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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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宋學士全集》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20013994
颗粒名称: 卷二十八
分类号: I269.6
页数: 34
页码: 一-六十八
摘要: 这是一篇杂文文中讨论了儒家学派的不同类型和特点。
关键词: 文学 作品 宋濂

内容

雜著
  七儒解
  儒者非一也世之人不察也有游俠之儒有文史之
  儒有曠達之儒有智數之儒有章句之儒有事功之
  儒有道德之儒儒者非一也世之人不察也能察之
  然後可入道也威以制之術以凌之才以駕之强以
  勝之和以誘之信以結之夫是之謂游俠之儒上自
  羲軒下迄近代載籍之繁浩如淵海莫不擷其玄精
  嚅其芳腴搜其闕逸略其渣滓約其支蔓引觚吐辭
  頃刻萬言而不之止夫是之謂文史之儒三才以之
  混也萬物以之齊也名理以之假也塗轍以之寓也
  雖有智者莫測其所存夫是之謂曠達之儒沈鷙寡
  言逆料事機翼然凝然規然幽然漆漆然逮逮然察
  察然獵獵然千變萬化不可窺度夫是之謂智數之
  儒業擅專門伐異黨同以言求句以句求章以章求
  意無高而弗窮無遠而弗卽無微而弗探無滯而弗
  宣無幽而弗燭夫是之謂章句之儒謀事則鄉方略
  馭師則審勞佚使民則謹累積治國則嚴政令服衆
  則信刑賞務使澤布當時烈垂後世夫是之謂事功
  之儒備陰陽之和而不知其純焉涵鬼神之祕而不
  知其深焉達萬物之理而不知其遠焉言足以爲世
  法行足以爲世表而人莫得而名焉夫是之謂道德
  之儒儒者非一也世之人不察也能察之然後可入
  道也游俠之儒田仲王猛是也弗要于理惟氣之使
  不可以入道也文史之儒司馬遷班固是也浮文勝
  質纖巧斵朴不可以入道也曠達之儒莊周列禦寇
  是也肆情縱誕滅絕人紀不可以入道也智數之儒
  張良陳平是也出入機慮或流譎詐不可以入道也
  章句之儒毛萇鄭元是也牽合傅會有乖墳典不可
  以入道也事功之儒管仲晏嬰是也跡存經世心則
  有假不可以入道也道德之儒孔子是也千萬世之
  所宗也我所願則學孔子也其道則仁義禮智信也
  其倫則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也其事易知且易
  行也能行之則身可修也家可齊也國可治也天下
  可平也我所願則學孔子也今指三尺之童子而問
  之則曰我學孔子也求其知孔子之道者雖斑白之
  人無有也嗚呼上戴天下履地中函人一也天不足
  爲高地不足爲厚人不足爲小此儒者之道所以與
  天地並立而爲三也司馬遷以儒與五家並列荀卿
  謂儒有小大揚雄謂通天地人曰儒者要皆不足以
  知儒也必學至孔子然後無媿於儒之名也然則儒
  亦有異乎曰有之位不同也三皇儒而皇五帝儒而
  帝三王儒而王皋陶伊傅周召儒而臣孔子儒而師
  其道則未嘗不同也雖然自有生民以來未有盛於
  孔子者也我所願則學孔子也
  鄭氏名濂解
  余友鄭仲德氏間叩余曰幸與子同名濂而論者屢
  病濂字之義無據子亦知有其說乎余謝之曰余固
  寡陋至於父命之名則豈容有弗知之理耶請得而
  略陳之按濂字始見於周禮之輪人其文曰雖有深
