仇予予將疇依欝陶
乎予心顏厚有忸怩弗謹厥德雖悔可追
先發嘆而言惜之重憂之至也萬姓初不曽仇怨它
它自不啻如已懷其天下疇依將誰依之欎陶最形
容當時皇恐之顏忸怩慙也此章不必以訓詁讀自
使人惻然見得兄弟一體太康失道民何仇其弟五
子非親爲不道何爲忸怩盖見得太康如此亦如自
身做出一般故弗謹厥德雖悔可追此言如出太康
之口乃是代太康寒心處玩此五章一章切於一章
又非責数太康之惡其真情篤友之至自發於此歌
大抵欲觀詩者當先觀書觀五子之歌則見詩之變
風變雅觀舜之賡歌則見詩之雅頌詩之本乎情性
止乎禮義有自來矣
允征第四
羲和湎淫廢時乱曰允徃征之作允征允征惟仲康肇
位四海允侯命掌六師羲和廢厥職酒荒于厥邑允后
承王命徂征
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以至於周官三百六
十世浸逺官浸多往往一職至二人兼之或以十人
兼一官者惟羲和之官堯時四人至夏巳合爲一官
至周亦不過一人舜伯夷典禮夔典樂至周時太宗
伯太司樂合爲春官它官皆變而為多此二官獨轉
而爲少何也盖唐虞之時民性渾厖風氣未開只啓
其本原可以自治故几掌天時禮樂之官皆多而其
他皆畧自此以後風俗日薄以精微示之有所未諭
故三代之君通其變几天時禮樂之事皆散寓於政
刑度數之間以詔民故掌天時禮樂之官反簡而其
它則詳然三代聖人亦非視天時禮樂爲輕而略之
也盖丗變風移不得不質文迭變以通其政堯舜之
時則精粗本末天人未分敦厖未散也於此看天下
大勢轉移風声氣習之變
告于衆曰嗟予有衆聖有謨訓明徵定保先王克謹天
戒臣人克有常憲百官修輔厥后惟明明每歲孟春遒
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其或不恭
邦有常刑
征伐天子之大權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故
史官欲言嗣侯征羲和先言惟仲康肇位四海又言
命掌六師又言承王命徂征其辞甚嚴嗟者發嘆而
憫其勞之辞明徵定保一句即聖人之謨訓也明證
謂昭然可見之兆置風雨氣候之應也几天之所以
示證於人君者皆欲警戒而定保之如仲舒所謂自
非大無道者天盡欲扶持全安之也先王克謹天戒
即上明徵之戒人臣克有常憲亦謂天戒然謂之克
有者此两句湏看克字常憲非不坦然明白若不克
有則與無同且如語孟家藏人有若不能躬履心受
則猶無也常憲是常法藏之官府揭之象魏散之百
司苟不奉行雖有與無同有是有諸巳之有百官修
輔不言輔弼而言修輔者修字湏要看此是人臣進
思盡忠退思補過專以此為事輔者不過輔弼之謂
至加之修則見得交相正救無時怠忽厥后惟明明
者百官旣修輔萬幾無蔽自然明而又明然謂之明
明者人君自有本然之明觀𣈆卦君子以自昭明德
非人臣能致之也惟得臣以輔之則明而又明有曰
新無疆之意官衆皆相規正百工亦執藝以諫責難
於君謂之恭不恭則邦有常用之刑几此皆遒人徇
路之辞稽之周禮則可見
惟時羲和顛覆厥德沈乱于酒畔官離次俶擾天紀遐
棄厥司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
走羲和尸厥官罔聞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誅
當時法度旣如此修明遒人每歳又宣揚其命令於
几有官之人皆是提起其敬心處宜無一人敢犯者
惟羲和獨沉乱于酒顛覆厥德民之秉彝好是懿德
人誰無德羲和沉于酒乃顚覆也惟其沉乱于酒故
畔官離次俶擾天紀遐弃厥官天紀自堯以來羲和
世守皆不敢擾乱至是始擾乱以見酒之爲惡亦大
矣一沉于酒雖祖父母世守之業國家之重爵厚禄皆
