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山章先生集卷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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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楓山集》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20015242
颗粒名称: 楓山章先生集卷之八
分类号: K877.42
页数: 40
页码: 一-八十
摘要: 本文收录了枫山章先生的碑记,其中包括了谯楼记内苑作、观亭记福建时作、重建东江兴济桥记、东阳县修学记、东阳县覈田记、缪知县去思碑等。
关键词: 碑记 中国 明代

内容


  譙樓記内苑作
  譙樓者何城上樓也按爾雅陜而修曲曰樓許愼說
  文樓重屋也譙蓋樓之別名顏師古曰樓一名譙故
  謂美麗之樓爲麗譙城之上必有譙焉登高可以望
  遠爲武備設也昔者聖人體國經野建都邑爲宮室
  以宅師民旣奠厥居矣然而物眾地大好惡相攻强
  弱相凌又有弗獲安其生者於是乎爲之城郭溝池
  雉堞樓櫓以衛之故易日王公設險以守其國又曰
  重門擊柝以待暴客譙之設其殆肇於重門之遺制
  歟史記言黃帝爲五城十二樓而未始有譙之名周
  禮春秋有象魏有兩觀亦不聞有所謂譙者漢書陳
  勝傳始言譙門至魏武而麗譙之樓作焉後世凡國
  都州郡城邑所在皆有譙樓其崇庳修廣隆殺之制
  各稱厥居其樓下設門扉以閾內外謹開闔戒不虞
  也上闢牕戶以覽形勝俯四隅察非常也豈若井幹
  花萼齊雲落星窮壯麗徒以侈遊觀之美而已哉其
  樓之中置漏數刻以節晝夜伐鼓鳴角以肅晨昏則
  所以授人時警眾心者亦無不在焉昔曹子建制譙
  樓畫角三弄之曲初弄曰爲君難爲臣亦難難又難
  次弄曰創業難守成亦難難又難三弄曰起家難保
  家亦難難又難詞皆悲壯激切使有國有家者聞而
  知之必將惕焉於心進而德修而業終日乾乾弗敢
  一息自暇自逸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而天下國
  家無難治者矣若然則譙樓之設又非但爲禦侮之
  具也其爲用顧不大哉予故摭其事實爲之記云
  丹徒縣學科第題名記大理時作
  先王賓興選士之制敬敏任恤者書於閭胥孝弟睦
  婣有學者書於族師而德行道藝又書於黨正書者
  何錄其人也錄其人何章之以示勸也後世求士於
  科目猶賓興焉與其選者名於學官豈非閭胥族師
  黨正所書之遺意耶閭胥族黨之書皆先德行而科
  目之所取學官之所名者專以文藝或者詆其非某
  竊以爲不然夫文藝道德之精華也深於道德然後
  能工於文藝較其藝者固將以觀其德也然則六德
  六行之備書其察之也詳卽其一藝而名之者其責
  之也厚察之詳則其名不虛責之厚則其實難副知
  其名之不可虛而必求所以副其實焉是亦所以勸
  也而何慊乎閭胥族黨之書哉丹徒學在縣西南元
  延祐因宋淮海書院爲之逮今邑於畿輔王化所洽
  而庠序之敎益張以盛藝文儒術彬彬用休士之薦
  于鄉貢於春官者相踵也故事宜有題名而闕焉蓋
  以爲政者類多急於簿書獄訟莫是之圖也迺成化
  丁亥侍御陳公士賢奉璽書來董畿內學校之政始
  命有司修故典之廢墜者于時進士楊君維新來知
  邑事雅志興學承命唯謹鎭江守翟公某聞而善之
  遂相與捐金購工伐貞石而樹焉考次科目之士始
  自洪武某年以迄於今凡得若千人悉列氏名刻著
  其上仍虛下方以俟來者旣訖工楊君以書來謂某
  曰吾將圖其不朽以風厲後人子盍爲記某謝不能
  而楊君索之不置乃僭爲之言曰嗚呼盛矣哉賢侍
  御賢守令之用心也彼閭胥族黨之書不過章諸一
  時而今也勒之堅珉不朽是圖其所望於二三子者
  何其厚而勸之何其至耶宇宙內事皆儒者分內事
  茍非吾之所爲眞足與天地並立其能不朽也者幾
  希古人有言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
  言斯之謂不朽彼高科顯仕人生誇之以爲榮者不
  過草木榮華之飄風鳥獸好音之過耳寕能自托於
  天壤之間而不朽耶然則丹徒之士凡名于是者欲
  圖其不朽尙亦有所立哉尙亦無負於賢侍御賢守
  令之所望哉
  觀亭記福建時作
  聖天子臨御以來厲精求治監觀四方深燭民隱慮
  岳牧諸臣弗克以昭聖化海隅蒼生容有不被堯舜
  之澤者於是分命臺憲重臣撫治方岳亦古者分陜
  之意時則江浦張公以右副都御史實來于閩公之
  始至剗政之疵剔民之蠧癉惡彰善敷和于下旣道
  大行民用康止爰命作亭于公署之後圃名之曰觀
  亭以待蒞事之暇而宴休焉蓋取柳子所謂君子必
  有游息之物高明之具而爲之者歟然是亭也非有
  花竹泉石之勝山川林麓之適而奚以爲觀耶在易
  有之風行地上觀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敎蓋古者天
  子親行巡狩以察四方則命陳詩以觀民風是之謂
  觀自王迹熄狩禮廢後世始命大臣巡省以代親行
  若漢之直指唐宋之安撫宣撫今之巡撫是已是其
  職固亦宜以觀民設敎爲事者也或者知不出此往
  往急於簿書期㑹甲兵錢穀之務而已嗚呼是果所
  謂一道德同風俗者耶然則亭以觀名公之志可知
  矣閩之人庶幾其有瘳乎夫以燕居閒適之地而不
  忘是心則其來旬來宣咨諏咨詢所以爲下爲民者
  宜何如哉雖然觀未易言也有所觀必有所以爲觀
  所觀者民風所以爲觀者我生也彼民生之休戚風
  俗之媺惡吏治之得失皆生於我之所行何如耳故
  曰觀我生觀民也而可以易言哉觀公旦者以周南
  觀公奭者以召南觀畢公者以東郊寧知異日之觀
  公者不在閩南也耶明聖當天邁迹三五將隆二南
  之化以風四方而公以耳目之臣當分陜之任其可
  使周召諸臣專美於前耶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必有
  賦是亭爲公之所茇者矣庸記此以俟風化之成
  重建東江興濟橋記
  金華之東北鄙其屬邑曰義烏距邑東數里許有溪
  曰東江橫絕衢道險不可涉曩者嘗比舟爲浮梁以
  濟不通每霖潦暴至勢尤湍悍梁弗能抗舟以數敗
  民病涉焉宋慶厯中知縣薛揚祖始橋以石邑人德
  之號薛公橋後爲水所圯施寅趙員卿來宰邑皆相
  繼有作制益宏壯始以興濟名具於滕强恕虞復所
  記可考也歷歲滋久仆而復興者不知其幾曁入皇
  朝一橋于洪武之壬戌尸其事者主簿聶用和也再
  橋于正統之戊辰倡其役者縣丞劉傑而輸財效勞
  者邑人吳希彩焉三橋於成化之癸已則東陽盧君
  孟涵實任其費夫何匠石弗工遭丙申之水復毀于
  成涉其艱哉今年夏金華同守洛陽李公某行部過
  之顧而嘆曰古者辰角見雨畢而除道天根見水涸
  而成梁有司常事耳舍是弗圖豈知爲政者哉顧官
  帑不可輒發而間者歲比不登又弗忍以是厲吾民
  也費將何所出乎乃詢諸父老知孟涵嘗有勞於是
  橋也于是以郡大夫之貴禮孟涵之廬勉其無廢前
  功以終惠于民人然又以爲役鉅用艱况其前時費
  已不貲可復獨堪其勞耶謂趙君士實東陽巨室亦
  樂善好施且婚于盧俾與孟涵協力以濟其成故又
  從而禮焉二人者感公之義皆忻然應命以其年秋
  七月丙申始事因舊之規累石于淵而爲之頓者也
  又以石隄其兩岸而洞其下以行水如頓之數而加
  其一橋之修六百有幾尺其崇若干尺廣若干尺木
  爲之梁而屋其上以楹計者若干石取於山材取於
  市力取於邑人之子來而木石之工則取於傭縻白
  金若干兩穀若干石皆取之盧趙而公私無與焉其
  經理程督縣之令佐咸效其勤歷十有幾旬而告訖
  工夫然後百里之人及四方賓旅道於是者往過來
  續不厲不揭去險阻而卽夷塗莫不誦公之德而嘉
  嘆二君之勞爲不可及也于時知縣事無錫趙某縣
  丞某主簿某乃屬其耆老觴酒橋上以落於成既而
  相謂曰是役也吾邑長民者弗能事事而公以郡大
  夫爲之吾邑之民弗能任其勞而二君以鄰邑之人
  任之厥功茂矣是不可無以章示久遠乃命伐石而
  以書來俾予識其歲月嗚呼非李公之忠信廉介政
  孚於人不足以建是橋非二君之勇於義弗私其有
  不足以成是橋今世之成大役者非取於官則鳩于
  民也不勞餘力以一言而建百世之利不藉眾緣以
  一二人而任一邑之勞而邑之令佐又能不沒人之
  功表樹之以風厲其后人其善皆可稱也是惡可以
  爲常事而不書哉庸不辭而爲之記
  東陽縣修學記
  浙水東文獻之邦婺爲稱首東陽婺之屬邑由漢唐
  來其人以孝行忠義文學政事勳業名者彬彬可稱
  第進士者以百數其民俗亦樂善好施有立義塾置
  義田若范文正之爲者皆他邦所希有何其盛也然
  人材風俗之盛衰在學校而學校興廢則係其人之
  賢否成化戊戌之秋溧陽繆侯以才進士出爲是邑
  始至以故事祗謁於先聖先師顧視學舍皆壞漏弗
  支禮殿倫堂屋而未潤大懼不職以隳敎基圖所以
  興其廢者而未知費之所出乃詢于眾得富室之好
  義者張惟大輩十人願以餘力分任厥事於是增葺
  其殿若堂之未備者改作其門廡齋序之欲仆者而
  棲士之舍㑹饌之堂習射之亭以及庫𢈔庖湢各以
  序爲又撤去文昌土祗二祠之不在祀典者而別爲
  之屋以祀邑之孝子與先達諸賢其廟貌未嚴則考
  禮典按圖式以正冠冕服韍之飾而藻繪中度禮器
  有缺則命工範銅治竹木爲之罇爵簠簋罍洗俎豆
  籩篚之屬而釋奠之用始具是役也眾心翕然如恐
  不及不煩程督競奏厥功而棟宇之崇宮庭之敞黝
  堊丹臒之華式稱其爲泮宮矣凡爲屋大小以區計
  者若干爲器若干肇事于某年之某月訖工于壬寅
  之十月蓋有經始勿亟之意焉侯於規畫勸相不憚
  其勤而贊其事者則學之敎諭某訓導某也學旣成
  侯諏日之吉將率其僚吏諸生釋菜以落焉而以書
  來告曰吾之新是學諸父兄之力也幸爲之記以永
  厥功且有以敎其子弟使有所興起焉予惟今之爲
  政不得罪巨室者寡矣况能出彼所有以相吾之興