  沈亦弗之濂也鄭元借作粘音注謂泥不粘輻是也
  許慎說文解字唐人所抄舊本則曰濂力簟反從水
  從兼或從廉薄冰也一云中繩小水又云淹也徐鉉
  所定新本則又曰濂力鹽反從水兼聲薄水也一云
  中絕小水不言或從兼以余觀之冰必水字之誤繩
  必絕字之訛所謂濂則水之淺薄者爾由其淺薄小
  水故中絕也若試作繩作冰則於義難爲訓矣雖曰
  郭璞山海經傳有山河無險四徹中繩及酈道元水
  經注有水自下通爲繩之語終不若絕字爲暢意者
  鉉見唐本之謬爲之校定如此亦未可知也又按顧
  野王云濂與濂同里兼里忝含鑒三反薄也大水中
  絕小水出也其說與鉉正合豈鉉之所校定者實有
  本於此耶又按黃帝內經陰陽類論曰陰陽交期在
  濂水楊上善云濂者水靜也七月水生時也細玩經
  之下文以石水盛水同喻則冬月水冰如石盛則雨
  雪皆解爲水之時則溓之爲義似與小水出之意粗
  同鉉之所定當益可信不誣矣至若晁說之謂濂字
  從兼亦本文廉字非兼并之兼者固不察兼乃諧聲
  之義而樓鑰所云字書無濂字林黃中疑後世所加
  若元結之唐峿浯者亦不考舊本或從廉及顧氏溓
  與濂同之說近者楊恒著書學正韻自負該博輙輕
  易改絕爲統尤與小字之義不相合也然而濂字在
  周官則宜作力鹽反而以淹訓之其義亦通正不必
  借音戴侗溺於鄭說乃於六書故收粘音之濂而於
  廉音之濂則不收又可笑也矧此字本無深義特以
  濂溪周子而顯以濂名溪乃道州營道縣小澗去州
  城之西二十里而近初亦以小水得名胡珵云楚粵
  之間方言謂水小者爲濂亦一證也周子家於是溪
  之上晚寓九江蓮花峰下不欲忘其初遂用故里之
  號亦以濂名溪黃庭堅作濂溪詩則謂溪名周子之
  所自取而濂爲清廉之義則其說尤異於所聞也余
  老且多病舊學廢忘十至八九其言雖覼縷不輟未
  必可徵仲德尚求大雅之士而正焉不須病濂字之
  義無據而期師法濂溪其人斯可矣哉或者則曰韻
  書云廉儉也釋名云斂也音有收縮之意釋字唯四
  聲最近濂之從廉其爲薄水豈不昭然也哉此論頗
  有補於說文復繫之
  調息解
  越西有仙華生遯跡林坰槁木其形儲思於元元之
  域游神乎太清之庭然猶慮夫尸蟲未戢龍虎未攖
  金鼎未固流珠未明悵鶴駕其巳遠羃行雲於紫城
  於是謁元素先生而叩之曰吾聞粵之鏄秦之盧燕
  之函胡之弓車雖號淺藝皆承師資況以大道之奧
  百靈之腴琅笈有所祕瓊簡有不書先生葆乎元則
  錬乎眞滋幸啟其隱爲予詔之玄素先生曰上堪下
  興二氣與俱漚鬱咇第鴻元傑池運行不巳詘信以
  時日以里計九十萬餘苟諐其素災異紛蕤維人之
  生法乾之樞肖坤之儀委清受寧發神吐奇晝動夜
  旋綿延若絲一萬三千五百有畸執神之麾幹精之
  義其入則翕其出則嘘莽爾勿驅迅焉弗馳勿抗而
  崇勿按而卑純乎元潛盎如春熙儻失其養朋慮所
  移焦火凝冰淵淪天飛恣睢無際涉厯渺彌斧斤日
  加貞陽則罷生方有志於元學盍慎所之仙華生曰
  息之宜調則旣聞命矣敢問其出果何所始乎元素
  先生曰善哉問也夫千章之木紛溶箾篸上摩雲漢
  者以其根也百川之水宛潬膠〓東達滄瀛者以其
  源也息之在人也亦然離離豳豳如器斯盛旭旭許
  許如橐斯鼓不西不東宅於至中離形特立乃與道
  通不下不上混然無象潛與神符豐融肸蠁所謂太
  乙之晶中黃之扃水火之瑰坎離之門神靈之所營
  太和之所蒸皆於是而大凝鄞鄂旣立陰陽闔闢元
  嬰載皇與炎襄羊赤蜺如瑞羾於元門以九儀爲車
  以六氣爲轅策元應而周流後天地而長存不亦侈
  且騫歟然而神有弗授人有所疑上智聞之力行弗
