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山章先生集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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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楓山集》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20015168
颗粒名称: 楓山章先生集卷之六
分类号: I214.81
页数: 35
页码: 一-六十八
摘要: 本文记收录了枫山章先生的墓表、附行状,其中包括了竹居处士董君墓表、处士陈君原深墓表、柏轩处士艾君太康墓表、耕云处士董君墓表、知府蒙菴黄公墓表、按察使姜君墓表、继慈哀些序、抑斋陈君挽诗序烓之父等。
关键词: 古典文学 中国 明代

内容

墓表九篇附行狀二篇
  竹居處士董君墓表
  杭之海寕有樂善好施之士曰董君如魯其以竹居
  稱者君所自號也曰處士則不仕而有其德也君嘗
  以入粟授承事郎矣不書非其志也君生永樂己丑
  而卒於成化之丁未得年七十有九卒之日其鄉之
  人哀悼之者若應山之於連處士焉則行爲可知已
  其嗣子謙以歲之十二月七日葬君南山之陽而使
  其孫松奉前禮科都給事中知汀州府張君靖之所
  爲事狀丏予文以表其墓予謂張君位居法從文擅
  一時其言足以信今傳後矣尙何取於予之鄙陋不
  文者哉辭至再四而松固請不已以爲匍匐數百里
  而來不得一言無以復諸其父予不得卒辭則一惟
  張君之狀述焉按君諱慧如魯其字姓董氏其先大
  梁人也宋建炎初有諱汴者以武功大夫扈蹕南渡
  賜居於杭其子臨安司法信又徙海鹽之澉川歴五
  世至君之高大父仲貞通經術負材氣慨然思用世
  而遭元之亂遂隱於海寧之泉山曾大父思廉大父
  彥和父壁號坦菴皆隱弗仕而積德累善用昌厥家
  此君之世令有開於其先者也君娶徐氏先卒生子
  二人其嫡卽謙庶曰讓女二人其婿曰祝滄周輦孫
  男三松梅檜也曾孫二未名此君之流慶有衍於其
  後者也君爲人悅詩書惇禮義政成於家而行儀於
  鄉有君子長者之風嘗爲祠堂以奉其先而器制必
  備省謁必虔享祀必豐凡有事非齋戒不入也爲終
  慕堂以致思其親而朝於是夕於是羹墻如有見也
  爲家範數十條以訓其子若孫而凡踈戚子弟有失
  道者亦必諄復敎戒使之悔悟而後已此孝敬慈愛
  之行其家者也其贍三族之貧乏與孤寡者有義田
  三百畝勸節田六十畝焉備里社㐫荒有周急田三
  百五十畝焉貧而病者月給之米死而弗能歛者助
  之棺無所歸者則葬之義塚與凡涉者有橋汲者有
  井無慮若干所人莫不歸其德焉此睦婣任恤之施
  于宗戚鄉黨者也其在景泰甲戌浙西饑輸穀四百
  石在成化癸已海溢民流輸穀六百石皆以助有司
  之不給例授承事郎力辭不受至丁酉而饑甚又輸
  之千石有司以爲君賜不可重違給之冠帶乃強受
  之然亦不常服也其後又請入粟千石以爲荒備且
  嘗葺治其文廟學宮之頹敝者以崇敎化縣合孫剛
  義之旣以賓於鄉飮仍列其行誼以聞此又其效忠
  於國者然也君嘗北遊姑蘇謁文正范公之祠而得
  其遺文南至浦陽訪鄭義門而得其家規與朱子家
  禮歸而刻之家塾又欲趨闕里考亭以瞻聖賢之遺
  風而未果則其所志又不但如是而己也臨終時語
  謙曰吾平生力于爲善尊禮賢士大夫不敢少自怠
  者欲成汝兄弟以永其家也吾所爲家範有未盡者
  其損益行之所藏遺書及所置勸節周急義山吾志
  與事三者具矣爾尙踐脩厥猷纘而述之毋庸不篤
  以辱亡人吾目瞑矣謙泣而受命則所以盡其後者
  又無所不至也嗚呼古大司徒以三物敎民而賓興
  者有六行焉迹君所爲庶其近之非其材質之美有
  過人者能若是耶使得聞聖賢之學而擴充以盡其
  才焉則其所就可量也哉君爲一布衣而德善在人
  彰彰若是使得其位而施焉則所及者奚止一鄉一
  邑之閒也耶若處士者其亦可謂三代之遺民矣乎
  吾是以表而出之將使世之富不仁者聞風而知所
  媿而貴有位者之膏澤不下於民尤有愧焉寧獨俾
  其子孫之弗隕也哉
  處士陳君原深墓表
  邑士之秀者某嘗爲予言東陽有陳中夫者與其弟
  昉居喪而廬於墓予聞而嘉之以爲當世降俗薄之
  餘而有是焉可不謂之孝矣乎巳而中夫昉手錄其
  父處士君之行走予所居山中拜且泣曰先人力於
  爲善圖亢厥宗不幸生弗耀於時諸孤又皆鄙劣不
  克自振無以光昭其先罪莫大焉今既葬矣願辱一
  言以發潛闡幽庶幾死有聞於後猶不死也惟先生
  哀之予惟東南文獻之邦稱吾婺爲最婺之東陽故
  多衣冠望族由宋以來有所謂五府三大宅四名門
  者皆以詩書禮義世其家是固君子所樂道者若路
  西陳氏蓋大宅之一而處士其陳氏之良也耶予雖
  不及識之而雅喜中夫之能孝義不得辭也按狀陳
  氏出太邱之後當劉宋時有諱元寶者始自開封來
  徙在梁則合浦大守脩以政績著在宋則南劍州都
  巡檢使仕澄兄弟遭方臘亂以倡義有聞其子德高
  又嘗斥田千數畝爲義莊以贍貧活族有范文正公
  之風陸放翁實爲記之厥後以文武舉登顯仕秉州
  麾綰縣章者相望也至處士之高大父侍道又自路
  西別居官橋及曾大父壽翁大父居正皆有鄉行父
  迪傳明毛氏詩善吟咏有詩若干什藏于家亦隱弗
  仕母郭氏處士諱垠原淡其字質良行湻忠信樂善
  孝於親豐於而友於其兄弟而又能勤儉裕於而家
  以義方淑其子孫以雍睦仁恤之行善於宗族鄉黨
  嘗爲租稅長每戒子姪毋瘠人肥已輸官莫敢多賦
  於民里有忿不平者必就處士求直焉正統乙巳括
  寇之變邑里騷然處士固結鄉民寨於洋溪山寇不
  敢犯卒用無虞居傍柳溪故有橋而圯涉者病焉處
  士爲石梁以濟又作石陂於其上溉田千餘畝人多
  德之其爲善類如此成化丁酉十一月二十八日以
  疾終於家距其生永樂丙戌十二月十有九日得年
  七十有二厥配李氏其生也相處士無違德其歿也
  先處士七年有子四人長曰初先卒次卽中夫次昉
  次敖皆克家孫男四曰潭球廷相贊而潭進士有聲
  庠序中女三長適金某餘未行曰杲曰旦則曾孫也
  中夫等以其卒之又明年已亥十二月十日奉柩窆
  於路西郭園山先隴之左禮也嗚呼陳氏之世德尙
  矣以處士積德累善用昌厥家固有足亢其宗者雖
  訖以布衣終弗享其盛然有中夫爲之子承之以孝
  以潭爲之孫明經修行以有待其來蓋未可量博所
  謂必復其始者將不在於是耶故爲表其墓以竢
  柏軒處士艾君太康墓表
  大行人劉公麟曩舉進士上春官道經浙右過予所
  居山中相與論易其門人有艾生茂者從之行予嘉
  其俊敏可與共學劉公爲道其父太康之賢而未暇
  識也今年夏生忽衰絰踵予門持其鄕人陜西憲副
  周公模所爲事狀拜且泣曰先人力於爲善篤於敎
  子圖亢厥宗不辛志未及酬而溘先朝露不肖孤弗
  克自奮以顯揚其親罪莫大焉願賜一言以發其潛
  庶幾死而不泯以少慰於九原也予旣未獲面君又
  素不文雅其何以爲言哉謝數四而生之請不置以
  爲匍匐數千里而來不得所請無以爲歸予悲其志
  弗獲卒辭乃按狀而述焉君姓艾氏諱玉其字太康
  別號柏軒臨江新淦人也高大父庭芳元寕都知州
  曾大父汝器大父宜同皆潛德弗仕父欽號敬齋嘗
  游太學有名聲仕可階矣而以親老辭歸母王氏君
  幼有美質誦詩屬對皆過人比長而善治生產敬薺
  授以家政闔門千指衣食之需吉㐫賓燕之具皆取
  給焉君明計然之術修猗頓之業往來兩浙閒未幾
  而貲用大饒剏園池新居第奉先有祠延賓有館靡
  不完美可謂克家者矣君雖不及於學而天性孝友
  上事四親咸得歡心從父璋瓚與弟文康客死於外
  皆不遠數千里歸其柩而喪之鞠其弟之二孤無異
  巳出有女弟之子早失怙恃亦爲撫而敎之俾有成
  立處宗戚鄉黨則恤貧字孤周其死喪疾病與凡橋
  梁津渡之理皆不吝所費人多德之嘗念其父敬齋
  翁志於學而未遂也有子茂敎之爲士延明師良友
  與之處厚其資給責以成人見其能明經應科則爲
  之喜曰是殆能終吾祖父之志乎其所爲類如此弘
  治丙辰三月以疾終於錢塘之寓舍距其生宣德庚
  戌得年六十有七君娶楊氏生一子三女子卽茂也
  女適劉芳遠蕭國勝其幼未行孫男一曰玄禎孫女
  三俱幼以某年月日葬于其縣某鄉某山之原嗚呼
  治生能富用財能義敎子能儒若艾君者其亦可謂
  鄉之善士矣然究其所志則不止於是焉所以大君
  之善而成其志者將不在於茂耶故爲表而出之以
  示其後之人焉
  耕雲處士董君墓表
  自予謝病歸田里餘二十年里少俊多辱與游予取
  古人爲已之學若大學之敬中庸之誠論語之操存
  涵養孟子之體驗充廣者與之商確而從事焉往往
