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文公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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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王忠文公集》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20014152
颗粒名称: 王忠文公集卷七
分类号: I207.62
页数: 19
页码: 一-三十六
摘要: 本卷收集了多个记事游记,每个记事都以不同的地点为背景,其中包括婺州新城记、郑门义门碑后记、萧然山堂记、好古斋记、思报堂记、南溪堰记、章氏祠堂记、处善堂记、恒斋记、明善书院记、春晖堂记、汤氏顺富庵记、章氏义阡记、九华山房记、寿萱堂记、慈竹堂记、东阳县新建文昌祠记、清风楼记、致思楼记、著存斋记、德清重建县治记、营〓山房记等内容。
关键词: 文集 游记 历史

内容

婺州新城記
  至正十四年七月十有五日婺州新築羅城成總管
  陳侯使以狀來俾書其實用紀成績按圖志婺在吳
  爲東陽郡梁改爲金華郡隋開皇九年乃易置婺州
  而城之肇建莫詳所自宋宣和四年知州事范之才
  嘗重築之建今二百有三十年圮壞弗葺殆非一日
  我國家誕受天命奄有四海際天開宇極地闢疆混
  一之盛亘古所無世祖皇帝念創造之難懲攻取之
  勞以爲天下旣已一家郡國城郭無所於用而衆建
  省閫以作蕃翰天下勢如運諸掌隱然泰山盤石之
  安天險所設規模宏遠矣然而晏安無虞爲日滋久
  爰自比歲中區俶擾所在郡國民訛不寕於是江浙
  行中書省議謂預備不虞國之善政城郭復建於今
  爲宜下其事列郡令相其便利而講行興築之政焉
  婺於浙東今爲上路後枕山阜前臨溪流最爲形勝
  而肅政廉訪司實治於茲副使伯嘉訥公與其僚屬
  議咸謂有備斯可以無患此古之良圖今之切務乃
  屬陳侯亟遵省檄以謀興作而陳侯亦自任爲己責
  而不敢後乃略基址揣厚薄集所屬州縣長吏躬役
  要以同物力之度程而副使公復選奏差錢元處州
  總管府判官葉琛總視其役察其勉與不勉者而經
  畫勸相之舊城周十里基三丈面廣三之一而髙倍
  其面至是綿亘悉似乎舊以丈計者一千四百七十
  有九其髙二丈基之厚與面之廣皆二丈有二尺以
  今昔之度準之有增而無減外包密石而實土其中
  土居其厚僅三之一上累甓爲女墻下甃石爲道皆
  與城相周迴舊有門十一後窒其四而存其七東曰
  赤松南曰八詠曰清波曰長仙曰通遠西曰朝天北
  曰旌孝今仍爲七門其上皆架屋爲飛觀以謹候望
  而朝天旌孝各環以甕城版重並興雉堞崛起庀事
  於閏三月二十有六日爲日一百有七而遂訖工其
  費一出於民凡民有田苗米十石以上者必來隸役
  其不及十石則出錢以爲助蓋由陳侯躬勞率下悅
  以使人而州縣長吏盡心殫力以承其志上有風紀
  之司爲之倚重所選總視其役者又精知周慮足以
  綜理之以故執役不煩而民不敢愛其力量功命日
  不愆于素百年之蹟指顧而還於以待不常之虞而
  永爲國家之保障豈徒區畫封表備侯邦之制而已
  乎是故春秋之法興作常事或不書至於土功必謹
  書之重民力也是役也於制爲合義於時爲得宜用
  民之力雖悉而民不吿病是其不可以不書陳侯名
  以實以大中大夫居今官在任六年政効昭著有足
  稱者州縣長吏受役要者蘭溪知州唐棣金華尹徐
  允益義烏尹周思奉浦江尹蕭文質東陽丞蔣受益
  永康主簿李煦武義主簿陳以威權錄事司浦江主
  簿暗都刺以郡僚主治文墨書其役要者提控案牘
  兼照磨孫彌德也
  鄭氏義門碑後記
  至正十二年二月詔拜翰林學士承旨月祿帖木爾
  榮祿公中書平章政事行省浙江三月至鎭聞屬郡
  婺之浦江縣民鄭氏九世聚族朝廷嘗旌表焉乃手
  書一門尚義九世同居八大字遺之方是時中區俶
  擾列郡繹騷公以宿望舊勞特被眷倚承制行事以
  任藩屏之寄軍旅之殷劇財用之匱乏調度經營日
  不暇給宜若於禮文之事有所未遑而當節鉞出鎭
  之始首託翰墨以假寵於鄭氏之門蓋方岳大臣厥
  寄非一扶世導民興化善俗是亦國政之所當先者
  也何者冢宰所降之德司徒所敎之倫卽民所秉之
  彞也而必待上之人有以開牖勸飭之而後興起於
  爲善所謂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况今
  方岳賜履所及提封數千里非可以家喻而戸曉夫
  因一家之善而彰顯之以風厲乎遐邇使知一國之
  仁讓權輿於一家豈非公之盛心乎昔者畢公受命
  保釐東郊爲政實先於旌別淑慝卽其善者表厥宅