  作者乎靈臺于來侯其近之爾諸父兄能率侯之令
  爲所當爲其視昔之立義塾者亦無愧焉固皆有可
  書者若乃侯之所敎崇正學斥非鬼表先哲爲前人
  之所未爲以新士習以作士志則其可書又不但一
  時興作之功矣嗚呼賢哉彼邑之子弟學於是者其
  興起於侯之敎宜何如耶念文昌之不屋必有以弄
  筆墨徼利達爲羞者聞先哲之遺風必有起高山景
  行之思者望宫墻之數仞又必有思所以入其門而
  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者有感於中不能自已而蚤
  夜孜孜勉焉以求其至則小而匹休前烈大而爲賢
  爲聖夫豈無其人歟夫豈無其人歟庸書諸石以俟
  若前代建學之始與其廢興本末已有記之者茲不
  復云
  東陽縣覈田記
  惟東陽金華望縣所隸十有四鄉民之係籍者至若
  千萬千百餘戶其所有土田爲畝若千萬千百有奇
  而輸二萬四千餘石可謂庶且富矣然賦之所出必
  于其田縣故有復熟官田若干畝名存實亡莫知其
  田之所在其米一千三百餘石皆無所徵爲政者以
  爲大農經費之入弗可虧也則以之抑配農民而責
  其償至其他官民之田之米無徵者又三百餘石其
  抑配亦如之嗚呼古之耕者助而不稅其制不可及
  已後世有田則有稅然各隨其所有多寡而徵焉民
  未以爲病也至於無田而有抑配之稅則民之困極
  矣是豈眞無田也耶蓋版籍不明姦欺百出有田者
  不稅有稅者無田逋租匿役靡所不至政龎賦擾訴
  理紛紜非惟民所不堪而有司亦病之矣溧陽繆侯
  之爲是邑剗政之疵剔民之蠧威行愛立訟清事舉
  既嘗一新其學以敎民矣又謂仁政自經界始經界
  不正而田失其實則版籍以之不明而稅之逋陷民
  之憔悴無怪其然不有以更張之其弊何時已乎乃
  成化十有八年適國家著令重造版籍遂以右參政
  吳公之命首取洪武中魚鱗圖籍爲之準令人戶各
  以狀陳所有田數而役民之善書數者使履畝而量
  之仍以鄉老之公正者爲監量辯其官民之田與號
  名步畝稅糧之實沿革之故以及得業之人皆書之
  籍旣覈矣而猶恐有蔽於私者又更其人易其地覆
  覈之且躬自臨視以發其隱伏正其爭訟焉夫然後
  宿弊潛奸披露首服有受人之田不認其稅者有以
  其稅而寄之他人者有寄之不收而棄其稅者有以
  官田隱爲民田以上地冒作下地者諸若此類悉釐
  正之凡所覈官田若干畝民田若干畝以及職學買
  括等田其數皆與舊額相當獨義莊爲有餘計其所
  餘田畝適符復熟之數侯乃嘆曰吾知所處矣彼復
  熟田者卽義莊而異其名也以有餘補不足何不可
  乎詢諸父老僉謂其宜上于藩府藩府允焉而復熟
  於是有田其有陵谷變遷田之果不存者則以新所
  墾闢之數充之土田旣正稅得所歸民業有經公租
  不負失業之民脫然若沉痾去體灑然若執熱遇濯
  而無復抑配之苦矣其定著爲籍曰流水曰保類曰
  尸類者皆明白可據乃以附諸國版登於天府焉凡
  民之任役者若干人始事於其年之春而訖役于其
  冬邑人旣皆悅喜相與歸德於侯而侯不自居也則
  謝曰版籍之正田稅之均實聖祖舊章明天子盛德
  藩府大官之令爾諸父老之勤也吾何力之有哉雖
  然吾與若等所以救其弊於今日者非易易也異時
  或有兼并之徒惡其害已而去籍焉則不得善其後
  矣亦圖所以維持而勿壞使吾民永有賴乎乃謀伐
  石使來請記予於是深有感焉夫仁政之不行久矣
  昔朱子之守漳州也嘗欲推行經界以惠貧民時當
  道者惑於浮議迄不果行有志之士至今爲憾則爲
  後世之吏欲行其志不亦難乎今侯覈田於東陽雖
  未能爲古經界而有經界之遺意焉可謂善學朱子
  者矣而獲乎上下莫或撓之則其時之所遭又有過
  於彼者豈非幸歟孰謂吏於今者不得行其志哉然
  以朱子之不得爲者侯既爲之則其所已爲若水利
  若社倉若義役皆仁政之宜於今者亦豈不欲次第
  爲之乎吾見人之蒙其澤者未可既也爾邑之父兄
  尚亦相與勉焉以贊其成哉若其維持而勿壞則後
  之人必有任其責者而區區不腆之言豈足以爲永
  久之托姑用敘其歲月使來者尙有考焉侯名樗字
  某某起家進士而爲是邑方以治行聞於時云其執
  役者之名氏與其鄉田土多寡稅糧輕重之數則列
  之碑陰
  繆知縣去思碑
  皇帝臨御日久厲精求治慮長人之吏不能布宣德
  意子惠元元海隅蒼生容有不被堯舜之澤者爰命
  天官愼選進士之材者以爲知州知縣而責其成其
  治行優異卓然可稱者則入爲御史尙書郞以旌之
  示勸也嗚呼聖人仁覆天下之意至矣哉乃成化之
  十有四年戊戌之歲溧陽繆侯來爲東陽不鈎距不
  機穽信以待物勤以集事鋤穢耨奸植善樹柔未幾
  而困者甦訟者平盜者息流逋四歸百廢具興政以
  大行既五載朝廷適有風憲之選遂膺召命以去蓋
  十有九年之某月也于時邑僚佐屬吏以及衿佩之
  士耒耜之夫工徒商賈黧老童孺之流莫不悵悵然
  若失怙恃其老父相率而赴愬於藩臬諸司乞借留
  者數十百人諸司大臣謀曰以樗之材用於朝廷則
  天下將有賴焉而留之一邑殆韓子所謂專而不能
  咸者其可乎乃不果留眾皆皇皇莫知所爲邑有耆
  壽之士張惟貞者諗於眾曰昔之令吾邑者在唐則
  有若戴侯叔倫在元則有若禿滿答兒有若吳侯普
  顏在國初則有若陳侯某皆有遺愛於民民爲立石
  頌德至今思之若召公之甘棠焉今我侯之德無愧
  於諸君子者其可無一言以道揚厥美繫吏民之思
  乎眾皆日然遂相與伐石而使其子諸生張極來告
  予曰侯之勤於政仁於民羣耳目不可塗也今去矣
  民戴之不忘惟先生樂道人之善者幸爲闡而發之
  予日其政奚若生曰極不能悉其詳但見請謁者不
  于其門苞苴者不入其室以繩乎吏者繩諸身而冰
  檗其操也以敎乎家者敎乎人而子弟其民也其修
  建學校則勸富人之義者使各以力自占而中家不
  知其勞其覈正田土則有一畝之田者使輸一畝之
  稅有千畝之田者使輸千畝之稅富有田者其稅不
  得欺隱貧無田者不至有抑配虛陪之患而賦稅於
  是始均其事神則山川社稷邑屬諸壇壝祭器靡不
  修飭而神歆其祀其敎學者則崇孝行禮鄉賢而士
  知所向其聽訟則是是非非無所囘而無情者不敢
  盡其辭其備荒則勸分以廣儲蓄積粟至若干萬石
  民賴以不饑歲嘗大旱侯齋沐步禱于西層山甘雨
  隨至稼以有秋有中貴人來取奇寶玩器勢張甚諸
  縣長民者爭括取富人財寶以納交取寵市里騷動
  有不忍言者而侯獨無所取吾東陽之民晏晏也凡
  此皆其德之洽于人心不可忘者願一言以紀其善
  予聞之矍然昔司馬子長傳循吏以武帝時多酷吏
  也班孟堅傳循吏以明帝時多酷吏也今天下仍歲
  水旱十室九空流殍載路而役煩賦重呌呼隳突曾
  無己時孑遺之民望治甚於飢渴有能寬之一分則
  人心之悅豈特倒懸之解而已哉所謂事半而功倍
  者此其時也彼受直怠事者視民之顚連無告若秦
  越肥瘠漠然不一動其心方且盜若貨器以規進取
  洋洋自以爲得計其視侯之所爲何如哉民之於侯
  愛戴思慕而不能忘有若是者其視彼之欲與偕亡
  者又何如哉司黜陟幽明之柄者可不卜於人心乎
  今朝廷之所擢用者若是吾知舉一勸百循良之治
  將遍乎天下矣豈非國家之福哉故不辭而竊取子
  長孟堅之義采民之所歌咏而載之以告後之爲政
  者其詞曰昔爲東陽故有循良猗歟戴侯沒世不忘
  秃滿吳陳繼稱善治爰及我侯異世同志衣不文繡
  食不膏粱夙夜匪懈視民如傷琴橫于堂簾垂于室
  行所無事清靜寧謐器利盤錯知燭幽微老吏猾胥
  莫售其欺煢獨是矜高明罔畏豪右强宗縮首喪氣
  乃新庠序乃廣積倉以敦風敎以備歉荒斥彼淫祠
  俗期返古表厥賢孝人用興起他人有田我輸其租
  匪侯覈之貧者何辜百年之蠧一朝而去惟正之供
  自今伊始無以爲寶具在楚書取非所有民其何如
  萬人之戚一身之利侯所不爲內交要譽自侯之來
  田里熙熙侯今去矣予將疇依侯有王命豸冠烏府
  不惠我私借留無所侯德在民予何勿思我子我孫
  何日忘之載歌載謠託之貞石於千百年遺愛罔極
  衢州府重修儒學記
  衢故姑蔑之墟自唐天寶始爲郡宋慶歷始有學其
  山川所鍾異人疊出後先相望若清獻之勲業逸平
  之道德尤表表者非興學之効哉宋社旣屋學燬於
  兵至元丁亥敎授徐夢龍闢榛莽易瓦礫而宫墻之
  時則蛟峯方公實爲之記繼而郡之賢長貳襲有興
  作日新月盛其於鄭鳴鳳洪焱祖孔思清鄭汝厚之
  記者可攷也我國家稽古右文時敕所司修明學政
  正統初同知張侯琛始作禮殿而堂廡齋舍之屬則
  知府王侯高唐侯愉相踵成之書其事者郡人刑部
  尙書郞吳君錫也自時厥後繕治不時日就摧圯乃
  成化辛丑清源李侯汝嘉以尙書戶部郞官來守是
  邦下車廟謁顧而嘆曰失今弗圖後必甚費是棄前
  人之功而大厲吾民也適部使者李某奉璽書來董
  學政亦謂侯宜有以起其廢者於是經斯營斯具材
  興工易腐以堅闢隘而敞自殿而堂而門廡而齋序
  各因其舊而修之若師弟子藏修燕息之室廬若賓
  射觀德之亭圃以及庫厨倉廩養牲之所咸撤其故
  而一新之其外則崇墉深池廣入門之塗樹育賢成
  俊二坊以壯其觀巍然煥然旣完且美又以四齋之
  名舊無倫序而更之曰志道曰據德曰依仁曰游藝
  以示敎焉其爲諸侯之學以布宣明天子之文命者
  於是爲稱肇事於癸卯春二月而訖工於乙已之冬
  凡爲屋大小若干楹土木瓦石匠傭之資糜白金若
  干兩用人力若干工事集而費不奢役興而民不擾
  皆侯規畫有方所致相其成者則同守何侯通判李
  侯節推李侯也落成之日敎授陳君告于眾曰是役
  也公不匱官私不病民存前美而不泯塞後費之無
  經事雖修舊功倍創始不可無以昭示方來乃具其
  顛末使諸生留某余某走余所居山中請書歲月嗚
  呼今郡縣之政類多急於簿書期㑹而敎化則未遑
  也間有事焉不過假興作以爲利飾觀美以要譽而
  已亦何有於敎化哉有如侯者獨垂意絃歌俎豆間
  非爲利以要譽也謂非賢乎其爲敎也取夫子之所
  謂道德仁藝者名其齋而不牽於俗學之陋非賢而
  能之乎是皆可書陳君與二三子者能弗替侯之功
  盍亦念侯之敎也哉其志之必於道據之必於德依
  之必於仁而後藝之游焉以無愧其所以名齋者則
  庶幾乎從事於斯而不已焉雖逸平之所傳於程氏
  者亦將有得而清獻諸公之勲烈特餘事耳尙何科
  舉利祿之足云哉陳君與二三子其勉之山川如故
  典刑尙存三衢豪傑肯甘爲昔人下乎吾知賢侯所