  以爲非進取所急有厭棄而去者獨董生遵數輩以
  予言爲可信過從最久故其學講究必精操履必謹
  發於文詞不求合主司而求合於經不求通時好而
  求通於理用是累舉不偶而志不少變予愛之重之
  意其必有所自也今年春遵忽狀其父處士君之行
  而告于予曰孤不孝弗克自奮以顯揚其親爲罪大
  矣今先人歿且二紀墓木既拱而墓石未有刻焉深
  懼先德日就湮微愈重不孝之罪惟先生哀而賜之
  一言使後世有見焉則遵雖爲明時棄物無憾也予
  與君雖同鄉邑而未及一識其面將奚以爲言哉然
  於遵則不容黙黙也乃按狀而述焉董爲吾邑著姓
  其先有居望雲鄉者爲八行先生師仲在宋宣和中
  以孝義有聞而居蘭陰山爲敎諭先生心傳嘗從禮
  部吳公游在國初時以文學知名蓋君之六世族祖
  也君諱華宗字克振別號耕雲曾大父叔良大父子
  材皆有鄉行子材始自蘭陰別居東湖故今爲東湖
  人父孟晹母陳氏君雖不及於學而天資孝謹事其
  母油油翼翼凡可以悅心志適口體者必竭力營致
  雖老弗懈事其兄如事嚴親不敢專所行不敢私所
  有母視其嫂子視其姪莫或間言雖至析爨而友愛
  不衰外而族姻隣里以及嘗所與游之人靡不得其
  懽心凡歲時會集與賓客往來必豐其具而不計窮
  空有假貸不能償者不復問也愛其子遵不使之勤
  生治產以隨俗謀利而敎之爲士年方羈丱卽遣入
  邑庠求明師良友與之處縮衣啬食以資給之期以
  大振厥宗惜其學未就而君弗能待也卒於成化甲
  午三月二日壽五十有二葬所居甘棠鄉新豐里東
  湖之滸應村之原則其年之十二月九日也娶城北
  杜氏有賢行子男一卽遵也女一適江正孫男女各
  二其見於狀者如此嗚呼君雖浮沉里閈不求聞達
  而行修於家善稱于鄉敎成於子貽謀遠矣而遵也
  又能明經砥行以揚君之休其所就有未可量者豈
  非韓子所謂蘊必發起而大者將於是乎在耶故書
  其大略使揭諸封隧以式其後人
  知府蒙菴黃公墓表
  嗚呼是爲吾表舅氏蒙菴先生黄公之墓某自髫稚
  從公游邑庠及舉進士上春官時公爲中書舍人又
  館其室公飮食之警誨之恩義兼至蓋以某之先妣
  於公爲外女兄有骨肉之戚非但若他人之爲師弟
  者而已某後備員翰苑以罪出補外不獲侍敎十有
  餘年及公謝郡政歸老于家時往候焉公接之未嘗
  不懽然相樂也公自治壽藏于所居之右葉園山嘗
  恢往遊命書其墓上之石某以公方康强無恙何以
  云及是耶未幾而聞公寢疾亟往省視則己屬纊矣
  時又適有召命來官南雍王事有程弗獲朝夕撫臨
  從執紼之列羊曇之悲曷其有極今公之嗣子鄉貢
  進士溥不遠千里衰絰來南都奉前進士靖江令鄭
  君某所狀行實以公治命促文其墓某何敢以寡陋
  不文辭而棄公平生之言哉乃按狀而書之公諱珵
  字廷璧姓黃氏别號䝉菴世居蘭谿之純孝鄉曾大
  父某大父某父增字以益以公貴初贈中書舍人繼
  贈南京刑部員外郞母周氏封太孺人又贈宜人公
  自幼頴敏不凡刻苦務學工舉子業及詩詞古文流
  輩莫及尤善楷書縣大夫以上咸器重之凡貴富家
  子弟入學必師事焉尤爲提學僉憲熊公陳所稱許
  景泰庚午以書領鄉薦㑹試不偶卒業太學閒從翰
  林侍講周公洪謨游造詣益精又再上春官皆不偶
  乃就吏部銓試選授中書舍人嘗建論中書之選非
  進士舉人不宜濫授遂以爲例又言時政十事多見
  施行成化甲午陞南京刑部山西清吏司員外郎又
  二年遷郞中其用法惟事仁恕若王福章曹忠詹榮
  輩皆死獄也而必求其生蓋有寧失不經之意焉辛
  丑陞福建汀州知府郡多滯獄若賴慶李子榮林網
  胡鎭輩皆久繫不決公以矜疑處之所全活二十六
  人吏民大悅癸卯歲饑旣悉發公廩賑之又以已俸
  百餘石給其煢獨無告者仍規置銀六百兩糴穀以
  爲后備由長汀至上杭歸化至府相去皆三百餘里
  殊苦接遞之艱則奏以三洲玉華舊公館改置馬馹
  以寬民力上杭之龍上長汀之跋頭皆有巨石突起
  溪流中鼓浪覆舟則募工燒伐其石以成安流又建
  濟川橋徙百步鋪新兩學櫺星門增飾堂廨及脩治
  街衢百廢具舉而費不及民眾建嘉績亭以頌其德
  焉歲丙午述職趨朝過其家適溥登鄉舉乃喜而嘆
  曰吾可以休矣遂因入覲而乞致其事以歸汀民聞
  之遑遑焉若失怙恃至今猶見思焉公長身美髯體
  貌豐偉愼容止善談笑閑居里第幾二十年精神氣
  力雖老不衰其事上勤禮凡遇聖節及正至慶賀之
  日必朝服之縣庭望闕行朝㑹禮不以祁寒暑雨有
  閒其居家孝友懷鄰里鄉黨以恩遇親戚故舊有禮
  嘗以俸餘白金分惠宗族之貧者有老友王以彰去
  官貧困則頻周其乏且禮貌之不衰上自達官貴人
  下而田夫野老無不得其懽心所謂樂只君子德音
  不已固宜其黃者台背而眉壽無疆也忽一日門外
  牌坊石梁斷裂公知非祥乃謂溥曰誤爾禮部之行
  矣巳而疾作遂以弗起弘治癸亥六月二十二日也
  距其生永樂戊戌得壽八十有六娶李氏有賢行相
  公事舅姑理家政甚得婦道初受封爲孺人進封宜
  人先公四年卒壽七十有九厝於公所治葉園山壽
  藏之右至某年月日乃舉公之柩而合葬焉子男二
  庶長曰洎冠帶義官次嫡卽溥也女二壻曰祝某徐
  某孫男若干孫女二長適俞某次適郭珙其所著有
  䝉菴詩文稿及雜稿若干藏於家昔孟氏以爵齒德
  爲天下達尊世之君子兼是三者固鮮矣而洪範之
  五福能備而全之者不尤鮮乎今公位專城之貴累
  千金之富而德政在人至於請老而歸年躋耋耄康
  强無恙以考其終則三尊五福咸萃一身矣而薄爲
  之子明經修行以纘世科是爲克昌厥後而其福又
  有加焉公之得於天者若是其厚其必有以取之得
  非中庸所謂栽而培之者平是用表而出之以示其
  後人俾知所以崇德而象賢哉
  按察使姜君墓表
  正德丁卯夏五月甲子河南按察使姜君終於冢以
  某月日葬於其鄉甘露里余村之原僉都御史海陵
  儲公既爲誌於幽堂矣其嗣子鄉進士清又以昔在
  太學嘗從予游又奉廣西方伯舒君某之狀衰絰來
  拜乞表其墓予以耄荒不文辭謝不能而清以君治
  命固請不已予雖不獲識君而舒君非阿所好者乃
  按狀而書之君諱綰字玉卿姓姜氏廣信弋陽人大
  考度爲德平訓導考璧母汪氏君生有至性五歲失
  怙悲泣如成人稍長能自力於學德平奇愛之嘗樵
  採以供母暇輒誦書不輟後終母喪游學莆田業成
  而歸第成化戊戌進士授景陵知縣至則決滯囚去
  豪猾修復義河開陂築堤以興民利又新廟學設鄉
  校祀鄉賢教民婚喪以禮而革其陋俗以治最聞拜
  南京河南道監察御史抗直敢言不少顧忌嘗陳治
  道十事及論午朝宜及大政又論大臣之規起復及
  玷物議者眾皆側目有權貴擅侵蘆蕩之利君率同
  官九人合辭論其十罪反爲所誣諸御史皆落言職
  出補外廷臣交章奏留不可得而九人聲望遂重於
  天下君判桂陽州不以遷謫渝其志節益究心民隱
  治如景陵上官重其能凡諸郡有大訟疑獄必以屬
  君而大治闕令檄君往治皆有惠於民遷寕國府同
  知僅及三年而去亦有治績民爲立去思碑焉擢知
  慶遠府其地邊夷君不鄙夷其民而建儒學課生徒
  以興文教治樓櫓閱民兵以修武備民獠改觀先是
  客舟由柳江抵慶必假哨兵護行兵官遂以爲利君
  一日自㑹府遡江還郡諸客舟皆隨以進賊憚其威
  名不敢犯自是舟行無復用哨矣蠻酋韋七旋韋萬
  妙久爲寇暴總戎者不能討君悉以計斬之七旋之
  黨合諸洞賊眾數萬來攻城君先約束四鄉民兵令
  賊至且勿與交鋒宜據險以待乃部署吏民乘城拒
  守賊進穴城城且潰君募敢死士擊穴城者殺數十
  人已而四鄉兵至合攻大破之斬首二百餘級追奔
  數十里威震南蠻而東蘭等州侵地皆歸右都御史
  劉公大夏謂君有文武材薦爲廣西按察副使提督
  右江兵備乃別廉貪決疑獄練將士繕兵甲實倉儲
  完城堡凡羣賊出沒二郡者悉討定之思恩岑濬擅
  興戎旅襲破田州逐其知府岑猛放兵四掠君疏其
  罪有詔曾兵征討而遣君先往撫諭濬不受命狂悖
  益甚遂請總兵㑹討而時已有疾興疾統眾抵其城
  下與諸將分道來攻賊戰敗走保舊城其黨悉潰濬
  勢窮自盡而積年逋寇一旦盡平以猛始釁復拘之
  武緣君因上疏請以思田二州分設州縣改建流官
  統治勿使夷種得專土民庶幾用夏變夷而患可息
  條具建置事宜上聞朝議多是其言已而劉公去廣
  羣論不叶弗克悉如所志君遂以疾乞歸弋陽已而
  吏部復奏起君爲河南按察使到官未幾而舊疾復
  作疏乞謝事抵家數月而卒得年僅五十有二君天
  資果毅膽氣絕倫而勇於有爲其居家孝友恒以祿
  不逮養爲憾而事二兄尤篤恭愛居官以儉素率下
  視官事如家事與人交有終始處事必盡人謀臨變
  劇辦治不撓其用兵身同士卒甘苦不用鄉導而豫
  圖山川村落道路所由故兵行而人莫能測不調兵
  食而令土兵自持糗糒有獲卽分給之故人樂效死
  而所至有功君配周氏善事君子德音不違子男三
  長卽清次曰濟蚤卒季曰泓女二人裴樸陳誥其婿
