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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典第二
虞舜側微堯聞之聰明將使嗣位歷試諸難作舜典
聦明亦是舜生知之德舜在草野中可謂側微矣堯
在朝廷上如何得聞舜盖堯聖人舜亦聖人二聖人
同遇於一世自有感動處今以堯典考之舜之聞者
出於師錫而此獨言堯聞之聰明不云出四岳之薦
盖人君以天下之耳目爲耳目雖四岳之薦亦是堯
聞於此可見君臣一體目之聞即君之聞後丗人君
度量狹小事必欲出於己聖人序書盖自有意自歷
試諸止陟方乃死皆舜之事而序只言歴試諸難乃
攝位事何不紀載盖此乃剴端造始舉諸難事則即
位以後事皆不外此說者謂堯巳自知舜故予聞之
辞可見堯恐天下不知舜故先遜位于四岳必知四
岳不敢為乃責其舉舜几歷試諸難者使舜出臨事
令天下共知之如此乃堯之私於舜也甚非堯歴試
之意堯之知舜豈待於試然次序自當如此經歴如
穀在田終不成便㑹得飯喫湏用刈之舂之炊之然
後可食無一欠少得况以天下授之人亦非細事堯
之詳於試舜如此者亦堯兢兢不忘之義也
舜典曰若稽古帝舜曰重華恊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
塞元德升聞乃命以位
華光華也重華者堯舜並出盛德輝光前後迭相照
映重光合照如日月遞明常有光輝相映與堯渾然
無異此統形容舜之德如乾之二五大人交相見之
時雖然此特舜之華與堯合耳然有華必有實有其
實然後有其華當知其所以光華然舜與堯實相合
處如聦明之德昭然無間濬哲文明温恭允塞與欽
明文思允恭克遜亦無少辨其實與帝堯合如此是
以見諸光華自然與帝協知其華者又當遡其實以
求之濬哲文明連下都是八德濬雖是宏深與濬川
之濬相通有䟽通不滯之意見聖人下工夫深處哲
與明雖若相近然似有體用之意哲者明之體明者
是其發見處温良恭敬允信塞實看此八字湏見得
舜然聖人之德隨人所見如此堯曰欽明文思却不
是與此不同如文王徽柔懿恭至湯武亦莫不然孔
子當周裵之時尚見温良恭儉遜堯舜之德自然可
見元德乃幽潜之德所謂德者即濬哲文明之德温
恭允塞之德也舜抱幽潜之德於側陋之間冝少人
有聞舜之德也何者其居之陋其德之潜何縁會有
聞得道理今舜德雖幽潜乃至於升聞於堯盖其盛
德發越其光輝自有不可揜處所謂不疾而速不行
而至此舜之德所以不可及也舜有德聞於上堯聞
舜之德於在下二聖人以德相交感而其中不容間断
則知堯命以位無私於其間也位者乃爵位之位盖將
施以諸難之事故授以爵位也乃字亦要看見聖人
公平氣象
謹徽五典五典克從納于百揆百揆時叙賓于四門四
門穆穆納于大麓烈風雷雨弗迷
謹徽二字最冝玩謹如敬敷意徽如在寬意若比之
禮樂禮近謹樂近徽非謂禮樂可以比謹徽但借此
意觀之耳徽固訓美然美字乃無精神所謂徽非法
制束縛之謂也當自味之舜察於人倫則五典優爲
至此舉而措之耳所以謹徽見聖人無不敬處况五
典又人之至切者此堯試舜第一件事克從只是相
感之速百揆繁劇之任四門四方諸侯來朝納百揆
内治也賓四門外治也謹徽五典五典便克從納于
百揆百揆便時叙賓于四門四門便穆穆與夫子綏
之斯來動之斯和同猶春風和氣生物然大麓說不同惟太山之麓頗相
近但不如太史公所謂送之於大山之中恐堯不如
此意堯使舜攝行祭事於太山之麓正孟子所謂使
之主祭而百神享之言主祭而風雨不繆迷隂陽和
調也此非特地安排許多事試舜亦一時因以及此
後丗以此分三卿之職亦不必如此此數事湏見聖
人無施不可處以舜未主祭之前如五典徽百揆叙
四門穆盖人事之和也和氣以形繆戾之氣不作隂
陽協應而無迷錯之災抑知天人之和㑹也
帝曰格汝舜詢事考言乃言底可績三載汝陟帝位
前四岳舉舜如此堯試舜又如此巳見得舜了方且
徇其事考其言誠可底績至三載之久方命以位者
盖位非是堯之位乃天位也堯雖知舜所以如此皆
欠不得底直候時節到這裏方始用他又湏見舜歴
試氣象如春氣所到隨其枝葉脉落自然生意發越
舜讓于德弗嗣
此遜非禮數之遜天下必舜得舜不得不遜比之禮
數合用遜殆非舜之本心也𣈆時王述見一時人多
遜官以要譽述乃不辞而受官以矯衆虛遜之弊要
之遜者固非而述亦未爲見理者也述誠不識所謂
誠實之遜舜之遜非是做禮數遜又非才實不足當
此了遜自有一个當處此即堯之兢兢舜之業業文
王純亦不巳之意遜字最要着力看據此下文必有
舜再遜之辝史官乃缺而不載便言堯受終之意不
知何故當如大禹謨所載舜命禹之辞曰惟汝諧蓋
舜典不載即大禹謨可以互見亦史官作文備見之
體讀書者要當知之
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
言受終則舜正始之意可知然必受終于文祖之廟
者以見堯不敢私以天下與人盖天下乃文祖之天
下示不敢專也惟受終二字后冝深味堯平昔治民
兢兢業業不敢有一毫怠忽之心當思其文祖之廟
欲脫釋天下與舜得免在位無過之意又當思舜在
文祖之廟受堯之付託場場不安有不能扶持之意
湏是得此意出又曰堯到此能爲天下得人其責方
塞正如易云視履考祥其旋元吉曽子所謂而今而
後吾知免夫小子者堯與舜受終於文祖之廟當時
意思如何
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
堯旣歷象日月星辰舜復何若是哉盖觀天象運行
足以卜一身之得失舜攝位之後未知一身之無過
又未知天意之如何故驗之歷象之間以見天心之
逆順苟天象有一之不順則是我之不足以當位也
雖然舜之事天亦有自矣如納麓之時風雨弗迷天
巳享舜矣尚何待此耶盖前之所舉乃堯之試舜舜
豈自以爲能後之所舉舜亦欲自試以驗其身之如
何也故察璣衡以齊七政
肆類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群神輯五瑞旣
月乃日覲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