  以作興而振起之者不爲虛文矣異時濟濟多士克
  廣德心必將有續泮水之頌者庸書諸石以俟
  路西陳氏復義庄記
  先王有大宗小宗之法以收其族而人無不親其親
  者有百畝五畝之田宅以厚其生而人無不足於衣
  食者故當其時男有分女有歸老有所終壯有所用
  幼有所長而〓寡孤獨廢疾者有所養也尙奚以義
  庄之賙恤爲哉自夫宗法廢而親親之恩薄至有漠
  然相視如塗人者田制壞而生生之道微至有貧不
  能自存而轉乎溝壑者蓋亦世降俗薄使之然耳有
  仁人君子者弗忍其視如塗人而棄溝中瘠也於是
  推吾有餘資彼不足若文正范公之爲義田以給宗
  族之在吳中者則其養之有道惠之有術而有得於
  古人親親之仁豈非禮之以義起者乎厥後吾婺之
  東陽路西陳德高氏聞風而興起焉亦有義庄以仁
  于其族大要不出文正之矩度而微有損益以適時
  變其事具於陸放翁之記者可考也德高以布衣而
  能勤勞節約不私所有希當代名公位充祿厚者之
  所爲其亦可謂難矣惜其後世浸以陵遲加之兵燹
  之餘世異事殊而庄之不屋已非一曰僅有遺址存
  焉耳逮德高之九世從孫平仲讀書好禮雖遺榮弗
  居而志在澤物謂前人之業弗可久廢爰議修復以
  亢厥宗初庄之田畝以千計今則資非曩時之厚而
  力有未逮故所割田不能什之一而其弟熙仲亦以
  田來助乃得百餘畝焉初田在塍頭昭福寺之傍者
  已爲他人所有弗可復得則以已田之在北岸者充
  之去庄二里而近其規約視舊則又加增損焉凡族
  人之老而無子者幼而孤者婦之寡而守節者以及
  喪葬婚娶皆有給而子弟之有志於學者亦助其費
  其庄之產尚薄不能遍及同姓之疏遠則先其親之
  近者自九都巡府君而下其餘蓋有待也以平仲之
  富不逮前人遠甚而欲興廢舉墜於數百歲之下不
  亦尤難矣乎平仲之經營是庄也割田築室始自辛
  丑於今五稔乃克就緖而具其事來告予曰愿得一
  言以厲吾後人俾勿壞嗚呼義庄之設德高有文正
  之心矣義庄之復率乃祖攸行平仲其以德高之心
  爲心乎親親之心德高以之繼述之孝平仲以之使
  爲平仲之後者各殫厥心以繼以述則庄何自而壞
  耶不然則放翁之言爲後世之慮者非不深且切也
  而何救乎是庄之壊哉爾子爾孫尙其念之雖然豈
  惟君之子孫哉戚戚兄弟莫遠具邇秉彝良心誰獨
  無之使世之貴富有財力者人懷是心各親其親而
  至於不獨親其親焉則天下豈有一人之不獲哉大
  道之行天下爲公將不在古而在今日矣斯又予之
  所樂聞也故爲記之
  紹芸堂記
  豫章舒先生以進士乙科職敎事於蘭谿辱與游相
  厚也歲之初吉先生過予山中告之曰吾之曾大父
  敎授府君始以儒術起家範模多士大父有源克踐
  厥猷志躭經籍不求聞達講授於家而鄉人子弟皆
  受業焉嘗有夢芸之祥自號芸菴其後伯父敬常遂
  以明經登第致位臺察而大父亦以恩贈官監察御
  史人以爲夢芸之有徵也家君敬學不幸五歲而孤
  弗獲躬承先訓日夜痛心懼家學之失傳幹蠱之餘
  聚書數十百卷朝耕夜讀以淑其身以敎其子若孫
  懇懇乎箕裘之襲雖以琮之不肖叨與賓興備員庠
  序亦其庭訓義方所致也今家君之齒已躋八袠而
  志猶未已因名其所居之堂日紹芸庶幾朝夕觀省
  以究所圖且將佑啓後人俾勿替其承焉然未有爲
  發其義者願吾子一言以記之嗚呼室而弗堂菑而
  弗播世之人比比然也孰知所以纘戎其祖考哉今
  尊翁以耋耄之年而弗忘是心其亦庶乎中庸繼述
  之善孟子終身之慕者可謂能孝矣尙奚假於予之
  言哉辭謝久之而先生之請弗置乃作而言曰丕休
  哉芸之夢乎其天之大啓舒氏將以儒世其家乎夫
  芸以辟書之蠧故凡儒其業者有經籍圖史之藏必
  有事於芸焉然求諸在物之芸孰若求諸在我之芸
  乎若仁焉以辟其殘忍之蠹義焉以辟其貪昧之蠹
  禮焉知焉以辟惰慢昏惑之蠧斯四者皆天所以與
  我而爲芸者也其或視聽言動有非禮之蠧焉則以
  克復之芸辟之喜怒哀樂有不中節之蠧焉則以中
  和之芸辟之與凡明德而有氣拘物蔽之蠧焉則以
  格致誠正之芸辟之斯數者又皆聖賢所以敎我而
  爲芸者也在物之芸有功乎載道之書而在我之芸
  則有功於行道之身業乎儒者烏可以書其道而不
  身其道乎天之大啓舒氏以爲御史公之夢者不在
  茲乎翁與先生其有志於是焉則爲芸者非徒一草
  之微而所紹者亦非徒在其親且將紹乎古今人物
  之大父母而克肖之矣庸非孝之大乎誠能以是倡
  之則後之者其無奮然興起而繼繼繩繩有引勿替
  者乎於是先生作而謝曰子之言美矣至矣正吾家
  君所欲聞也請書以爲記
  重修通濟橋記
  弘治已酉冬十有一月金華府重修通濟橋成父老
  過予而言曰橋在郡城西南當雙溪之交其水湍迅
  深險弗容厲揭時或霖潦暴溢則巨濤洶湧雖舟楫
  猶憚其險欲涉望洋公私交病昔嘗濟以浮梁而弗
  能久也元大德中有浮屠及菴者始經營作石橋業
  未及成而中以撓罷其徒芻龍輩繼之歷四十年始
  克就緖橋之制中累石以頓於淵者十有一外以石
  隄其兩岸棧木爲梁被之石甃而屋於其上事具於
  元故翰林侍講學士文獻黃公之記者可攷也其後
  燬焉而莫之繼者餘六十年矣迨我朝天順之初浙
  江憲副續溪馮公始因其石頓與隄之僅存者補其
  缺壞梁之甃之而與徒以通前郡守周公宗智又從
  而屋之亦旣完且美矣夫何一厄於成化甲辰之水
  圮其橋南之頓者四而屋隨以壞再厄於丁未之火
  災其橋北之屋二十餘楹而頓因以毀其中所存蓋
  無幾焉乃弘治紀元永平郝公景昌以大理正出守
  是邦始下車問民疾苦知是橋之弗可緩也而詢謀
  僉同具其事以白于鎭巡藩臬諸司得報如其請遂
  命伐石掄材諏日興作公於蒞政之餘率其僚佐日
  來勸相而專綜其事賦其功者則節推郭侯某也時
  則工忘其勞不戒以飭殫厥技能競奏成績而頓之
  圮者崇之燬者易之梁之斷者續之屋之仆者舉而
  新之植欄楯表門闕上棟旁翬巍然翼然〓立中流
  其崇廣修表悉仍舊貫而壯麗有加公又以橋之南
  岸當水衝激易於崩潰乃重加石隄以遏其勢不規
  近利惟懷永圖凡瓦石材木之費若干工匠之傭若
  干皆給於公帑不以厲民肇事於其年九月訖工於
  來歲之冬而有事於往來者無不賴焉非有不忍人
  之心以行不忍人之政者能若是耶吾民將謀伐石
  以載公之仁子其爲我記之嗚呼民之以涉爲病也
  公且橋以仁之而况民之所病猶有甚於涉者公其
  不有以仁之乎由一橋之仁而達之使凡爲郡之政
  無弗仁焉又由一郡之仁而達之使異時進而作霖
  雨作舟楫凡政之措諸天下者無弗仁焉豈非公之
  所志而吾民所深望乎吾見斯橋其爲之兆矣故書
  諸石將有待焉豈徒著其一時興作之勞而已哉
  蘭谿縣新遷預備倉記
  洪惟我太祖皇帝以亶聰明作元后拯生民塗炭之
  苦而措諸衽席之安其大造之仁蔑以加矣然猶夙
  夜憂勤圖恤民隱以謂歲不能以無歉民不可以無
  食爰命所司出官鈔以易穀而儲之鄉社以備凶荒
  以恤艱阨謂之預備倉其卽周人之委積隋唐之義
  廩宋朱文公社倉之遺意也豈非所謂竭心思而繼
  以不忍人之政者乎于時蘭谿始有東西南北四鄉
  之倉視歲豐歉而斂散之民是以不飢列聖相承建
  其有極歛福錫民太平無事年穀屢登長民者懈於
  其職監視弗虔所儲蓄者積而不散往往乾沒於豪
  猾之手而倉隨以壞矣宣正以來歲或不收而生靈
  嗷嗷無所仰給朝廷始用大臣之議令天下郡縣勸
  募富人入粟於官以爲荒備其輸粟至千石者賜以
  璽書旌爲義民時無錫薛侯理常乃作大倉於縣城
  之南數里倉嶺之下儲穀以數萬計又謂之義民倉
  民固有獲其利者夫何歷時滋久奸弊百出而倉非
  曩時之舊矣弘治壬子之春崑山王侯倬以才進士
  兩宰劇縣皆著能聲簡自天官來字吾民下車之初
  歲適大侵民窮無告亟發廪以賑貸之而視其倉屋
  皆壞漏弗支所儲之穀失亡大半而在𢈔者又皆陳
  腐不可食矣侯爲之太息流涕訪諸父老咸謂是倉
  地處幽僻四無民居監臨以政務紛冗弗遑時至而
  主守之人又皆一二十年弗與更代久而易懈至有
  死亡逃散而莫之守者其勢易爲侵盜又在大河之
  濱盜者不勞負擔夜舟滿載而之四方者不知其幾
  加以水濱早濕陰潤所蒸在倉而腐者亦有之矣倉
  儲虧耗職此之由而守倉人役以虧耗責償而破蕩
  其家者甚眾則是倉雖曰惠民而適以爲民害也侯
  乃嘆曰法久而弊生勢所必至不有以變而通之其
  可久乎乃相地於縣治之東得廢寺焉其土燥剛無
  卑濕也附城而近監臨可常至也去水而遠盜舟弗
  能達也在聞聞中十手目之所指視姦宄無所容也
  將謀攺作以祛宿蠧而部使者少參韓公行部至焉
  聞侯之議深以爲然乃具其事以白於鎭巡藩臬諸
  司得報如其請侯於是以義勸富人之堪事者授之
  規畫分其程度俾各以力自占徹其舊以卽於新中
  爲廳事廳事之北爲厫者三而左右對列亦各爲厫
  者三屋之以間計者凡四十有五其旁餘地又皆可
  續而厫焉外則周以垣墻皆石其址而覆以瓦幾三
  百餘丈前後重門以嚴出内而輪奐一新矣是役之
  興人皆懼勞費而難成然公不費官私不擾民經之
  營之在侯一心而義以感人其應如響凡富室之任
  其役者運材效力如治其私趨事赴工爭先恐後肇
  始於其年季冬之月而落成於來歲之春子來之政
  何其易耶守倉之役前此多以鄉民則往來守視非
  其所便今而易以市人則朝夕不離乎是倉矣先以
  久無更代則虧耗數多而難於責償今而定爲歲一
  交盤之法則無久役而民不困矣倉雖旣成人猶懼
  其儲蓄之弗廣侯以是歲當重造版籍推割產稅而
  受田之家皆物力富強者也隨其所收多寡計畝而
  勸之得白金二千七百餘兩易穀萬有千石自足當
  前虧損之數而倉儲不虛非復向之名存實亡者矣
  倉廩旣成而儲蓄不虛備荒有具而困窮是賴邑之
  父老欣然而來告曰我侯涖政之初小試經綸之業
  不遑他務而汲汲於是倉欲爲吾民深長計其所立
  之卓偉如是豈非推廣我皇祖仁覆天下之心而爲
  政者乎使其進而羽儀天朝上佐天子以經綸天下
  則其他政之仁大庇吾民者可預推矣吾儕小人自
  今其有瘳乎將謀伐石以永其功俾子孫世世勿忘
  我侯之仁乎盍爲文以記其歲月某乃作而言曰侯
  之爲政非止一倉之仁而其志亦未嘗以是而自滿
  也尙奚以書爲哉然愚於是竊有感焉是倉之成侯
  之仁吾民者固至矣若是倉能久而無弊則非所敢