  里而樹之風聲故民莫不知慕而爲善能不懈今公
  之於鄭氏所以彰顯之者不猶畢公之爲政者哉公
  蒙古人博學而性剛正仕延祐末天厯初兩遇貶黜
  愈黜而名愈著迨今上親任舊人遂見大用頃公勸
  講帷幄鄭氏諸孫濤實從事爲檢討於公有僚屬之
  好謂公之爲惠甚大不可不圖以昭其賜爰謀於家
  長摹勒此碑而俾禕志其下方如此云
  蕭然山堂記
  蕭然山在蕭山縣西一里縣蓋倚山以爲治也縣初
  名永興晉許元度隱居山下嘗憑林築室謂有蕭然
  之致故山名蕭然而其後遂名縣曰蕭山是山以人
  而爲名縣又因山以得名也山從西南來其勢旁礴
  若不可遏而將北趨忽斷而復起爲北幹山旣乃折
  而東走蜿蜒行數十里爲龕山至海而止其將折而
  東也山有支阜隱然南下若囘顧蕭然者望縣治不
  三四里而近相地形者以其風氣之所會稱爲吉壤
  縣人任氏兄弟卽其地爲親之樂〓而搆堂其旁因
  俾諸子元禮讀書其間焉括蒼劉先生名之曰蕭然
  山堂蓋以謂蕭然者縣之望而斯堂之成又攬乎蕭
  然之勝也予聞任氏在蕭山爲著姓其親高年有隱
  德而兄弟事之盡孝以馴行稱于鄉及其諸子如元
  禮者又好學授經於名師處家庭間循循而謹飭一
  門三世孝友之習藹如也想其歲時父兄子弟來止
  於斯愉愉怡怡左右順適凡鄉之人慕任氏之盛而
  悠然啓其孝弟之心則其善不獨著於一家而且形
  於一鄉矣由一鄉而推之無遠近則及人者蓋廣矣
  又推而久之則不獸化及其人將見草木之生於堂
  下者有駢枝而連理也羣鳥之翔集其間者不爭巢
  而棲不擇子而哺也吾見斯堂不徒攬乎蕭然之勝
  而能繫夫蕭山俗化之美者茲其權輿矣至正乙未
  之夏予道由蕭山元禮邀予登斯堂先是劉先生嘗
  爲之記而元禮又屬予一言之以志斯堂之意元禮
  辱與予爲友誼不得辭故予復爲之記焉
  好古齋記
  會稽俞君仲圭年方壯而志於學嘗自以爲所學者
  古之道非古之道非所以爲好也因名其齋曰好古
  而求予言記之古之聖賢莫有盛於孔子者矣而孔
  子之言有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又曰我非生而知
  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是則好古云者雖以孔子
  之聖而猶加之意焉而况於爲學者哉且人之生氣
  稟固不同自上智之資生而知之之質其義理之精
  微者或可求諸心而默識至於禮樂之名物古今之
  事變未有不徵諸古人之所已言已行而能自得之
  也是故孔子因魯史而修春秋因伏羲文王周公之
  卦爻而贊易以及詩書之刪禮樂之定悉有所依據
  而論次焉皆傳先生之舊而未嘗有所自作所謂信
  而好古好古敏而求之者夫豈故爲謙辭哉商書曰
  學于古訓乃有獲周詩曰古訓是式夫舍古訓而不
  徵而徒以已見臆說自是者聖人所不敢况於學者
  顧可不知所當務乎在易艮上乾下之卦其象曰君
  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夫前言往行而多識者
  卽好古之謂而畜其德則其所有事焉者也今仲圭
  之爲學亦旣知古之足以爲好矣苟能克其所好而
  有所事焉則所謂聖賢可學而至者夫豈我欺哉予
  與仲圭爲友有年故因其志之所存推是說以吿之
  仲圭之伯氏伯圭尤好學其亦以爲然否乎
  思報堂記
  寕國袁謙子謂其友王禕氏曰吾食君之祿而以養
  吾親君親之恩思有以報之未能也吾聞之無親無
  生無君無以生君親之恩將若之何而報之也吾朝
  夕以思不敢忘因名吾堂曰思報子尚有以敎我乎
  哉王禕氏對曰噫善如是之問也君親之譬猶天也
  詩不有云乎欲報之德昊天罔極天莫之報也爲臣
  子者夫亦求盡其分焉耳是故忠者盡爲臣之分之
  謂也孝者盡爲子之分之謂也忠孝盡則臣子之分
  盡故曰君父人倫之大本忠孝人子之大節君親之
  恩莫之可報也惟忠與孝其庶幾以報夫君親者乎
  雖然世之言曰爲忠孝者不兩全夫豈然哉臣子之
  道一也豈有不相爲用而又相害者哉是故以其私
  則兩害以其義則兩得今夫有親在而君有難則將
  死之乎抑否乎亦曰身從其居志從其義而已吾身
  居於君所而君難及則號泣以死請曰吾非忘事親
  也君不可以棄吾其敢以不死可死則死之其幸而
  不死則終事而請於君以事其親君有難而吾身居
  親所吾將赴而救之而親不可以舍也則號泣而呼
  曰吾非忘吾君也有親而吾不忍以卽死其不幸而
  親死則終喪而委身以事其君是之謂身從其居志
  從其義也古之知孝者莫如舜知義者莫如孔孟其
  於君臣父子之際詳矣使其不幸而遭焉其亦如是
  而已矣世顧以爲爲忠孝者不兩全夫豈然哉袁謙
  子於是再拜謝曰美哉乎子之言忠孝也吾曷敢不
  思而行之以報吾所當報雖然豈獸予哉天下後世
  將子之言以爲訓盍書諸簡以遺予因以記吾堂也