不暇顧而逺弃其職位保其食邑以叛逆說書者多
謂羲和一臣之失職黜其爵可也削其地可也何煩
專師行討不知當時羲和巳逺弃職事始雖因酒廢
職後來恐誅却自保其所有之邑負固不服雖欲削
其爵邑而不可故不得不命師也觀此則見古者以
酒為量古之人君務在導迪民性酒后乱德之厚故
深禁之如周官飮酒者殺如書酒誥一篇以至此言
羲和之罪皆凛然嚴毅後世如漢榷酒酤惟恐民歛
酒之不多盖不知此理但知刑政以束縛之而巳此
等全不管任他如何不知天祐下民作之君作之師
後世任其自賢自愚全關了師職如此則是不殺而
殺知有政而巳其教安在哉季秋之月辰弗集于房
房者日月所㑹之次舎也曰月之行至朔必㑹于房
集則爲順不集則爲差或以房爲心歷者筭九月巳
過房心了此說不可用曰者君之表日既有变在官
者如瞽之微以至嗇夫庶人之在官者皆奔走以救
变羲和首處此官乃不可聞知可見昏迷于天象以
干先王之誅大几人君不敢自專有大賞罰必歸之
先祖與天故誓師之言不曰干仲康之誅而曰光王
者以見古人几有殺戮皆奉行先王之法非有巳私
看此一句當時非有意而言可見自古相承把做合
當事看上下皆以爲當然由而不知也
政典曰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
此書當作兩叚看自此以前皆責羲和之辞以後乃
誓師之辞政典如所謂司馬法也先時不及時或謂
嗣侯舉此言以文致羲和之罪盖不然此乃軍法軍
法莫嚴於期㑹後丗期㑹先後者必殺盖如此乃勝
敗所係不可不先以此為戒師之有先時不及時者
只是不同力如同力安有先時後時之患
今予以爾有衆奉將天罰爾衆士同力王室尚弼予欽
承天子威命
觀奉天罰同力王室欽承天子威命見得古之兵師
所以無叛命犯上者皆其將師所以告敕其衆者未
甞不舉人君以爲言使師旅之心常如有天子在上
其所以養我命我者天子也焉得叛古之將帥皆是
奉承王命王者又是奉行天討上下相承不敢稍出
私意認爲已權則人君安敢輕用兵人目安敢專命
下而士卒亦安犯命叛上者
火炎昆岡玉石俱焚天吏逸德列于猛火殲厥渠魁脅
從罔治舊染汙俗咸與惟新嗚呼威克厥爱允濟爱克
厥威允罔功其爾衆士懋戒哉
火炎昆岡其熾烈之時不分玉石俱焚之天吏逸德
自
戒其官吏曰几我衆爲天子之吏若敢逸其德甚
於猛火言止欲殲其首虜几以威而強使從者皆不
治也自殲厥渠魁止咸與惟新此三代行師之本哉
克厥爱允濟說者多以爱爲仁爱威為威虐故以爲類
申韓之言此不知爱與威者也此爱乃私爱姑息之
謂威力振厲發奮之意大抵人臨戰陣多是為私爱
所牽惜身顧家如此安能用命又有如宋襄公之不
忍亦是爱但此等却少威非殘忍酷烈之謂却有爱
存焉仁者必有勇是也大抵威爱當觀其所發若發
於私雖爱非爱發於公雖威非威威雖非聖人之所
尚又當觀所居之地位如何當威而不威不知時措
者也記曰祭祀主敬軍旅主威夏書存於後丗最少
因允征可以考其當時官名法度人物軍旅之事其
法度如此顕然備具想當時廢職者惟羲和一人而
巳觀書之要觀其略當知其詳觀其存者當知其不
存者
自契至于成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帝告釐沃
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征之作湯征伊尹去亳適夏
既醍有夏復歸于亳入自北門乃遇汝鳩汝方作汝鳩
汝方
東萊先生書說卷第六
四月初日午刻鈔完卷尾宋本有宏治年间比
邱題字今〓存之照記
晨起於此卷才畢客相〓而至午飯後始去
卄六日記
宏治七年嵗在甲寅二月花朝曰永寺智記
首卷苐一行六有題字巳為以人剜去六此僧筆也照又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