  知也繼今爲政者必有我侯至誠惻怛之心然後可
  以行是倉之仁又必有我侯達權通變發奸摘伏之
  才然後可以祛是倉之弊而全是倉之仁後之君子
  其念之哉必切切焉視飢猶已亦以侯之心爲心焉
  使是倉之仁久而弗壞則吾民之蒙其惠者容有旣
  乎故爲執筆而不辭
  嘉樹亭記
  浙憲使無錫邵先生國寶書謂某曰寶之先自高曾
  諸大父而下曁先君子世爲邑之開原鄉稅長而廉
  靜一德嘗儲千畝之入以充公家雜役之需其賦民
  惟正之供未嘗過取一文誦其德至今不忘故有涖
  事之室一區在城西倉北水次歲久荒圮已屬他姓
  其墻外有椐木數株得其地者每曰此邵氏之樹也
  至虛其地而不忍伐焉寶過感之將爲亭其間以志
  先德君子爲題曰嘉樹之亭少師西涯李公旣篆其
  牓矣子盍爲我記之某辭不獲命乃僭爲之言曰昔
  韓宣子聘魯宴於季氏見有嘉樹而譽之季武子曰
  宿敢不封植此樹以無忘角弓遂賦甘棠此嘉樹之
  名所由始也今邵氏之樹自其鄉人視之勿剪勿敗
  因卽以爲召伯之甘棠不但如季孫之口誦其詩矣
  非世德在人能若是乎若其前人之所樹不于他木
  而獨以椐焉夫豈無所取義乎宋王晉公嘗手植三
  槐于庭而期其子孫必爲三公以槐爲三公所位也
  况椐之爲木詠於周雅可以扶老而爲杖者不猶賢
  人君子之德足以扶植名敎爲邦家之所倚仗乎其
  所以期望後人者又非止於三槐之名位矣蘇文忠
  公稱仁者必有後而謂魏公之業與槐俱萌則今日
  先生之業寧不與椐而俱萌耶先生其尙益加培植
  以大副先人之志罔俾王氏之槐專美於前視彼李
  氏之嘉樹而歸德於他人者何可同日而語哉
  清遠閣記已未十月
  龍泉爲括蒼鉅邑張氏爲龍泉鉅姓其居在邑酉數
  十里鍾秀山之陽其先在宋以宦學顯世積德善逮
  今而家益昌大其羣從之眾詩禮之習貲產之富中
  於一邑其子弟之良者曰彥博氏尤讀書好古與見
  彥正自爲師友日相與論文賦詩爲樂凡世俗所尙
  若釋老淫祀紛華侈靡之爲悉屏絕之行誼於鄉不
  求聞達嘗卽所居之旁闢地爲圃垣而方之鑿池可
  畝許植蓮芰畜魚冩其中構閣若干楹俯池上池前
  當閣列九臺樹以翠柏山茶又甓臺其南對樹四柏
  結亭曰集翠下設石卓石鼓可坐而觴詠焉亭外隙
  地縱橫畦之品時花木四時生香不斷因謂其園曰
  駐春徑曰流香而此外又有四友軒香霞洞蒼雪窩
  巡芳嶺觀稼亭之屬皆足以游目適情其深得昔人
  考槃之趣者歟於是太守鶴山潘公舜絃取濂溪愛
  蓮說中語爲名其閣曰清遠而太常任公克誠大書
  以扁其上君間持鶴山書謁予爲記予素不文且未
  始一登其閣而目其景也將奚以爲言哉辭之再四
  而君之請不置乃作而言曰嶺南山水之奇與池亭
  園囿風物之佳皆可以名其閣也公之不取而獨寓
  意於蓮其所望於彥博者不既厚耶彥博其知之乎
  蓋凡花草之有香者眾矣而香之清者爲罕香之清
  者罕矣而香遠益清如蓮之可遠觀不可褻玩者爲
  尤罕殆猶君子道德之馨播諸天下垂諸來世彌遠
  彌芳使人景慕而不能已焉此濂溪所以目爲花之
  君子而愛重之也然蓮之所以能然亦由其中通外
  直不蔓不枝出污不染濯清不妖有君子之德焉鶴
  山嘗稱彥博處富而尙朴業儒而好義其亦庶幾有
  君子之姿矣能由是而從事於濂溪之學主靜無欲
  以立其本講習踐修以充其才蚤夜孜孜求進於君
  子之域至於靜虛而明若蓮之中通動直而公若蓮
  之外直志無他歧之惑而行有特立之操處約不濫
  處樂不淫又有若蓮之不枝不蔓不染不妖者焉則
  異時芳聲華譽聲聞於外又豈不遠而益清也耶二
  公之所望於彥博者不在是耶嗚呼彥博其念之哉
  其尙不負二公期待之厚哉
  思德菴記
  龍泉張君彥正與弟彥博葬其生母葉氏于其邑之
  柏川毓秀山且作菴于墓南百步許以奉其神主而
  扁曰思德募人守視之又置田若干畝以供祭掃之
  需蓋不勝其凱風寒泉之念春暉寸草之懷而厭於
  嫡母弗獲祔食於其父故爲是別室之祀豈非禮之
  以義起者歟間因其子靜來從予游而以書屬予記
  之予時適有大戚弗能爲也辭而去之迨予免喪而
  靜復來致懇予亦慨念吾親罔極之德不知所報而
  灑血於蓼莪之章銷骨於霜露之感惡能記君之所
  謂思德者哉然嘉君兄弟之能孝則於義有不終默
  者乃爲之言曰母之於子也鞠之撫之長之育之顧
  之復之出入腹之其慈愛之心靡有窮極則爲子而
  思其劬勞之德雖左右就養服勤至死弗能報也况
  於旣沒之後而音容不可復接旨甘滫瀡無由致其
  養温清定省無所施其禮則其出而銜恤入而靡至
  悲痛無涯惡乎用其力哉惟有春秋祭祀以時思之
  而已此君之菴所以不容不作也然菴以思德名豈
  徒奉蒸嘗薦蘋藻久而不廢若陳后山之所記思亭
  者哉又豈徒如記禮者之所謂思其所樂所嗜思其
  居處笑語而如見所祭者哉蓋身也者親之枝也親
  雖不存而吾身存焉必思所以立其身夙興夜寐無
  忝所生一出言一舉足皆不敢有忘若古之賢人君
  子者行道揚名以顯其親於無窮豈非所思之大者
  乎君之兄弟尚朂之哉
  陳萍齋壽藏記
  東陽陳君熙仲讀書好古不求聞達而敦朴孝友之
  行修於其家儀於其鄉有古長者之風焉萍齋其別
  號也君嘗謂人之生死猶夜旦然屈伸往來造化常
  理無足以動其心者故年雖未艾旣畢子平之債卽
  預爲歸藏之所取西山蔡先生還造化舊物之語名
  之曰還化而走書來謂某曰願爲一言以相吾之志
  竊惟西山之言其任重其道遠非不肖所及知也將
  以述其山川之勝風氣之佳則區區足跡未嘗及焉
  亦奚以爲言哉姑誦其所聞而求正焉夫天地委和
  吾得之以生天地委衷吾得之以靈凡吾人所得以
  爲魂魄五臟百骸之身以爲健順仁義禮智之性以
  爲容色辭令動作威儀之則以爲君臣父子夫婦長
  幼朋友日用之常者莫非造化之物也是物之在人
  雖莫不全具於有生之初而彼之蠢蠢或蔽於物不
  能不失之於有生之後雖欲還之孰從而還之哉惟
  聖賢之生也得全於天無所污壞盡性踐形克肖兩
  儀故其終也爲放勳之殂落爲重華之陟方爲曾子
  之體其受而歸全卒能有以還之譬猶受人之奇貨
  者必能愛護保全無少虧毀若相如之璧無恤之簡
  然後奉而歸諸其人爲無愧耳其或保護之弗勤奉
  持之弗愼則其所得終必失之難乎免於龜玉毀櫝
  之咎矣其奚以爲還哉此古之君子所以戰戰兢兢
  臨深履薄以保全其造化之所以與我者而弗敢失
  也昔西山先生以精詣之識卓絕之才該洽之學知
  極乎道德性命之原行謹乎家庭唯諾之際其平生
  獨行不愧影獨宿不愧衾亦可謂能全其舊物而不
  失者矣迨其易簀而還化之云豈虛語哉君而有志
  於是焉必將蚤夜孜孜于時保之使夫立身行已不
  愧不怍一出言一舉足皆不敢忘乎是物焉則庶幾
  他日有以還之矣苟徒以骨肉蔭爲野士魂魄之升
  於天爲還其化焉則凡有血氣者莫不然也而何獨
  於人哉西山之所謂安靜以還之者豈謂是耶詩不
  云乎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予於陳君深有望焉故
  爲記之
  浙南公館記
  古之聖人善推所爲而一視同仁非惟田里熙熙無
  愁嘆聲而行道之人亦無不被其澤故十里有廬三
  十里有路室而五十里又有候館宿息井樹無不具
  焉天下之旅所以悅出其途也春秋之世晉人崇大
  諸侯之館而賓至如歸子產所以美文公之伯而陳
  之司里不授館羈旅無所寓單襄公知其必亡則王
  政興廢其所係固不輕矣今天下郡縣視其道里遠
  近縱橫經緯皆有驛舍以待往來非卽先王無忘賓
  旅之意乎江浙天下首藩而錢塘爲東南都㑹之地
  鎭巡藩臬諸司之治所皆在焉凡朝廷之達官貴臣
  與四方之賓旅飛鵡奔軺旁午而至將迎之不
  暇由錢塘而南以達富陽舊惟置驛江滸泛舟下上
  固不甚勞然以風濤不時之變而顛覆是虞故行者
  往往舍舟登陸而浙㑹一驛相距七十餘里沿水涯
  越山阜路多崎嶮卒遇風雨暴至潮汝漲壅憩菱無
  所雖部使者行屬亦不免假爨僧舍而湫隘弗堪人
  以爲病乃弘治丙辰浙藩參議衡山吳公始欲作室
  中道以息勞瘁以避風雨而急於民瘼未暇也今年
  春復偕巡按侍御鄧公行部過之遂申前議侍御深
  以爲然關白諸司悉叶厥謀乃卜宅錢塘富陽二邑
  之交得定山之南面勢清曠風景爽愷二驛至是道
  路均焉爰命錢富暨仁和各出公帑之贏市材購工
  以營候館中爲之堂旁列廊序後爲退室從以庖〓
  前設門屏繚以周垣扁曰浙南公館規制周正不陋
  不華奕奕乎停驂駐節之所式稱大藩之體矣經始
  于四月而訖工于九月凡爲屋大小若干楹糜白金
  若干兩董其事者錢塘令吳君道也旣竣事而公以
  書來俾某識其歲月竊惟公與侍御諸公並以名世
  之賢膺方嶽之寄不忍人之疲於遠途無所安息而
  脩舉周官路室候館之政其用心仁矣充是心焉則
  凡周官仁政有宜於今者夫豈不欲次第而爲之乎
  又况是館之設在藩近郊諸公涖政之暇來游來觀
  于以省耕歛而行補助于以察民俗而施敎化或有
  事而圖可否爲裨諶之謀野而獲焉則其爲益奚止
  於息行道之勞而已耶吾見浙人之䝉其休澤未可
  既也異時輿誦有作安知是館之不爲甘棠乎視彼
  民隱之不恤王澤之不宣而汲汲乎飾厨傳事過客
  以取名譽者惡可同日語哉故爲書之以示後人俾
  勿替是道焉
  馬公橋記
  廬爲南都輔郡而曹爲廬之屬邑距邑西北三十里
  有郵亭焉其地曰下閣當四達之衢而溪水橫絕中
  道深險弗容厲揭故有石梁以濟不通謂之下閣橋
  不知何自始立歲久頹毀而架木以補其闕壞勢甚
  攲危行者病焉乃弘治辛酉廬守馬公汝礪行部過
  之顧而嘆曰此吾守土者之責也將改作之而官帑
  弗可輒發又不忍以其役厲民乃捐俸爲倡而求助
  於商賈之往來者隨所施予日積月累以給其費募
  匠石之良伐濃嶺之堅累址于淵而爲頓者一爲門
  洞如半月以釃溪流者三又石以隄其兩垂欄其兩
  旁而甃其上爲坦道其崇尋有四尺廣尋有一尺修
  十有二尋自始事至迄工爲日若干傭匠若干人役
  夫若干工糜白金若干兩其規制經畫皆出于公程
  督勸相則屬諸縣之令佐而專綜其事以績于成者
  邑之義民王壽也由是遠而輿馬擔負之奔馳近而
  樵採攜挈之往返公私憧憧皆得去險阻卽夷途而
  無需于泥于沙之患莫不欣欣然而喜曰此馬公之
  賜也因相與更其名曰馬公橋焉曹令李君鲲既落