  遂記之
  南溪堰記
  東陽縣西南二十里其地曰橫城水出諸谷間合爲
  一流南行二里許曰南溪溪之流不能常遇暴雨輒
  泛溢稍旱則易涸蓋由其源淺而勢又下也並溪之
  民舊累石爲堰以壅水田之受堰水者皆爲沃壤而
  堰常廢不治至元間鄉之大姓建昌主簿蔣君嘗因
  其舊而治之不久復廢泰定初建昌之孫若晦甫又
  相其勢之所宜鑿鉅石重治之卽其旁濬渠行堰水
  以灌漑並割田與居民之謹愿者使之守然亦不能
  久而不廢也廢且二十年爲至正十三年若晦之族
  子顯仁復繼先緒而大治之先是堰側之隄因故土
  而傅以石故水湍悍每善崩又渠不能深廣水所及
  因不遠至是隄表裏皆石爲之而石視昔尤鉅置牖
  兩隄間以時其蓄泄使水之盈縮常與牖等且闢渠
  深廣悉倍舊水行渠中使多而不絕其爲力甚勤而
  其績庶幾可永久者矣其用工以日計者三百六十
  三費錢以緡計者六百七十五凡田之受水者各出
  錢爲助且與有田者定其約朿以止侵爭仍其舊名
  曰通濟堰旣成人莫不以爲利而是歲大旱獨南溪
  之田無害也嗟乎水之爲利博矣自井牧溝洫之法
  壞而世以旱乾水溢委之天謂人力爲無預然稽之
  史牒其能興水利以足食而富民者不可勝道則水
  利者果爲政者所可後乎故茲堰之成雖其事已微
  而爲較然顯仁一介之士非有當爲之責乃能聳善
  扶誼汲汲焉致力於此是亦可嘉也已故予爲之書
  以紀其勤且以吿鄉之人而諗諸爲政者焉
  章氏祠堂記
  龍泉望章氏章氏之祠有曰標慶庵者太傅府君及
  夫人郡君下逮都官大將二府君之祠皆在焉初章
  氏建之浦城人太傅諱仔鈞居鄉有行義五季之亂
  受知閩王審知因授節鉞屯兵其境以拒南唐仕爲
  檢校太傅高州刺史西北面行營招討置制使歿諡
  忠顯夫人練氏賢而有識封渤海郡君南唐兵圍建
  夫人時居圍城中唐將王建封者故隸太傅部下有
  罪當誅夫人言於太傅而釋之及城陷將屠其民建
  封首物色夫人以禮見聽夫人一言而止厥有子十
  五人章氏之盛蓋原於是矣三世爲都官郎中諱重
  嘗獵于處之龍泉至西寕鄉愛其山水明秀因家焉
  是爲龍泉章氏之所祖又三世爲大將舍人諱公探
  生五子其後最繁衍則今章氏五房所出之祖也其
  第三子世安始卽大將墓側爲祠堂以祀太傅而以
  都官大將祔焉祠之建且四百年中更變故廢弛旣
  甚而大將十二世孫溢今乃重修之隆其棟宇固其
  垣墉靡缺弗完靡仆弗起內外規制雖仍其舊而功
  則倍於作者先是制祭有田多湮没不存溢捐已貲
  悉更而復之爲晦若干庵前曠土墾以爲田爲晦又
  若干計其所入總得穀若干石烝嘗之需營繕之費
  皆於是取給自都官而下十世兆域咸在西寕舊有
  祭田悉亦無存者盜與兄漳各割私田總若干晦別
  儲其入庵中以供祀事凡族人無賤貴歲立春寒食
  相率會祠下祭畢而燕長幼之序秩然有倫旣又立
  爲條約所以圖其久遠者甚詳密而周備也蓋古者
  公卿大夫士皆有廟而廟宜於其家其祖以昭穆序
  而有易世不遷者有繼世而祧者其祭則有酢有厭
  有嘏有綏有旅而非同宗同族不得以與祭故同氣
  之祀則立同氣之尸焉至於後世乃有卽墓以祀因
  而建立祠事者又其所祀不必皆不遷不祧之祖是
  殆禮之以義起者也今章氏以太傅與夫人之盛德
  固宜百世祀而都官大將又有不得而祧者則因墓
  之近立祠以祀使同宗同族之人世世奉嘗皆得以
  敦同氣之義致奉先之敬謂爲以義起禮有合於變
  之正非歟然而祭必有田無田則不得以爲祭章氏
  之有祭田今旣得以備春秋之事守而勿墜固所深
  望於後人者也楚茨之首章曰我倉旣盈我庾維億
  以爲酒食以享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章氏於斯
  報本而追遠有以承先人之委祉矣其卒章曰子子
  孫孫勿替引之後之人尚思繼志述事於無窮哉請
  以詩人之辭刻諸麗牲之石而祭田有目具列于石
  陰云
  處善堂記
  南昌楊君克安家世以篤厚稱君異時仕嘗佐名州
  帥大閫奕奕有聲譽而被服儒雅粹然君子人也其
  所居之堂扁曰處善間來求予文以記之嗚呼乾道
  變化繼之者善成之者性蓋善立於性命於善是理
  之具於吾心者何其純於善而不雜也是故率是而
  充之無爲其所不爲無欲其所不欲何往而非善哉
  然而君子爲善惟日不足一日之中非必皆與物接
  也何如其可謂善又何如其爲之夫亦曰吾知循理
  盡分而已耳不敢侮於人所以不自侮也不敢欺於
  人所以不自欺也侮焉欺焉於人奚所加損而一念
  之萌敗德亂常所喪固在我矣不自侮不自欺所以
  持吾敬也持吾敬卽所以循理盡分而充乎是心之
  善者也且舜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游顏子
  在陋巷一簞食一瓢飲豈必皆與物接哉而世之稱
  爲善者必曰舜顏焉殆亦推其是心而論之耳今克