  隳下愚聞之斥以爲非或流旁蹊忘彼九馗十架七
  棊八石六芝烹汞煎鉛嚥津茹脂有一於此命其殆
  而生宜法乎自然而守之以無爲仙華生曰質具陰
  陽數分生死譬諸晝夜必然之理若如先生言毋乃
  與造化戾耶元素先生曰子謂天地非陰陽耶曷爲
  不見其終也人雖藐然與天地參一氣乘之並立而
  三天地久長人胡有死特所養者非其道爾西河薊
  公汝南爰支九息青谷三鍊赤須若斯人者皆閱世
  靈長而不少衰熛火遇風其消必疾元石沉淵千齡
  不泐嗇則歸室久視弗忒生不見夫玉靈乎閉氣內
  食以存其息浮游迴光靡所傾側況有至靈而不物
  於物者乎生過矣生過矣仙華生曰先生之言固美
  矣至矣予竊聞之雨露之所潤功存庶彚君子之所
  志澤及黔黎先生懷負明德進用明時宜拓化原以
  乘政機使陰陽和而風雨若武功戢而文教施則其
  所調又不止一已之私若是何如元素先生冁然而
  笑曰生言及夫物者也翩翩乎㫖哉仙華生退於是
  次第其語以書先生之軒
  孔子廟堂議
  世之言禮者咸取法於孔子然則爲廟以祀之其可
  不稽於古之禮乎不以古之禮祀孔子是亵祀也褻
  祀不敬不敬則無福奈何今之人與古異也古者將
  祭主人朝服卽位於阼階東西面祝吿利成主人立
  於阼階西面尸出入主人降立於阼階東西面此皆
  主人之正位也卒膋祝盥於洗升自西階主人盥升
  自阼階祝先入南面主人從戶內西面祝酌奠主人
  西面再拜稽首皆爲几筵之在西也尸升筵主人西
  面立於戶內拜妥尸尸酢主人主人西面奠爵拜皆
  爲尸之在西也漢晉春秋所載章帝元和二年幸魯
  祠孔子帝升廟西面再拜開元禮亦謂先聖東向先
  師南向三獻官皆西向是猶未失古之意也今襲開
  元二十七年之制遷神於南面而行禮者北面則非
  神道尚右之義矣古者造木主以棲神天子諸侯之
  廟皆有主卿大夫士雖無之大夫朿帛以依神士結
  茅爲菆無有像設之事開元禮亦謂設先聖神座於
  堂上西楹間設先師神座於先聖神座東北席皆以
  莞則尚掃地而祭也今因開元八年之制摶土而肖
  像焉則失神而明之之義矣古者灌用鬯臭鬱合鬯
  臭陰達於淵泉旣灌然後迎牲致陰氣也蕭合黍稷
  臭陽達於墻屋故旣奠然後焫蕭合羶薌蓋求神於
  陰陽也今用熏薌代之庸非簡乎古者朝覲㑹同與
  凡郊廟祭饗之事皆設庭燎司烜共之火師監之其
  數則天子百公五十餘三十以爲不若是則不嚴且
  敬也今以秉炬當之庸非瀆乎古之有道有德者使
  教焉死則以爲樂祖祭於瞽宗此之謂先師若漢禮
  有高堂生樂有制氏詩有毛公書有伏生之類也又
  凡始立學者必釋奠於先聖先師釋奠必有帛有國
  故則否謂國無先聖先師則所釋奠者當與鄰國合
  若唐虞有夔伯夷周有周公魯有孔子則各自奠之
  不合也當是時學者各自祭其先師非其師弗學也
  非其學弗祭也學校旣廢天下莫知所師孔子集羣
  聖之大成顏回曾參孔伋孟軻實傳孔子之道尊之
  以爲先聖先師而通祀於天下固宜其餘當各及其
  邦之先賢雖七十二子之祀亦當罷去而於國學設
  之庶幾弗悖禮意開元禮國學祀先聖孔子以顏子
  等七十二賢配諸州但以先師顏子配今也雜寘而
  妄列甚至荀況之言性惡楊雄之事王莽王弼之宗
  莊老賈逵之忽細行杜預之建短喪馬融之黨附勢
  家亦厠其中吾不知其爲何說也古者立學專以明
  人倫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久矣故禹不先鯀湯不先
  契文武不先不窋宋祖帝乙鄭祖厲王猶上祖也今
  一切質而不講顏回曾參孔伋子也配享堂上顏路