  其成復以書介國子博士胡君懋欽來謂予曰吾邦
  侯馬公今少宗伯紫涯先生之冢嗣德器不凡而家
  學有自施于有政廉平不苛有循吏風其爲此橋役
  不及民而惠利在民故民德其賜橋以公名蓋與渭
  水之崔公橋英州之何公橋者異世而同符焉是不
  可以無述也幸爲之記以詔後人予惟古聖人之爲
  政也仁覆天下使民樂其樂利其利而沒世不能忘
  焉今公爲橋利民民乃以公名橋其亦庶幾不忘者
  矣非知所以爲政者能若是耶然橋梁者王政一事
  耳公推是心凡先王仁政有宜於今者悉舉行之使
  廬之境內無一夫不獲其所則民又將以父母名公
  若南陽之召杜矣夫豈止於一橋之名而已哉遺愛
  日新功名鼎盛予竊於公有望焉故爲之記而不辭
  遂安縣新建遺愛祠記
  嚴之遂安在萬山之中民湻事簡自昔號爲良邑正
  德庚午之秋姑蘇沈君冕來爲邑宰始至官祗謁于
  先聖先師而學宮東南故有名宦鄉賢之祠又從而
  展敬焉乃諗于眾曰名宦長牧是邦而鄉賢則是邦
  所產其分不同而混居一室於義未安吾欲各爲之
  祠可乎其在僚吏曁庠序俊髦僉謂宜然已而邑中
  父老聞之咸來告曰吾邑舊以名宦鄕賢合祀一室
  蓋出一時之苟簡興情恆所未慊今君侯之發是言
  豈非先得我心之所同然乎願卒成之君因問其所
  欲祀者眾曰邑之賢令唐有路侯敬潛元有張侯裕
  朱侯倬均役平訟興學禦寇皆著惠民之績皇朝永
  樂中則有胡侯子澄律已愛民興學育材成化中有
  張侯瓛廉介愷悌革役訟之弊修堰水之利減官糧
  之重輸至今猶有賴焉此皆吾民之所感不忘者也
  君又考諸郡志所言無異輿人之論以爲是皆宜在
  祀典因具其事以白于郡侯及部使者時則提學憲
  副陳公二守尹侯咸謂表章前政以風厲後人事關
  世敎不可不與也皆允其請而尹復捐俸以助其費
  於是沈君乃卜地於縣之東隅諏日庀事而士庶懽
  趨運材效力惟恐或後中爲之堂周以廊廡而外樹
  之門凡爲屋若千楹以祀歷代賢令而名之曰遺愛
  祠焉其學宮舊祠則專以祀其鄉之先正諸公夫然
  後揭虔妥靈永慰邦人之思而崇德象賢足示方來
  之勸矣既竣事尹侯沈君各以書來屬予爲記予以
  耄荒不文不足辱命而二君復遣諸生某固以爲請
  予惟古之言吏者惟曰以治之得民而後世之吏治
  吾惑焉以掊克爲能逢迎爲務簿書期會爲急而生
  民休戚視之漠然甚者受直怠事而盜其貨器民且
  欲與偕亡謂之得民可乎遂安爲縣肇自吳晉迄今
  千有餘年爲令者不知幾百人焉而善治得民載諸
  郡志者僅五人則民憔悴於虐政者非一日矣豈不
  重可嘆哉予觀五君子之廉平不苛奉法循理其視
  俗吏之貪殘者固霄壤矣而律以言宓卓魯之德化
  則猶有未逮焉乃能使民懷其遺愛久而不忘至於
  尸而祝之者豈非孟子所謂事半功倍此時爲然者
  乎然其初心亦豈有望於後人之祀之也哉不過盡
  所當爲而公論在人自不容泯耳今沈君爲政之初
  汲汲於是者豈徒以慰其邦人之思蓋將以之自勵
  而欲匹休於前人也使後之爲政者人懷是心則遂
  民之䝉其澤者容有旣乎賢部使賢郡侯樂聞其事
  而與人爲善者又豈徒爲是邑方來之勸哉蓋將以
  一邑而風動四方使凡爲吏者皆求以治得民而流
  芳垂榮如遂邑之五君子焉則其仁澤所被又豈止
  一邑之民而已哉故爲之記
  遂昌縣新建鄉賢祠記
  括之西北鄙其屬邑曰遂昌在古爲甌越之地蠻荒
  之域自唐中葉文敎始興迨宋盛時人才始出後遭
  元季寇亂蠻社扇惑轉相攻剽俗用囂以强弄兵鬬
  狠恬不爲異今雖承平日久而舊俗猶未盡變爲政
  者往往病其難治乃正德庚午之冬安仁張侯某以
  進士來宰是邑始至觀風問俗周覽形勝謂其山有
  君子之名溪類雙龍之繞其清淑所鍾宜必有瑰奇
  忠信材德之民生其間而今罕有聞焉又聞昔有幞
  頭壇之謡其科第嘗相望矣今雖聞有其人而亦不
  古若焉豈天之降才爾殊殆亦上之爲敎未至耳乃
  興庠校設鄉塾均田賦恤孤寡修武備抑强豪禁左
  道毀淫祠謹葬埋之禮易衣髻之陋凡可以厚風俗
  而長人材者靡不爲焉於是文學藍君某輩告曰他
  邑皆有鄉先生之祀亦禮之不可廢者今邑之先達
  以宦業顯者若武林龔公深之明經登第致身通顯
  爲時表倡其立朝論事謂天地合祭爲非理謂徽宗
  於哲宗當行三年之喪皆合典禮其有益於時政如
  此以著述稱者若堯菴尹公耕道博綜該洽潛心史
  學爲綱目發明推究朱子筆削之旨魏了翁深所稱
  許四方傳誦其有功於後學如此而二公皆未有祠
  焉非缺典耶侯日表崇先哲以風厲後人正吾長人
  者之責敢不致力遂拓地建祠爲屋三楹以妥二公
  之靈而虛其左以俟來者其材木瓦石皆撤淫祠爲
  之不以一毫勞費於民旣竣事而落成邑人莫不感
  慕焉未幾張侯忽膺召命以去藍君以爲是不可以
  無述也乃爲書具其顛末使諸生某謁予爲記或曰
  龔之論學尊尙王氏新經爲温公所闢尹之發明間
  有不合凡例而曲爲之說者先儒亦嘗病焉今張侯
  祀之於義何居予謂古人祭有道有德者於瞽宗則
  二公誠有所未至然節以一惠而擇從其善如藍君
  所稱述者亦後學所當師也昔王魏有功貞觀雖不
  死建成而列祀於凌烟公穀說春秋雖未能盡合聖
  人而從祀於孔廟則以二公而祀諸鄉邑以啓其後
  人何不可乎今二公之沒垂百年其流風餘韻斬焉
  久矣而張侯一旦表而出之尸而祝之使其徽音淑
  旨延續于後豈非天之所啓而是邦之人才風俗將
  復昔時之盛乎後之君子瞻於祠象而想其風烈必
  有奮然興起不徒思與之齊且將論世尙友以進乎
  其所未至者矣孰謂張侯是舉不有補於世敎也耶
  邑之人士其勉乎哉
  蘭谿重修悅濟橋記
  蘭谿故有浮梁在縣城西門外厥名悅濟宋紹興中
  江運使衍始合眾力爲之歲久幾壞而江令文衡復
  修治焉久弗廢者有橋庄之田爲補葺之具也元季
  兵亂橋隨以廢而庄田亦不復存矣國初以來一作
  於洪武癸丑倡其役者知縣賈侯存義也再作於成
  化庚寅起其廢者知縣李侯璡也惜其未久皆遭洪
  水摧敗不能橋者前後殆百數年矣成之難敗之易
  良可慨也近有上書言浮梁不可廢者詔可其奏部
  檄藩府施行如章郡守萬公以屬邑丞田侯侯謂公
  帑久虛其費何從出乎乃不得已而均敷焉邑之編
  戶里二百四十而浮梁用舟八十艘命民三里共作
  一舟所需鐵石之類亦以其數均之而推擇里魁之
  可任者使職其事其財用出入官不與知眾情懽趨
  如治其私鳩財僦工惟恐或後不兩月而竣事其橋
  跨溪中有洲焉溪兩岸及中洲皆累石爲垜垜之上
  各樹石柱者二而中則有四焉以八十舟聯爲兩節
  舟上架板爲梁梁之兩傍皆有欄楯兩節之修總若
  干丈梁廣若干尺其舟首尾皆貫以連環鐵綆縻以
  篾䌫而兩端皆繫於石柱又以鐵作巨矛者十下墜
  於淵而上繫其橋使不隨波上下且時其水之高下
  以爲損益又時其開闔以通舟楫皆侯之所經畫而
  猶慮弗能久也故規模大略雖仍舊貫而巨艦危欄
  堅木厚枋高大壯固悉倍於舊庶可以敵風雨浪波
  之侵蝕而不至於速壞矣落成之日邑令許侯完語
  于眾曰田侯之爲是橋其用意勤爲慮遠而利澤之
  被於人者博矣不可無以垂示方來於是邑簿張君
  偕主敎段君貳敎崔君謁予爲記嗚呼佚道使民雖
  勞不怨未信而勞民以爲厲今田侯一令之下而遠
  近子來翕然響應惟所欲爲無不如志非其一念爲
  民不私諸已佚道之使威信素孚能若是乎是固不
  可不書而迹其他政則折獄如流庭無留訟禁令風
  行關節影絕又非獨作橋一事爲可書也故爲述其
  本末如此然竊有感焉橋之廢興有數而作繼在人
  昔人謂杜武庫之知不能使河橋之久者蓋作而莫
  之繼也若江令之繼運使則大有光焉田侯是橋之
  作寕不有望於後人之繼乎守規之無失修葺之以
  時則橋雖不田亦可長存而弗壤不然又如前日之
  橋而作者之志荒矣繼今爲政者尙亦罔俾江令獨
  專其美哉田侯名中字立夫新城人也起家進士歷
  官大理正議獄不合謫丞吾邑云
  蘭谿縣重建大成廟記
  蘭谿爲婺望縣其山有紫巖之秀水泛瀔波之紋號
  爲奇勝而清淑所鍾英賢輩出有一鄉三八行者有
  一里兩賢良者有一門五高者其他以經術政事文
  學死義名者後先相望而仁山先生講道著書爲朱
  學世嫡居四賢之列尤爲可稱謂非師友淵源之懿
  國家作養之功能若是乎其邑之廟祀先聖雖肇自
  有唐而卽廟建學則始宋崇寕至紹興已未而知縣
  柴綾重建之及咸湻庚午而知縣薛至又撤而新之
  既自爲文以紀其成矣有元至治之初知州夾谷雪
  兒哈禿病其卑陋弗稱王居始大其規而攺作焉功
  未就而去崔雲翼嗣成之而先正禮部吳公師道爲
  之記迨于聖朝稽古右文興學育材在永樂中則知
  縣宋哲作之趙克寬繼之而廟學嘗一新矣曁天順
  後則知縣王魯縣丞陳瓚始之唐韶蘇琰終之而廟
  學又再新焉然雖曰新之而僅取苟完弗克遠圖至
  於昨歲乙亥之春三月乙丑之夕風雨大作忽聞廟
  中有聲異常及明視之則見其東北隅棟梁節梲悉
  皆崩壞獨宣聖貌像儼然如故得非天所祐乎時邑
  之令丞缺員而郡倅趙侯天定來掌邑事欲行改作
  而官帑久虛又罹荒歉弗忍勞民乃具其事聞于上
  而亞參某僉憲某命以廢官局之閑地貨鬻于民得
  白金若干鎰因以市材購工經斯營斯用良易朽以
  壯代橈其上之覆板不堪漏溼下之土墻難禦風雨
  則皆以甓爲之務爲經久之規而侯之視是役也日
  省月試眾心樂趨不日而竣事矣但其材用未周而
  兩廡尙有待焉已而海虞錢侯烱來爲邑宰欲纘其
  緖而未有所處適侍御吳公奉璽書清理戎籍按行
  至邑具以告焉公遂以所罰贖刑白金若千鎰來助
  其成侯與簿邑陳侯某同寅協恭以事其事凡選材
  用甓及朝暮督視一如趙侯之爲諸所營治皆鑒前
  事之失而不使至於速壞其祭器有缺陳侯又加以
  俸金而範銅爲簠簋籩豆爵斚若干事以備釋奠之
  用焉工旣落成而主敎事高君楷與諸生某等來告
  於某曰吾邑文廟毀而復新賴有侍御與藩憲諸公
  主議於上以足其財用苟非趙侯致力於始而錢侯
  續之於終何以成其能乎願丏一言以章之且因以
  啓其學者也予謂廟學之設將以隆化善俗非直爲
  觀美也今吾邦上下諸公協心以爲是舉豈非善於
  爲政而急先務者乎若欲啓其學者則前有薛侯之
  記以爲必有樂道者出望人以希顏子後有吳公之
  文以爲博厚高明可以自致又敎人爲中庸至誠之
  學也二公之言所以勉進後學者美矣至矣某顧何
