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先生書說卷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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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東萊先生書說》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30005592
颗粒名称: 東萊先生書說卷第三
分类号: B222
页数: 40
页码: 三二五-三六四
摘要: 本文为大禹谟的第三段,强调舜继承尧的治理方式,以克艰为核心思想,追求圣神文武的境界。益称赞舜的帝德广运,指出其治理天下之道。禹则强调顺天应人、逆凶吉从的重要性。整段文字语言简练,意蕴深远。
关键词: 宋代哲学 大禹谟 治理天下

内容

大禹謨第三
  皐陶矢厥謨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皐陶謨益稷
  孔子序書三篇三語包盡大義惟帝舜申之最當看
  皋陶有謨舜則曰時乃功禹有功舜則曰汝亦昌言
  說者多以此爲申之意非也盖皐陶固有謨禹固有—
  功無舜以申之則謨只是謨功只是功謨與功不足
  貴也惟舜一申之則其謨與功始昭著暴白而不可
  掩能言之類有爲之徒皆莫能加看申宇見舜得君
  道之象譬之燭焉未燃之時燭而巳矣旣燃之後則
  輝光發耀今之燭非前之燭比矣此申之之說
  大禹謨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
  文命命之有條理者如後丗一札十行之意敷于四
  海猶言聲教訖于四海旣如此方且祗承于帝無有
  一毫自有之意見禹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
  然祗承又與重華别重華有日月並明之意祗承只
  是坤承乾之象即此可見帝王之間
  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冬黎民敏德
  欲爲君盡君道欲爲臣盡臣道克艱二字便是聖人
  相傳之道克艱固是難又要看各止其所之意君克
  艱君之事臣克艱臣之事不思出其位是也君不盡
  君道却思為臣之道於君職必〓又非所謂艱厥后
  也臣不盡臣道却思為君之道於臣職必〓又非所
  謂艱厥臣也君臣各盡其職所當爲之事自然政乃
  乂黎民見君臣如此自然敏於德譬如樹本根本既
  固枝葉自然無不流暢
  帝曰俞允若茲嘉言罔收伏野無遺賢萬邦咸寧稽于
  衆舎已從人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惟帝時克
  俞者舜深領禹之言灼然見得舜親去克艱上做工
  夫聞禹之言深當其心大抵曽做工夫人聞得說話
  必切故謂信如此自嘉言罔攸伏以下是舜舉堯克
  艱之道以證之嘉言既無伏於下賢又無遺於野萬
  邦又自咸寧方且稽于衆以從人之言舎巳以從人
  之善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此等人正賴人撫摩虐與
  廢不必橫政暴刑加之也聖人必先哀憐矜憫之不
  暇稍有一毫精神念慮之不加於他便是廢虐如文
  王望道而未之見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武王不泄
  迩不忘逺古聖人憂恤民如此譬如病人在床非謂
  苦楚他是虐與廢才不照管便與虐與廢了當知此
  意使舜自謂其能又不是克艱了舜不謂其能而謂
  堯能之盖灼知克艱之道也故舜稱堯克艱如此見
  堯不思出其位也
  益曰都帝德廣運乃聖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
  四海為天下君