  曾點孔鯉父也列祀廡間張載則二程之表叔也乃
  坐其下湻祐初張居程上後因國子監集講再定張
  遂居程下顛倒彝倫莫此爲甚吾又不知其爲何說
  也古者士之見師以菜爲摯故始入學者必釋菜以
  禮其先師其學官四時之祭乃皆釋奠今專用春秋
  亦非釋奠有樂無尸而釋菜無樂是二者之重輕係
  乎樂之有無也今則襲用魏漢律所製大晟之樂乃
  先儒所謂亂世之音者也其可乎哉古者釋奠釋菜
  名義雖存其儀注皆不可知唐開元禮彷彿儀禮饋
  食篇節文爲詳所謂三獻各於獻後飮福卽尸酢主
  人主婦及賓之義也今憚其煩唯初獻者得行之其
  可乎哉嗚呼學校者禮之所自出猶河瀆之宗瀛海
  也猶山嶽之祖崑崙也今乃舛繆若是則其他可知
  矣禮固非士庶人之所敢議有人心者孰能默默以
  自安乎雖然此姑言其略爾若夫廟制之非宜冕服
  之無章器用則雜乎雅俗升降則昧乎左右如此類
  甚多雖更僕不可盡也或者則曰子之言信辨矣建
  安熊氏欲以伏羲爲道統之宗神農黃帝堯舜禹湯
  文武各以次而列焉皋陶伊尹太公望周公暨稷契
  夷益傅說箕子皆可與享於先王天子公卿所宜師
  式也當以此秩祀天子之學若孔子實兼祖述憲章
  之任其爲通祀則自天子下達矣苟如其言則道統
  益尊三皇不汨於醫師太公不辱於武夫也不識可
  乎昔周有天下立四代之學其所謂先聖者虞庠則
  以舜夏學則以禹殷學則以湯東膠則以文王復各
  取當時左右四聖成其德業者爲之先師以配享焉
  此固天子立學之法也奚爲而不可也
  章服議
  歙儒有議章服之制者其言曰公之服龍山華蟲火
  宗彝五章在衣藻粉黼黻四章在裳五章則五列也
  四章則四列也四列之外雜以雲朶間之禮官駁之
  曰九章之名則是也其謂五列四列則厯代之制無
  有也非也自軒轅氏肇爲章服有虞氏從而明之各
  章或一或兩而已惡取所謂五若四哉假使其言可
  行則天無二日天子之服當繪三辰無乃有數日乎
  矧三辰者咸法天而成章雲亦天物也設用以間之
  無乃又益之以一章乎蓋曲說之無據者也是未可
  信也金華宋濂曰禮官之議皆傳經而辨善則善矣
  至謂厯代之制無有則不能有以降其心也竊按唐
  制衮冕之服衣繪而裳繡自山龍而下每章一行爲
  等每行十二夫行猶列也天子之衣旣云每章分爲
  十二則公之服似可以類而推但不知五四之分又
  別何所見也自山龍而下始然則日月星者必仍其
  舊而無所加强誣天子之章當有數日亦不能通矣
  又按宋制章服並織成間以雲朶而補其空地夫間
  以雲者不過藉爲文章而周飾之亦非益之以一章
  也由是觀之歙儒其果有據乎無據乎若不待知者
  而後決所可憾者好奇之過舍先王之大法而循末
  代之彌文耳嗚呼自先王之法壞侈靡之習迨於六
  代極矣至有議畫鳳於衮以示差降飾圓花於裳而
  云於禮無礙者況於唐宋之世哉豈惟衮衣爲然也
  冠冕之制古者以采藻爲旒前後邃延延冕上覆也
  玄表纁裏後世則用龍鱗錦表綴玉爲七星旁施犀
  瓶金絲網之屬又外作翠旒使碧鳳銜之古者以旒
  數爲隆殺極於十二而止後世則或增爲二十四焉
  使歙儒舉以爲言則羣起搤其吭矣不觀其㑹通而
  遽斥人以曲說亦不可哉然則將安從之曰章服當
  準有虞氏之制古之人有是言也而苡禮官爲正
  治河議此係舊作
  比嵗河決不治上深憂之旣遣平章政事嵬名御史
  中丞李某禮部尚書泰不花沈兩珪有邸及白馬以
  祀又置行都水監專治河事而績用未之著乃下丞
  相曾廷臣議其言人人殊濂則以爲河源起自西北
  去中國爲甚遠其勢湍悍難制非多爲之委以殺其