  也昔漢張綱爲御史嘗埋輪都亭條列梁冀兄弟無
  君之罪十五事京師震竦後雖爲冀所中而出守廣
  陵又能化服劇賊數萬南州晏然非其倡言立朝威
  望有素能致然乎今觀姜君南臺十罪之章聲聞朝
  野庶幾亦有綱之風焉則諸處治民之最績廣南破
  賊之奇功特餘事耳使當大任而悉行所志又豈不
  足以服蠻冠而息邊患耶若君者亦可謂國之勞臣
  矣故爲之表以示其後人俾知所以崇德而象賢哉
  文山先生吾君墓表
  吾友文山吾君以弘治甲子九月六日考終於家明
  年十二月十日葬於其鄉溪盤浦之原其子中書舍
  人翯旣書其世胄履歷生卒歲月刻置幽堂矣迨免
  喪而舍人與其弟進士翕來見以狀授予乞表其墓
  予之辱游於君最故而知之深也誼弗可辭第以耄
  荒不文而又遭子與孫之戚久弗克爲今年夏舍人
  復自京以書來促乃按狀而書之君姓吾氏冔名景
  端其字別號黙齋世家開化之文山其父愼齋司訓
  長垣時生君於學宮幼有異質敏悟絕人八歲能咏
  詩達官長者皆以成人禮之比長而侍母於家治生
  之暇不廢講學初治書及左氏春秋旣乃受易於僉
  憲方先生泌所作易義多所發明方深器之以女弟
  妻焉天順已卯魁薦予以癸未㑹君京師與之論易
  造詣甚深而責善輔仁尤多裨益始定交焉後入太
  學與安福劉戩景元四明楊守祉維立爲麗澤之㑹
  聲譽甚都一時士大夫咸慕與交貴游子弟爭從受
  業莫不以倫魁擬之旣而劉楊皆進士及第位大僚
  而君五上春官俱不偶人謂宜再需後舉君曰吾親
  老矣可擇祿耶竟就乙科得敎諭江浦楊文懿公以
  文送之曰三釜足樂萬锺何加景端奚翅加人一等
  哉爰迎愼齋之官母夫人徐以廢視弗克偕乃留其
  妻若子侍養於家其在江浦嚴條約以身率物教人
  講學爲文娓娓不倦而於禮義廉恥孝弟忠信之行
  尤惓惓焉學東有隙地數畝因其沮洳鑿池種蓮構
  亭其上扁以求樂且因以自號每侍愼齋遊息其閒
  胸次灑然有吟風弄月之趣蓋欲示人以周程之學
  而諸生未有能得其意者時定山莊孔易謝病家居
  曰來亭上淪浹道德商確古今相樂也且爲記焉其
  學宮文廟隘且圯欲攺作之一勸募間上下樂助不
  费公帑而輪奐一新其所施爲知急先務而能感人
  類如此上官之賢者皆以爲有道賓禮之御史大夫
  戴公珊爲御史提學南畿知遇尤深湖廣江西皆聘
  司文衡而崇雅黜浮時號得人居數歲愼齋以桑梓
  爲念因奉以歸還復之官每鬱鬱不樂作籠鳥賦以
  見志適有持憲節者責其逢迎以貴勢臨之歸志益
  決又以長子喪乞歸養當道重其去欲留之獨御史
  留君謹謂君之歸係風化不小慨然從之既歸而父
  母年皆耋耄朝夕左右志養不違或具壺觴而燕適
  侍杖屨以徜徉親心無不豫焉及二親相繼以壽終
  自殮至葬一以朱子家禮從事雖老而猶毀瘠雖久
  而哀不忘人以爲難縣令欲以孝行上聞力沮止之
  與其弟陳怡怡相樂終始無閒言其族蕃大則追復
  遠祖祀田歲時祭掃爲宴集胥訓誥以聯合之有貧
  乏則加以周恤鄉鄰有忿爭不平之訟皆化息焉其
  治生則種栗插杉爲終焉之計日以詩書課其子姓
  無一毫外慕意獨每聞邊患及郡邑旱潦則憂形於
  色見公家弊政民所不堪則憤懣太息其爲學雖不
  廢舉業而志專爲已嘗類集朱子讀書法以存心主
  敬爲先致知力行爲務不溺於記誦詞章之習爲文
  不事剽竊牽綴無險怪華巧惟以理勝善筆札尤精
  於草書自成一家人得之者如獲珙璧歸自江浦而
  家食者殆二十年鄉邑子弟及四方學者考德問業
  戶屨嘗滿嘗書太極西銘以示爲學本原及舉管子
  思之思之又重思之之語爲窮理之要又嘗謂學者
  曰學貴有用然須是養氣氣充天下何事不可辦故
  從之者隨其方分咸有所得學者不敢道其姓字皆
  卽所居稱爲文山先生令聞廣譽日新月盛工部主
  事林沂刑部主事潘府御史余廉咸薦其才行可大
  用皆格不行楊文懿公在吏部欲用爲提學亦不果
  甲子孟秋以愼齋忌辰主祭少勞重以傷感遂寢疾
  不起嘗曰消息存亡之理吾見之已審卽死何憾一
  日強起索筆寫遺命數條大約以耕讀爲業忠孝爲
  念喪葬勿徇俗爲禮語甚切要疾既革作一贊云濁
  質濁氣去物去蔽一點靈光依然尚在命孫謹書之
  語畢命遷正寢而終距其生宣德辛亥享年七十有
  四娶方氏行人司正瑛之女甚有婦道克配君子子
  男三長翀早卒次卽翯由文安敎諭第壬戌進士授
  今官季翕第戊辰進士今知長洲縣女二汪深孔憲
  其婿也孫男八曰讙誼謹誠譽〓謇誘其所著有五
  箴解朱子讀書法周易傳義㑹同等書所爲詩文有
  太學江浦還山三稿藏於家其世繫本末具予所述
  愼齋墓誌而羣行之懿備於門人方豪所狀者茲不
  悉著夫以君之所立如是而終不遇焉其殆天之未
  定或者將以啓其後耶乃爲之表曰嗟嗟吾君其學
  爲已其仕爲親有卓其行有蔚其文人之所惜何蕃
  劉賁子之所志茂叔伯湻求雖未至志則已勤祿位
  弗逮不顯其身經術有貽不亡者存聲聞奕奕子孫
  振振一時之屈來世之伸吁嗟乎吾君
  荊溪處士張君墓表
  正德已卯正月丙子荊溪處士張君以疾終於家其
  冢嗣工部主事大輪衰絰踵予門拜且泣曰先君力
  於爲善篤於敎子期以大昌厥家而不肖孤駑劣無
  似不能有所樹立以顯揚萬一爲罪大矣今不幸遭
  罹大故攀號不逮發引有期而墓石未有刻文愈重
  不孝之罪敢具事狀丐一言以發其潛使先君德善
  有聞於後則雖死不朽矣惟先生其念之懋謝以耄
  荒不文不足辱命而工部固以爲請弗獲卒辭乃按
  狀而述焉君諱輔字公佐別號荆溪其先汴人五季
  時有爲吳寧縣令諱潮者肇家於邑西之托塘其始
  祖也吳寧後改東陽故今爲東陽人在宋中葉有舉
  八行不起賜號冲素處士曰志行者其十五世祖也
  曾大父曰原仁贈禮科給事中大父曰福屢出粟濟
  荒賜官不受父曰昻有隱德嘗厭城市喧雜卜居城
  南之荆浦而君生焉母陳氏君自幼頴敏解事剛果
  有爲其讀書務爲有用之學嘗取經傳之切要者熟
  誦於心又取格言之有益者悉書墻壁其論事不爲
  無稽之言或隱事而辨析其理人莫能及或因事而
  逆陳利害後皆有驗其父常語人曰此子器識不凡
  必能大吾家矣比弱冠居父喪雖哀毀瘠甚而經理
  喪事皆克如禮其母寢疾踰七年而抱持臥起供餽
  甘旨無不順適或掖扶就厠而親滌溺器亦不以爲
  勞及母殁哭踊垂絕自殯殮營葬以及虞祥歲時諸
  祭悉依家禮不作佛事几筵上花瓶中插梅一枝後
  忽吐花成實人以爲孝感其處兄弟友愛中不忘規
  正伯兄嘗加以非禮則引咎自責卒致感悟其侍兄
  疾恆以手取其便之結不憚其穢治兄之喪亦如送
  親之終而務盡其禮及二兄繼歿撫育二孤無異已
  子有長而破其產者泣而責之仍爲經紀其家此其
  孝友之行於家者也其治家嚴肅內外斬斬而教訓
  諸子欲其敦本務實知稼穡之艱難言行不容虛妄
  服食不許華侈或交非其人痛加禁絕使大輪爲舉
  子業課責尤嚴或從師遠遊則勉其刻苦有成又曰
  窮通有命而學業成否則係於已又曰人顧立身何
  如古之負重名於世者未必皆享榮祿者也及其登
  第後欲乞歸省則以書止之曰汝既出身事君當鞠
  躬盡職能有所立光我多矣奚事於定省乎既而宦
  食南都復以書教之曰作事須令後可傳述又宜保
  全名檢勿苟慕富貴他書往往類此未嘗一及於私
  此其愛子之敎以義方者也其處宗族恩禮周至有
  不給者助之在尊行尤加禮敬有老而無以爲生者
  則倡率族人之富者月給其食死則爲衾棺葬之族
  眾閒有違言則以大義正其曲直聞者心服子弟有
  乖禮法面責勿貸有取非其義者皆畏君知亟償其
  直或卽以歸之有取祖瑩邱木者皆與眾議罰以所
  罰之財歸之公堂積爲修理祠塋之費而眾知所警
  親戚鄉黨有不相咸者一言勸之莫不釋然幼嘗師
  事里中陳元至老不廢師禮平生輕財樂施賒貸未
  嘗計息貧則不責其償隣里有疾者必爲之求醫死
  喪則視其所乏而周之葬埋無所者與之以地有胡
  某者家數口疫死殆盡皆爲之醫且葬焉平日雅尙
  斯文士經其里必延而賓之館留累月無怠容邑令
  舉君長稅役眾皆於稅外科取穀麥爲執役之費君
  獨無所取又委君剖直民訟亦不受報謝君嘗謂死
  生禍福任其自至命卜師巫惑人爲甚皆屏絕之不
  使及門此又其睦婣任恤之施於鄉邑者也一日忽
  以書語大輪曰吾終老諸事己備但欠汝一面耳時
  工部以秩滿將奏績遂取道急歸歸拜床下見君容
  色異常不勝悲戚召醫請禱靡所不至病日加劇疾
  既革揖諸親族告訣語諸子曰吾素不惑異端汝母
  以浮屠治吾喪也言訖而逝君生天順己卯九月丙
  子至是歲又爲己卯得年適周六十其配厲氏同邑
  名家女有賢行善事君子德音不違生四丈夫子長
  卽大輪正德甲戌進士爲工部營繕司主事次大轍
  大輗大〓女一人適同鄉何坊孫男六人應奎應詔
  應辰應文應祿應祥孫女二大輪等將以再明年二
  月十九日奉柩厝於興賢鄉寶山之原云予於荊溪
  雖未獲一面之識而雅善於工部世稱不知其父視
  其子觀於工部之賢飭躬厲行勤學好問而志於求