人君之於天下曰神曰民而巳故旣受天下類上帝
以至於覲神覲四岳群牧以究政治之得失六宗三
昭三穆也類禋望徧不可草草看湏見舜之心歷歷
在上輯五瑞以下是即位之初政治不可不一湏從
頭與他整蝢一遍過此叚當知諸侯不敢自有其土
乃天子之土觀受終文考類禋望徧数句當知天子
不敢自有其天下乃天下之天下則下而諸侯其行
賞罰也不當以己當以奉一人爲心則賞罰亦天下
之權也諸侯何敢而敢私上而天子其行賞罰也亦
不當以奉已當以奉天為心則賞罰乃天之權也天
子何得而敢私既月乃曰盡此一月了第二月然後
日日覲見四岳群牧其說有二意一則是觀人之賢
哲一則見審天下之治政問民情休戚風俗利害政
事得失几此数條耳班瑞于群后是欲命令出于一
想當時群后亦不敢必人君復授之必視其田野闢
人民育然後歸此瑞此亦見古者諸侯不敢認土地
以爲已有自後一叚看皆有實迹可見自前一叚四
句看似若渺茫無迹可見要之學者湏看前四句似
後四句方可人君治天下不過事神治民兩事自璿
璣而下說事神事自輯瑞而下說治民事
歲二月東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肆覲東后協
時月正曰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
如五器卒乃復
東廵狩以下非是一年事至遏密八音以前皆史官
雜載舜攝位二十八年中事大抵即位之始政令不
可不一所以一一整蝢過此是聖人鼓舞天下常新
之道五器乃五玉若三帛二生此微物也故受之不
還若五玉乃群臣所執之物此决不可廢故受之復
還大抵時月日易得迁移法度易得陳腐必湏時時
加提督則常新而無弊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
化之使民冝之此其一端也看卒乃復一句見得諸
侯不敢有爵土又看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舜亦
不敢自有其天下盖唐虞君臣皆不認天下為己有
故無一不出於至公後丗君臣認天下為己有所以
变乱皆從此出自岱宗柴至卒乃復皆即位初規摹
再整蝢過想堯時亦自如此舜則因之
五月南廵守至于南岳如岱禮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
如初十有一月北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禮
史官省文之辞不復詳言之意
歸格于藝祖用特
此一句最冝深看可見聖人之用心夫舜徧巡天下
諸侯皆無不順則舜見於祖廟無愧使巡狩之時有
一民之未遂一物之未冝其歸見藝祖如何苟民物
有一之不得其所非惟舜之心有愧其見藝祖也亦
有愧於面目間矣苟民物無一之不得其所非惟舜
之心無愧其見藝祖也亦無愧於靣目間矣想舜歸
格藝祖之時此心無愧其在廟而見藝祖洋洋如在
其上如在其左右此時當如之何學者當遡其心而
求之
五載一巡狩群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
五年再廵守四方諸侯各朝于方岳是五年又檢點
一遍几到四方則一方諸侯來朝故謂之四朝於是
奏進其言而試其可以成功與否可則用車服以庸
之此見得聖人操大權緫大綱治天下妙用處大抵
人情久則易厭多怠廢而不振是以五年一次提督
敬策一遍使制度一一備具復如其初為之一新不
敢有廢置更攺之患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
此史官㧾記舜經綸天下之大綱先經略土地又表
其州之鎮又濬治其川使無壅底泛濫之患又見唐
虞廣大氣象與三代不同夫禹治水之後始分九州
為十二州故謂之肇每州擇其山之大者而為祭之
主故謂之封夫堯命禹治水川甞濬矣於此復言何
耶盖居安而不忘危之意亦見舜之心純亦不巳也
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贖刑青
災肆赦怙終賊刑
象非畫象之象乃象示之象盖布象其法以治民曉
然可見賊刑乃戕賊人刑古之所謂肉刑夫肉刑之
制自後丗觀之疑古人立法之不仁矣胡不考舜制
刑之本心象以示之雖有五刑之制復開流宥之門
又曰以鞭扑之威復継以眚災肆赦之寬至此亦可
謂待天下以君子長者之厚矣若有怙終之人然後
不得巳而有賊刑之罪以此見唐虞雖有五刑本不
鲁用至於長惡不悛始用戕賊之刑盖至此始用肉
刑也然則舜有肉刑之制乃所以深爱天下後丗也
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
史官見舜制刑之法如此之善於此乃歎曰欽哉欽
哉深以美舜之用心不敢一毫妄用也
流共工于幽洲放驩兠于崇山竄三苗於三危殛鲧于
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夫四罪必継於恤刑之後言之足見史官深見唐虞
用刑之意以舜象刑條目觀之至于事勢窮極然後
加之以賊刑既欽且恤則知舜於四罪之誅亦可謂
大不得巳矣肉荊尚如此况於流放竄殛之事又重
於肉刑者則舜不敢輕用冝甚於肉刑焉然於四罪
而天下咸服一句又見得舜自即位以來止於四罪
之誅故史官特叙此於舜典之篇抑見舜用刑之簡
不若後丗之苛繁也雖然此四㐫皆非在堯朝有過
堯不能去而留以遺舜以驩兠一事觀之後人皆以
薦賢受誅要之驩兠在堯朝為共工亦未爲大過而
今乃放之則舜爲記人之過使四罪果可誅堯亦不
恤舜果記人之過亦非聖人之用心也必有一說舜
以側微而登至尊由匹夫而爲天子四凶皆權勢熾
盛黨與繁衍之人見舜如此不能無怨望不平之心想
謀動生事在舜於即位之初不得不抑過而絕止之
舜本無負於四凶而四凶何負於舜也
二十有八載帝乃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載四海遏密
八音
此深見堯舜之所以聖處夫舜攝位二十八年當時