  流未可以力勝也何也河源自吐番朶甘思西鄙方
  七八十里有泉百餘泓若天之列宿然曰火敦腦兒
  譯云星宿海也自海之西又匯爲阿刺腦兒二澤又
  東流爲赤賓河而赤里出之水由西合忽闌之水從
  南㑹也里水之水復至自東南於是其流漸大曰脫
  可尼譯云黃河也河水東行又〓爲九泒曰也孫幹
  倫譯云九渡也水尚清淺可涉又東約行五百里始
  寢渾濁而其流益大朶甘思東北鄙有大山四時皆
  積雪曰亦耳麻不莫剌又曰騰乞里塔譯曰昆侖也
  自九渡東行可三千里乃至昆侖之南又東流過濶
  卽闊提二地至哈剌別里赤與納隣哈剌河合又合
  乞兒馬出二水乃折流轉西至昆倫北旣復折而東
  北流至貴德州其地名必赤里自昆倫至此不啻三
  千里之遠又約行三百里至積石從積石上距星宿
  海蓋六千七百有餘里矣其來也旣遠其注也必怒
  故神禹導河自積石至龍門南到華陰東下底柱及
  孟津洛汭至於大伾大伾而下釃爲二渠北載之高
  地過洚水至於大陸播爲九河趨碣石入於渤海然
  自禹之後無患水者七百七十餘年此無他河之流
  分而其勢自平也周定王時河徙砱礫始改其故道
  九河之迹漸至湮塞至漢文時決酸棗東潰金隄孝
  武時決瓠子東南注鉅野通於淮泗灌郡十六害及
  梁楚此無他河之流不分而其勢益橫也逮乎宣房
  之築道河北行二渠復禹舊跡其後又疏爲屯氏諸
  河河且入於千乘間德棣之河復播爲八而八十年
  又無水患矣及成帝時屯氏河塞又決於館陶及東
  郡金隄泛濫兖豫入平原千乘濟南凡灌四郡三十
  二縣由是而觀則河之分不分其利害昭然又可知
  巳自漢至唐平決不常難以悉議至於宋時河又南
  決南渡之後遂由彭城合汴泗東南以入淮而向之
  故道又失矣夫以數千里湍悍難制之河而欲使一
  淮以疏其怒勢萬萬無此理也方今河破金隄輸曹
  鄆地幾千里悉爲巨浸民生墊溺比古爲尤甚莫若
  浚入舊淮河使其水南流復於故道然後導入新濟
  河分其半水使之北流以殺其力則河之患可平矣
  譬猶百人爲一隊則其力全莫敢與爭鋒若以百分
  而爲十則頓損又以十各分爲一則全屈矣治河之
  要孰踰於此然而開闢之初洪水泛濫於天下禹出
  而治之水始由地中行耳蓋財成天地之化必資人
  功而後就或者不知遂以河決歸於天事未易以人
  力强塞此迂儒之曲說最難成事者也濂竊憤之因
  備著河源以見河勢之深且遠不分其流決不可治
  者如此倘有以聞於上則河之患庶幾其有瘳乎雖
  然此非濂一人之言也天下之公言也
  京畿鄉試策問
  問儒吏之分古無有也蓋儒守道藝吏習法律法律
  固不出乎道藝之外也奈何後世〓而二之〓而爲
  二果始於何時歟然而儒之與吏各以才顯者亦衆
  矣以儒言之有以明經爲郎出守河南而民以殷富
  者有以明經入仕剌舉無所避而加光祿大夫者以
  吏言之有以治獄才高而舉爲侍御史者有以治律
  令而升封爲博陽侯者其果何修而致此歟豈皆以
  儒術緣飾吏事者歟世道日降事寖非古爲儒者不
  以明體適用爲學而畱情於章句文辭之間峨冠博
  帶論議衮衮非不可也及授之以政則迂闊於事爲
  羣吏之所賣爲吏者不以致君澤民爲務而溺志於
  簿書期㑹之末承順以爲恭奔走而效勞非不能也
  及察其所爲則黷貨舞法爲民之大蠧古之爲儒爲
  吏者其果若是歟誠使儒而不迂吏而不姦首良材
  也不知何以擇而用之歟方今聖天子提三尺劍平
  定天下如漢高帝發政施仁孜孜圖治過唐太宗且
  以吏弊未除而爲生民之害乃徵四方布衣之上畢
  升於朝命銓曹選而官之高者擢守令次亦不失爲
  州縣之佐聖德至渥度越前代其所以然者欲使儒