  道不肯苟同於俗非有得於義方之教而養之有素
  者不能則君之德善淑於其家者可徵而其他羣行
  之懿表儀于鄉邑者亦可推而知矣若荊溪者豈非
  所謂一鄉之善士而庶幾三代之遺民矣乎故爲表
  而出之以式其後人若乃立身行道流芳百世以大
  顯乎荆溪者則在於工部而區區不斐之言曷足爲
  輕重哉
  陳府君繼芳墓表
  侍御陳君元習狀其曾大父繼芳府君之行而以書
  介其友東湖董道卿來謂予曰某不孝曾大父旣歿
  且葬八十餘年矣而墓石未有刻文累世之積鬱而
  未章爲之後者無所逃罪某自童丱讀祖父遺書卽
  思所以顯揚光大之乃今雖叨末第從六察之後而
  乏濟時之具不能樹勲揚休以光昭其先朝夕思念
  願得執事一言爲之表章使前人德善有聞于後以
  少逭不孝之罪是所望也予謝以庸耄不文不足辱
  命辭而去之已而侍御欽奉朝命出按雲南道經敝
  邑因介邑宰錢侯枉過陋巷復申前請必欲丏言以
  發幽潛於旣往起永慕於方來則吾曾大父雖死不
  朽矣惟執事其哀之念之隨以狀進予辭不獲命乃
  按狀而述焉府君諱芳字繼芳姓陳氏蘇之海虞人
  自其曾祖伯陽祖孟遠父仲祥世以仁厚相承爲邑
  城望族至君尤温厚慈良敦尚禮義鄉稱長者遭元
  季之亂寇陷郡邑眾皆逃匿君與其父亦虛舍出外
  兼治農末克勤以儉再植有家迨及聖朝削平寇亂
  天下乂寕郡邑舉君總徵一縣租稅君委身奉法使
  民惟正之供不以一毫自私民皆德之課入歲充自
  洪武永樂至於宣德六十餘年如一日焉他若恤匱
  周貧拯人所急及興廢舉墜皆力行不倦邑中儒學
  頽弊舉君敦匠事而事事不苟速有成功其爲善可
  謂有恒者矣君嘗於其家構堂五楹有一巨蜂來止
  中棟眾蜂以千計尾綴若旒不及地者二尺所餘蜂
  旋於外者不計其數人以爲瑞徵云又嘗作重屋積
  書其中顏曰崇善日游息其間中歲後悉以家政付
  其子凡門外諸勢利之事不復知也有司行鄉飮禮
  必延致爲上賓云嘗自謂平生無非義之爲子孫其
  殆有顯者乎某年月日以疾終于正寢得年八十有
  八葬于虞山東北麓祝冢嶺之原本邑人爲之罷市
  送者踵相接也君娶解氏慈祥簡淡好誦釋氏書平
  生不御葷肉生子男四長叔維克紹德義以孝行聞
  次叔綱叔瑛叔權孫男六曰穀禾積穗秩穆而積以
  子貴贈監察御史曾孫男十有六曰某某而察卽侍
  御君寰爲翰林檢討其最少者也觀狀之所述如是
  則府君之世德旣有開於其先而遺澤又克昌於其
  後身雖居市不爲市道而篤於爲善不二其心謂爲
  一鄉之善士非耶使其獲聞聖賢之教而務學以修
  其行則所就豈止爲今世之士哉昔韓昌黎誌貝州
  李司法之墓以翱爲其孫有道甚文而謂李氏之藴
  必發起而大者於是乎在今侍御與內翰皆府君曾
  孫而學道能文卽今日之翱也陳氏之起而大者不
  在茲乎予淺陋不斐之言不足爲輕重敢誦昌黎之
  陳言使刻諸墓上以告於後之人
  行狀附
  永平知府姜君行狀
  君諱璉字廷器本姓徐氏其先世家壽昌再徙蘭谿
  之鳳林至君之高大父亦一翁者婿于姜子孫因冒
  姓焉大父筠隱翁積德累善始昌厥家父徽州府君
  仕雖不顯而廉愼有聲所貽謀遠矣徽州四子君其
  季也天分極高讀書不數過輒成誦不忘講學爲文
  度越流輩景泰癸酉以詩薦於鄉天順庚辰登王一
  夔榜進士第授山東寕海州知州蒞政勤敏纖悉必
  親其興民之利以耕桑多寡爲賞罰而惰者知勸驗
  丁產高下爲輕重而役者始均於富歲斂民之粟麥
  使量出有餘儲之大家遇艱食則發而賑之不責其
  償而荒始有俻其去民之蠧則禁治諸惡少之目爲
  彪虎者十有二人而豪猾爲之斂手奏奪戌山衛軍
  職之無狀者十餘輩而武人不敢爲暴訟者在庭是
  非立判不以屬吏而狡僞無所售其奸萊陽民有誣
  其仇家十六人爲强盜者宰弗能辯搒掠成獄已斃
  七人矣乃訴諸朝願質於君君爲察其誣而釋之人
  服其明州人樸陋不學君爲作新廟學而敦勸之士
  始有齒於科目者又立社學刻小學選子弟之俊秀
  者八百餘人教之讀書習禮而陋俗始變州人薄於
  治喪死者以席褁屍榆穿骨而瘞之淺土君爲葬新
  舊十有三萬民始知送終之禮州俗多淫君下令婚
  姻不得論財以時婚嫁其男女怨曠者三千有奇而
  淫風始息又葺養濟院民之煢獨鰥寡者使無失所
  於是州人舊所流亡於外者聞君之政皆相率來歸
  復業者至若千餘戶先是夏秋嘗旱君禱之卽雨遂
  爲有年越三歲麥大熟有一本兩岐或三岐五岐至
  九岐者民瑞之爭持以獻君辭不敢當人歌頌焉有
  螟生福山萊陽之境食黍且盡君以爲憂比入州境
  螟乃悉死州東蒼山狼出害人君爲文自責以告社
  稷山川諸神而狼斃於野時巡撫山東都御史賈公
  銓原公傑翁公世資相繼列君之治行于朝三奉詔
  旌異之且進其階奉直大夫贈封其父母與妻誥詞
  有公廉之聲著于朝端嘉祥之治臻於海國惟茲卓
  異是用旌襃之語未幾擢知贑州贑爲江西劇郡簿
  書叢委狴獄充滿君爲之明紀綱剔奸弊飭廢弛而
  政始有經日覽訴牒動以千計剖決如流察其至隱
  吏不得夤緣爲奸贑州有商人舟貨夜泊江滸而舍
  舟登岸觀戲者居民劉氏瞷其亡而攘取之商人訟
  劉刼其貨部使者史公瓘索其賍具存將寘重辟君
  悉其情力與辯得不死瑞金廖某持版殺人部使者
  陳公琦以廖當大辟將罪其二弟以從而加功君謂
  其弟雖嘗操刀爲從而死者惟有析傷似非加功者
  陳悟遂減死論雩都民賴氏遭盜因誣其仇家而訴
  於府君訊之無他佐騐遂白其誣其用法平恕如此
  郡城東西薄江民無業者皆塹江依城爲豆區之肆
  以謀衣食衛百戶王某求貨不得奏令有司廛之事
  下郡中君上疏極言其不可遂得不廛民賴之㑹昌
  城且圯武人守城者建白于巡按御史欲以民修其
  七而軍乃三焉君謂兵將久私其地陸之利者宜任
  其責民貧不可勞也卒不從寕都地接建昌有議則
  寧都之半卜地洛口以爲新邑而𨽾之建昌者事聞
  諸朝檄君㑹議君相其地不可邑且新邑之分富人
  是利而貧民之病也乃屬其民問之持不可者甚腫
  遂寢其事議者猶或非之未逾年雷震洛口山滙爲
  淵始服其先識云其爲政之利民如此前郡守曹某
  始遷廟亭而兩廡皆草創爲風所敗君請前部使者
  史公得白金數百兩而新之學制始備圖書考古制
  作大成祭器而釋奠始克成禮又築養正書院以修
  小學之敎簡屬邑秀民可儒雅者爲之擇師而受業
  焉以康齋吳聘君嘗修鄉射禮使諸生習之於學以
  敎其民庶幾得爲國以禮之義㑹昌有洞曰常和民
  負其險固多强梗弗率凡有鬬爭輒稱兵相賊殺時
  或有爲亂者有司末如之何姑置之而已君遣二耆
  老往諭之民皆俯首聽命願供職役終君之去無梗
  化者其威德服人又如此在顛七年政方大行而以
  內艱去官服闋改知永平永平京畿近輔政繁賦重
  民不堪命君平其賦役理其寃滯而痛繩其怙勢奸
  政者一如寧海贑州之治而仁惠加焉其地北邊遼
  漠營衛四列兵部以君有才略威望檄治邊防凡軍
  旅之在境者悉聽節制君時已得疾輿行營衛一號
  令間軍民肅然永平舊有義勇久不敎閱君爲増選
  至數千人除其戎器以時而講武焉君始得疾猶旦
  親政務久之弗愈乃上疏乞致其事當道者以君惠
  愛得民留之使臥治焉疾已不可爲矣以成化壬寅
  九月九日終于任距其生宣德丁未十一月癸卯得
  年五十有六配嚴氏有賢行以君貴封宜人生子六
  長麟丁未進士次鳳早殤次騶善克家次熊次龍皆
  業進士未第季曰驥尙幼孫男若干女若干君爲人
  長身玉立隆準聳觀姿貌魁傑器識通敏遇事動得
  肯綮雖甚繁劇處之沛然爲學博於經史子集務通
  大義不規規於章句尤喜孟子至老不釋手爲文根
  據理道明暢通快如其爲人平居恆自整飭暑不袒
  裼日必公服謁母中堂然後退受諸子婦省謁常恨
  少孤親不逮養奉承遺敎罔敢失墜事生母太宜人
  以孝聞分祿於寕海迎養於贑凡可娛心志通口體
  者無不爲也太宜人耄而目昏嘗以舌舐之疾視湯
  藥衣不解帶繼遭大故哀毁枯瘠其治喪一以家禮
  從事不用世俗浮屠法葬時與兄廷用同廬墓側墳
  土乾始歸事諸兄恭而有禮敎子弟嚴而有方祭祀
  以時必精必潔享賓有儀必豐必腆三歷州郡每燭
  而出燭而入炎暑浹背日不暇食嘗大書榜公堂云
  治官事如家事以民心爲已心於寧海則書吳隱之
  貪泉詩於屏風以自警在贑又以戒得榜退居之齊
  卒於永平橐無百金其飭躬厲行有如是者晚年涉
  歷旣久造詣益深論事必先于義理之辨論學必貴
  於體用之全論士風必本於廉恥之謹語必精當所
  著有凝香稿論喪禮書咏史詩藏於家嗚呼古之言
  良吏者曰以治得民君之爲治可謂良矣少出緖餘
  試諸州郡而遺愛在人章章若是非以治得民者乎
  使天假之以年而完其用焉則其所就豈但爲二千
  石之良而已耶可勝嘆哉諸孤奉柩南還以君卒之
  明年十二月庚申葬于甘棠鄉安山之麓謂余少從
  君游交最厚荷敎最深而知君爲最詳也乃具疏遺