  益又發明克艱之用克不是一个拘迫人之物帝德
  廣運是堯克艱之德曰曰流轉變動而不息周流而
  不居由聖而神由武而文聖神文武迭相為用無非
  體克艱之意於廣運之中盖周流不息之道惟克艱
  者知之益盖指其克艱之大而言之也是以上之所
  以爲天之所眷下爲四海之所歸至於爲天下君皆
  廣運之所自來也益恐人止識堯之克艱不識舜之
  克艱故復稱舜又曰廣運兩字便可見廣運乃乾健
  不息之意才止即不運惟其廣運乃能克艱學者看
  禹說便見得克艱看益說便見得廣大湏相參看人
  多以此帝為堯盖不然自舜格于文祖以前帝則稱
  堯後則稱舜此三叚意思相承禹言克艱益恐人誤
  認克艱爲拘迫故言廣運一叚
  禹曰惠迪吉從逆凶惟影響
  益之言開禹之言闔益言其用禹復究其本継之故
  禹又承益之言謂因益言帝德廣運又恐說得寬了
  人主以此自恃故言天命雖不庸釋然而順此道則
  吉從逆則㐫吉㐫由於順逆之間其報應如反掌之
  易天理何常之有當時省誉不可一念忘當念念謹
  戒可也大抵此四叚上下常相接言語一貫初無間
  断禹克艱之言得舜之言而益彰舜克艱之道得益
  之言而愈大益克艱之妙得禹之言而始備有禹之
  言而無舜之言剛偏而不立有舜之言而無益之言
  則昧而不發有益之言而復無禹之言則放而不收
  大率聖賢之言互相發用互相警戒其言本無偏於
  其未偏而迭相承之正如神醫用藥治疾於無形不
  待其病之巳形而後救吾於益禹見之
  益曰吁戒哉儆戒無虞罔失法度罔逰于逸罔淫于樂
  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百志惟熙罔違道以干
  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巳之欲無怠無荒四夷來王
  益至此又言克艱節目也湏要事事物物上去理㑹
  吁嘆息以重其事而又加之以戒哉則尢不可以不
  戒也儆戒無虞聖賢之論治必於毫厘眇忽之中而
  敬意無虞不爲有事之備盖聖人之心常自儆戒其
  於無虞時儆戒后可知如經德不回非以干禄哭死
  而哀非爲生者也當知此意罔失法度不獨政事紀
  綱之謂也几一身之間一動一作如飲食起居之際
  莫不有其法度動容周旋皆中禮而巳聖賢之心既
  巳如此故物物體會自罔逰于逸至疑謀勿成皆依
  訓詁說此去物物上理會來故益遂事戒舜此亦廣
  運之意則几心有所之皆廣而明百字湏要看人只
  有一心安得有百志盖志者心之所之一心旣正則
  几所之皆廣而明盖常人做工夫未熟便有明有不
  明處聖人至此念慮巳熟几精神心術之運動其所
  之處無不光明盛大故謂之百志惟熙益說此數句
  以謂根奉既正則枝葉不必治湏事事體得方見根
  本愈精神譬如一本自本根可達枝葉固有此理然
  枝葉亦有達根本之理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這是
  一个不偏於人罔咈百姓以從已之欲這是一个不
  偏於巳人君非不欲得百姓之譽才說千字便有私
  意至於咈人之欲則又以一已之私害天下之公違
  道干譽是求人咈巳從欲是徇巳惟無求與徇之私
  去人與己之累平而視之則見心之本體識其本體
  便無荒無怠以正守之才無怠無荒便見四夷來王
  道理無怠無荒便是克艱道理非止朝廷之上無怠
  荒也几治天下之道色色備具如邊烽之修似此者
  雖緩而不切之務亦當留心講明之乃謂之無怠無
  荒几此以上日曰運轉不息心則正矣心正則家正
  家正則國正國正則天下正推而至於四夷來主亦
  可矣此二句極本末而言之上一句極其本下一句
  極言其末若言無荒無怠便㑹四夷來王則說得汗漫
  禹曰於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水火金木土穀惟
  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
  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壞
  於歎美之辞也先爲歎美之言使人易聽故継之曰