  人而敢續貂其後乎高君又謂二公之言雖皆至論
  然引而未發學者莫知所以用力幸爲發其蘊也某
  乃作而言曰欲希顏子之學必從事於博文約禮至
  於欲罷不能而竭其才庶幾可以有得欲造乎博厚
  高明之域必致力於明善誠身至於誠之不息而久
  且徵焉然後可以馴致彼俗儒記誦詞章之習烏足
  與語此哉士誠有志於是焉則小可以度越前人大
  可以希賢希聖而不負諸公興學作人之盛心矣苟
  徒用弄筆墨以徼利達則昔人所謂二三子之羞者
  吾不敢以瀆告也吾邑之士勉乎哉
  遂安縣學新建尊經閣記
  嚴陵爲浙之佳郡而遂安爲嚴之良邑故有先聖廟
  在邑之南鄙而遷易不常至宋崇寧詔令卽廟建學
  始爲定制後因歲久頹圯而時方多故其邑人詹至
  始率眾煚金而作興焉又未幾燬于鄰火鄰之人乃
  獻地鳩工而改建于邑西卽今所也歷宋而元自大
  德已已及至正丁亥廟學兩新皆有舊記存焉迨及
  聖朝崇儒重道視昔有加有司欽承德意罔敢或怠
  始自洪武之初迄于弘治之季歷歲兩週甲子而廟
  學亦兩見成毀其邑之令佐學之敎官先後營治
  皆有成績具于郡志及大學士商公之記可攷也自
  時厥後風雨震凌而成者又幾于毀矣有司阻于吏
  事莫之顧省前訓導李君某乃遍募富人之知義者
  各以私財來助興作自殿堂齋廡以及門庫亭祠池
  橋諸處與夫㑹饌之堂庖廩之室皆以序爲整然一
  新而規制猶未備也乃正德戊寅侍御吳公華以清
  理戎籍按行至邑謁廟視學見其所興作者雖曰苟
  完而藏書之閣未營師生之居未就學者無以爲業
  甚爲缺典而以其所罰贖刑白金若干兩判發有司
  用相其成時進士吳侯某來宰是邑承命唯謹爰集
  眾議以經以營市材購工卜日庀事旣得邑人余某
  獻地一方又買民田一畝有奇以廣其址遂於文廟
  之北大建藏書之閣若干楹先取累朝頒降大明律
  大誥爲善陰隲孝順事實及五經四書性理大全五
  倫等書列庋其上而又購求歷代史書及諸子百家
  先儒著述各經訓傳諸書悉藏于中使學者得以講
  授而誦習焉前此所未有也閣之左右又各爲重屋
  若干楹以爲諸生藏修之所而饌堂之後又營官舍
  三區以爲師長燕休之室其外則改正戟門高樹墻
  垣立成才坊與育賢坊相望徙櫺星門與儒學門並
  峙夫然後規模雄偉氣象尊嚴巍巍乎數仞之宮墻
  矣相成其事者某也工旣落成其學之長貳某君某
  相謂曰吾學之成雖肇事於前司訓李君苟非侍御
  之揮金與邦侯之勤政何以能若是乎不可以無述
  也乃具其顛末使諸生吳湻過予求記予謝以衰耄
  不文不足辱命而生僕僕來謁不能辭也竊謂學校
  之興修司政敎者常事耳不必書也唯其創建尊經
  之閣以敎人使知所以爲學致道之方而不至於無
  所用心則其嘉惠於吾士者厚矣不可不有以發其
  意也夫聖人之道與天地並而六經之作所以載是
  道也若易以順性命之理書以記政事之實詩以理
  性情之正春秋以示禁戒之嚴禮以正行樂以和心
  皆切於日用不可以一日廢也人能誦是經而有得
  焉則可以修身可以齊家可以治國平天下無所施
  而不當矣但經而謂之尊者豈將舉是書加之諸子
  百家之上而庋之以爲尊乎抑將寶藏守視出內凉
  暴而不敢毀失以爲尊乎曰非然也必其敬之如神
  明信之如蓍龜晝誦而味之夜臥而思之凡經所言
  有可爲吾法者則敬以行之必欲有得於已有可爲
  吾戒者則敬以克之不使少及於身若曾子所謂尊
  所聞子思所謂尊德性孟子所謂尊德樂義是乃尊
  經之大者也嘗聞遂陽先達有詹公至者以忠義有
  謀受知張魏公而孝友躬行見稱於南軒其從子儀
  之在郡齋而受學於張吕在鵝湖而聞道於朱陸皆
  可謂傑然者矣其他則有爲大魁者有爲省元者有
  居言路而不阿時相者有知徽郡而民爲立祠者有
  以死節稱者有以孝行名者而登高科爲顯官者尤
  眾皆能尊經而窮之以致用故其聲實著於當時而
  聞望垂於後世也我國家建學育材以窮經爲務而
  設科取士以明經爲重今新學旣成而古道將興爾
  邑之子弟來游於學者必將感發興起而講經修行
  志先達之所志學先達之所學一動一作動作皆經
  一語一黙語黙皆經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
  之德行不敢行則學成於已經在我矣於是而決科
  登第亦餘事耳異日致用於時行義達道則天下國
  家將有賴焉庶幾無負於賢侍御賢邦侯興學之盛
  心而先達諸公亦永永有光矣邑之人士其念之哉
  浦江縣遷建廟學記戊寅九月
  婺爲東南文獻之邦其屬邑浦江故有先聖廟在縣
  治西南後徙縣南宋崇寧中始卽廟建學迨今四百
  餘年廟學屢經遷易邑之賢令佐有事於修建重建
  遷建者不知若干人矣而相宅之卜猶未墨食乃正
  德辛未崑山李君惟貞以進士乙科來署敎事顧視
  殿堂敝漏懼無以庇俎豆而學舍荒僻墊濕弗堪居
  業且隣於浮屠恐壞士習欲謀遷改費無從出告于
  縣令毘陵鄒侯輗亦以爲役鉅用殷未宜輕舉李君
  乃出捐學中公用白金四十兩送縣以爲之倡鄒侯
  因遂節縮公費之餘措置百物之需以給其用而邑
  之一二富室之好義者間亦薄有助焉乃以甲戌之
  冬市財購工始事興作而未得吉地詢諸父老咸謂
  城隍廟在縣南一里許負華山而面秀峯左龍沙而
  右西溪形勝最佳宜徙廟學于其所而以廟學爲城
  隍廟焉人謀旣定龜筮協從鄒侯周視諸室故材惟
  前令虞侯坤所創尊經閣規制宏偉梁棟尙新遂撤
  取而修改之以爲文廟若明倫堂若敎諭官舍皆還
  其舊而朽蠧者易之毀敗者補之無異於新作者焉
  未幾而鄒侯有召命事以中輟又明年而晉江郭侯
  楠以名進士來爲是邑視學之日惟見殿堂始成餘
  皆未備大以爲缺典而涖官之初未有所處亦行節
  縮措置漸次經營自戟門而兩廡而兩齋以及鄉賢
  名宦之祠與訓導官舍一皆徙舊益新而成之亦若
  鄒侯之爲至於櫺星儒林二門諸生號舍以及黝堊
  丹漆之華塗道垣墉之作泮池之鑿又皆郭侯之所
  增創者也夫然後規模軒豁氣象顯嚴躭躭翼翼巍
  然奐然民稱其爲泮宮矣而贊成其事者邑之丞簿
  董侯黻李侯昶曁學之訓導陳君潔李君文安也工
  既落成李君又與諸生趙珊朱瓔來告於予曰吾邑
  廟學之遷鄒侯肇其始而郭侯成其終始者固不易
  而終者爲尤難况其同心合德如出一人雖興大役
  而上不費官下不厲民尤爲可稱視彼假興作以謀
  利飾觀美以要譽者萬不侔矣是不可以無述也幸
  爲之記以永其勞且因以敎其學者使有所興起焉
  予謝以耄荒不文不足辱命而李君之請益堅不能
  卒辭竊聞浦陽山水奇勝清淑所鍾篤生英彥後先
  相望在前代時有以忠義孝友名者有以政事文學
  稱者而擢進士第至三十五人具于宋潛溪人物志
  者彬彬也下至鄉閭之間惇行雍睦累世同居門以
  義稱山林之下崇尙節義不甘老肥遁皆他
  邦所罕有其人材之盛風俗之美何如哉夫何近世
  以來士風不競前輩徽音莫之或嗣良可慨嘆山川
  如昨風氣猶存而古今人之不相及乃爾者得非政
  敎未舉無以振起而作新之也耶今賢邦侯慨然以
  興學爲務以昔之卜宅未吉今旣改卜而遷之以昔
  之敝陋弗稱而更創以新之其加意於吾士者厚矣
  况當眾心思奮之時乃文運復興之兆爾邑之子弟
  游於是者瞻聖賢之儀容誦聖賢之典訓必將感發
  興起因廟學之新而思所以新其德因廟學之遷而
  思所以遷其善早夜孜孜進修不懈德之新也必如
  盤銘所言而新之又新使德全於已善之遷也必如
  益象所示而見之必遷使善備於身則小可以匹休
  於鄉之先正大可以尙友於古之聖賢而決科登第
  乃餘事耳豈非爾多士之克廣德心而無負於所敎
  者乎誠若是焉則浦陽廟學不爲徒遷而徒新矣邑
  之人士勉乎哉
  金華縣修學記
  金華附郡爲邑故有學在邑治東一里許元泰定丁
  卯始遷今所國初辛丑曁永樂甲辰再燬于火賢守
  令相繼有作具於舊記可攷也迨今又九十年矣歲
  久弗治屋老欲壓間有修者亦不過支傾補漏耳正
  德己已玉山李侯玘以進士來爲是邑謁廟視學喟
  然太息切有志焉而兩値艱歲費無所出乃銖積公
  用之餘至於壬申之春始克興事其文廟若西廡若
  兩齋事在得已則易其朽敗新其漫漶而增飾之惟
  東廡及講堂頹圯尤甚乃重作焉堂東西各爲廨舍
  以居其師齋後則爲米廪以食其士又於堂後建閣
  以藏經籍其下爲棲士之室而四圍有廂且濬渠引
  流於其前以絕囂塵而來清泚因名其閣曰清源使
  諸生講肄之餘於是而玩適焉凡爲屋大小若干楹
  皆整然完美其規制雖若卑隘而氣象亦甚顯嚴且
  公不費官私不病民可謂善興作者侯於政暇亦時
  至學與諸生討論經義商確古今視其所業而勸相
  程督落成之日學之長教何君某司訓洪君某汪君
  某相謂曰侯之幸敎吾士者至矣不可無以垂示將
  來乃以書具其事使諸生陳某謁予爲記且日願有
  以啓其學者俾無負於侯之敎也予以耄荒不文屢
  謝不能而請益勤不獲卒辭竊聞朱子論古之學者
  爲已今之學者爲人以爲二者之分實人材風俗盛
  衰厚薄所係敎者不可不審斯言至矣今觀侯之爲
  政奉法勤職行所無事不爲容悅以求獲乎上雖或
  見嗔而不屑意其邑雖設廟學而國家命祀所不及
  監司部使臨視所不至前政往往以爲非務之急漫
  不加意侯獨謂庠序爲敎化本源在我職所當爲豈
  計上官之臨與不臨也哉夙夜孜孜興學敎人無一
  毫務外爲人之私則其以身爲敎固得其道矣其濬
  渠於學而榜以清源非徒有取於水蓋欲士之清其
  心源而後可以修身而致用也然欲清之其道何由
  老氏有云天得一以清則天之源清矣而水生於天
  一故其源無不清也况乎士君子之生同稟天德之
  清明爲性其原又豈有不清者乎天清或昏於雲霧
  必有風日散之以全其清水清或污於塵土必有淵
  潭澄之以還其清人或氣拘欲蔽而失其清也非由
  學問之功又何以滌邪穢融渣滓而復其清乎國家
  之建學立師以爲敎者無非欲人各復其清而學之
  爲已爲人則又清濁之所由分此侯之所以惓惓也
  金華在昔碩儒名公彬彬輩出號小鄒魯道學若東
  萊兄弟與何王許諸賢其著述傳于後世學行氣節
  若潘默成勳業若鄭忠愍讜言善政若王莊敏煥章
  兄弟若王忠簡端明父子皆聲實卓乎當時非其學
  之爲已而清明在躬者能若是乎先正旣作於前侯
  復以身爲敎邑人士子來游於是者因其作新之機
  勵其景行之志奮然從事於爲已之學博文而約之