  術革吏弊而臻夫太平之治也古語有之法如牛毛
  弊如蠭午革之之道果何先而何後孰緩而孰急歟
  考之周禮士多而府史少今世之吏數倍於前事繁
  政紊案牘紛然所以其弊爲滋甚劉炫所謂老吏抱
  案而沒者也其可減去太甚而收良吏之績歟稽之
  漢世以四科取士若曰某以某才堪任某職初不專
  於一塗所以去弊興利具有其道董子所謂量才授
  官録德定位者也其可行之於今而收賢儒之效歟
  諸君子讀往聖之書負眞儒之學生平立志恥與俗
  吏爲伍其必講之有素矣當斟酌古今之宜逐問以
  對毋謄紙上之陳言一則曰在得人二則曰在得人
  六經論
  六經皆心學也心中之理無不具故六經之言無不
  該六經所以筆吾心之理者也是故說天莫辨乎易
  由吾心卽太極也說事莫辨乎書由吾心政之府也
  說志莫辨乎詩由吾心統性情也說理莫辨乎春秋
  由吾心分善惡也說體莫辨乎禮由吾心有天敘也
  導民莫過乎樂由吾心備人和也人無二心六經無
  二理因心有是理故經有是言心譬則形而經譬則
  影也無是形則無是影無是心則無是經其道不亦
  較然矣乎然而聖人一心皆理也衆人理雖本具而
  欲則害之蓋有不得全其正者故聖人復因其心之
  所有而以六經教之其人之温柔敦厚則有得於詩
  之教焉疏通知遠則有得於書之教焉廣博易良則
  有得於樂之教焉潔靜精微則有得於易之教焉恭
  儉莊敬則有得於禮之教焉屬辭比事則有得於春
  秋之教焉然雖有是六者之不同無非教之以復其
  本心之正也嗚呼聖人之道唯在乎治心心一正則
  眾事無不正猶將百萬之卒在於一帥帥正則靡不
  從令不正則奔潰角逐無所不至矣尚何望其能卻
  敵哉大哉心乎正則治邪則亂不可不慎也秦漢以
  來心學不傳往往馳騖於外不知六經實本於吾之
  一心所以高者涉於虛遠而不返卑者安於淺陋而
  不辭上下相習如出一轍可勝嘆哉然此亦皆吾儒
  之過也京房溺於名數世豈復有易孔鄭專於訓詁
  世豈復有書詩董仲舒流於災異世豈復有春秋樂
  固亡矣至於小大戴氏之所記亦多未醇世又豈復
  有全禮哉經旣不明心則不正心旣不正則鄉閭安
  得有善俗國家安得有善治乎惟善學者脫略傳注
  獨抱遺經而體驗之一言一辭皆使與心相涵始焉
  則戛乎其難入中焉則浸漬而漸有所得終焉則經
  與心一不知心之爲經經之爲心也何也六經者所
  以筆吾心中所具之理故也周孔之所以聖顏曾之
  所以賢初豈能加毫末於心哉不過能盡之而已今
  之人不可謂不學經也而卒不及古人者無他以心
  與經如冰炭之不相入也察其所圖不過割裂文義
  以資進取之計然固不知經之爲何物也經而至此
  可不謂之一厄矣乎雖然經有顯晦心無古今天下
  豈無豪傑之士以心感心於千載之上者哉
  隋室興亡論
  昔周室闇弱靜帝幼冲高祖以外戚之尊入握朝權
  都督諸軍遂假黃鉞開丞相府當是時宗藩大臣心
  志弗平五王連謀三方稱亂高祖咸得翦夷之始有
  輕睨周鼎之心自進爵隋王加九錫尋受周禪而卽
  皇帝位於是修明庶政綏撫遠人經營四海至日昃
  不遑暇食高熲蘇威李德林之屬調馭於內楊素韓
  擒虎賀若弼之徒折衝於外規摹日盛遂萌平陳之
  謀張皇六師直擣金陵陳人膽破叔寶斂手就擒天
  下自是歸於一統東底大海南撫交趾西連且末北
  極五原莫不稟受正朔願爲臣妾開皇仁壽之間人
  物阜繁號爲極治及煬帝嗣位藉承平之休運慕秦
  皇漢武之爲人治宫室而務侈靡使絕域而勤遠略
  市武馬而困烝庶御龍舟而般遊無度自以爲日月
  所照雨露所及孰敢不臣高句驪一外國怒其不恭