  帝念哉發號施令莫非政也惟有德行乎其中方爲
  善政政之所在主乎養民德惟善政政本於徳也政
  在養民民資於政也後丗主乎富國強兵非養民之
  政也自古君子進說必湏先格君心然後言治天下
  之大綱條目正如孟子易牛之事如王盍反其本之
  言無非先陳人君正心術之道然後言百畝之田數
  口之家至於雞豚狗〓之微方說民政事之大綱盖
  民政無非自人君心術中出也心術既正民政亦善
  禹前與益反覆議論無非孟子反本之言皆切於人
  君心術中事也禹之言政而先言徳亦此意然後發
  明六府三事之用亦孟子言百畝數家之事皆関於
  民政也其光後自有次序當以孟子之意推之禹曰
  於言六府三事之甚美也帝念哉者言帝當念於是
  也水火金木土穀六者是天地間常用者有自然之
  序惟修是裁成六者使遂其性利民而不爲害正德
  是正民之德利用宣導流通士農工商各安其業也
  厚生是培養其生惟和最冝深看此三者使之渾融
  無間無一毫差戾所謂曰用飲食徧爲爾德是也正
  德是正其心利用厚生是養其生湏利用厚生亦是
  正德乃所謂曰用飮食徧為爾德合而爲九功九功
  各巳成叙則形之歌詠播之樂也戒之用休是維持
  保全久長之道此二叚前一節易後一節難當九功
  未叙時人心願治不敢自怠九功巳成怠心易得以
  生故維持之道所以難善以戒之威以董之又勸之
  以九歌俾勿壞者歌所以發揚其志慮不至於困滯
  此三句古人本末備全說話不可缺一當以內外表
  裏觀之戒董則以刑賞示之是在外之事也勸之以
  九歌則又在董戒之外是在内之事也此一叚全在
  俾字上最要看大抵消息盈虚天理之常裁成輔相
  乃君道之大也故有盛必有裵有成必有壞理之不
  易也今九功旣叙矣是成也聖人所以叙之歌之戒
  之董之勸之無非使九功至於勿壞俾之云者盖聖
  人裁成輔相以贊消息盈虚之理觀勿壞之意聖人
  無窮之心可見矣
  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丗永頼時乃功
  舜領禹之言知其果如此也地平謂向也洪水之害
  髙下失冝不得耕桑今也民皆安居樂業地始平矣
  然天何甞不成何為在於地平之後盖天始萬物非
  得人輔贊弥縫則不能以成功昬墊之害固有動植
  飛潜不得其性者是亦天未成也禹之治水謂地平
  可也天何賴焉盖水未平便見天未成舜原本論之
  使天地爲之一新萬物各得以自遂不惟一時頼之
  雖歷萬丗之逺皆不能外天地以有生外六府三事
  以爲治是禹之功與天地相為終始無窮也得不歸
  之時乃功歟然當時人亦有功萬世永賴盖疆理夫
  下均定貢賦于今頼之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載耄期倦于勤汝惟
  不怠㧾朕師
  禹有正天地之大功則可以為天地之主宰故舜因
  以遜位于禹也耄期舜精力之裵將告老矣又當看
  倦于勤一句聖人之心純亦不巳與天同運何縁有
  倦但血氣有時而倦雖倦而于勤之意不敢忘但止
  倦於勤而巳非倦於道也常人一倦便放肆為逸樂
  之事聖人於勤之中而頗覺其倦則知聖人之心有
  加而無巳常病其力之不給也夫居天位者當以勤
  爲本舜謂旣倦必求如舜之勤者可以遜位也汝惟
  不怠便是聖人所以為聖人處不怠之言雖若常談
  惟着實下工夫方知不急之中極有滋味天行健天
  之不怠也聖道運而無積聖人之不怠也自古爲帝
  為王者皆自不怠中出而事事物物之備亦生於不
  怠也其辞約其義大遜位大事也不言其他才能但
  言不怠二字便付以天下只此二字便承當得帝位
  便是帝德廣運工夫舜見得聖人熟故說得平大抵
  常人之稱聖人言常大而實不相近聖人之稱聖人
  言雖小而實不外此盖知與不知故也且孟子稱孔
  子不過仲〓不爲巳甚孔子自稱亦曰我學不厭而
  教不倦夫子所謂不厭不倦非是自謙盖聖人之地
  未嘗可以一日息才息便非聖人也
  禹曰朕德罔克民不依皋陶邁種德德乃降黎民攘之
  此非禹之謙辞也禹親盡克艱之道德雖巳克而常
  見其不克民雖巳依而常見其不依禹之意謂洪水
  害幸然得其成功實非吾德之所能致况位乃天下
  之位惟有德者可以居之苟無德而在民上民將不