  安之居於斯也惟日孳孳惟善之是處充是心焉雖
  至於舜顏可也考之於經有曰作善降之百祥有曰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作之積之夫皆卽是心而充之
  事所當事初曷有計功蘄獲之心而祥慶之臻有不
  期而自至至是則身之所處無乎非善而與善爲無
  閒矣大抵爲善與不善惟家人爲不可欺夫苟處善
  于家聲孚而氣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無
  不循乎理而盡其分則閨門之內已日由於吉祥而
  何慶如之是心之傳流及苗裔固有可得而徵者矣
  嗚呼君子處善之効其言可誣也哉是庸誦予所聞
  書以遺克安因請揭之以爲記
  恒齋記
  吾觀於易於上震下巽之卦而得其所以爲恒者焉
  巽下震上之爲恆何也夫震陽也剛也雷也動也長
  男也巽陰也柔也風也順也長女也是故陽上陰下
  剛柔相應恆之義也雷震風發交助其勢以相與恆
  之象也夫婦居室長男位於長女之上男尊而女卑
  恆之情也天地造化順動而不已恆之道也此恆之
  爲卦者然也於是因恆之爲卦而有處恆之道焉其
  辭曰恆亨無咎利貞利有攸往蓋恆者常久之謂苟
  能常久固可亨而無咎矣然必恆而守其正乃得所
  常久固無往而不利是以君子非能恆之貴乃恆而
  守正之爲貴也雖然恆之常久在乎變通所謂守正
  非一定之謂也一定則不能恆矣孟子之論孔子蓋
  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而孟子於齊則辭其金
  於宋薛則受其餽而不辭仕止辭受惟義之從而惟
  正之是守初豈有一定者哉故凡知常而不知變者
  皆不足以言恆惟隨時變易以從道斯則恆之所爲
  常久者乎濡須荊君茂之倜儻有志節知名當時或
  勸之仕然居常擇義不屑爲苟就禔身飭行儒者也
  而精於醫時出其藝爲人已疾輒有驗或有以爲報
  非其義弗取也余嘗嘉其仕止辭受之間人有所弗
  及蓋庶幾隨時變易以從道者矣而其所處之齋名
  之曰恆余故推言易卦之所爲恆者以吿之而記諸
  其壁世有知言者必謂余之爲言本於儒先之所嘗
  言理無二致故也苟以余言爲庸談而他求其說以
  語君則非余之所能知也
  明善書院記
  宋湻熙壬寅文公朱子以提舉浙東常平行郡縣修
  舉振荒事至處之松陽松岡先生葉君震者縣人也
  時隱居敎授於家塾執所業見焉朱子與語而有契
  爲講論語孟子留旬日乃去後因卽其家塾而拓充
  之建禮殿講堂及門廡齋廬之屬以爲書院而額曰
  明善用爲鄉人之所肄業去今縣治二十五里其地
  蓋縣舊治也歲更世易屋旣盡廢有元至元丁亥縣
  人蕭子登實重建之行中書因署子登山長而明善
  書院有山長自子登始然松陽地左僻又書院所有
  田僅六十晦租入薄甚故凡嗣來職敎事者不久輒
  引去而書院恆以廢不振至正已亥薛君益爲山長
  君亦其縣人遂以起廢舉墜爲己任首捐私財市木
  石募匠傭士之好義者咸樂佽助之乃卜吉庀事缺
  者使之完仆者使之植丹堊塗墍內外煥然更置祭
  器及凡百需之物其規制昔所未備者至是畢備雖
  因舊以爲新而功則幾於作矣經營締搆四閱月而
  訖工爰率諸生行舍菜禮弦誦之聲日以滋多先是
  壬之隸籍者四十有五而戸絕者眾君訪其族能業
  儒者卽俾繼勿絕士有割田爲助則言於有司復其
  役其爲力勤而爲慮遠所宜紀述以示後來於是耆
  儒蕭損等以文爲請若昔宋初郡縣未有學天下惟
  四書院厥後郡縣無大小學旣立而書院亦比比而
  是大抵前賢之仕國及其過化之地後人因夫敎思
  之所被故建立學官使學者有所觀感而興起雖爲
  制非古而敎學之意則猶古耳何也聖賢之爲敎亦
  惟使人盡仁義禮智之性明君臣父子兄弟夫婦長
  幼之倫因其所固有而開牖振節之非有他術也故
  凡學者非四端之充五典之惇則無所爲學矣惟朱
  子紹道統之重而以聖賢之所以敎人者敎人外而
  蠻貊人面之域孰不知所尊慕况茲地其所嘗臨涖
  流風遺澤被于無窮士之游斯息斯景行之至其必
  耳改心化惕焉奮厲以肆其求端用力之功充而致
  之聖賢何遠之有此回薛君之所望於來學而汲汲
  焉者也薛君字子謙通經善文辭有馴行佐其勞者
  司使劉潤德也
  春暉堂記
  春暉堂蔡思賢甫所以奉其母夫人者也思賢甫之
  言曰吾早孤藐焉陋微無所肖似其幸克樹立獲底
  于成者繄太夫人之力是恃曩歲干戈相尋吾旣越
  在外服而吾母囏難險阻實所備嘗賴天之靈今也
  母子相保聚首於此庶幾以奉膝下之歡凡甘旨温
  清人子之得爲者亦旣靡不致吾養惟是區區之心
  不敢謂吾足也譬之草焉陽春之育也陽春之恩豈
  望報於一草設草焉有心其圖惟春暉之報殆有不
  自足者矣春暉之名吾堂所以志也王禕氏聞而歎
  之曰善哉思賢甫之能孝也夫人莫不有親也凡有
  親者無弗能養也能養矣而其心有弗至焉君子不