  以禮明善以誠之於身不徇名不競利則其源清矣
  由是而深造自得若源泉之混混以放乎四海不蹈
  於溝澮盈涸之恥則可以立德立功立言而垂不朽
  使先正之彬彬輩出者氣脉於是乎益昌而天下國
  家將有賴焉則是學不爲徒修矣如或實行不修而
  以青紫爲志記誦爲習剽竊雕篆爲文曲學阿世則
  是爲人而已其源既濁末流何所不至彼雖文擢大
  魁位登元輔亦與草木同腐耳寧不有負於侯之所
  教也耶邑之人士其念之哉
  金華府重建憲司澄清堂記
  金華爲浙東劇郡元大德中嘗卽故郡治建肅政廉
  訪司以監治七郡聖朝因以是司爲巡按御史及臬
  司重臣分巡出政之所其地後枕崗阜前雄麗譙而
  堂寢崇大廊廡宏敞重門深邃俗稱大司以其壯麗
  翬飛甲于諸郡也其聽政之堂曰澄清作於至治癸
  亥而燕處之堂曰一公作於元統乙亥逮今歲久屋
  老風雨薄蝕一公雖尙可支澄清則梁敬棟撓凜若
  巖墻前政往往以役鉅費殷因循未果爲乃正德壬
  申涪陵劉公以前司諫來知府事顧視太息欲有事
  焉㑹鄰壤用武周旋兵間亦未遑也又明年甲戌政
  成惠流度其可爲乃以興作事聞于上官又皆慮其
  勞費未之諾焉公獨以身任之市材鳩工輦石陶瓦
  於澄清則撤而新之高仍其舊使與一公相稱深若
  廣各縮焉以節其費凡爲堂六楹東西廊廡各若干
  楹建重門於露臺南縮其深若干丈以便傳呼而以
  故重門爲外門扁曰浙東第一臺以懸條章示告戒
  焉於澄清之後一公之前左右爲二序以備庖〓以
  處厮役一公未甚敝則補其闕正其敬易其朽腐起
  其陷伏而增飾其漫漶者不攺舊觀而壯固有加又
  於外門左右各設官廳二所左廳以處郡寮之候謁
  者其南則爲清戎者涖政之所右廳以處武職之稟
  節制者而其南又爲縣官供事之所焉凡所以事上
  而逮下者纖悉畢具巨細咸宜可謂完而美矣事旣
  竣二守張侯通守趙侯節推姜侯咸謂前守之更代
  者眾矣其於是司豈皆以傳舍視之哉非憚勞則避
  嫌耳不知釋今不治而馴至大壞則異時之勞費將
  倍蓰於今日矣公爲是役經始於甲戌之冬落成於
  乙亥之春假子來之力爲日若干殫匠事之技爲工
  又若干而所用竹木瓦甓鐵石丹漆之費與夫飮食
  百用之需稱事旌能之賞爲錢幾萬緡皆節縮郡中
  數年公用爲之上不費官下不擾民固非克已者不
  能而籌度區畫於未爲之先調度程督於旣爲之際
  務欲存前人之美省後日之費其心勞其力勤其慮
  周其所以爲斯民計者仁且遠矣不可無以垂示方
  來乃以書具其事俾某識其歲月竊惟堂以澄清名
  蓋取范孟博攬轡故事而云然也凡居是堂者必皆
  天下之英才司天子之耳目其按行列郡所以代天
  子之時巡者也苟非孟博其人慨然有澄清天下之
  志者豈宜膺是任居是堂哉然有其志必有其政如
  周小宰六廉之弊漢刺史六條之按唐陸贄所謂五
  術八計者皆所謂澄清之政也居是堂而行是政以
  觀民風察吏治焉必能激揚殿最洗寃澤物使政清
  於上而黷貨殃民者無所容俗清於下而凌弱暴寡
  者無所遁斯足以稱厥居矣其或怙勢作威以沽名
  玩法顧忌而保祿吏弊滿前而不糾民寃載路而不
  理寧不有忝於是堂之居也耶今劉公營是堂雖上
  官所不欲爲而必爲之者豈眞爲觀美哉亦豈徒以
  省後費而已哉蓋亦有志於澄清焉耳夫以繡斧之
  貴監司之尊而居老屋之下則無以安其身而亟欲
  去之雖有澄清之政亦不假爲矣故必崇大所館使
  至者如歸而安處於是庶得從容相與講求民瘼以
  肅清郡政則不惟民受大惠已亦得以匡正缺失增
  益其所未至此其公而無我之心亦子產不毀鄉校
  之仁也嗚呼休哉故書以告後之君子公名茝字惟
  馨起家進士拜戶科給事中以忠義自許抗言時政
  排斥權倖奏章一出四方傳誦天下想望其澄清爲
  逆瑾所忌去官而家食者數年矣今起守吾郡其爲
  政急大體重風敎不屑屑於細務云
  四友亭記
  曩予承乏長南都太學課試多士始識京口許君補
  之之賢旣予以老病歸休而君舉進士高第來宰吾
  邑政平訟理威惠並著甚有賢聲今年冬將有述藏
  之行忽過予而言曰吾家君昆弟同產有五唯世父
  蚤逝今存者四人皆讀書好義而怡怡相友同室廬
  以處合釜爨以食壯老一心罔有間言嘗卽所居后
  山之下築亭爲課耕之所亭之四旁樹以松竹梅柏
  諸父家君日往來其間燕集談笑長少列坐各與一
  本相近玩而樂焉若與深相契者遂各取其木爲友
  而因以自號伯父曰友松仲父友竹家君友梅季父
  友柏又名其亭曰四友蓋將於是比德焉幸先生一
  言以爲之記予以耄荒不文辭謝至再而君固以爲
  請乃作而言曰凡人之相善者爲友而善其兄弟亦
  謂之友一以義合一以天合分雖殊而理則一焉彼
  兄弟之生均氣同體自孩而長並欲狎處歡然如一
  其友愛之性固天之所命而相與爲友亦天之所使
  故有相親而無相遠有相好而無相猶怒焉不藏怨
  焉不宿良知良能自有不容已者豈若義合之人或
  非道善可以路而絕乎然其友也雖命於天而不能
  不渝於人若内有妻妾陰私間言之入外有少年征
  逐異好之奪皆足以渝其天而不能友矣人雖渝之
  而天之所在終不可渝故詩言死喪原隰之求急難
  外侮之禦雖有良朋莫如兄弟所以發其本然之天
  而不容於不友也欲全其天可不觀諸物乎物之植
  者若松與竹柏昔人皆以君子擬之又謂梅爲花之
  儒者則其德固美矣而並處荒閑之野以臭味之同
  結歲寒之盟相親莫逆相契無言雨露不加榮霜雪
  不能枯歷寒暑閱今古而不少變又得友道之善不
  有類乎兄弟之同心同德自少至老不相違異者乎
  所以然者物之各全其天而不渝也今尊翁之難兄
  難弟取是四物爲友而復以四友名其亭必將反覆
  觀省蚤夜孜孜明儒者之道修君子之行以求無愧
  於四物者矣又推四物者之相友而諷誦棠棣角弓
  之詩益惇敬愛以堅晚節爲漢姜肱爲唐陽城花蕚
  相輝和樂且孺則兄弟之天久久不渝使子子孫孫
  則而象之日篤不忘亦皆相友如今日焉庶幾斯亭
  之取義不爲虛設矣豈若曾端伯取花爲友徒以悅
  耳目供玩好而已哉異時許氏之門日昌日熾禮義
  興行依希乎江州之陳浦陽之鄭者豈不自今殆耶
  幸以諗於尊翁兄弟其亦以予言爲然否
  寶善堂記
  正德初元予以老病奏䝉恩賜歸休居於邑之南隅
  鄰翁有趙君叔祥者其年與予相若而惇朴温厚悃
  愊無華不類市人翁三子曰寬曰㝝曰實皆善治生
  以貨殖爲業用白圭人棄我取人取我與之術恆居
  酒醴米肉諸物以售於人而操其奇贏家以大饒翁
  甞新搆居室中爲宴㑹賓客之堂前縣令周君勲爲
  書其扁曰寶善蓋以其父子之質皆美而近於善人
  欲其逃賈而歸於士也其望之厚矣翁一日使某來
  告曰願得一言以發周君名堂之義且以訓吾之子
  孫焉予以耄荒久廢筆硯辭謝久之而某數來固以
  爲請乃爲之言曰君家業於市宜其所寶者利也今
  乃欲以善爲寶不亦異乎夫善者天命所賦之正理
  爲士者之所求而利者人情所欲之微物爲市者之
  所趨利與善之間乃舜蹠所由分不可以不察也易
  曰積善餘慶而書曰作善降祥皆極言爲善之福無
  非欲人知所寶焉夫子罕言利而慮其多怨孟子不
  言利而患其交征則明言求利之害恐人之誤以爲
  寶也王孫圉稱觀射父諸人爲楚國之寶齊威王謂
  檀子等四臣爲照千里之寶蓋言人之善者乃爲國
  之所當寶吾固未暇論也惟晉舅犯謂仁親爲寶而
  宋子罕以不貪爲寶則其善在於已而人人所當寶
  者君之父子兄弟可不知所務乎能如舅犯之言而
  竭仁愛之誠盡事親之孝又推及於同氣之親與凡
  同類之人莫不有恩以相愛有禮以相接則内外無
  怨而得乎仁之善矣能如子罕之言而操無欲之心
  以苟得爲戒凡物之自外來者苟非吾之所有雖一
  毫而莫取則俯仰無愧而得乎義之善矣仁爲人之
  安宅義爲人之正路豈非善之所當寶者乎寶之云
  者必其服膺是善而念念皆仁若捧千金之璧而尊
  之貴之不以須臾而離必其力行是善而事事皆義
  若持照乘之珠而愛之重之不以造次顚沛而違也
  誠若是焉將見自天祐之而百祥萃於厥躬餘慶延
  于後世雖不求利而自然有莫大之利如晉公子得
  國不取而其後世爲盟主宋子罕辭玉不受而樂氏
  世爲宋卿與夫竇禹鈞范元之之流皆以行善不貪
  而獲大利焉視彼市井龍斷之徒孜孜謀利而所得
  不過目前毫末之微者不可同年而語矣周君所望
  於君家者不在是乎其勉之哉
  待渡亭記
  距蘭邑西北二十里有鎭曰平渡在浙南諸邑爲四
  達之逵當水陸之㑹商旅所集百貨所聚而鹽爲最
  夥關津在焉凡四方輿馬之經行負擔之往來日
  以千數居民數百家咸以貨殖爲業有吳君某者以
  鬻鹽爲巨賈而富甲一鄉其父某翁業雖謀利而不
  爲楊氏之爲我頗有濟人利物心人以善人目之至
  君纘承先志益修善行其鎭濱大溪自關下至津所
  雖不遠百數步而蹊徑崎嶮或雨濕泥滑則行者蹜
  足促步慮有傾跌不便於登降翁始命工伐石甃平
  其險爲數級以便人行而未能周也君遂益以巨石
  廣其所甃而爲周道人皆德之其溪水深廣不可厲
  揭人以小舟濟渡而厚取其直以爲利有貧困無路
  費者皆望洋不得渡至有爭渡而溺于水者翁始作
  舟爲義渡以普濟於眾而財力有限亦弗能久也君
  始爲可久之謀旣新其舟矣又募人操舟以主守其
  渡使舟不至於速毀且割地幾畝以衣食其人使彼
  有所資而渡者無取索之患自其艾年以至于耋歲
  且三紀而舟楫屢經修作而所濟未嘗廢也其渡之
  東岸曠無人居舟或未至人來渡者皆露立以俟或
  値暴風烈日雨雪不虞之變無所潛避其苦爲甚君
  又於其地作室數楹周以垣墻外立大門扁曰待渡
  之亭而設坐臥之具于亭中使晝行而倦者可以休
  息暮行而無歸者可以棲宿人又莫不以爲德焉然
  猶恐其久而或廢也又置田若干畝別贮其租而積
  之以爲異時修治舟楫及亭舍之資使其義渡永無
  廢革則雖一事之微而其濟物之念久而彌篤亦可
  嘉矣今君之孫琦具其顚末來告于予而文以訓示
  後人使勿忘其所有事焉非有志於繼述者乎予惟
  天地以生物爲心而貞元相繼謂之繼善人以濟人
  利物爲心而念茲在茲謂之好善天人之心同一善
  也苟人心能久於善則天心必福其善矣書稱作善
  降祥易稱積善餘慶夫祥之與慶皆福之大而命於
  天者也豈一朝一夕之善可以襲而取之哉故必曰
  作善積善欲人之念念不忘而久於其道若詩所謂
  永言配命者則多福不求而至矣昔徐宗仁好善而