  依我矣當民不依之際始無可奈何所以累帝知之
  之明矣禹深恐無以塞帝之責此即讓于德弗嗣之
  意聖人之心見天下道理工夫無窮且舉皋陶以自
  代邁種言皐陶栽培其德至於豊熟也德乃降如雨
  露之降黎民被其潤澤者罔有不懷以皋陶之邁種
  比之於罔克爲如何以皐陶之可致民懷較之民不
  依爲如何禹言我與皋陶使帝參視對觀優劣便自
  可見而用捨亦自可决惟禹此心灼然不敢當此帝
  位於罔克之中但知自勉而巳此非深造克艱之學
  未易語此
  帝念哉念兹在兹釋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茲在兹
  惟帝念功
  是禹教舜念皋陶之功念而在此釋不念亦在此名
  言者指其事而言之亦在此允出者反求其心之所
  出亦在此反覆驗皐陶之功皆在所念如立則見其
  參於前在與則見𠋣於衡皋陶之功皆在所可念禹
  臯陶一體之人也禹常自見其罔克故一念所係專
  在皋陶深析舜念皋陶之功不特念其邁種之德亦
  當念其有懐民之功可也
  帝曰皐陶惟兹民庶罔或干予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
  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無刑民協于中時乃功懋哉
  正典也帝者之丗風俗醇厚故敢于于正者則巳絕
  無而或然干于正者亦罔有舜於此推原其功皆由
  皋陶作士之力明于五刑以弼五教當看以字刑與
  教對立出彼則入此出此則入彼無非左右輔翼使
  遷於善期于予治刑期于無刑有此志自然能至此
  地盖刑者刑也無刑者教也民協于中或有所偏而
  得刑以糾之則皆歸於中此無非大爲隄防使民無
  入而不自得如此者是汝之功盛哉此一叚要看舜
  不是見禹稱皋陶便且姑言其功以塞禹意此最可
  見唐虞廣大氣象聖人待人未𠹉有斬然裁断了禹
  亦不是姑讓禹皋陶是一體之人皋陶之德亦自可
  以當帝位但當時有禹故以天下授禹然豈以禹掩
  臯陶之功哉子華使齊孔子雖知其乘肥馬衣輕裘
  冉子請粟孔子猶與之釡聖人非以人情與之聖人
  寬大自如此這般氣象自堯舜以下便到洙泗有之
  皐陶曰帝德罔愆臨下以簡御衆以寬罰弗及嗣賞延
  于丗宥過無大刑故無小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
  不辜寧失不經好生之德洽于民心茲用不犯于有司
  皐陶於此復稱舜之德罔愆二字極有淵源惟下工
  夫人方知此夫德至於罔愆非盛德之至剛健純粹
  所謂蔽天地而不耻関百聖而不慙歷百丗而無蔽
  者可以至於罔愆帝德罔愆是皋陶歸舜之德然罔
  愆便是克艱廣運底意思皋陶獨以罔愆二字該盡
  帝舜之德非若後世泛於言人君之德者如曰聖人
  聰明淵懿冠乎群倫似此之類皆就其德之名稱之
  未若此究其實考其原而言之也臨下以簡簡二字當
  就臨字上看有統宗㑹元之意御衆以寬寬字當就
  御字上看有容如天地之意自簡寬發出無非好生
  之德盖好爲多事者必不能好生好爲苛刻者必不
  能好生惟以簡寬為本故罰弗及嗣罪及其身猶不
  得巳况及其後乎賞延于丗寧過於厚盖恐其薄麗
  於罪而有過者雖大必赦赦之亦仁人之用心也至
  於罪之雖小而必刑較之罪疑惟輕功疑惟重之心
  則聖人好生有時而未盡盖於此一句深見得聖人
  好生之心夫太慈則近於姑息姑息反所以害仁自
  此一叚觀之無刑故無小一句皆足以為姑息聖人
  於罪之故者雖小而必刑盖不事姑息而濟義以仁
  乃足以見聖人好生不偏處然於無小之中又足以
  見聖人乃所以爲好生處聖人見人之故爲惡者知
  其不可赦也更不俟其罪之大而後罪之盖悪大則
  足以滅其身矣從其小而刑之則足以戢其為惡之
  心而厚德深仁無越於此聖人以此之心爲此之德
  自然浹洽漸漬于民而未易弭忘雖然罪疑惟輕功
  疑惟重較之漢宣帝信賞必罰似無舜之疑及深信
  必之効只做得一个漢宣帝而罪功未免於有所疑
  者乃足爲舜也切嘗譬之宣帝之信必則爝火之光
  也帝舜之疑則天地之寬容也學者當思此意