  謂孝也君子之所謂孝者謂其能盡乎其心爲乎人
  之所不知也是故樂其心不違其志所謂志養也有
  愉色焉有婉容焉所謂色養也樂其耳目安其寢處
  而又羶薌饍饈竭力以供事所謂忠養也是三者皆
  人之所難能也雖然君子之心不以是爲已足也親
  之恩猶天也天之德廣矣將欲以報之其曷從而報
  之也夫亦曰吾盡吾心以致其至焉耳是故有以樂
  其心矣不違其志矣吾弗敢謂能養其志也有愉色
  矣有婉容矣吾弗敢謂能養以色也耳目寢處旣安
  且樂又有飲食之具矣而吾弗敢謂能忠於養也此
  其心恆歉焉不自足人莫知之而已知之也嗚呼君
  子之事親固將盡其心之至而非徒養之謂也今吾
  思賢甫之言曰區區之心不敢謂爲足也此固吾所
  謂君子事親之心也吾是以知思賢甫之能孝也抑
  吾聞之孝子不自足之心無時而已也有時而已焉
  非所以爲純孝也傳曰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
  海無所不通心之至也而寕有或已者耶故願吾思
  賢甫之益勉之也勉之如何蓋終身而後已也終身
  也者非終其親之身終其身也吾聞之記禮者云
  湯氏順寕庵記
  麗水湯君垕字德載距其所居碧湖東二里營樂〓
  於柳林前岡實祔於先府君平陽公之兆域至正壬
  辰旣葬其配何氏甲辰之歲乃卽其旁作庵焉而爲
  庵之名曰順寕君之言曰昔者嘗讀張子西銘而知
  爲人之道矣蓋孝子之事其親也猶仁人之事其天
  親也天也其理一也故孝子之身其存也所以事乎
  親者必惟令之從不違其志也苟歿也則體其所受
  乎親者全而歸之固安焉而無媿也仁人之身其存
  也所以事乎天也亦必惟令之從不逆其理也苟歿
  矣則體其所受乎天者全而歸之亦安焉而無媿也
  推事親之誠以明事天之道豈有二致哉故曰存吾
  順事歿吾寕也存則謂之順是從其令者無一事之
  或舛也歿則謂之寕是歸其全者無一毫之有歉也
  孔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曾子曰吾得正而斃焉其
  是之謂也嗚呼存而順也歿而寕也爲人之道於是
  爲盡吾無以將勉焉從事於斯此吾庵之所爲名也
  他日君之子烜與余胥會江東爲余道其言如此請
  爲書之且曰前岡之地羣巒互拱三峰前揖而其間
  阪隰特寬衍大溪環其外清湖浸其後堪輿家謂爲
  吉壤而庵爲重屋三楹間宏敞緻密後爲夾室前爲
  明軒室以妥主軒以致祀也四圍有大松數百枝故
  其上扁曰聽松以爲賓客之所登覽又其前有亭跨
  池上曰暢幽而庖庾湢圊之屬畢具皆吾父之所手
  成也願幷書之以爲記余聞湯氏故衣冠家而君爲
  人敦茂淵慤與物無忤讀書務通大義不事章句學
  且不喜事表襮遭世多故益韜晦不苟售今齒以及
  艾隱約田里若將終身焉殆類乎古所謂有德之君
  子及聞其爲言則固有志於吾聖賢之學者也余是
  用爲之書以穀其後之人俾勿忘烜好學有文嘗永
  嘉郡文學與余友云
  章氏義阡記
  龍泉章君珪使其弟之子存厚致言於禕曰距龍泉
  縣西七十里有山曰玉峰山下有寺名與山同吾章
  氏先世之所造也當造寺處山支爲兩岡東西分其
  西岡尤寛平豐衍爲風氣之所鍾故爲李氏業而吾
  與弟溢購得之在昔堪輿家嘗留鈴記謂茲實吉壤
  葬得其穴者後當貴顯然吾得之不敢私也凡吾宗
  族以及里黨之人死無所葬者俾俱葬于茲焉顧非
  敢謂義事而咸請名之曰阡願爲之記以穀來者使
  不廢吾志也嗚呼天運不已物生無窮人之性無不
  同也故人之生雖貴賤有定分戚疏有等差而實同
  體耳古者比閭而居同井而耕出入必相友守望必
  相助凶荒貧乏必相賙相給其於生也相生相養有
  如此而於死也又有相葬之道焉無主後也里胥主
  之骴也蜡氏除之不幸而道死也部界之吏埋而置
  揭以待其人民雖死猶無不得其所此君公師長師
  保斯民而輔成天地生生之德者也自上失其道民
  散無所繫生死自爲命而無所賴乎其上世變之敝
  殆非一日爰及近代民死無所於葬者乃有義塚然
  不過有司之具文而已吾聞章氏於其鄉蓋嘗集義
  旅以禦外寇置義塾以敎里人振德施仁均蒙其惠
  維是義阡之建復俾死者得其所而爲安豈非所以
  厚同體而共民命歟嗚呼民吾同胞物吾與也推此
  心也公溥而周徧使民物無間於生死均被吾一視
  之仁此聖賢之心也昔范文正公將治第中吳相宮
  宅地形者言後子孫必多賢公曰與其吾子孫獨賢
  孰與郡人皆賢也遂以其地爲學宮聖賢之爲心蓋
  如此今章氏得吉壤亦不以自私以遺其子孫乃嘉
  與宗族里黨咸受其庥廕其視范公一何盛心之有
  同也是誠不宜以無述因樂爲之書珪字伯玉溢字
  三益並以行義稱于鄉邦義阡爲地若干晦其界限
  號名別列于石陰茲不著
  九華山房記
  九華山在池之青陽按九域志舊名九子山輿地志
  云上有九峯出碧雞之類唐李太白乃易其名曰九