  親總大兵一百十三萬分十二軍並發旌旗彌亘千
  里近古出師之盛未有之也意謂狼噬元莬之野鴟
  張扶餘之境電掃襄平之墟未幾麥鐵杖死遼東宇
  文述敗蕯水而九軍先後陷焉曾不悔禍益務興戎
  府庫空竭頭㑹箕斂而民益不堪命由是盜賊蜂起
  王薄發長白張金稱聚河曲林士弘據九江杜伏威
  掠江淮翟讓出陽城似此之類不可勝計而海內四
  分五裂矣江都之幸猶自〓湎聲色惟日不足度其
  不免乃欲摩頸自斫卒致血濺御衣而身亦隨殞非
  天下之至愚孰能與於此哉當其指麾羣雄叱咤之
  間風駭雲流而混六合於一家何其雄也身死肉未
  及寒而邦國蕩覆子孫誅戮殆盡反不如弘農一布
  衣時又何其削也君子論禍敗之幾不起於煬帝之
  日而基於高祖之時何也蓋天下大物也可以德持
  不可以力競使高祖以德結人心雖煬帝昏荒之甚
  其敗亡未必若斯之速也夏有太康殷有雍已河亶
  甲周有幽厲而宗祀不絕者以禹湯文武之德未斬
  也是故采章文物不足爲之盛金城湯池不足爲之
  固長鎗大劍不足爲之利士馬精强不足爲之勇玉
  帛充物不足爲之富其足以賴而長存永治者非德
  何以哉惜高祖不可語此徒以力競也悲夫
  秦士錄
  鄧弼字伯翊秦人也身長七尺雙目有紫稜開合閃
  閃如電能以力雄人隣牛方鬬不可擘拳其脊折仆
  地市門石鼓十人舁弗能舉兩手持之行然好使酒
  怒視人人見輙避曰狂生不可近近則必得奇辱一
  日獨飮娼樓蕭馮兩書生過其下急牽入共飮兩生
  素賤其人力拒之弼怒曰君終不我從必殺君亡命
  走山澤耳不能忍君苦也兩生不得已從之弼自據
  中筵指左右揖兩生坐呼酒歌嘯以爲樂酒酣解衣
  箕踞拔刀寘案上鏗然鳴兩生雅聞其酒狂欲起走
  弼止之曰勿走也弼亦粗知書君何至相視如涕唾
  今日非速君飲欲少吐胷中不平氣耳四庫書從君
  問卽不能答當血是刃兩生曰有是哉遽摘七經數
  十義叩之弼厯舉傳疏不遺一言復詢厯代史上下
  三千年纚纚如貫珠弼笑日君等伏乎未也兩生相
  顧慘沮不敢再有問弼索酒被髮跳叫日吾今日壓
  倒老生矣古者學在養氣今人一服儒衣反奄奄欲
  絕徒欲馳騁文墨兒撫一世豪傑此何可哉此何可
  哉君等休矣兩生素負多才藝聞弼言大愧下樓足
  不得成步歸詢其所與游亦未嘗見其挾册呻吟也
  泰定末德王執法西御史臺弼造書數千言袖謁之
  閽卒不爲通弼曰若不知關中有鄧伯翊耶連擊踣
  數人聲聞於王王令〓𨽾人捽入欲鞭之弼盛氣曰公
  奈何不禮壯士今天下雖號無事東海僻遠尚未臣
  順間者駕海艦互市於鄞卽不滿所欲出火刀所柱
  殺傷我中國民諸將軍控弦引矢追至大洋且戰且
  卻其虧國體爲已甚西南諸蠻雖曰稱臣奉貢乘黃
  屋左纛稱制與中國等尤志士所同憤誠得如弼者
  一二輩驅十萬橫磨劍伐之則東西止日所出入莫
  非王土矣公奈何不禮壯士庭中人聞之皆縮頸吐
  舌舌久不能收王曰爾自號壯士解持矛鼓譟前登
  堅城乎曰能百萬軍中可剌大將乎曰能突圍潰陳
  得保首領乎曰能王顧左右曰姑試之問所須曰鐵
  鎧良馬各一雌雄劍二王卽命給與陰戒善槊者五
  十人馳馬出東門外然後遣弼往王自臨觀空一府
  隨之暨弼至衆槊並進弼虎吼而奔人馬辟易五十
  步面目無色已而烟塵漲天但見雙劍飛舞雲霧中
  連斫馬首墮地血涔涔滴王撫髀驩曰誠壯士誠壯
  士命勺酒勞弼弼立飮不拜由是狂名振一時至比
  之王鐵槍云王上章薦諸天子㑹丞相與王有隙格
  其事不下弼環視四體嘆曰天生一具銅觔鐵肋不
  使立勳萬里外乃槁死三尺蒿下命也亦時也尚何
  言遂入王屋山爲道士後十年終