  帝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惟乃之休
  自帝德罔愆以下皆帝之所欲也然能遂帝之欲而
  治者則皋陶明刑弼教之功也四方風動於此可見
  皋陶之刑刑者誅戮斬伐森然可畏何為至於感動
  四方如此湏知刑中自有教化知皋陶之弼教當自
  刑外求之此帝之所以休也則知皋陶之刑非律法
  之謂乃德教也四方風動莫不鼓舞於教化之中
  帝曰來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
  舜既稱皋陶皋陶歸美於舜舜復遜位於禹故呼禹
  而來也夫降水者洪水也洪水平在堯朝至舜時巳
  無事了何舜說儆予盖聖人前後相承同為一體降
  水本欲以儆堯舜不爲堯時事而我有所不恤所以
  儆堯者堯甞用以自儆故舜雖不見洪水之害常若
  洪水之在目前其憂懼兢業之心爲如何又曰聖人
  於災變雖毫厘必加畏此見聖人以天地萬物爲一
  體聖人天地萬物之主也几天地中一物不順性皆
  是儆予何暇計先後舜之時水猶未盡平誠不可不
  儆昔公孫洪謂堯使禹治水未聞舜之有洪水也—
  聖人欲任洪水以爲已責洪乃欲推而歸於堯與此
  意逺矣公孫洪居百丗之下尚欲歸洪水之患於堯
  舜居當時反認洪水爲儆予此見聖人小人之心相
  萬也盖聖人爲天地萬物之主几見天地之間有一
  物失所皆認爲己責此所以通前後爲一體也成允
  成功湏當連前看成允者先有以信服天下之心也
  然後可以成功堯之所以多養耆老舊德盖天下之
  所取信者也禹之治水極難其父敗績於前至九載
  弗成則禹其後也天下之不信於禹者必甚於鲧矣
  必有不言之孚如氷炭不待言其冷熱而人自喻此
  所以惟汝賢者若使禹求人之信巳謂足以治水則
  下烏知其數年之後復生一鲧耶必天下先信禹之
  心素不待言傳而意巳曉然後可以治水也禹信天
  下於未治之先其後披山通道濬川滌源而九州徐
  以定又能立功足以感天下於巳信之後則當堯之
  世惟禹一人而巳故曰惟汝賢然以事勢論之如此
  以理論之正不然但恐在我者無其實耳果有之其
  應若影響之速又何成允之難
  克勤于邦克儉于家不自滿假惟汝賢
  大率人初立事在邦則盡心力而爲之在家則亦薄
  以自養盖作為之始不得不然及其功大名顯則此
  心未必不稍怠卒至於放縱自弛亦勢也禹以平水
  土成大功之後乃如人立事之初方且勤于邦儉于
  家此二句當作一句看勤中有儉儉中有勤猶孜孜
  不息其心若寂然無一能之可觀則滿假之心何自
  而生舜命九官而獨稱禹賢盖滿假之心稍有少能
  寸長者未免此心之萌况禹有天地之大功而此心
  絕無有又九官賢中之最賢者也冝舜猶提起來說
  又曰不自滿假不特是矜夸然後為滿假當功成之
  後才自以爲功便是滿假禹成允成功之後便継之
  以克儉克勤所以爲不自滿假
  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争
  功
  天下之理未能無對才立已便有物與我對對則必
  有争一矜其能一伐其功便自有一个争之道理盖
  矜伐者争之對也禹之能不自以爲能而自視以為
  天下之能禹之功不自以為功而自視以為天下之
  功盖禹無我也無我則無對無對則不争矣禹尚自
  無我况求其天下事乎此禹見得大處尢見其不自
  滿假也
  予懋乃德嘉乃丕績天之歷數在汝躬汝終陟元后
  懋非勉之謂盖有孜孜不巳之意舜於不矜不伐中
  深見得禹孜孜不息懋德無窮處舜於此目擊心化
  亦感動愈加勉其德而不自知故舜謂禹之德如此
  方見乃德之懋亦不覺自懋禹有地平天成萬丗永
  頼之功故舜從而加之此二句當通看懋德之後方
  見其績之丕使禹有如是功而稍有驕矜之病則其
  功小矣亦不足謂之丕也丕績之餘足見其乃德之
  懋舜美其能全是大功之名而不失者必其涵養寬
  厚度量恢大常充實其内矣亦可想像其德之懋也
  懋德譬濬滌之工也——丕〓譬源之深也此两句亦自有次序大抵聖人
  之心即天之心聖人之與人乃天之隂與人是也故
  舜之稱禹天之歷數巳在禹躬矣舜謂汝有如是之
  功德其膏中盖純于天也天之歷数自然在爾躬初