  事俾爲之狀將以乞銘於文章鉅公而圖其不朽焉
  子雖鄙陋不文追惟平生誼弗可辭故爲類次其世
  出歷官與言行之大略如右然巨細畢錄不敢簡略
  其辭者將以備立言君子之采擇也謹狀
  莒州知州葉君行狀
  君諱盛字昌伯姓葉氏別號虛室世居蘭谿瑞山鄉
  峴山之陰曾大父某大父以濂父璋皆以德善稱於
  鄉母沈氏君幼有敏質誦詩屬對皆過人大父竒其
  不凡鍾愛之命從伯祖長史公以清治舉子業期以
  科第起家甫成章已能操筆爲文比入邑庠文譽日
  起諸老生皆斂手推讓天順壬午以詩領鄉薦上春
  官不偶卒業南雍益進學弗懈成化乙未登謝遷榜
  進士第試政尚書膳部以公事使外便道歸省適其
  大父年登八秩姻舊咸集君烏紗綵服奉觴稱壽人
  以比之畫錦之榮丁酉還朝銓授山東莒州知州其
  民素稱桀黠難治君以孔子無欲速一言吕舍人當
  官三事揭諸座右一新庶政興學校均徭役撫流移
  恤孤寡抑豪強除盜賊皆具有條法聽斷獄訟必盡
  其情又修葺諸壇壝以嚴祀事期月之後百廢具舉
  明年州旱蝗君虔誠露禱雨以時降蝗亦尋滅其後
  麥秀兩岐穀生九穗城濠有白蓮枯瘁者十餘年至
  是復華民以爲祥而歸德焉部内諸惡少有乘凶荒
  爲變者君以計擒滅之因請建十字路巡檢司以備
  不虞民用安堵部使者以爲能遣幣旌之民饑且疫
  君發所畜金帛以萬計賑之病者則濟以粥藥民來
  就食活者甚眾沐水善泛行者病涉君作舟以濟民
  懷其惠號葉公渡云迨九載將滿士民交章赴當道
  乞加職留任而巡撫巡按諸部使更以羊酒綵幣獎
  勞焉天曹捋奏最遷秩而君俄以内艱解歸豪猾有
  以非法事誣汙君者幸當道素知君爲直其事卒無
  所汙蓋君居官嚴厲人無所售其奸故以此得名而
  亦以此獲謗君自是不復有仕進意然輿論至今猶
  惜其才不盡用也君天性孝友事祖父及諸長幼咸
  得其歡心在官嘗分俸爲養時適有輸金賜冠帶之
  令君卽以俸金請給冠帶爲祖父之榮及居母喪克
  謹於禮與諸弟相友愛當風日佳時率子弟具肩輿
  奉其祖若父若季父周歷林圃徜徉岘山之陽笑談
  爲樂又盛營田宅蓄金帛以施于其婣族不少吝羣
  從子女有孤者助其嫁娶姑妹有適人而貧者資之
  以立其家有貧而產女不育者助金穀以勸其育內
  外親或嗇於治生者貸之金帛不責其利其積財能
  散類如此君嘗以悼亡之戚自營幽壙於梅谷山因
  修治故梅谷道院結小蓬萊於其側更號梅谷居士
  其所著詩文有梅谷稿藏於家弘治甲寅某月曰以
  疾終於家距其生宣德乙卯某月曰享年六十娶同
  里王氏繼湻安邵氏皆先卒又繼錢塘王氏生一子
  曰澤今爲國子生孫男三英華蕃女二婵变俱幼將
  以某年月日葬君梅谷山與王氏邵氏同兆澤謂予
  少游鄉校與君同硯席最相知請爲之狀但君之游
  宦在北而予臥病田間聲迹不聞莫能悉其行事之
  詳姑因澤所錄遺事摭其大略如此以俟立言君子
  採擇焉謹狀
  序文
  澹泊生鄭君晃挽詩序以下挽詩
  挽詩何始乎其倣諸古虞殯之歌乎蓋送葬者歌以
  挽柩卽莊周氏之所謂紼謳者也漢田橫死吏不敢
  哭但隨柩敘哀以爲挽歌厥後相承遂以薤露送王
  公貴人蒿里送大夫士庶是則哀死之辭而因以爲
  引紼者之所歌也近世士大夫於故舊交游之喪或
  相去數千百里不能匍匐往弔執紼臨穴於是乎有
  哭之以詩者則非復爲挽柩之用而徒以寄其哀耳
  蓋一變矣又有孝子慈孫不忍死其親而托諸能言
  之士爲詩以哀之則今之挽詩是矣是又一變也夫
  以生不相知而哀其死不幾於涕之無從者乎然以
  孝子慈孫之故不逆其情與其人之平生有足哀者
  則爲是以洩其哀事雖非古其亦庶乎禮之以義起
  者歟衢之常山有澹泊生鄭君仕耀者自幼頴敏强
  記博識嶄然不羣甞侍厥考宦游莆中從先生長老
  考德問道業進士受詩書兩經尤善於琴莆之人士
  咸愛重焉其居家事父母無違禮又嘗修譜牒以尊
  祖肯堂構以遺後偉然奇器也夫何有才不壽弗究
  所志是固有足哀者卒之年僅二十有二子涱甫三
  歳澬猶遺腹厥配徐氏操柏舟之義寒燈孤幌銕心
  否腸鞠孤養親餘二十載以節孝稱乃今澬克有成
  立爰始索諸名士大夫及君故所相知者得所爲挽
  詩若干首裒爲一帙間因其季父侍御公謁予爲序
  予謂鄭君於是不死矣有妻守節有子克家又有難
  弟致位六察顯融于時餘澤所被不既厚乎而諸薦
  紳之詩又足以發潛德之幽光播芳聲於不朽豈直
  薤露蒿里哀死之云哉君之目固將瞑於九泉而無
  憾矣是用序而不辭
  抑齋陳君挽詩序烓之父
  曩予承乏僉閩憲事聞諸父老言閩江之上有隱君
  子焉問其人曰陳君叔復而詢其行誼之詳則曰君
  爲故封監察御史仲昌之季子而翰林侍讀叔剛湖
  南憲副叔紹之弟也家世顯融而邱園自賁懷抱利
  器匱藏弗售以孝友之政施諸家以婣睦任恤忠厚
  長者之行儀於其鄉以儒者詩書禮樂道德性命之
  學教其子與兄弟之子禮致賢士大夫與之游處嘗
  語之曰吾聞太上有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爾曹
  當志其遠者大者毋徒以明經術取青紫爲也故其
  從子江西方伯文耀鄉貢進士某與其子文用皆有
  得於義方之訓焉晚年益務脩飭自號抑齋南昌張
  內翰廷祥實爲記之君之爲人若是豈非鄉之善士
  也耶予時將造其廬而問政焉君已不復作矣予復
  以病免歸且十餘年聞文用以進士起家由潮州推
  官入拜臺察君亦以子貴推恩追贈南京貴州道監
  察御史予又喜君之不死也乃者文用奉璽書按治
  於湖間與予相見道舊故出詩一帙俾爲之序予受
  而讀之則君歿之後其鄉人失所儀刑相與欷歔太
  息作爲蒿里薤露之遺音以相紼者之謳與凡縉紳
  君子之思賢懷德不能自已而形諸嗟嘆詠歌者也
  是非平生行誼能使人感慕而不忘者不幾爲涕之
  無從已乎予雖弗獲識君而雅知方伯侍御之賢其
  文學政事表表於時使魯無君子斯焉取斯有以徵
  諸父老之言爲不忘也然則諸君子之詩所以發潛
  闡幽而哀悼之不已者亦豈無從之涕哉故爲述其
  所聞序諸首簡使後之讀是詩者得有攷焉
  繼慈哀些序
  浙識參議衡山吳公某行郡之暇訪余山中出示繼
  慈哀些編而泣告於予曰吾母太宜人武氏者方其
  少時擇所宜歸不輕從人而至於愆期有孟光之志
  先戶部公聞其賢求爲繼室以鞠吾兄弟不幸于歸
  五載而喪所天則誓堅柏舟有共姜之節嫠居匹處
  朝夕劬劬供炊爨織績以衣食吾兄弟而進之於學
  卒成二子並以科第起家列官中外是雖翟母之織
  屨以隨方進者弗能過也晚歲以某貴兩拜恩封某
  時爲戶部尙書郞官出使外藩得便道歸省承歡月
  餘方圖終養而竟以一疾奄然弗起其爲悲痛可忍
  言哉不肖孤幼失怙恃賴先宜人長育成就式勤且
  瘁以有今日生不克養已抱終天之恨沒又弗能昭
  示德善以垂不朽其何以慰吾親於地下乎所以發
  潛闡幽而相予之哀者幸有諸君子之詩在焉願吾
  子一言以序之也嗚呼世之爲繼母者當夫存之時
  不用虐其子使之食楟花衣蘆絮者鮮矣况于盛年
  夫亡而能守節以成其子若太宜人者乎迹其賢行
  雖程穆姜芒慈母豈能專美于前耶此參議公之所
  以感慕終身弗忘而諸君子之詩所以哀悼而嗟嘆
  之者亦豈無從之涕哉故爲書諸首簡使後之讀是
  詩者得有攷焉
  吳柏軒挽詩序
  柏軒吳公諱維字翼之湖南衡山浙江參議某之兄
  也少游邑庠種學積文屹屹弗少懈始舉進士於鄉
  褎然前列主司錄其文以式後學而不偶於春官以
  銓高等出宰靖安公明敏有節概蒞官三月而庶政
  益新宿蠧盡祛民方向化忽遭内艱歸以哀毀致疾
  而卒遠近聞之莫不驚歎悲悼其故所相知者以柏
  軒之學之材之懿宜有以昌其施也而不假之年弗
  究於用方引而遽遏之既逢而復嗇之何其不得於
  天若是耶乃相率爲詩抑按蒿里薤露之遺音以相
  紼者之謳以致其悼惜之意焉少參公不勝其孔懷
  之戚乃彚集是詩將以爲柏軒不朽之托閒出示予
  而屬爲之序予聞古之君子以立德立功立言爲不
  朽非是三者則雖貴傾一世富擬封君終與禽獸草
  木同腐耳其能不朽也者幾希然雖有所立焉非托
  諸文字亦豈能久乎若柏軒之學焉而文足潤身仕
  焉而政足及物其志固將有所立矣雖其身弗克壽
  志弗克酬未能就其所立而獲稱於當代之君子發
  其幽潛播諸聲詩使讀者思見其人而有無窮之悲
  則雖死猶不死焉昔秦人之死者眾矣而子車氏之
  三良托于黃鳥之詩至今不朽則是詩所係不亦重
  乎此少參公所以深致其意也予雖未獲識柏軒而
  辱游於少參觀其歷敭所至卓有賢聲意必有賢父
  兄而信作者之不苟也故爲序而不辭
  守菴林公追挽詩序
  大司馬三山林公書謂某曰吾先公守菴永樂中舉
  進士歴知州縣而終撫州知府逮事五朝三任牧民
  咸有政惠天順初謝事歸休後以瀚貴三承恩典初
  贈中議大夫贊治尹再贈通議大夫禮部右侍郎又