  華其詩有秀出九芙蓉之句而劉禹錫以爲九華歌
  其辭有奇誦宋宣和紹興間縣令曹公機宋仲堪嘗
  列爲六圖其後縣人吳天錫合之爲圖四而程九萬
  又賦詩凡百篇於是九華之奇形秘迹壞詭幽邃之
  觀攬拾無遺矣論者謂是山與衡廬茅蔣瀾皖相伯
  仲特以地僻道左舜巡禹奠足迹有弗及故名不大
  著耳山之西錢氏世居之錢氏家饒於貲而尚詩禮
  在其鄉爲望族有子公清者倜儻好義遭時多故集
  義旅以衛城邑人賴以爲安兵燹之餘田野蕪萊則
  率鄉人使耕墾荊榛之墟荐爲稼穡民以故得不死
  其有功於鄉邦甚厚朝廷嘗授以閫帥之職且其於
  術數尤精一時士大夫多慕而與之游公清嘗卽所
  居之旁別築館舍以爲游息之所開軒而東望九華
  秀色近在目睫若可攬結因名其館曰九華山房間
  求余文以記之蓋自昔君子其志於邱壑者初未嘗
  忘情於用世及旣爲世用矣乃始遂其素願而高蹈
  以遠引此出處之節所爲全也考之前記有若王季
  文宋子嵩者皆青陽人季文在唐末嘗擢科第爲祕
  書郞然後移疾而歸築堂九華之南受異人天皇九
  仙飛身之術遂以仙去子嵩在南唐爲佐命勳臣嘗
  以司徒鎭江西晚乃得謝營宅九華之北因賜號九
  華先生而終老焉此其餘氛遺躅去今未遠猶有存
  者公清生長于茲庶幾聞其風而興起顧今方嚮任
  用雖林慚澗媿或所不免他日苟功成名遂獲返初
  服而逍遙林壑以樂其眞媲之昔人又何媿耶余辱
  交公清故爲之記旣志九華之勝又以論君子出處
  之樂不可以不審毋謂古今人爲不相及也
  壽萱堂記
  嚴陵馬氏自禮部尚書鶴山先生顯于宋湻熙間厥
  後族屬蕃茂世有聞人遂爲衣冠望族其八世從孫
  曰禔宇德希者余所友也有學有文而才又足以用
  世蓋世其家業而不隕者也閒嘗爲余言其所居有
  奉母之堂以壽萱題其顏願得一言爲之記余不得
  辭也夫人莫不愛其親也愛其親者無不欲其親之
  壽也然而致壽有道能悅其心者致壽之道也且悅
  乎親之心卽致其親之壽則凡君子之孝於其親者
  焉往而不求其親之悅哉是以草之忘憂者謂之萱
  而君子則於北堂乎樹之庶幾因以忘其親之憂焉
  衛風之詩曰焉得諼草言樹之背釋之者曰諼忘也
  諼草合歡食之令人忘憂也背北堂也衛風此詩本
  室家相念之詞而後世詩人借以爲人子養母之事
  故其詩曰萱草生堂堦慈親倚堂門是殆人子愛親
  之至欲因草之能忘憂者而藉以忘其親之憂乎憂
  之忘則悅之所由生心之悅矣其壽之所由致乎嗟
  乎此固人子區區之心無所往而不用其情者也吾
  聞德希事母夫人以孝稱温清甘旨之奉凡人之所
  能者旣已致其至而一草之微欲藉以悅其母氏之
  心者復用其情有如此是誠可謂能孝者乎嗟乎人
  莫不愛其親也愛親而能如吾德希者幾何人哉吾
  故貽之記以著其能孝而幷以吿世之爲人子者焉
  慈竹堂記
  夫奉親致養者孝子之私分託物寓感者仁人之至
  情是以菽水有逮事之娛風樹興不待之歎蓋親存
  則歡泰而情盡親歿則哀悴而理極蓼莪之詩旣賦
  萱草之念愈深慨存歿之遂殊嗟悼慕之何已此昔
  人所以因其寢處之所在而思夫儀刑之猶生者也
  有若同安董君宗獻越在童蒙厥爲孤穉蚤嬰不天
  之禍夙爲過庭之訓其母夫人施氏柏舟自誓堅其
  令節上事尊章姜詩之婦儷則下鞠沖幼孟軻之母
  媲儀二紀斯逾一貞彌固冰霜之質蹈乎四德珪璧
  之譽播乎九族觀其明景內映清標外凜往牒所載
  何以尚茲君幼稟慈敎恭承懿範籯金之誨克奉周
  旋析薪之業能遵負荷於是秉德砥行厠微蹟於士
  林敭聲騰英振遠猷於宦轍庶幾養隆三釡事協寸
  心元直之願不踰太眞之略兼著者矣夫何昊天不
  弔荐降憫凶坤厚傾頽靡所憑藉仰顧復之甚至奈
  遺棄之伊速結遐感而匪徹擁永慕而莫從明發所
  懷其將焉託遂乃構締新堂妥安遺象因燧穀之改
  序備蒸嘗以致敬爰有嘉卉產於前墀分秀于淇園
  跡美於質谷勁葉扶疏厯長夏而不改貞節淩厲傲
  歲寒而特立誠足以旌先闈之素守表偏壼之孤操
  因揭慈竹用扁堂顏是可謂名實相宜情文允稱者
  也想夫朝夕瞻視謦欬之音如在歲時饋奠焄蒿之
  意常臻彼丁蘭之刻木屈到之獻芰要其至行良可
  同倫若夫蔡邕之園棠同心而別榦王裒之墓柏著
  淚以偏枯睠此無知殆如有識較慈竹之攸植儼聯
  芳而相抗古今一道前後可徵先民有言河海之恩
  涓塵之孝欲報之德不可方思及其一念旣烈衆瑞
  必符隣火不焚甘泉自湧感通之至靈貺昭然故曰
  天經地義聖人不加原始要終莫逾孝道者此之謂
  也余與宗獻誼結金蘭班聯玉筍負季路之米方魏
  不能贊閔子之行深慚無補姑述梗槩式貽後來云
  爾
  東陽縣新建文昌祠記
  文昌祠者所以祀梓潼之神神之發祥應異顯有靈
  蹟錫諡封爵載在祀典而近世復加輔元開化文昌
  司祿宏仁帝君之號古傳科名有錄神實司之以故
  郡邑之間莫不嚴設祠房以爲妥靈揭虔之所且因
  卽神號爲祠名焉東陽舊有祠在縣北棲眞觀之西