  非自外求汝終為元后也丕績譬根之壯也懋德譬
  培養之豐也 又曰舜見禹德孜孜
  不巳舜非自有不巳孜孜之意所謂吾見其進也惟
  舜懋禹德嘉禹丕績即是天之歷数在禹躬矣却非
  如後丗所謂䜟符之說亦非別有天也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無稽之言勿
  聽弗詢之謀勿庸
  此一叚言舜既付天下於禹又教禹以保天下之要
  領人君以正心術為本舜既欲遜位於禹便說一个
  正心術底說話人心私心也才私則膠膠擾擾自不
  能安道心善心良心也乃本然之心微妙而難見也
  此乃本心之定體一則不雜精則不差此又下工夫
  處旣指他定體又教他下工夫處然後允能執是中
  也盖中之在人非前失而後得非前晦而後明也水
  本清沙混之沙澄而水自清矣火本明煙欝之煙去
  則火自明矣惟精一可以見道此一叚疑若禹所自
  知不必言者盖舜以天下授人謹之重之自當如此
  論來說此四句下靣二句若不相干何也盖旣有上
  之四句少不得下二句無稽之言則是私言不可稽
  考之言也乃潢潦無根源之說也名之必可言言之
  必可行而後可弗詢之謀私謀也隂謀險論將以賊
  害於人不可與衆共者大率聖人之道質之百王而
  無愧安得而有無稽之言建諸天地而不悖安得有
  弗詢之謀聽言之際最可見精一工夫故孟子謂我
  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盖下工夫見善明用心剛
  是以孟子於邪遁之辝皆知其失盖無偽不能乱真
  無邪不能干正孔子曰不知言無以爲君于使禹有
  心於執中辨別人言謀不過則操守之不謹識見之
  未明何以為中哉下面二句最要看
  可愛非君可畏非民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罔與守邦
  欽哉謹乃有位敬脩其可願四海困窮天禄永終
  可愛固是君而民亦甚可畏享無敵無倫之富貴君
  豈不可愛然以一身宅乎萬民之上豈不甚可畏衆
  固常戴后然非衆則難與守邦此見君臣一體之意
  不隔截做两叚位天位也可不欽哉欽之一字聖人
  用功處堯舜相傳皆不外此謹乃有位次看乃字旣
  欽又謹然後乃有位則知位不可以苟得也可頋如
  孟子可欲之謂善純粹之端敬修者用工夫無巳大
  抵善心難持於可願欲之事獄當加敬以修之聖人
  之心純乎敬旣曰欽又曰謹復曰敬盖舜純誠之實
  積於中故純誠 發於外四海困窮以舜之垂拱
  視天民之阜 然然安有困窮之民耶盖聖人
  之心常自有不足處以禹之萬丗永賴其功如此且
  曰朕德罔克民不依禹常自其不足也此非舜禹謙
  辞學者湏看得此意出天禄永終言以天下之責付
  於禹則剴端造始在禹也舜意在禹必矣几此一叚
  是舜堯禹相傳之領要堯之命舜亦不外此於論語
  可見自咨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四海困窮天禄永
  終舜亦以命禹今書不載於堯之命舜而獨載於舜
  之命禹亦有深意盖古者無精粗之間堯典所以不
  載只縁看得所以命舜之言無非此理又一意謂堯
  舜禹是一體故因後可以見前若率百官若帝之初
  史之要體古人作史不獨書之者有意其不書者亦
  有意不可獨看其書者當看其不書者以是知唐虞
  史官皆知有道之士也四海困窮天禄永終看此二
  句見舜分付天下之民與禹常欲使它撫摩之使不
  失所且如東坡與交代啓云恨無愷悌之政俾乂生
  民徒用彫瘵之餘以累君子亦近此意
  惟口出好興戎朕言不再
  一言之間禍福係焉出好也是口興戎也是口舜謂
  禹一言可以出好一言可以興戎其言重如此我既
  出言欲遜位於汝了必不再言此周公謂成王天子
  無戯言之意雖然舜言出好興戎似乎言不敢易發
  非外有敵人之窺釁外有權臣之乘間故常謹其言
  恐有毫髮差悮人躡其後也舜時則無是盖聖人常
  常自謹言語如此
  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從
  此亦非禹謙辞在朝廷之臣如此衆多試一一卜過