號令舜之號令當時德澤舜之德澤百姓巳離堯二
十八年矣何爲堯一殂落而百姓如考妣之䘮而天
下乃不忘堯如此此可見堯固結於民深處大抵人
情初則思中則厭久則忘以二十八年之久冝其厭
而忘也此見堯之德澤淪浹漸漬在人之深雖歷年
之久百姓雖不見堯而常見堯之德澤是以堯一殂
而百姓思之不能已也大抵刑政非不可以治天下
止可行於一時令整肅而有條理必竟人心易厭也
若德澤之柔撫天下愈久而新見堯之効也雖然此
又足以見舜雖攝堯位二十八年之久几一政事一
號令皆遵堯之法而不變是以天下聞舜之號令如
親聞堯之號令樂舜之政事如親見堯之制度於百
姓如喪考妣一句不特可以見堯之德抑可以見舜
之心自此以前舜之於治甚詳几事皆舜自為之自
此以後舜之治甚略止任九官十二牧舜不自做一
件盖當堯在上位舜雖受位猶臣道也自堯崩後舜始
即位行君道見於命官而不親其治此治所以略之
也觀書者於此以前當知坤作成物於此以後當知
乾知太始
正月元日舜格于文祖
舜既正即位告于文祖之廟亦所以示不敢專之意
詢于四岳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
夫舜継堯法度彰禮樂著而又野無遺賢嘉言罔攸
伏所謂明目達聦之事堯甞爲之矣舜至此復詢闢
明達何哉正如日之朝升日日如此方積隂之後日
一出時自有光明精彩若常晴之後日一出時所謂
光明精彩亦不減於前舜継堯爲是事是常晴之後
曰光精彩不减於前也舜之通下情雖首於治天下
然不無其序四岳累朝之元老舊德當代之蓍龜故
先詢之闢四門是來天下之賢明目逹聦是以天下
之耳目爲耳目是上下逺近俱無壅蔽不通下情者
此舜即位第一件事看四句如日之升聖人作而萬
物覩然自継乱丗之後恐有積弊下情不通故急於
求言納諫舜之所受於堯非有積弊而先此四事何
也大抵聖人初興自當如此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時柔逺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
人蠻夷率服
食者民之重事不傷農時則食自足此數句是教十
二牧以爲治大綱十二牧如此則諸侯可知然此數
句如桑麻穀粟初無驚人可喜之論大要止說使民
之不失其時則食自足逺者柔之邇者能之尊崇信
善皆就根本而求十二牧領此而歸守土疆豈有求
竒功爲國家生事如後丗求邊功者哉此數者皆是
合當做底後之興王雖不能全此亦有暗暗合而默
契者由是言之百丗可知也而難任人難之一字甚
嚴難者非特去之而巳常有戒謹恐懼之意當時旣
無任人何難之有盖此心不可以不常存也少不戒
謹恐懼則任人用矣亦如人身元氣雖固湏常常保
護使外邪客氣無自而入一有怠心則彼便得乘間
投隙苟不於難任人上留意雖有上數件亦幾成而
敗將盛復裵前功俱廢矣惟常難任人然後前面所
做許多事皆可以成功何者無人間絕隳廢之也能
如此則天下常治蠻夷雖介在隅苟有是心豈不犂
然有當於心其有不率服者乎
舜曰咨四岳有能奮庸熈帝之載使宅百揆亮采惠疇
舜曰者史官記事之法於舜即位之初言舜曰則自
此以下几稱帝者皆帝舜也百揆重任也故必咨四
岳奮庸二字最難看有能奮起事功以熈我之事則
使宅百揆之職然奮切激昻之人興廢補弊之時用
之可也當舜之時天下巳治矣何用此人盖天下之
理不進則退無中間立得道理必湏常存奮起之心
乃生生不窮日新之理一止則退雖極治之時此意
亦少不得推之學者亦如此亮采惠疇四字足以盡
爲相之道亮采是明天下之事謀王體断國論必明
於事而後可惠疇是順天下之人才而任之衆人各
有其所長我順其才任之而巳百揆宰相之職能明
治其事能順用其人有如此人教四岳舉事
僉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
僉曰司空之伯禹可以當百揆之任矣帝曰俞深領
四岳之言亦知禹可以宅百揆也所謂謀及乃心謀
及卿士矣遂咨禹以平水土之事更加勤勉以治我
百揆之事然惟時懋哉有二說一說禹有平水土之
功至于爲相治天下亦勉此功而巳則知百揆之任
不可以苟得一說禹不可矜水土之功輕忽天下之
務又去上百加工夫時然後稱百揆之任則知百揆
之任不可以苟居此两說其實一意
禹拜稽首讓于稷契暨皋陶帝曰俞汝往哉
禹之遜所謂九官濟濟相遜和之至也帝灼知稷契
皐陶之人可以宅百揆故其遜也出於誠實之遜而
舜於此亦深領禹之言可任用矣然汝且往居百揆
之職以此知舜禹君目之言誠實相遜禹不虚辞帝
不虛受唐虞之氣象可知觀舜命萬一叚可見弊有
天下而不與焉夫親其父而封其子都俞一堂舜無
可疑之心而禹亦安受其位此深見舜不敢加一毫
人偽全是夫也
帝曰棄黎民阻飢汝后稷播時百穀帝曰契百姓未親
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寬帝曰臯陶蠻夷猾
夏寇賊姦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
宅三居惟明克允
舜命此三人而三人皆有辞亦各自知其才果足以
當此也辞之友爲詐其與禹之遜一也欲觀命棄之
辞當於播字上看命契之辞當於敬寬宇上看命皐
陶之辞當於明字上看論來舜為時烝民乃粒何嘗
阻飢五典克從何甞不親不遜蠻夷率服何甞猾夏
然命棄之言職主於播百榖謂民巳足食而無阻飢
之患民旣無阻飢是百榖不用播也何用夫棄使棄
常體阻飢之心見乃粒之民若見阻飢之民則於百
榖不期播而自播矣所謂棄之事盡之矣於阻飢上
見得聖人乃粒烝民有無窮之心於播字上看見得
棄精神運用生生日新之意契與皐陶之事由此以
推矣五典天下之達道都自契身上出安可不敬雖
然在寬之言最要看見得聖人度量涵容如天地之
大令契大做一个規模使天下之衆盡置之五教之
中常包抱不遺此所謂在寬於敬字中自有恢廓廣
大無窮意惟明克允允當也明則當其情矣又曰民
阻飢五品不遜蠻夷猾夏舜之時皆無此等事但舜
謂几此三者三臣之責敬敷五教在寬便是謹徽之
意詳略不同者聖賢之分聖人安而行之故止言謹
徽而巳賢者則旣言敷教又言在寬大抵五典人心