  廡位置迫隘且歲久廢壞未有能改作之者龍鳳六
  年春金陵王君來爲丞明年惠平政洽縣事簡靜乃
  合邑士而諗之曰維神之司科目傳記所載信不可
  誣今茲廟貌若此殆非所以崇明德惠斯文也盍相
  與撤其舊而新是圖眾皆曰唯爰卜地于黌宮之東
  偏其廣袤可二晦爲殿宇三楹間闢文會堂於其北
  缭以周垣締搆如式且手植四桂於庭而列以羣卉
  交映左右曰他日當有蒙其蔭者矣旣竣事使來謁
  記於予惟吾婺夙稱文物之邦異時由科第致位公
  卿將相者項背相望東陽婺屬縣而常居其十六七
  有父子世科兄弟聯第者雖作人之功厥有繇自抑
  文昌之神陰相默佑之者昭然甚明粵今武功旣集
  文運復開王君從政於斯不徒以民事爲已責而汲
  汲焉且以扶植敎道爲己任新作祠宇用揚靈休其
  假寵於神明以嘉惠二三子者至矣視夫盛宮室以
  奉異端美臺榭以事游觀者不旣賢矣乎維神有靈
  洋洋如在邑之人士三年之後將必有拜君之貺者
  予雖不敏尚當執筆屢書之姑述不略以爲之兆云
  爾君名恕字庸道由憲史以選來居入官相是役以
  成君之美者令尹陳君希顏主簿□君仲明典史王
  裕也
  清風樓記
  金華枕山帶溪以爲城按郡志金華山一名長山其
  高幾千百丈綿亘數十百里當其陽有峰拔起卓特
  而圓粹曰潛嶽亦曰夫容峰由峰之阯支爲羣岡蜿
  蜒散出南走二十里屬于溪乃止郡城在焉溪從烏
  傷武義兩縣來止城下合流而西世謂爲雙溪城東
  南隅岡之旁出者其石角立勢若與溪鬭城據其上
  形亦撱以旁出直城之陬上搆重屋今所謂清風樓
  也指揮使徐侯居鎭之三年威行惠孚軍政甯輯於
  是覽視城壁占形度勢而樓作焉其崇五十尺爲楹
  間者五取工於卒之在更者取材於木之在官者不
  閱月而吿訖工邦人士女第見修甍穹棟傑立翬飛
  上出於霄漢然莫知其經費所從出也旣成侯與賓
  客登而落之山如屏障擁青排紫拱列几席外溪流
  若碧練迤邐環繞於履舄之下百里之內聚落烟火
  川原林木田疇桑麻禾稼之屬一舉目可盡也清風
  徐來襟度曠爽令人有超世之思故取唐嚴維詩語
  名之曰清風之樓郡城之南有樓曰八詠其東故有
  明月樓又東而爲清風樓爭雄競勝而溪山之槩攬
  挹無遺矣侯年方壯而好學有功不自伐樂從賢士
  大夫游俾余爲文以記之余聞之君子之爲樓觀之
  美也豈徒取夫遊覽之適以爲樂哉必有事焉可也
  登斯樓也念王事之爲重覩民生之多難侯於是殆
  有不勝夫慨然者矣昔范文正公記岳陽樓其言以
  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嗟夫此固侯
  之志君子所當以爲勉者也遂書以爲記
  致思樓記
  歙鄭伯康氏之喪其生母李也葬之於所居之南不
  二百武而近窀穸之事旣云畢矣則作樓居屋之偏
  朝夕而望焉曰吾親不可見矣吾於是焉致吾之思
  而不忘也因名之曰致思他日過余求一言以爲記
  嗚呼孝子之思其親果有時而忘耶夫親猶天也詩
  不云乎欲報之德昊天罔極罔極之恩莫可得而報
  也夫旣莫之報矣則徒有思焉而已耳嗚呼孝子之
  思其親固無時而忘也是故思其飲食思其寢處思
  其笑語非特祭祀之時爲然也孝子之不忍死其親
  者無時乎不思亦無所乎不思也然而伯康氏顧猶
  待登斯樓而致其思何耶記曰致敬則存致慤則著
  蓋吾伯康氏著存未嘗忘乎心也特託于茲樓以志
  不忘而已想其登覽游息於茲也雲烟之卷舒草木
  之榮悴凡景物之變時時不同而無乎不觸其目者
  則其心之所著存當亦不與時之變遷苟謂其於親
  之思或時而忘焉吾弗之信也嗚呼人莫不有親也
  莫不唯其親之思也而伯康氏獨尤拳拳焉吾是以
  知其能孝也於是書諸其顏之左方以記之以吿鄭
  氏之子孫幷示歙人焉
  著存齋記
  著雍君灘之歲春正月晦金華王禕還自江右謁丁
  士梅氏京師之西郭門入其戸聞琴焉和之不和彈
  之而不成聲余盡然曰此祥琴也而胡爲乎士梅氏
  之室也士梅出揖余入其室問其故士梅泫然流涕
  言曰僕東南西北之人也遭時多難有母而弗能以
  養也越在外服蓋累年矣日者訊至則吾母之歿也
  久吾於是爲位以哭服斬衰如初喪今服且釋已而
  吾之哀弗能釋也吾聞諸記禮者曰致愛則存致慤
  則著著存不忘乎心始足以言孝也以僕之不孝著
  存之念其焉敢忘之吾因名吾齋曰著存以自志也
  雖然子尚有以言我之志乎哉禕聞之君子之孝也
  盡諸心焉耳矣心乎孝矣親雖死也而固不忍死其
  親矣是故一舉目而若見乎容儀焉一舉足而若奉
  乎周旋焉愛其本之慤以先之愛也者主乎恩而無
  間者也慤也者純乎質而無文者也愛焉慤焉而兼
  致焉殆無乎而不著也無乎不存也著則若旣見其
  容儀矣存則若親奉其周旋矣著矣存矣而吾之心
  盡矣嗟夫君子之於孝其復有加於是哉余自與士
  梅交莫逆而無閒也知其爲人力於學者也勇於爲
  義者也及是又知其心乎孝者也士梅由是而充之