  加贈資政大夫南京吏部尙書有兩朝之錫命焉瀚
  既舉焚黃之禮矣復求縉紳諸公爲追挽之詩彚次
  成帙用慰先靈於九原子其爲我序之人之言曰近
  世人子於喪親之際皇皇望望哀痛迫切不能爲心
  故又托諸能言之士爲詩挽之其與薤露蒿里之歌
  以挽柩者已不同矣今史部公謝世踰數十年非復
  哀戚之時曷爲而追挽之乎士或生而不偶志弗克
  伸而死有遺憾使人悲哀痛惜而不能已則有詩以
  洩其哀情今史部公自少而壯登高科爲美官名聲
  昭於時利澤施於人其志無不得焉已非若彼之不
  偶者矣况有賢子孫世其德業文章遭時得位光榮
  碩大而荐承優渥賁于泉壤可謂顯親揚名孝之大
  者乃人情之所至樂亦奚以追挽爲哉予謂大司馬
  之志非可以常情議也其殆楊子所謂事父母自知
  不足永言孝思者乎昔唐楊嗣復爲禮部侍郞其父
  於陵自洛入覲嗣復率其門生往迎元白諸公皆在
  焉當世以爲美談宋王溥爲宰相陳堯叟爲樞密皆
  有親在二公嘗對客侍立終日客不能安士大夫皆
  以爲榮位隆宰輔而親猶在堂豈非人子之至願也
  耶今雖贈官二品追崇二代而先公弗克享受於生
  前視彼之鯉庭桃李侍立對客者尙有慊焉則大司
  馬永言孝思能不重有感乎拜恩之日痛音容之不
  接而哀慕之若新則追挽之詩可無作耶縉紳諸君
  子雖不及見吏部公而觀其克開厥後之盛有若大
  司馬焉則其思賢懷德高山景行而發於聲詩亦自
  有不容已者夫豈無從之涕哉故推本大司馬終慕
  之孝以序夫作者之志使後之讀是詩者得有攷焉
  若吏部公行業之懿與其惠政之績已具於墓文及
  他志者皆不著
  趙郞中挽詩序
  余友趙君有年爲尙書工部郞中克舉其職甚有名
  稱而弗肯屈節事中貴人以故獲罪而去其官比歸
  抵家不數日又以疾卒諸孤祥等悼君之生不得於
  天而奪其年不合於人而失其官有才弗獲究其用
  有親弗獲終其養敎子弗獲視其成而齎志以歿也
  抱無涯之悲圖所以爲不朽之托者於是靖江合鄭
  君威甫爲述其行以揭諸墓而趙州守童君邦英又
  爲誌於幽堂其鄉之名勝與凡縉紳君子之知君者
  莫不詩以挽之祥乃彚爲一帙而泣告於余曰先君
  之從游於先生者有日矣先生無一言以哀其死乎
  余謂有年之家學所自與其歷官行事具於誌述者
  詳矣余奚以爲言哉惟其志弗克伸身弗克壽人皆
  以爲不幸而有遺憾也予獨以爲不然昔人謂古者
  以死爲歸而所歸有不同焉其正直於生前而得其
  死者爲暇豫而歸佞媚於生前而得其死者爲跛躄
  而歸以至於困窮而歸憂鞠而歸欣喜榮顯而歸者
  皆視其平生所行何如耳今世有依阿淟涊乞墦媚
  竈以苟富貴者其行虧於前名穢於後包羞含垢以
  終身所謂跛躄而歸第其歸路者也若吾有年之所
  爲則官雖失而於道未之有失身雖沒而其善不與
  俱沒謂非暇豫而歸坦其歸路者乎是固足以無憾
  夫而又獲稱於當世之君子詠歌嗟嘆以發其潛闡
  其幽則雖死猶不死焉昔秦穆公之殉葬而死者百
  七十有九人其閒豈無有位而貴富者然皆泯沒無
  聞而獨子車氏之三子至今爲烈蓋以黃鳥之詩存
  焉耳則君之所托以永其存而伸其志者不在茲乎
  故爲書諸首簡以慰君於冥漠且釋其親與子之悲
  趙生惟寅挽詩序
  邑庠生趙儆字惟寅自少頴敏好學讀書過目成誦
  其在學與士友講論經義必反覆詰難弗明弗措而
  作文則黙坐沈思俟得義成章然後操筆書之未嘗
  生易一字人以爲腹稿云凡提學憲臣考校諸生恆
  居前列而不偶於主司累舉不第其居家有循行父
  兄宗族皆悅其孝友人無閒言其父忽患中風不治
  哀慟罔極毀瘠骨立因而致疾亦不久而繼亡得年
  僅三十有七其所立如是使天假之以年則所就豈
  易量乎固可悲矣其妻章氏予之女也淑慧貞靜不
  忘言笑能恭上而惠下内外宜之不幸屢孕不育亦
  遘疾而先卒遂以無子惟寅歿時惟一媵抱幼女呱
  呱而泣其弟倣因以子思桂爲之嗣其負不孝之愆
  不尤可悲乎其平日交遊之親厚者皆來奔問而會
  哭失聲旣又惜其有才不壽而發爲咏歌嗟嘆之辭
  以致其哀悼不已之意焉今年春外甥思桂忽來告
  曰先君忝居甥館荷敎多矣但其不幸早世而齎志
  以沒不肖孤時方在童蒙未有知識不能乞銘以誌
  其葬不孝之罪大矣賴有先友諸君子哀挽之詩在
  焉今裒聚成帙願得一言以發明作者之志以垂示
  後人則其生雖不偶於時死或有聞於後雖死無憾
  矣予謂惟寅力學而未能揚名以顯其親居喪而弗
  克終制以報其親又爲冢嗣而無子以承宗祀其不
  得乎天者若是自世俗觀之誠有不能無憾者然其
  文學見推於士林而行義獲稱於鄉黨則得諸天者
  亦云厚矣又有文人才士爲之詩章以發潛德之幽
  光而播芳馨於不泯則昌黎所謂命雖云短兮其存
  實長亦何有於遺憾乎故爲書諸簡首使讀是詩者
  得有攷焉
  梅所夫婦齊壽序以下壽文
  鬪文獻之邦莆稱最古賢俊之流芳載籍與今之薦
  紳先生位顯融隆聞望者某既得仰休光拜下風矣
  獨山林泉石閒或有高世之士潛德弗耀者竊有慕
  焉而未之聞歲丙戌莆人黄仲昭以明經登第某辱
  同年且同官因得諮所未聞仲昭爲予道其舅氏梅
  所先生之賢曰先生姓鄭字士芳別號梅所系出南
  湖太府後自侍御伯玉而下世載厥美以學行敎論
  閩縣諱彥成者先生祖也博通經史以詩文楷篆名
  于時爲太學生諱力久者先生之父仲昭先外祖也
  先生聰敏端重家學有自居鄉以齒德爲眾所式凡
  宗戚鄰里閒義有當爲者皆以身率先人有過折之
  不少貸無不心服者以母老累辭徵辟敎授于鄉鄉
  之有名位于時者多出其門如仲昭無似幸得竊祿
  于朝亦其餘敎所及也予聞而益慕之以爲有古隱
  君子之風第以未識面爲憾越明年丁亥仲昭謂予
  曰吾舅以戊寅正月二十八日生與妙李氏今年壽
  偕七裘仲昭以官守不得奉觴拜慶敢取魯頌旣多
  壽祉黃髮兒齒爲韻西諸僚友詩以祝之旣成什將
  附歸以壽以吾子辱契最厚而舅氏之賢又吾子喜
  談而樂道者願以序請予曰是其所謂梅所先生者
  耶某雖未及見之庸敢無一詞以道吾嚮往之懷先
  生以梅自號而清標雅韻與梅特類請以梅爲先生
  壽可乎夫不求聞達而雲耕月釣於寂寞之鄉卽梅
  之冷淡不爲桃李態也以道淑人名聞四流梅之領
  袖羣芳清芬旁襲也黃耇台背老而益壯梅之鐵幹
  虬枝多歷年數風雪不能侵也伉儷偕老德音不違
  梅之友貞松朋慈竹同堅歲寒之操也繼今以往咀
  陰陽之粹飲天地之和神完氣充壽考無期將與成
  都臥梅同其悠久異日國家崇先王養老之禮或養
  憲或乞言必於先生焉是取是又梅之薦周邊羹商
  鼎時至卽爲之也昔人以梅爲花之儒者其先生之
  謂乎若夫羣士大夫之作大篇短章舂容古雅所以
  尊高年頌耆德而發揚賢宅相祝願之情者無所不
  用其至蓋非特爲先生壽亦以幸斯文一脉之所由
  也予故序而不辭
  章靜菴壽詩序
  鄞章元益與某同第進士讀書翰林且譜系俱出浦
  城郇文簡公兼有宗盟之好相得懽甚居歲餘元益
  每對景輒愀然有不豫色詰之則曰益奉命大人來
  舉進士京師以業未就因留學焉今茲始得一第然
  旨甘滫瀡之養定省起居之問曠焉者七載欲歸侍
  則繫於官守迎養則遠不可致况吾父今年甲子一
  週夏五月七日其初度也此尤人子喜懼之日而益
  越在異鄉弗得躬奉一觴爲壽白雲之望能不慨然
  于懷某曰不遑將父在古有之豈惟今日且元益之
  任親志也使子而家食雖無離憂父母之心或者不
  若登第之樂乎子能秉德蹈道恪恭王職不虧乃行
  不辱乃親則足以樂其心不違其志矣用是爲養雖
  三牲五鼎殆未足爲多也况尊翁靜菴先生年未甚
  高耳目精明筋力強健鬢髮猶未種種福祿方且綏
  之非日薄四山之比子他日宦成謁告而歸承顏膝
  下亦未爲晚何庸若是戚戚乎元益曰雖然於吾心
  終有不能釋然者必有以少致吾意焉而後可於是
  同遊翰林者感元益之義皆曰盍爲詩祝靜菴之壽
  俾元益持是歸獻其親厥兄若弟當綵舞之餘採四
  明之芝酌鏡川之酒取而歌之爲壽觴之勸則靜菴
  聞之必益喜食而飽酒而醉心安而身愈康矣當是
  時元益雖不在左右猶在左右矣元益起而謝曰是
  所願也遂摘行葦詩壽考惟祺以介景福八字爲韻
  分而賦焉元益謂某家人也不可以無說爰命序於
  自簡某竊惟天道無親常與善人靜菴之善行吾雖
  木悉其詳然觀其耆而艾熾而昌有子賢以孝則天
  之報施之厚其必有以取之決非偶然也由是而加
  栽培焉天之所與將不止是必有以符羣公祝願之
  辭矣是用序而不辭
  徐母程氏壽詩序
  永康徐生訪介其父友宜興司訓應君來過予曰訪
  之先君子明經修行植志不凡以友善爲未足嘗往
  南都從名士大夫逰處考德問業而聞見益博造詣
  益精業成而歸後進之士多師事焉夫何竽瑟異尙
  而累舉不第竟齎志以終吾母程氏今南京大理副
  瑞卿之女兄也秉德幽貞勵行勤儉上孝下慈内和
  外順方欲左右吾父誕啓有家不幸僅踰三十遽罹