皆有而教自我出豈可不敬然敬不是拘迫寬者漸
漬涵養使自發也古者合兵刑爲一官兵即刑之大
者三就輕重與輕重之間三居逺近與逺近之間也
惟明克允者則於三就三居之間必有差舛差舛則
安得允當也
帝曰疇若予工僉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垂拜稽
首讓于殳浙暨伯與帝曰俞往哉汝諧
此見聖人事事物物無不全備典司六工金工土工
石工木工獸工草工之類其與後丗技巧工匠咸精
其能者事同而意異學者又當於若字上體會惟張
子韶最解得詳諧之一字生於若之一字也
帝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僉益哉帝咨益汝作朕虞益
拜稽首讓于朱虎熊羆帝曰俞往哉汝諧
人君萬物之主几天地之間一有失所者舜則見之
爲巳之責故及於上下草木鳥獸莫不有職以主之
上下髙下之謂非曰上天下地也後丗之君止曰富
國彊兵乃其職爾都不識代天理物之職民與物只
是理一而分殊民且不恤又安得用心到此觀此足
見唐虞天涵地育廣大氣象又曰舜使益掌火益烈
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然地平天成之後舜復使益
掌山澤之事盖舊時曽經歷此職了若之為言反前
之謂也此見聖人以萬物為一體雖然舜命若鳥獸
草木止益一人而巳其他命官皆治人之事詳略厚
薄又當知仁物而愛物之意大抵人各有倫其量分
等差不可躐等禹之遜自有上一等人如禹者不可
移而至殳戕伯與朱虎熊羆也垂益之遜自有次一
等人如垂益者不可加而至皋陶棄稷也則知分量
大小不可勉強人力為也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禮僉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
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讓于夔龍帝曰
俞往欽哉
禮重事也故咨四岳三禮是天神地祗人鬼之禮夫
典禮之官盖將對越天地感格鬼神非至敬有道之
士不可故曰夙夜惟寅寅者敬也自旦至暮無時而
不敬則可居典禮之職直哉惟清是形容上一句直者
敬以直内之直而無他志邪慮也旣無私邪之累自
然清明在躬無一毫汙濁其心矣觀此可見敬字盖
典禮事大故再三教之帝曰俞往欽哉惟禮上要緊
也舜命九官惟禹及伯夷咨四岳往欽哉盖事有緩
急小大自當如此
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温寬而栗剛而無虐簡
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
奪倫神人以和
典樂教胄子見夔兼兩事旣典樂又教胄子樂與教
不可以不並樂者廣大易直感人也深故掌樂必兼
教之任動盪感發使人之良心油然而生教人之道
無大於此周之大司樂掌成均之法漢之太常猶領
太學其名久而猶不廢也以此見教人皆不在規矩
誦說之間直而温至簡而無傲皆教者之事不直則
道不見盖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不爲拙工改
廢繩墨又必温而後可親如即之也温之溫如詩載
色載笑匪怒伊教直而温則不至於徑情矣寬者規
模廣大栗者縝密全備規模旣大又必就中工夫縝
密不縝宻則有汗漫鹵莽之患剛謂師嚴然後道尊
之意無虐者又必使人不至不安之地不強其所你
能也簡者簡默自居如舉一隅引而不發之意無教
者不必以天下之才爲不可教而不屑詩言志志者
樂之所自出詩者樂之本歌此詩而長言之於歌詠
長言之中自有髙下抑揚而後五聲成焉成則有十
二律以和之是以成八音八音能諧和而無相奪倫
神人是以和盖樂從人心出有一毫乖滯見於樂安
得無相奪倫夫聲音之道與政通此理未嘗間断樂
出於人心不可偽為政事有壅蔽人心有沾滯便見
得不諧和故在顯則人不得其和在幽則神不得其
和矣
夔日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或者以爲脫簡亦未可知然據此亦自可說夔亦自
言其功聞舜之言於此心領神受曰於我擊拊之際
百獸尚且率舞則神人以和可知
帝曰龍朕堲讒說殄行震驚朕師命汝作納言夙夜出
納朕命惟允
讒人點白成黑殄行自絕其行此等人出易得驚怖
人故命納言之官以通上下之情夫命龍在九官之
後盖太平無事之時深恐邪言足以乱政亦如人無
事之時一身之間血氣脉絡通流無滞則外邪無自
而可入湏是中間得一人通達上下之情納言之司
便是通上下之樞紐舜時雖無此然亦不得不防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所惟時亮天功三載考績三
考黜陟幽明庶績咸熙
此一叚湏連命九官讀甚有意味欽哉惟時亮天功
一句是二十二入治職之統要惟是常欽便不失時
如介于石不終日貞吉敬心不存則當爲之事定放
下了惟敬心無間断則事不先時不後時矣几九官
所治之事皆天工也湏看前所命無非欽哉惟時亮
天工三載三考聖人待之以久於此見堯舜寬大又與
王者氣量不同
分北三苗
三苗左洞庭右彭蠡本在南方至此遷於北如商遷
頑民此變薄俗之道前此巳竄三苗只是竄其君至
此惡黨未化故迁之於北史官載分北三苗與堯典
獨書共鲧之事同見得萬國皆順軌也
舜生三十徵庸三十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
自舜初即位至陟方乃死几五十載今舜典一篇止
載舜即位一年事豈能盡五十年為治之事也盖舜
之治天下自有始立定規模自後號令紀綱非無变
易而皆自此出也史官載其一年而略其餘盖見模
一定四十九年之事皆枝葉流派也此最是作史之
妙又見人君——爲治之要
宋本元空
東莱先生書說卷之二
二月旬以家難歸石冢一病半月日未少愈上巳该二日寫完