  以鐵舟濟渡觸石不碎所濟非一時竇禹鈞積德行
  善而葬死嫁孤得遺不取所行非一善後皆壽延三
  紀貴及子孫彼非善之久於其道者能若是乎今君
  之爲是渡也經營措置周悉萬全自壯至老不厭不
  倦亦庶幾能久於其道者乃今壽躋八表貲累千金
  亦既獲天之福矣苟能推廣是心達於他事凡可濟
  人利物者無不爲焉則天之所福奚止于是耶又能
  推其所爲以敎于其家使子子孫孫皆能心君之心
  而行君之行愈久而無斁焉則天之所福又將使今
  之吳氏爲昔之徐竇矣豈止一身之富壽而已哉此
  予之所深望也故不辭而爲之記
  吳氏壽藏記
  睦之遂安有吳君某者少游庠校種學績文秀出於
  等夷廪食於學官者有年矣將謂取科第如拾地芥
  也夫何命與時違屢試不偶時有鬻爵之令人勸其
  行以爲非仕正途不屑就也其爲人負氣剛介不諧
  于俗因被厚誣而提學憲臣不能察焉志不獲伸遂
  棄所業而飄然以歸肥遯邱園怡情松菊亦未嘗
  有所怨尤也旣而鄰郡歲凶民多艱食詔令士庶有
  輸銀二鎰以助賑濟者錫以冠帶之榮則以爲此舉
  澤可及民義所當爲也乃慨然爲之然非其素志雖
  受賜亦不常服也後罹鬱攸之變室廬盡燬不得已
  竭力經營以事堂搆先作祠堂以奉祖禰次爲家塾
  以訓子孫然後及諸堂室以奠厥居其苟合苟完不
  求全美又頗有公子荊之風焉家業旣就閑居無事
  因見世俗所爲營營奔逐於勢利之途而務外妄求
  不知止足也乃嘆曰此徒自喪其天眞何益於已耶
  曷若從事爲已之學鞭辟近裏以保全其所得於天
  者乎因名其所居之堂曰崇眞又營壽藏於所居之
  南鳳山之麓以爲終焉之計而扁以全眞自謂得全
  其眞而歸藏于是焉亦可矣其可謂曠達不羣之士
  哉其子邑庠生錞乃具其事來告于予曰吾翁之所
  存若是而所以命名之義錞則未之達也願西一言
  以發其義且因以相翁之志使錞得朝夕勉焉以事
  吾親則幸也予乃作而言曰善哉尊翁之志但其所
  謂眞者未知何所本而云然耳先儒謂古無眞之稱
  莊列始創眞人之名而未始有其人蓋亦異端荒唐
  之論無足取也惟濂溪夫子太極圖有所謂無極之
  眞者則以理之眞實無妄言之卽中庸所謂誠者天
  之道而人物所得以生者也惟人之有生全得是理
  之眞故其心之所蘊有五常之性所發爲四端之情
  而性情一此眞也人身所具有四肢眾體而體之所
  動爲端直恭重之九容皆此眞也人身所接有五品
  人倫而倫之所敘爲親義序別信之五典亦此眞也
  至於事物之應接各有所當然者何莫非此眞乎人
  於眞之所在能恭敬捧持以崇之戒愼恐懼以守之
  若子思所謂尊德性孟子所謂存心養性以事天然
  後能全此眞焉其或心之性情發而未能一皆中節
  身之容體動而未能周旋中禮日用人倫行而或失
  於道應接事物處之未能各當乎理則眞有不全豈
  能踐人之形乎今尊翁有志於是則其度越流俗遠
  矣吾友必當養其所志諭之於道使其立身行已取
  法古人言而必忠必信行而必篤必敬五典是惇六
  行是修自其念慮之萌以及事爲之著一眞渾全萬
  善悉具雖外而膚髮之微亦無毀傷可以對越神明
  而俯仰無愧則自今以往至於百歲之後存順歿寕
  奉吾所受之眞精以歸全於大父母焉亦若蔡西山
  所謂安靜以還造化物者然後爲考終其命矣詩曰
  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吾於尊翁父子深有望焉嗚
  呼其亦敬念之哉
  南岑吳氏祠堂記辛已七月
  先王廟祀之典不及下士庶人蓋以其分之有限禮
  不下達而人情猶有慊焉至宋大儒君子創爲祠堂
  之制則通上下皆得爲之然後盡於人心豈非禮之
  以義起者乎婺之東陽有南岑吳氏者其先出於宋
  少師康肅公芾世家仙居石井公仲子洪爲浙東常
  平提舉來居是邑之南岑迨今十四世矣皇朝洪武
  中其十世孫伯修與子仲明始作祠堂于孝順鄉之
  西莊及宣德間十一世孫澤爲兵科給事中以公事
  歸拜祠下見其棟老欲壓爰命從孫文選主事昉修
  治之昉以祠堂宜在室東而西莊去家太遠時祀不
  便乃改建于所居之南迄今又八九十年舊祠日就
  頑敝而族眾蕃衍數逾七百堂庭卑隘難容禮拜宜
  有以廓而大之於是十四世孫曰宋者讀書好禮謂
  其先人有志未果乃倡爲義舉而羣從某輩合謀助
  力各計田出穀更建新祠先作正寢扁曰追遠以祀
  始祖繼作中堂扁曰孝思以爲奉祭之所其崇若墉
  咸倍其舊又爲左右兩廂各十楹以爲本宗及各派
  小宗祠堂外爲門廊七楹中爲大門左爲庫房以藏
  遺書遺衣及祭器諸物右爲倉房以收新舊祀田租
  穀用備時祭及修祠諸費左廂外爲庶母祠堂右廂
  外爲義塾及齋宿之所外則繚以周垣經始癸酉之
  秋落成已卯之春君一日介其從弟鄉進士楓及庠
  士焰等過予而言曰吾家自提舉公始遷而康肅公
  乃其所自出也先世皆祀二公爲始祖今亦不敢廢
  焉提舉之後世遠親盡皆禮所當祧者但先輩諸祖
  有貴顯于時富昌其家者又有德行文章可尊者及
  作事有功而可法者皆足以增光前人茲欲取古人
  祖功宗德之例奉其主以配食于始祖家禮止祀本
  宗四世而旁親不同居者皆各自爲祠今吾族比屋
  而居朝夕㑹聚難爲各祠欲就祖祠内爲同堂異室
  之制以本宗及眾派小宗各祀一室分列兩廂如昭
  穆焉每室皆以後一架爲四龕使各宗皆祠四世各
  以宗子主其祀庶幾親疎不紊長幼有序亦頗有同
  人類族之義焉又吾族人有生於庶母者壓於嫡母
  不得祔食若棄而不祀義亦未安故於左廂之外別
  爲庶母祠室凡此數事皆未知於義何如願西一言
  以發其意且因以訓吾後人焉予聞古有禮從宜之
  說蓋以時有古今事有常變不可膠於一定也今諸
  君所處雖不能盡從家禮而參諸眾論揆諸時義以
  是數者變而通之使合於人情宜於土俗則亦無害
  於義而可行矣豈非聖人從眾之意乎若欲訓其後
  人則祠堂旣新事之不可以無禮如晨之有謁出入
  與有事之告正至朔望之參以至俗節之獻四仲忌
  日之祭其儀悉具于家禮苟或怠焉而廢其禮或行
  焉而失其儀則祠堂爲虛器矣此諸君之所當致謹
  者也然行禮又不可以無其本必致如在之誠以盡
  奉先之孝三齋七戒致愛致慤事死如生事亡如存
  斯爲孝焉苟不能然而祭爲虛文矣此尤諸君所當
  加謹者也抑予又有告焉昔吾夫子之論達孝在乎
  繼志述事而祖廟之修特其一事耳嘗聞康肅公之
  爲人能孝於親而廬墓終喪友于二兄而推貲產居
  官立朝必行直道出守七郡而皆有德於民而晚節
  歸鄉又欲立義莊義學義塚以厚宗族傾資賑饑以
  惠鄉人其志與事皆後人所當繼述者也而提舉公
  學以爲已仕以爲國而南軒東萊皆見稱許謂非善
  於繼述克象其賢者乎若後之人不能志志事事以
  象其賢而徒以建祠崇奉爲孝抑末矣書曰率乃祖
  攸行詩曰無忝爾所生吾於二公子孫切有望焉諸
  君其念之哉
  龍山別業記
  邑士之秀者凌德容氏書來告曰吾黨有郭君惟錫
  者邑城鉅族也世居於市不爲市道自其乃祖乃父
  皆以耆行有聞邑大夫歲行鄉飮皆嘗禮之爲賓介
  焉君自少質良行湻而好賢樂善亦欲繩其祖武第
  以蚤年失怙而竭力以事母務欲得其懽心嚴於教
  子不使流於澆僞其處於家也未嘗得罪於諸父昆
  弟居於鄉也亦未嘗有過言違行而怨惡於人凡世
  俗所尚飲博鬭狠龍斷罔利之爲皆無諸已其亦鄉
  之善人矣自中年以來恒厭城市喧雜欲來閑靜之
  所爲之別業以棲遲而宴息焉久未得也一日步出
  廓外青龍山之阿有祖遺曠地一方可二三畝許泉
  深而土沃地僻而境幽可以避喧可以佚老乃喜而
  言曰是足以適吾願矣遂於正德庚辰之夏命工伐
  石以損其山之高而甃石以益其土之卑然後其地
  截然方正坦然平廣可爲作室之基君遂悉以家事
  付其子憲而專志於是材木旣掄瓦石亦具將卜日
  而興作焉夫何天不假年未及耆艾至秋而忽遘危
  疾竟以不起有志弗就可勝嘆哉瀚與君之子憲游
  從相厚而往弔焉見其痛心於風木之感泣血於蓼
  莪之誦而哀慟之無已也乃釋之曰子雖毀瘠骨立
  以死傷生亦無益於化者矣曷若繼其欲爲之志而
  終其未成之事求所以不死其親之爲愈乎憲乃作
  而謝曰謹受教於是召諸匠事以經以營朝夕靡懈
  始作重屋五楹以爲別業之後寢而左右翼以兩廂
  至十有二月而成室將俟葬畢而舉君之神主奉安
  於是以慰其平生若廳若堂則猶有待焉憲又以爲
  其乃考存日志欲求地於祖塋之左右前後以爲歸
  藏之所庶幾身後得從先人以居亦所願也憲今購
  得其地在祖塋之南百餘步許其山曰春暉塢卜者
  皆云其吉將以是年冬爲之墳以安厝焉則惟錫之
  素願於是乎無負矣而憲之所爲能順乎親豈非易
  所謂子之克家者哉願丏一言以紀其成使憲之兄
  弟皆知勉焉從兄以盡繼述之孝不亦善乎某少時
  受室於憲之尊祖守行翁夙有姻㜕之契見其別業
  有成心甚樂焉况德容之言信而有徵亦豈容於默
  默乎人之行莫大於孝而孝之道莫先於繼述今憲
  於別業之作肯堂肯構能成其前人之所未成又於
  宅兆之卜能遵治命而求吉地葬從先兆以終前人
  欲爲之志則其繼述之孝爲何如哉苟能推廣是心
  以爲政於一家而倡率諸弟使益知感奮興起各懷
  繼述之心咸修繼述之行以悅母心以共子職兄兄
  弟弟孝友一堂則異時郭氏之門安得不昌大乎此
  予之所深望也憲之兄弟其念之哉

知识出处

楓山集

《楓山集》

明章懋撰。懋有《枫山语录》,已著录。懋初在词垣,以直谏著名。今集中第一篇即其原疏。考元夕张灯,未为失德,词臣赓韵,亦有前规。而反覆力争,近乎伊川之谏折柳,未免矫激太过。然其意要不失于持正,故君子犹有取焉。至其生平清节,矫矫过人,可谓耿介拔俗之操。其讲学恪守前贤,弗逾尺寸,不屑为浮夸表暴之谈。在明代诸儒,尤为淳实。《明史》本传称,或讽之为文章,则对曰:“此小技耳,予弗暇。”有劝以著述者,曰:“先儒之言至矣,芟其繁可也。”盖其旨惟在身体力行,而于语言文字之间非所留意。故生平所作,止于如此。然所存皆辞意醇正,有和平温厚之风。盖道德之腴,发为词章,固非蜡貌栀言者所可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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