  大故寒燈孤幌柏舟靡他屏華飾躬織紡益以家自
  勩劬勞吹棘進吾兄弟於學冀終先君之志今長兄
  讚叨第乙丑進士出宰棗强迎養官所庶幾少酬丸
  熊之望而訪猶垂翅雲霄未克成立不可爲子無所
  逃罪吾母之生歲在庚午以綘老之數計之蓋歷甲
  子三百有六十矣陽月六日其初度設帨之辰也吾
  心懷寸草望切飛雲而身羈庠校弗克從吾兄拜舞
  膝下稱觴爲壽何以慰母心乎鄉之士友莫不爲歌
  詩以頌難老彚以成帙將附致兄所爲壽觴之侑願
  先生一言以序之予以耄荒不文辭之再四而生請
  不置應君曰生之季父廣東叅議希曾昔在南都諫
  垣與其舅氏瑞卿在棘寺皆先生素所厚善而讚爲
  舉子卒業太學又在門下諸生之列嘗辱與進生緣
  是雅故欲假一言以爲壽先生其忍恝然不屑教乎
  予不獲卒辭乃復於應君日世之人子莫不欲壽其
  親而壽之則有道焉區區不斐之言曷足以壽人之
  母哉所以壽其母者在生之兄弟而已若太孺人之
  不負所天克成令子婦道母儀兩全無愧徵諸中庸
  栽培之說固有必壽之道然未足爲壽之至也若簡
  狄以契壽姜嫄以稷壽顏氏孟母以邱軻壽四母者
  之壽與天地相爲無窮豈非栽培之大者乎生之兄
  弟能希賢希聖學而德進仕而業廣達爲稷契而窮
  爲孔孟則其所以栽培孺人之壽者又奚止於一世
  之長而已耶此吾鄉人士友之所深望者苟徒養以
  六百石之祿而榮以銅章墨綬之華朱緋銀魚之貴
  爲安仁之花前板輿爲楚萊之堂下斑斕獻豳風介
  壽之酒歌閟宮燕喜之頌不過世俗之所謂壽親者
  耳殆未足以究生兄弟之志也吾故爲表而出之以
  爲羣羣玉之引
  望雲祝壽圖詩序
  予友盛君廷珎居太學者三四年矣學勤行修不自
  矜衒六館士無少長咸喜納交於君譽之者喙相數
  也性恬於榮進雖舉進士數不利亦不以屑意惟日
  念二親垂白在堂温清修瀡不時親也恒欲謁告歸
  省以拘於令不果今年春二月朔適乃翁克高甫懸
  弧之旦上距所生蓋三百有六十甲子矣君思悵然
  不能爲懷時或登高東望若有見者爰取昔人望雲
  之義命丹青者貌而圖之薦紳交游之士復爲詩歌
  詠其事君彚次成軸持謂某曰太學何蕃久不歸十
  年甘旨娛親幃吾咎大矣今將以是歸壽吾親子庸
  無一言乎某聞之瞿然人之少也慕父母已而遷於
  少艾衰於妻子卒乃移其慕于仕宦不得而熱中者
  比比也若君年踰強仕未沾一命猶戀戀於其親者
  蓋寡君可謂加於人數等矣苟充是心當自有足壽
  其親者尙何假乎望雲之祝耶雖然君之志我知之
  養親者不以口體而以其志壽親者不以一世而以
  萬世世之人固有貴於金張富於朱頓三牲而壽千
  金爲壽者矣而卒於草木同腐曾不能少延其親於
  一日彼豈不欲壽哉顧壽之者非其道耳狄梁公立
  馬太行目斷飛雲不過一念孝思之誠非有驚世駭
  俗之行然天下後世莫不景慕其人稱頌其事不置
  遂使其親之名之壽至於今而未艾傳所謂去之五
  百歲其人若存者公其似之矣是果望雲之能壽其
  親耶抑亦公之平生所以顯揚乃親而爲之壽有出
  於望雲之外耶立身行已如公樹勳揚休如公忠孝
  大節如公則今日鍾阜之雲亦前日太行之雲也尊
  翁之壽又可量也耶君其勉乎哉某也魯辱君之知
  最久非燕游一朝之好也故不敢爲世俗常語而以
  君子壽親之大者廣君之志云
  菊泉怡壽詩序
  李守名汝嘉
  衢州李侯泉南人也起家進士以尙書戶部郎官來
  爲是州視民之所欲惡而弛張之摧姦強惠貧弱大
  修郡縣之學以敷文教而城垣樓櫓之有圯壞者亦
  時葺之弗忘武備焉既六載而績用有成田里熙熙
  無愁嘆聲侯未嘗自以爲德方且爲伯玉之知非益
  勤其所未至詩所謂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樂只君子
  遐不眉壽者侯其有焉乃季秋二十四日適侯初度
  距其生甲子已三百矣而來者未可既也庠序之師
  諸君祺告于眾曰侯之勤于政仁于民古良二千石
  弗能過也矧吾與二三子者無小無大從侯于邁可
  無一言以爲壽觴祝乎維茲之日菊有黄花聞古之
  人有飲菊水而壽者盍亦以是播諸歌詠乎眾皆曰
  然遂摘取蘇老泉詩氣禀金行秀德備黃中美古來
  鶴髮翁食英飮其水二十字爲韻人各以其韻賦詩
  爲壽而題其卷曰菊泉怡壽云詩既成諸君以予於
  侯爲舊契使其徒某持以示予屬爲之序嗚呼自天
  下郡縣以來今之郡守猶古諸侯也故詩人之祝其
  君者必以壽而祝之壽者必以物爲况若閟宮之崗
  陵天保之南山松柏是巳夫岡陵松柏物之壽者未
  聞壽人也詩人猶有取焉若菊之爲物雖不以壽名
  而能壽人其見於神農書風俗通以及諸傳記之所
  載者往往可徵况其早植晚發黃中通理〓然獨秀
  於風霜搖落之際又有君子之道焉奚起松柏山陵
  爲物之壽者哉侯之生維菊之時侯之賢比德於菊
  而衢之所亦多菊之地也以若人守若土而服焉其
  壽宜何如耶諸君之詩所以反覆詠嘆而不能已者
  其意豈異於天保閟宫也耶雖然侯之壽豈以一身
  爲哉其推之醫國庇民衢人之痒痾疾痛天昏札瘥
  者咸有瘳焉則衢之水皆菊潭也衢之土皆壽鄉也
  而奚止於一身之壽哉然猶未也其進而羽儀於天
  朝又將移其所以壽衢人而壽天下則侯之爲壽不
  尤大乎又余之所深望者
  文山先生六十壽詩序
  予友吾先生景端奮乎太末之墟而節行文學卓平
  當世始出而論秀於鄉裒然魁薦比入京師游太學
  六館之英斂筆推讓達官名士内交恐後貴游子弟
  爭從受業莫不以倫魁擬之而五上春官不一偶蓋
  工於瑟而不工於求齊也嘗以親老棄進士舉俛就
  乙科得敎諭江浦母夫人時已有疾弗任遠途乃獨
  侍翁愼齋以之官而留其妻若子養母於家居數歲
  愼齋忽有所不樂遂復棄官以歸政施厥家而宗黨
  外内莫或閒言蓋其爵以天不以人也誨人講學爲
  文亹亹不倦而於禮義廉恥孝弟忠信之行尤惓惓
  焉士類翕然興起及去江浦而家食者又十餘年矣
  四方學者考德問業戶屨常滿隨其才分咸有所得
  斯又其推以及人者也先生之表表若是而飲然不
  自足焉進德之功老而彌篤其亦庶乎有道之士哉
  先生之生歲在重光大淵獻而今茲之歲又復在焉
  八月已酉其初度也以絳老之例推之蓋歷三百六
  十有五已酉矣而精明強健無異壯時爲壽未可量
  也吾黨之士某輩仰昌黎之山斗有不勝其祝愿之
  私者相率賦詩以爲壽觴之侑而屬予序之或曰死
  生富貴有命在天壽非人所能爲也其可以祝而得
  哉天之生物栽者培之以先生之所樹立栽之深矣
  則其因材而篤將必有培之者而奚假乎人言之祝
  哉或曰不然書稱人之所欲天必從之則天非有外
  於人也其不可以祝而得哉古三百篇所錄若南山
  有臺若瞻彼洛矣若蓼蕭鳴鳩行葦既醉諸詩之頌
  其君子往往以壽祝之亦豈無其理而爲之者哉况
  乎周王壽考遐不作人則壽先生者斯文之所由壽
  也而可以不祝乎哉予謂二說雖殊各有攸當在先
  生者不容於祝而有必培之天在後學則不容不祝
  以覬乎從欲之天也天之所存其壽之所存乎若先
  生之所以自處則知天不二而事天以終身俛焉孳
  孳不知年數之不足而前所謂二者之天又有不容
  計者豈曰壽之云乎以予之辱游最久而荷敎爲獨
  厚也故不敢以他辭佞而述其所聞於先生者以爲
  序
  壽吳晦叔六十序
  予昔游鄉校友諸俊髦有吳明晦仲者從予業進士
  而其弟晦叔則業醫並能精勤所業予嘉其必將有
  成也迨予自閩憲謝病歸田里則晦仲已領薦書而
  晦叔亦爲醫學訓科矣夫何晦仲不幸蚤世未覩其
  成獨晦叔以醫之良入供職太醫不相見者踰二十
  年數聞其被命典六軍及五城醫事聲稱籍甚士大
  夫從君問方藥車馬接跡於門則其業可謂有成矣
  昨歲癸亥予䝉恩起廢備員胄監則疇昔同游之士
  在南都惟夏官員外郞董君廷式而仕於朝者亦惟
  吳君晦叔焉間與童君相過從談舊故未嘗不嘆歲
  月遄邁吾生易老而久要之落落如晨星也童君又
  言晦叔爾時年方英妙今亦艾而耆矣九月十日其
  初度也願丏一言以爲之壽予謂晦叔家世之賢內
  行之善與其藝業之精前秋官主事姜君仁夫之文
  已嘗稱述而推本其所以壽者美矣備矣予何假於
  贅言哉敢謝不敏而童君索之不置乃作而言曰吳
  君爲黃帝之學者也吾聞黃帝岐伯之書有所謂提
  挈天地把握陰陽獨立守神而壽無終時者有所謂
  湻德全道和陰陽調四時而積精益壽者又有所謂
  處天地之和從八風之理怡愉自得而亦可百數者
  是皆吳君所素習能得其術則於壽其身也何有哉
  然黃帝之道不獨是也其傳於吾儒者有丹書之敬
  義充極其道又可以位天地育萬物壽國家於千萬
  世之久而無滅廢是奚止於一身之壽哉所謂上醫
  醫國者也吳君世業儒而敎其諸子皆以儒亦有得
  於是乎否也君以伎駸駸進用尚亦以儒而醫爲今
  日之岐伯上以致吾君於軒轅下以措斯世於仁壽
  則其壽不尤大乎在勉之而已童君曰此正吳君所