丹卷明白这山居矣荘生记一病半月日未少愈上巳该二日寫完
丹卷明白这山居矣荘生记
虞舜側微堯聞之聰明將使嗣位歷試諸難作舜典
聦明亦是舜生知之德舜在草野中可謂側微矣堯
在朝廷上如何得聞舜盖堯聖人舜亦聖人二聖人
同遇於一世自有感動處今以堯典考之舜之聞者
出於師錫而此獨言堯聞之聰明不云出四岳之薦
盖人君以天下之耳目爲耳目雖四岳之薦亦是堯
聞於此可見君臣一體目之聞即君之聞後丗人君
度量狹小事必欲出於己聖人序書盖自有意自歷
試諸止陟方乃死皆舜之事而序只言歴試諸難乃
攝位事何不紀載盖此乃剴端造始舉諸難事則即
位以後事皆不外此說者謂堯巳自知舜故予聞之
辞可見堯恐天下不知舜故先遜位于四岳必知四
岳不敢為乃責其舉舜几歷試諸難者使舜出臨事
令天下共知之如此乃堯之私於舜也甚非堯歴試
之意堯之知舜豈待於試然次序自當如此經歴如
穀在田終不成便㑹得飯喫湏用刈之舂之炊之然
後可食無一欠少得况以天下授之人亦非細事堯
之詳於試舜如此者亦堯兢兢不忘之義也
舜典曰若稽古帝舜曰重華恊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
塞元德升聞乃命以位
華光華也重華者堯舜並出盛德輝光前後迭相照
映重光合照如日月遞明常有光輝相映與堯渾然
無異此統形容舜之德如乾之二五大人交相見之
時雖然此特舜之華與堯合耳然有華必有實有其
實然後有其華當知其所以光華然舜與堯實相合
處如聦明之德昭然無間濬哲文明温恭允塞與欽
明文思允恭克遜亦無少辨其實與帝堯合如此是
以見諸光華自然與帝協知其華者又當遡其實以
求之濬哲文明連下都是八德濬雖是宏深與濬川
之濬相通有䟽通不滯之意見聖人下工夫深處哲
與明雖若相近然似有體用之意哲者明之體明者
是其發見處温良恭敬允信塞實看此八字湏見得
舜然聖人之德隨人所見如此堯曰欽明文思却不
是與此不同如文王徽柔懿恭至湯武亦莫不然孔
子當周裵之時尚見温良恭儉遜堯舜之德自然可
見元德乃幽潜之德所謂德者即濬哲文明之德温
恭允塞之德也舜抱幽潜之德於側陋之間冝少人
有聞舜之德也何者其居之陋其德之潜何縁會有
聞得道理今舜德雖幽潜乃至於升聞於堯盖其盛
德發越其光輝自有不可揜處所謂不疾而速不行
而至此舜之德所以不可及也舜有德聞於上堯聞
舜之德於在下二聖人以德相交感而其中不容間断
則知堯命以位無私於其間也位者乃爵位之位盖將
施以諸難之事故授以爵位也乃字亦要看見聖人
公平氣象
謹徽五典五典克從納于百揆百揆時叙賓于四門四
門穆穆納于大麓烈風雷雨弗迷
謹徽二字最冝玩謹如敬敷意徽如在寬意若比之
禮樂禮近謹樂近徽非謂禮樂可以比謹徽但借此
意觀之耳徽固訓美然美字乃無精神所謂徽非法
制束縛之謂也當自味之舜察於人倫則五典優爲
至此舉而措之耳所以謹徽見聖人無不敬處况五
典又人之至切者此堯試舜第一件事克從只是相
感之速百揆繁劇之任四門四方諸侯來朝納百揆
内治也賓四門外治也謹徽五典五典便克從納于
百揆百揆便時叙賓于四門四門便穆穆與夫子綏
之斯來動之斯和同猶春風和氣生物然大麓說不同惟太山之麓頗相
近但不如太史公所謂送之於大山之中恐堯不如
此意堯使舜攝行祭事於太山之麓正孟子所謂使
之主祭而百神享之言主祭而風雨不繆迷隂陽和
調也此非特地安排許多事試舜亦一時因以及此
後丗以此分三卿之職亦不必如此此數事湏見聖
人無施不可處以舜未主祭之前如五典徽百揆叙
四門穆盖人事之和也和氣以形繆戾之氣不作隂
陽協應而無迷錯之災抑知天人之和㑹也
帝曰格汝舜詢事考言乃言底可績三載汝陟帝位
前四岳舉舜如此堯試舜又如此巳見得舜了方且
徇其事考其言誠可底績至三載之久方命以位者
盖位非是堯之位乃天位也堯雖知舜所以如此皆
欠不得底直候時節到這裏方始用他又湏見舜歴
試氣象如春氣所到隨其枝葉脉落自然生意發越
舜讓于德弗嗣
此遜非禮數之遜天下必舜得舜不得不遜比之禮
數合用遜殆非舜之本心也𣈆時王述見一時人多
遜官以要譽述乃不辞而受官以矯衆虛遜之弊要
之遜者固非而述亦未爲見理者也述誠不識所謂
誠實之遜舜之遜非是做禮數遜又非才實不足當
此了遜自有一个當處此即堯之兢兢舜之業業文
王純亦不巳之意遜字最要着力看據此下文必有
舜再遜之辝史官乃缺而不載便言堯受終之意不
知何故當如大禹謨所載舜命禹之辞曰惟汝諧蓋
舜典不載即大禹謨可以互見亦史官作文備見之
體讀書者要當知之
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
言受終則舜正始之意可知然必受終于文祖之廟
者以見堯不敢私以天下與人盖天下乃文祖之天
下示不敢專也惟受終二字后冝深味堯平昔治民
兢兢業業不敢有一毫怠忽之心當思其文祖之廟
欲脫釋天下與舜得免在位無過之意又當思舜在
文祖之廟受堯之付託場場不安有不能扶持之意
湏是得此意出又曰堯到此能爲天下得人其責方
塞正如易云視履考祥其旋元吉曽子所謂而今而
後吾知免夫小子者堯與舜受終於文祖之廟當時
意思如何
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
堯旣歷象日月星辰舜復何若是哉盖觀天象運行
足以卜一身之得失舜攝位之後未知一身之無過
又未知天意之如何故驗之歷象之間以見天心之
逆順苟天象有一之不順則是我之不足以當位也
雖然舜之事天亦有自矣如納麓之時風雨弗迷天
巳享舜矣尚何待此耶盖前之所舉乃堯之試舜舜
豈自以爲能後之所舉舜亦欲自試以驗其身之如
何也故察璣衡以齊七政
肆類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群神輯五瑞旣
月乃日覲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
人君之於天下曰神曰民而巳故旣受天下類上帝
以至於覲神覲四岳群牧以究政治之得失六宗三
昭三穆也類禋望徧不可草草看湏見舜之心歷歷
在上輯五瑞以下是即位之初政治不可不一湏從