  擇其吉者從之不必專在於我也
  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龜朕志先定詢謀僉
  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卜不習吉
  帝復告禹擇時人作卜筮此官占也未占之先断自
  我後命于元龜我志旣先定矣然後謀之人謀之鬼
  謀之卜筮要看聖人占卜非泛然無主其膏中自有
  定論聖人通幽明爲一理在懋德嘉績之時霄中巳
  有定見固知天人之理不違於是也其所以謀之幽
  明理不得不參之以爲證驗尔實非專取信於是也
  後丗之人其中多不能以自决往往盡取信於幽明
  之間而聽其去就盖我既不能以自决則幽明之間
  如之何而可决也獨不思心者神明之舎昧此之神
  明求彼之神明是以甲可乙否終無定議舜决以天
  下而授之禹舜志旣巳先定矣人民得其所依鬼神
  得其所主舜雖不稽幽明想幽明共荷舜之巳定猶
  懼舜之未定也今舜之卜巳吉矣豈俟再告乎禹授
  舜位断無可疑矣
  禹拜稽首固辞帝曰毋惟汝諧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
  率百官若帝之初
  禹至此猶拜稽首固辞盖有皐陶則辞之皋陶有功
  臣則辞之功臣禹於此無可辞者而猶有辞非禹過
  爲謙退也禹恐天心之未從人心之未附帝曰母惟
  汝諧此和同天人之意也正月朔旦與天下更始而
  聽新君之號令受命于神宗亦舜格于文祖之意神
  宗堯也天下乃堯之天下非舜之天下受命于神宗
  示不敢專也率百官若帝之初此見得舜時史官亦
  知道之士者若帝之初自璿璣玉衡至於巡狩皆如
  舜之故事史官不欲繁文備記神宗文祖藝祖一般
  此亦當時史官善叙事
  帝曰咨禹惟時有苗弗率汝徂征
  舜雖竄三苗止竄其君尔又分北之乃分其惡類使
  之不至黨與繁盛至於此后弗率化可見苗民之頑
  舜之爲君几累化之不服至是強梗頑很曰甚於前
  當禹攝位之初舜命禹以徂征湏知聖人自反之不
  盡不得巳而有此舉非聖人徒行此一次也看得此
  意出方見聖人用心處
  禹乃㑹群后誓于師曰濟濟有衆咸聽朕命
  夫以上伐下有征而無戰則誓師之辝似不必作况
  堯舜之法不戰而屈人兵亦安用夫誓師之辞哉天
  抵纔說用兵便用誓師必竟以鋒刃矢石相交豈可
  不先事而致戒禹誓于師正此之意濟濟欲其軍伍
  行陣之間整肅而不乱也
  蠢茲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賢反道敗德君子在野小
  人在位民棄不保天降之咎
  原有苗之罪盡生於昬迷不恭一句下靣便做出許
  多事來堯之所以爲堯不過允恭克遜舜之所以爲
  舜不過温恭允塞有苗之為有苗乃在於昬迷不恭
  盖不恭乃爲惡之本原惟昬迷不恭故釀成不恭之
  惡遂致爲侮慢自賢之事夫不恭侮慢百罪之緫貫
  雖四函以罪抵諫亦不過此如所謂象恭滔天方命
  圮族皆不恭侮慢之變態苗以一人之身而備數人
  之惡反道敗德盖恭則順不恭則不順乎正理矣君
  子諫行言聽不用則去惟其不恭故賢者不屑望望
  而去之矣小人同惡相濟故左右前後皆是人甚而
  民至於棄天至於咎此心不恭是心與民與天皆扦
  格而不相通夫安得而不征
  肆予以爾衆士奉辞罰罪爾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勳
  奉辞伐罪深見得舜命禹徂征之舉出於不得巳而
  非輕舉也其與後世責昭王南征而不復反取侮衆
  水濱之者語者異矣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勳聖人戒勑
  軍士法當如此彼有宋襄公不擒二毛以詐欺人是
  教軍士心力之不盡矣也
  三旬苗民逆命
  論來聖人奉辞伐罪徂征之舉必不虚行亦觀其惡
  之稔然後往矣自冝兵一至彼而向風從服此乃帝
  王之舉萬全之策也今乃三旬之久后爲逆命曰是
  非教化之不全也亦非禹冒為此行而不審也人多
  謂舜有毫釐未盡處故逆命殊不知聖人至於興師