  欲聞者請書以爲壽觴之侑
  壽徐希曾母七秩序
  吾婺爲浙水東文獻之邦由宋以來名公輩出立德
  立功立言者英風義概表表于時他郡莫及焉而今
  世之士罕有聞者予嘗悼徽音之莫嗣爲可愧也近
  以衰晚䝉恩起廢來官南雍始識永康徐君希曾以
  明經登第官刑科給事中侃侃論事不畏強禦有古
  爭臣風既而以母老奏乞便養得改南京工科論事
  益切權幸側目有中傷之者幸天鑒其忠卒以無虞
  而志不少挫其所樹立當不止是庶幾振起頽風於
  鄉邦先正有光焉後生可畏殆非虛語然意其必有
  所自也忽太學生某輩來告曰徐君之母太孺人樓
  氏宋樞密襄靖彥輝之裔而武昌守仲和之孫女也
  爲贈刑科給事中仕家之配在室而勤女事姆訓是
  閑于歸而佐奉養婦德用光不幸蚤喪所天含哀茹
  苦維持門戶堅柏舟之節晝夜劬劬鞠其七子以長
  以敎備鳲鳩之德其長若仲皆力業成家卓卓有立
  而希曾其季也居官有聲推恩及親太孺人童顏鶴
  髮洩洩在堂翟冠霞帔命服有耀固宜其多福綏之
  而壽考介之也乃弘治乙丑年躋七十九月十有七
  日其設帨之辰也希曾陟屺有懷白雲在望將乞假
  歸省而奉觴膝下以稱壽焉適朝廷推選廷臣之賢
  出佐方獄而希曾有廣東亞參之命而星軺玉節便
  道故鄉緋衣象簡戲舞於庭以樂其親此人生之至
  榮而吾鄉之盛事也南都士夫莫不爲詩以歌咏其
  事希曾彚爲一帙將持歸以爲壽觴之侑願先生一
  言以序之予既重希曾之賢而又樂其母之壽也乃
  作而言曰世有斷織之母而後有以進其子之學有
  倚門之母而後成其子之忠使非有孺人之貞善希
  曾何以能若是乎是宜諸君子之侈爲歌詠以祝其
  壽也昔朱子壽劉忠肅之母卓夫人也其詩曰䞉喜
  古人頻獻納足知賢母外榮名吾於壽母及希曾見
  之又曰生朝舉酒天香發賤子當歌魯頌聲則諸君
  子有焉某也不斐之言莫能罄其祝願之私敢誦是
  詩以爲太孺人壽希曾往而旬宣外服其尙以忠肅
  之德業勳名自勵益綿孺人之壽於無窮則於先正
  諸公可匹休而並美矣豈徒鄉邦一時之榮而已哉
  山海齊壽圖詩序
  頃予被命起自休退備員南雍凡吾越諸君子之在
  南都者不鄙老朽咸辱與游而侍御葛君尤相厚善
  君世家上虞由明經登第出宰五河尋以治行優異
  擢拜臺察慨然有澄清志肅憲度補袞闕別臧否紏
  姦慝達於大體而不事苛細凡所建白弓切時政公
  卿大夫莫不賢之予竊以爲魯無君子斯焉取斯其
  必有所自矣已而君介其友大理陳君勉之程君瑞
  卿來告曰侍御之嚴君澹菴先生者居於市不爲市
  之道讀書好古而邱園是賁以勤儉裕其家以孝友
  爲其政以義方敎其子姓時或鳴琴賦詩宴遊爲樂
  蓋深得考槃之趣者弘治壬戌以侍御貴敕封文林
  郞五河知縣今年又承恩詔得同其子服色先生與
  其賢配孺人鄭氏年皆七十餘矣季冬望日與孟夏
  六日其垂弧設帨之辰也童顏鹤髮洩洩在堂豸服
  翟冠輝煌里閈此人生之至榮鄉邦之盛事也適侍
  御以公事趨朝得便道過家省侍因命工繪山海齊
  壽圖而縉紳士夫莫不爲詩以歌咏其事將持歸爲
  壽觴之侑願得一言以序之予於澹菴未獲一面將
  奚以爲言哉敢謝不敏而二君以爲侍御之意不可
  虛辱也乃作而言日世之人子莫不願其親之壽而
  親未必皆壽親亦莫不願其子之賢而子未必皆賢
  願者牛毛遂者麟角人皆以爲壽夭賢否之命於天
  而不可必也然而傳日大德必得其壽日仁者必有
  後又若有可必者其故何哉蓋天之生物栽者培之
  理則然也今以澹菴爲之父而伉儷皆壽福祿來崇
  以侍御爲之子而高第顯官榮及所生其父子所願
  無弗遂焉謂非天之可必者耶然非有以栽之能若
  是乎是宜諸君子之嘉嘆而咏歌之也夫澹菴旣栽
  於前而獲其培矣繼今侍御其尙益加栽植以答天
  貺樹勲揚休而流芳竹帛若鄉之先正杜祁公李莊
  簡劉忠公焉則天之保佑申重以培乎澹菴者庸有
  既乎其福祿壽考殆將與南山之不騫不崩東海之
  不盈不虛者同乎無疆而大遂其所愿矣夫豈止於
  一鄉之榮一世之長而已哉斯固侍御繪圖之意也
  爰用書諸首簡以爲羣玉之引
  壽松圖詩序
  吾邑著姓稱靈湖郭氏自其先曾祖某翁積德累善
  用昌厥家若子若孫世載厥美以培以植益大以豐
  再世後官部署職臺憲者相望伯仲間逮今中舍君
  又以科第起家爲時顯宦羣從子弟皆彬彬文雅有
  謝庭玉樹之風簪纓之盛貲產之富甲于一邑其宗
  子曰時端者中舍君之伯兄也質良行湻篤於友愛
  尤善治生克亢其宗景泰中嘗以入粟餉軍賜冠帶
  又嘗糴他邑穀貸族人之飢弗入其息自築別墅一
  區名曰湖東草堂屋外環樹松竹翠色落牕戶問可
  玩几上無長物惟古人詩一帙暇則取而歌之以自
  適客至治具相飮微醉輒罷其積財能散蕭散不羣
  有如此者今年某月日春秋五十中舍君貌壽松圖
  索諸縉神詩以爲壽觴之祝俾予序之昔人謂松有
  正心勁質用固其本君子儀之請以松爲時端壽可
  乎名門右族其生也得於天者固厚而所以養其生
  者又無不厚其於多福之綏壽考之介蓋有不期而
  然者譬若松然托根嵩岱之間其地幽其泉深其土
  沃夜氣之息時雨之潤沆瀣之華注於内日月之光
  薄其外而牛羊斧斤不能近焉固宜其生意勃勃敷
  榮暢茂鬱然喬然拔地千尺其高千雲其大蔽牛挺
  然獨異於凡木也諸父昆弟比此顯融而獨托跡田
  里無榮進意松之深林獨秀不與紅紫而爭春贏於
  財可推以及人松之有子可以薦豆遵有苓足以充
  藥餌也春秋之富垂垂半百而肌髮略不少變耳目
  精明如少壯時耄耋期頤蓋將進而未艾松之四時
  青青不改柯葉攘冰霜實歲寒而後凋也繼今而往
  益修孝友敦睦之行忠厚長者之風刑於家而薰及
  其鄉使年彌高而德彌邵異時國家崇三老五更之
  興養憲也乞言也將有取焉是又松之柱明堂棟大
  厦無施而不可矣嗚呼時端其敬勉之哉中舍君有
  取於松而爲君壽者其不以是也耶予故推廣其說
  以爲羣玉之引
  泮宮介壽圖詩序
  姑蘇楊君某之訓導蘭谿也迎其母以就養其明年
  爲成化甲辰母夫人高年九十矣顏童髮鶴食飮步
  履略不少衰爲壽有不可量者是歲之孟冬二十四
  日則設帨之辰也時在學之僚友諸生與吾邑之大
  夫以及縉紳君子之老于其鄉者相率具酒殽命工
  作樂高會以慶之楊君用楚眾故事烏紗繡服戲舞
  蹁躚奉觴爲壽其樂融融邑人歆慕而聚觀者蓋如
  堵焉於是掌敎事永新賀先生貳敎吉水宋先生合
  辭而嘆美曰是非獨楊君一家之榮蓋儒林之盛典
  而風化之所係也盍各賦詩以紀其盛眾皆曰然好
  事者因遂繪之以爲泮宮介壽圖云楊君會萃成帙
  俾予爲序予惟諸君於泮宮飲酒豈非有得於古人
  泮水之義乎請誦是詩以爲壽夫庠序學校者先王
  國老庶老之養皆在焉楊君之養得其地矣而爲此
  春酒以介眉壽則壽之得其道詩人之言曰旣飲旨
  酒永錫難老吾於壽母見之國家建學立師將以申
  孝弟明人倫也使師儒以言爲敎曷若身敎之爲易
  耶故其詩曰載色載笑匪怒伊敎又曰敬愼威儀維
  民之則吾於楊君見之然上之所好下必甚焉異時
  風化之行則濟濟多士豈無克廣德心而篤於孝悌
  者乎若大若小又豈無從君于邁而各親其親各長
  其長者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則天下皆壽域也是
  豈但爲一人之壽而已哉楊君之孝於是爲不匱矣
  繼今其益篤不忘靡有不孝自求伊祜則天所以壽
  君之母者庸有既乎既多壽祉黃髮兒齒予也又將
  賦閟宮之八章以爲頌君其勉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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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山集

《楓山集》

明章懋撰。懋有《枫山语录》,已著录。懋初在词垣,以直谏著名。今集中第一篇即其原疏。考元夕张灯,未为失德,词臣赓韵,亦有前规。而反覆力争,近乎伊川之谏折柳,未免矫激太过。然其意要不失于持正,故君子犹有取焉。至其生平清节,矫矫过人,可谓耿介拔俗之操。其讲学恪守前贤,弗逾尺寸,不屑为浮夸表暴之谈。在明代诸儒,尤为淳实。《明史》本传称,或讽之为文章,则对曰:“此小技耳,予弗暇。”有劝以著述者,曰:“先儒之言至矣,芟其繁可也。”盖其旨惟在身体力行,而于语言文字之间非所留意。故生平所作,止于如此。然所存皆辞意醇正,有和平温厚之风。盖道德之腴,发为词章,固非蜡貌栀言者所可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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