頭與他整蝢一遍過此叚當知諸侯不敢自有其土
乃天子之土觀受終文考類禋望徧数句當知天子
不敢自有其天下乃天下之天下則下而諸侯其行
賞罰也不當以己當以奉一人爲心則賞罰亦天下
之權也諸侯何敢而敢私上而天子其行賞罰也亦
不當以奉已當以奉天為心則賞罰乃天之權也天
子何得而敢私既月乃曰盡此一月了第二月然後
日日覲見四岳群牧其說有二意一則是觀人之賢
哲一則見審天下之治政問民情休戚風俗利害政
事得失几此数條耳班瑞于群后是欲命令出于一
想當時群后亦不敢必人君復授之必視其田野闢
人民育然後歸此瑞此亦見古者諸侯不敢認土地
以爲已有自後一叚看皆有實迹可見自前一叚四
句看似若渺茫無迹可見要之學者湏看前四句似
後四句方可人君治天下不過事神治民兩事自璿
璣而下說事神事自輯瑞而下說治民事
歲二月東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肆覲東后協
時月正曰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
如五器卒乃復
東廵狩以下非是一年事至遏密八音以前皆史官
雜載舜攝位二十八年中事大抵即位之始政令不
可不一所以一一整蝢過此是聖人鼓舞天下常新
之道五器乃五玉若三帛二生此微物也故受之不
還若五玉乃群臣所執之物此决不可廢故受之復
還大抵時月日易得迁移法度易得陳腐必湏時時
加提督則常新而無弊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
化之使民冝之此其一端也看卒乃復一句見得諸
侯不敢有爵土又看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舜亦
不敢自有其天下盖唐虞君臣皆不認天下為己有
故無一不出於至公後丗君臣認天下為己有所以
变乱皆從此出自岱宗柴至卒乃復皆即位初規摹
再整蝢過想堯時亦自如此舜則因之
五月南廵守至于南岳如岱禮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
如初十有一月北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禮
史官省文之辞不復詳言之意
歸格于藝祖用特
此一句最冝深看可見聖人之用心夫舜徧巡天下
諸侯皆無不順則舜見於祖廟無愧使巡狩之時有
一民之未遂一物之未冝其歸見藝祖如何苟民物
有一之不得其所非惟舜之心有愧其見藝祖也亦
有愧於面目間矣苟民物無一之不得其所非惟舜
之心無愧其見藝祖也亦無愧於靣目間矣想舜歸
格藝祖之時此心無愧其在廟而見藝祖洋洋如在
其上如在其左右此時當如之何學者當遡其心而
求之
五載一巡狩群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
五年再廵守四方諸侯各朝于方岳是五年又檢點
一遍几到四方則一方諸侯來朝故謂之四朝於是
奏進其言而試其可以成功與否可則用車服以庸
之此見得聖人操大權緫大綱治天下妙用處大抵
人情久則易厭多怠廢而不振是以五年一次提督
敬策一遍使制度一一備具復如其初為之一新不
敢有廢置更攺之患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
此史官㧾記舜經綸天下之大綱先經略土地又表
其州之鎮又濬治其川使無壅底泛濫之患又見唐
虞廣大氣象與三代不同夫禹治水之後始分九州
為十二州故謂之肇每州擇其山之大者而為祭之
主故謂之封夫堯命禹治水川甞濬矣於此復言何
耶盖居安而不忘危之意亦見舜之心純亦不巳也
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贖刑青
災肆赦怙終賊刑
象非畫象之象乃象示之象盖布象其法以治民曉
然可見賊刑乃戕賊人刑古之所謂肉刑夫肉刑之
制自後丗觀之疑古人立法之不仁矣胡不考舜制
刑之本心象以示之雖有五刑之制復開流宥之門
又曰以鞭扑之威復継以眚災肆赦之寬至此亦可
謂待天下以君子長者之厚矣若有怙終之人然後
不得巳而有賊刑之罪以此見唐虞雖有五刑本不
鲁用至於長惡不悛始用戕賊之刑盖至此始用肉
刑也然則舜有肉刑之制乃所以深爱天下後丗也
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
史官見舜制刑之法如此之善於此乃歎曰欽哉欽
哉深以美舜之用心不敢一毫妄用也
流共工于幽洲放驩兠于崇山竄三苗於三危殛鲧于
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夫四罪必継於恤刑之後言之足見史官深見唐虞
用刑之意以舜象刑條目觀之至于事勢窮極然後
加之以賊刑既欽且恤則知舜於四罪之誅亦可謂
大不得巳矣肉荊尚如此况於流放竄殛之事又重
於肉刑者則舜不敢輕用冝甚於肉刑焉然於四罪
而天下咸服一句又見得舜自即位以來止於四罪
之誅故史官特叙此於舜典之篇抑見舜用刑之簡
不若後丗之苛繁也雖然此四㐫皆非在堯朝有過
堯不能去而留以遺舜以驩兠一事觀之後人皆以
薦賢受誅要之驩兠在堯朝為共工亦未爲大過而
今乃放之則舜爲記人之過使四罪果可誅堯亦不
恤舜果記人之過亦非聖人之用心也必有一說舜
以側微而登至尊由匹夫而爲天子四凶皆權勢熾
盛黨與繁衍之人見舜如此不能無怨望不平之心想
謀動生事在舜於即位之初不得不抑過而絕止之
舜本無負於四凶而四凶何負於舜也
二十有八載帝乃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載四海遏密
八音
此深見堯舜之所以聖處夫舜攝位二十八年當時
號令舜之號令當時德澤舜之德澤百姓巳離堯二
十八年矣何爲堯一殂落而百姓如考妣之䘮而天
下乃不忘堯如此此可見堯固結於民深處大抵人
情初則思中則厭久則忘以二十八年之久冝其厭