  雖求無愧於古之人可也士梅氏曰吾子之言可謂
  能道吾之志也已雖然盍書之以遺我因以記吾齋
  也乃遂書之爲記焉
  德清重建縣治記
  德清隸湖爲壯縣縣治前臨餘不溪後枕金鰲諸山
  山水明秀民俗湻美異時寓公多樂居之流風餘習
  去今百年故未泯也歲丙午秋王師徇地浙右縣治
  燬焉郡地旣入職方朝廷愼擇才賢宜郡縣而惠綏
  其民於是德清則黃君宗義爲令熊君鼎爲丞喻君
  興泰爲主簿冬十二月旣至務以布宣聖天子及下
  之仁民皆獲所憑賴明年春縣事大小旣就緒則相
  與謀縣有治所以出政令而示等威今隳廢若此不
  宜不亟爲之圖然公私赤立經費無所從出黃君乃
  爲其民言吾民幸脫水火之中而沐浴國家之膏澤
  室家之完田野之安駸駸然樂其生矣而吾儕非才
  忝被掄選膺牧字之責以臨涖是邑吾居之無所固
  民心之弗安也况山川之勝今猶昔耳輪焉奐焉以
  復前日之舊觀實百里瞻望之所繫而亦後來者之
  利也吾何私焉好義之民聞黃君言心感而誠悅咸
  願趨事赴功莫敢後乃二月卜日庀工首作㕔事繼
  又復爲堂而前爲譙樓皆宏敞崇髙有加於舊棲吏
  之舍館賓之次及庖庾湢圊之屬靡不具完舊有梅
  花亭亦繕修之凡爲役悉出於民而官不與僅數閱
  月畢潰于成及秋熊君入爲左史又明年春出持浙
  江部使者節將行請予記其成績以遺黃君使勒石
  以吿後人嗟夫今之仕於郡縣者難矣而縣爲最甚
  何哉蓋去民尤近者得民爲尤難不有以得其心而
  徒欲以役其力固不可也今黃君爲縣以明達之才
  施豈弟之政而熊君喻君佐助之者又各盡其道故
  言出而民信之樂爲之効使興廢舉墜不以爲難蓋
  悅以使之而得其心故雖役其力而忘其勞也豈非
  孔子所謂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耶
  余方歎今世郡縣之難爲竊獨喜黃君之於德清其
  得民如此故因記而備著之黃君字宜之宣城人熊
  君字伯穎喻君字某贊其成者典史祝亮縣民好義
  者徐某某倡也
  營〓山房記
  呂氏系出太公望太公封於齊營〓其所治也齊之
  賜履其東則海西至于河北則無棣南穆陵也營〓
  於齊爲東偏非其土之中也而國於是乎治者地利
  故也呂氏之裔今有居於贛者曰仲善氏其言曰吾
  所出之祖遠矣而營〓吾所出之地則非遠也爰卽
  所居名之曰營〓曰吾非忘本者也吾以志吾所出
  之地也閒來謁余曰願有記也余聞之太公之就封
  營〓也舍於逆旅寢而安焉或謂之曰時難得易失
  也子行而遲非就國者也太公卽宵衣而行黎明至
  營〓則萊人已據而與之爭此其立國之始固甚囏
  也及旣國於營〓矣其後五世皆反葬於周營〓去
  周甚遠也傳次五世甚久也而不忍故土之忘正首
  〓之義也後世之爲呂氏若念其先創國之難則固
  當勤勞以爲業也思其先之正乎首〓則固宜忠厚
  以爲心也今仲善氏之言曰吾知所出者也吾非忘
  本者也其意固原於此乎否也抑余又聞之宋東都
  時呂氏有居齊之東萊者其系亦本乎營〓者也累
  世相業有足稱焉其後落南而居吾婺者是爲文清
  公及其孫成公也文清之自稱與人之稱之必曰東
  萊也及乎成公亦復稱東萊而人之稱之者猶其稱
  乎文清也今吾仲善氏之以營〓爲居名也固吾文
  清成公之志也雖然成公之學聖賢之學也仲善氏
  志乎學者也其必以成公之學爲學焉斯可也苟徒
  冒其居之名曰營〓而曰我不忘本也我知所自出
  者也而學則弗加焉非所以善繼呂氏也仲善氏曰
  諾吾敢不自厲也雖然人之言於我者多矣不若子
  之言益我也盍書以遺我因以記吾居也余不護辭
  遂記之記之者爲誰婺人王禕子充甫也

知识出处

王忠文公集

《王忠文公集》

《王忠文公集》二十四卷,《四庫書目》已著録。顧世不概見,惟潘氏《乾坤正氣集》中載公集二十卷,爰鈔出,校訂付鎧,而弁其首曰:吾儒讀聖賢書,欲以輔世翼教,楷模人倫,則文章、節義,二者均不朽。而兼此者,或代不數人,或數代不得一人,蓋其難也。吾於忠文見之矣。公學有淵源,師黄友宋,其爲文醇樸宏肆,下筆千言,如霆驚電激,濤涌波迴,讀者舌搞而不敢下,莫不嘆其極文章之鉅觀。不知公之文章,公之節義爲之也。惟其浩然之氣以直養而無害,故其發於文者,磊磊落落,適肖乎其衷之所藏,而不能掩。觀公之銜命滇南,義不屈辱,卒以身報高廟。特達之知,至今凜然有生氣。然則公即不以文章著,而其争光日星者,固自若也,又況其文之足以信今傳後耶!如公者,古何人哉?古何人哉?集中《青巖叢録》及《華川卮詞》二種載在《學海類編》者,已刊成單行,兹不復重出云。同治九年夏月,同郡後學胡鳳丹月樵氏謹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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