  必自揆在我者無一不盡在彼者必可誅湏看得徂
  征時聖人自反之盡不得巳而有此舉非聖人徒行
  此一次看得此意出方見聖人用心處然豈猶有未
  盡者但苗民障蔽之深自有難感動者正當以天地
  觀之一氣之春爲草木者皆發生惟隂崖深谷甲者
  未拆根者未芽豈春氣之或偏歟曰非也寒氣凝結
  壅蔽春氣尚未流暢其中及至二三月間春氣浸盛
  寒氣稍裵昔日草木之未發者生悉拆悉芽矣今苗
  民三旬逆命乃寒氣凝結壅蔽之時也天下自常曰
  日在舜春風和氣中苗民雖頑固自有時而受和氣
  之澤矣
  益贊于禹曰惟德動天無逺弗届滿招損謙受益時乃
  天道帝初于歷山往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負罪
  引慝祗載見瞽瞍夔夔齋慄瞽亦允若至誠感神矧兹
  有苗
  此一叚湏看賛字禹征有苗而苗不服非是教化之
  不善而苗民不率也才說苗民自弗率我教化已善
  了便是滿處至此愈自反而不可咎苗當自責教化
  之未善乃謙也盖謙則有受益之理滿則有招損之
  道月虧則必盈謙之受益曰中則必昃滿之招損也
  滿損謙益此乃天道使禹畧知在我巳自盡即為滿
  矣惟其不知在我巳自盡惟知工夫無窮其心純亦
  不巳如此乃見天道禹監苗民逆命禹大聖人也度
  量寬容見惡人之未化方且哀矜自勉日修教化之
  未至而益又從而賛之贊猶言賛天地之化育也化
  本天地聖人從而贊之且舉德動天之說况苗民天
  地間一物又詳言舜事父母事方舜之初于歷山也
  其往于田日哭于天又哭于父母之前盖天未有不
  爱其物父母未有不爱其子父母天也父母之不我
  爱必我爲子之道有未盡也故曰父母之不我爱於
  我何哉舜見此理甚明乃號泣于旻天號泣者自怨
  自艾負罪引慝者舜之事親豈有罪慝而其心常若—
  負千百過惡在身無一毫可以自贖其罪敬其事以
  見瞽瞍夔夔齋慓如前臨深淵後道猛虎舉足動步
  深恐得罪於父母舜以此事瞽瞍而瞽亦順信乃春
  氣之流暢也至誠尚可以感神明神与人一理也歷
  舉天與神之一字其中言舜事最詳盖此事考證以
  瞽瞍之不豫舜尚事之而使之允若則苗雖頑能以
  舜事父母之道舉斯而加彼則何患苗之不服哉當
  時虞廷如禹如益皆巳下工夫人了其言深見天理
  如此
  禹拜昌言曰俞班師振旅帝乃誕敷文德舞干羽于两
  階
  禹自㑹此理了益又從而贊之禹於此神領神受更
  不疑滯正如曽子之唯夫子兩相忘於言意之外便
  班還其旅整肅其衆以歸更無躊蹰之意帝乃誕敷
  文德盖帝之文德素敷於天下今又大敷之則和氣
  弥滿薰蒸于天地之間此誕敷之意也舞干羽于兩
  階非是特故如此盖朝廷閑暇自當如此本非爲示
  有苗設也此又見得聖賢度量別處孟子曰自反而
  忠矣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橫逆猶是也曰
  此必妄人也已其與禽獸奚擇焉夫孟子一自反之—
  盡便付之妄人又付之以禽獸今舜自盡之至而有
  苗三旬不服可以付之妄人與禽獸矣乃誕敷文德
  抑自反而不問有苗之不服則知聖賢度量又自別
  矣
  七旬有苗格
  乃二三月春氣浸盛寒谷發露而草木一旦自然發
  生造化之効有遲速而萬物由於造化之中以自遂
  者本無厚薄也知此則三旬之逆命亦未爲過七旬
  之格亦未爲晚盖各自有其時至此不得不格也
  東莱先生書說卷第三
  初六日返山居養痾數日来輕隂微雨氣候殊佳房
  前桂树大茂病躯六漸適十日午刻修能字畢書

知识出处

東萊先生書說

《東萊先生書說》

《东莱先生书说》是吕祖谦所著的阐释《尚书》的作品。该书原本是讲学之稿,1192年由其内弟曾致虚锓木于南康。一般认为今传《增修东莱书说》为吕祖谦弟子时澜据其讲义增修而成。《洛诰》至《秦誓》方为祖谦亲笔。该书今存时澜增修本三十五卷、严修能手抄《东莱先生书说》残本九卷及黄伦《尚书精义》所引书坊刻本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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