而忘也此見堯之德澤淪浹漸漬在人之深雖歷年
之久百姓雖不見堯而常見堯之德澤是以堯一殂
而百姓思之不能已也大抵刑政非不可以治天下
止可行於一時令整肅而有條理必竟人心易厭也
若德澤之柔撫天下愈久而新見堯之効也雖然此
又足以見舜雖攝堯位二十八年之久几一政事一
號令皆遵堯之法而不變是以天下聞舜之號令如
親聞堯之號令樂舜之政事如親見堯之制度於百
姓如喪考妣一句不特可以見堯之德抑可以見舜
之心自此以前舜之於治甚詳几事皆舜自為之自
此以後舜之治甚略止任九官十二牧舜不自做一
件盖當堯在上位舜雖受位猶臣道也自堯崩後舜始
即位行君道見於命官而不親其治此治所以略之
也觀書者於此以前當知坤作成物於此以後當知
乾知太始
正月元日舜格于文祖
舜既正即位告于文祖之廟亦所以示不敢專之意
詢于四岳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
夫舜継堯法度彰禮樂著而又野無遺賢嘉言罔攸
伏所謂明目達聦之事堯甞爲之矣舜至此復詢闢
明達何哉正如日之朝升日日如此方積隂之後日
一出時自有光明精彩若常晴之後日一出時所謂
光明精彩亦不減於前舜継堯爲是事是常晴之後
曰光精彩不减於前也舜之通下情雖首於治天下
然不無其序四岳累朝之元老舊德當代之蓍龜故
先詢之闢四門是來天下之賢明目逹聦是以天下
之耳目爲耳目是上下逺近俱無壅蔽不通下情者
此舜即位第一件事看四句如日之升聖人作而萬
物覩然自継乱丗之後恐有積弊下情不通故急於
求言納諫舜之所受於堯非有積弊而先此四事何
也大抵聖人初興自當如此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時柔逺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
人蠻夷率服
食者民之重事不傷農時則食自足此數句是教十
二牧以爲治大綱十二牧如此則諸侯可知然此數
句如桑麻穀粟初無驚人可喜之論大要止說使民
之不失其時則食自足逺者柔之邇者能之尊崇信
善皆就根本而求十二牧領此而歸守土疆豈有求
竒功爲國家生事如後丗求邊功者哉此數者皆是
合當做底後之興王雖不能全此亦有暗暗合而默
契者由是言之百丗可知也而難任人難之一字甚
嚴難者非特去之而巳常有戒謹恐懼之意當時旣
無任人何難之有盖此心不可以不常存也少不戒
謹恐懼則任人用矣亦如人身元氣雖固湏常常保
護使外邪客氣無自而入一有怠心則彼便得乘間
投隙苟不於難任人上留意雖有上數件亦幾成而
敗將盛復裵前功俱廢矣惟常難任人然後前面所
做許多事皆可以成功何者無人間絕隳廢之也能
如此則天下常治蠻夷雖介在隅苟有是心豈不犂
然有當於心其有不率服者乎
舜曰咨四岳有能奮庸熈帝之載使宅百揆亮采惠疇
舜曰者史官記事之法於舜即位之初言舜曰則自
此以下几稱帝者皆帝舜也百揆重任也故必咨四
岳奮庸二字最難看有能奮起事功以熈我之事則
使宅百揆之職然奮切激昻之人興廢補弊之時用
之可也當舜之時天下巳治矣何用此人盖天下之
理不進則退無中間立得道理必湏常存奮起之心
乃生生不窮日新之理一止則退雖極治之時此意
亦少不得推之學者亦如此亮采惠疇四字足以盡
爲相之道亮采是明天下之事謀王體断國論必明
於事而後可惠疇是順天下之人才而任之衆人各
有其所長我順其才任之而巳百揆宰相之職能明
治其事能順用其人有如此人教四岳舉事
僉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
僉曰司空之伯禹可以當百揆之任矣帝曰俞深領
四岳之言亦知禹可以宅百揆也所謂謀及乃心謀
及卿士矣遂咨禹以平水土之事更加勤勉以治我
百揆之事然惟時懋哉有二說一說禹有平水土之
功至于爲相治天下亦勉此功而巳則知百揆之任
不可以苟得一說禹不可矜水土之功輕忽天下之
務又去上百加工夫時然後稱百揆之任則知百揆
之任不可以苟居此两說其實一意
禹拜稽首讓于稷契暨皋陶帝曰俞汝往哉
禹之遜所謂九官濟濟相遜和之至也帝灼知稷契
皐陶之人可以宅百揆故其遜也出於誠實之遜而
舜於此亦深領禹之言可任用矣然汝且往居百揆
之職以此知舜禹君目之言誠實相遜禹不虚辞帝
不虛受唐虞之氣象可知觀舜命萬一叚可見弊有
天下而不與焉夫親其父而封其子都俞一堂舜無
可疑之心而禹亦安受其位此深見舜不敢加一毫
人偽全是夫也
帝曰棄黎民阻飢汝后稷播時百穀帝曰契百姓未親
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寬帝曰臯陶蠻夷猾
夏寇賊姦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
宅三居惟明克允
舜命此三人而三人皆有辞亦各自知其才果足以
當此也辞之友爲詐其與禹之遜一也欲觀命棄之
辞當於播字上看命契之辞當於敬寬宇上看命皐
陶之辞當於明字上看論來舜為時烝民乃粒何嘗
阻飢五典克從何甞不親不遜蠻夷率服何甞猾夏
然命棄之言職主於播百榖謂民巳足食而無阻飢
之患民旣無阻飢是百榖不用播也何用夫棄使棄
常體阻飢之心見乃粒之民若見阻飢之民則於百
榖不期播而自播矣所謂棄之事盡之矣於阻飢上
見得聖人乃粒烝民有無窮之心於播字上看見得
棄精神運用生生日新之意契與皐陶之事由此以
推矣五典天下之達道都自契身上出安可不敬雖
然在寬之言最要看見得聖人度量涵容如天地之
大令契大做一个規模使天下之衆盡置之五教之
中常包抱不遺此所謂在寬於敬字中自有恢廓廣
大無窮意惟明克允允當也明則當其情矣又曰民
阻飢五品不遜蠻夷猾夏舜之時皆無此等事但舜
謂几此三者三臣之責敬敷五教在寬便是謹徽之
意詳略不同者聖賢之分聖人安而行之故止言謹
徽而巳賢者則旣言敷教又言在寬大抵五典人心
皆有而教自我出豈可不敬然敬不是拘迫寬者漸
漬涵養使自發也古者合兵刑爲一官兵即刑之大
者三就輕重與輕重之間三居逺近與逺近之間也
惟明克允者則於三就三居之間必有差舛差舛則
安得允當也
帝曰疇若予工僉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垂拜稽
首讓于殳浙暨伯與帝曰俞往哉汝諧
此見聖人事事物物無不全備典司六工金工土工
石工木工獸工草工之類其與後丗技巧工匠咸精
其能者事同而意異學者又當於若字上體會惟張
子韶最解得詳諧之一字生於若之一字也
帝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僉益哉帝咨益汝作朕虞益
拜稽首讓于朱虎熊羆帝曰俞往哉汝諧
人君萬物之主几天地之間一有失所者舜則見之
爲巳之責故及於上下草木鳥獸莫不有職以主之
上下髙下之謂非曰上天下地也後丗之君止曰富
國彊兵乃其職爾都不識代天理物之職民與物只
是理一而分殊民且不恤又安得用心到此觀此足
見唐虞天涵地育廣大氣象又曰舜使益掌火益烈
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然地平天成之後舜復使益
掌山澤之事盖舊時曽經歷此職了若之為言反前
之謂也此見聖人以萬物為一體雖然舜命若鳥獸
草木止益一人而巳其他命官皆治人之事詳略厚
薄又當知仁物而愛物之意大抵人各有倫其量分
等差不可躐等禹之遜自有上一等人如禹者不可
移而至殳戕伯與朱虎熊羆也垂益之遜自有次一
等人如垂益者不可加而至皋陶棄稷也則知分量
大小不可勉強人力為也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禮僉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
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讓于夔龍帝曰
俞往欽哉
禮重事也故咨四岳三禮是天神地祗人鬼之禮夫
典禮之官盖將對越天地感格鬼神非至敬有道之
士不可故曰夙夜惟寅寅者敬也自旦至暮無時而
不敬則可居典禮之職直哉惟清是形容上一句直者
敬以直内之直而無他志邪慮也旣無私邪之累自
然清明在躬無一毫汙濁其心矣觀此可見敬字盖
典禮事大故再三教之帝曰俞往欽哉惟禮上要緊
也舜命九官惟禹及伯夷咨四岳往欽哉盖事有緩
急小大自當如此
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温寬而栗剛而無虐簡
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
奪倫神人以和
典樂教胄子見夔兼兩事旣典樂又教胄子樂與教
不可以不並樂者廣大易直感人也深故掌樂必兼
教之任動盪感發使人之良心油然而生教人之道
無大於此周之大司樂掌成均之法漢之太常猶領
太學其名久而猶不廢也以此見教人皆不在規矩
誦說之間直而温至簡而無傲皆教者之事不直則
道不見盖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不爲拙工改
廢繩墨又必温而後可親如即之也温之溫如詩載
色載笑匪怒伊教直而温則不至於徑情矣寬者規
模廣大栗者縝密全備規模旣大又必就中工夫縝
密不縝宻則有汗漫鹵莽之患剛謂師嚴然後道尊
之意無虐者又必使人不至不安之地不強其所你
能也簡者簡默自居如舉一隅引而不發之意無教
者不必以天下之才爲不可教而不屑詩言志志者
樂之所自出詩者樂之本歌此詩而長言之於歌詠
長言之中自有髙下抑揚而後五聲成焉成則有十
二律以和之是以成八音八音能諧和而無相奪倫
神人是以和盖樂從人心出有一毫乖滯見於樂安
得無相奪倫夫聲音之道與政通此理未嘗間断樂
出於人心不可偽為政事有壅蔽人心有沾滯便見
得不諧和故在顯則人不得其和在幽則神不得其
和矣
夔日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或者以爲脫簡亦未可知然據此亦自可說夔亦自
言其功聞舜之言於此心領神受曰於我擊拊之際
百獸尚且率舞則神人以和可知
帝曰龍朕堲讒說殄行震驚朕師命汝作納言夙夜出
納朕命惟允
讒人點白成黑殄行自絕其行此等人出易得驚怖
人故命納言之官以通上下之情夫命龍在九官之
後盖太平無事之時深恐邪言足以乱政亦如人無
事之時一身之間血氣脉絡通流無滞則外邪無自
而可入湏是中間得一人通達上下之情納言之司
便是通上下之樞紐舜時雖無此然亦不得不防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所惟時亮天功三載考績三
考黜陟幽明庶績咸熙
此一叚湏連命九官讀甚有意味欽哉惟時亮天功
一句是二十二入治職之統要惟是常欽便不失時
如介于石不終日貞吉敬心不存則當爲之事定放
下了惟敬心無間断則事不先時不後時矣几九官
所治之事皆天工也湏看前所命無非欽哉惟時亮
天工三載三考聖人待之以久於此見堯舜寬大又與
王者氣量不同
分北三苗
三苗左洞庭右彭蠡本在南方至此遷於北如商遷
頑民此變薄俗之道前此巳竄三苗只是竄其君至
此惡黨未化故迁之於北史官載分北三苗與堯典
獨書共鲧之事同見得萬國皆順軌也
舜生三十徵庸三十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
自舜初即位至陟方乃死几五十載今舜典一篇止
載舜即位一年事豈能盡五十年為治之事也盖舜
之治天下自有始立定規模自後號令紀綱非無变
易而皆自此出也史官載其一年而略其餘盖見模
一定四十九年之事皆枝葉流派也此最是作史之
妙又見人君——爲治之要
宋本元空
東莱先生書說卷之二
二月旬以家難歸石冢一病半月日未少愈上巳该二日寫完
丹卷明白这山居矣荘生记一病半月日未少愈上巳该二日寫完
丹卷明白这山居矣荘生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