  史官曰弼死未二十年天下大亂中原數千里人影
  殆絕元鳥來降失家競棲林木間使弼在必當有以
  自見惜哉弼鬼不靈則已若有靈吾知其怒髮上衝
  也
  録客語
  予養疴官舍有三客候予予命侍史速入環坐榻前
  甲客云近有奇事臨川浮屠曰法循者常行〓舟三
  昧一夕示寂闍維心獨不化乃集熾火煅之俄出五
  色光屬天就視之獲佛像高三寸非金非石其顏面
  手足及衣之襞積若刻成者因取寘淨庪上次早觀
  之舍利巳纍纍生矣乙客云惡有是爾搆虛飾僞者
  爲之以欺世耳丙客云不然也某在瀫水時親覩一
  事與臨川正類有優婆塞負販淮中遇異人授以禪
  觀之法逮歸不言不笑唯好同結廬山社者游死後
  灭葬心內包觀自在像鸚鵡軍持皆具是未可非也
  三客言已復相質於予予不能了有佛之信否姑以
  所聞明之昔波斯人來閩相古墓有寶氣乃謁墓隣
  以錢數萬市之墓隣諱不與波斯曰汝無庸爾也此
  墓已無主五百年矣墓隣始受錢波斯發之見棺衾
  肌肉潰盡唯心堅如石鋸開觀之佳山水青碧如畫
  傍有一女覩粧凭欄凝睇蓋此女有愛山癖朝夕吐
  吞清氣故能融結至於如此嗚呼孰謂行〓舟三昧
  者而無奇驗乎吾心之靈實參兩間無物弗該無理
  弗囿人能用志不分則上可致日星之變下可召物
  產之祥豈徒見諸身心而已哉第可憾者爲物所移
  自塞自損而不能與天地同耳悲夫予故備録客語
  以爲吾黨學聖賢之勸
  録嚴人申鮮生辭
  龍門子傳周官將成鼓琴潛溪之上初調清角更轉
  黃鍾音節熙醇神氣恬康鼓已微步其樂若洋洋者
  嚴人申鮮生舍罟而來揖龍門子曰先生何樂邪龍
  門子曰子試言之生曰今之人奮襼爭秩嚼齒分石
  舔舕涎流迴繞神營濶略機穽企豔鼎纓許史聯鑣
  金張並旌而先生龍蛇相淆雅俗不形確守貞固刊
  落浮榮此固不足以累其情今之人雞號而奔日入
  弗息沉溺食貨罄竭籌筴火生目間電飛舌隟障簏
  自欺鎖核成惑而先生被毳荷旃温如繪帛飯糗羹
  藜甘若飴〓此固不足以穢其跡今之人竦身鷹奮
  用志烏頏舒翹燕趙振穎荊梁八關度轡三峽戒航
  悲歌弔古感慨成章而先生如雉三伏若龜六藏㝠
  情中閈息景菀桑此固不足以蕩其衷今之人肆情
  忘世耽詠碩薖曳索被裘拾穗服莎洗耳箕上種芝
  巖阿潔身亂倫傷義則那今先生久藏巳器思拔人
  疴俟時而行與世委蛇此固不足以同其科若此數
  者皆非先生之所樂也先生之所樂者我知之矣經
  緯今古評隲文辭本根培壅柯條紛蕤大則苞八殥
  小則入一絲卑則抵重淵高則凌赫曦追邇轍者則
  或秦而或漢攀遠駕者則或殷而或姬揆序有度囊
  括無遺靡蹟弗探何罅不窺抑之則驚霜夏隕揚之
  則寒谷春熙開陽闔陰出神入奇譬諸圜鍾爲宫主
  房星定卯位而樂奏可享於上帝烏雲山兵棲岑峰
  觸盤石而武庫可張於軍威迅霆出火喪七筴燔口
  木而天聲可震於魑鬽火龍黼黻戴日星挾藻粉而
  文采可華於卷衣且子雲思高而吐鳳士贊才澁以
  夢龜紹述海涵而地負退之橫騖以川馳子壽輕縑
  而素練景先膩體以豐肌何莫不嗜於斯先生之所
  樂或在兹乎龍門子愀然曰子以我樂於治文乎哉
  何卑我之甚也在昔姬旦輔建太平分職設官陳紀
  立經八法著式三兆垂程揭其朗曜統此列熒秦燄
  旣慘周典失明河間有獻考工是徵劉歆挺起博士
  始陞杜承鄭繼句準文繩羣工異見眾說作朋瀆亂
  不驗陰謀從衡制淆新室禮亂詛盟攘斥不遺徒惑
  世聽前王大法信有足憑末世附離闢之則逞載疏
  載翦且損且乘浮翳將斂曦光用昇編簡垂就樂寓
  於聲子不吾知乃以爲悅於文耶抑吾聞之安絕潢
  者以天下之水無過其大而不知有渤澥之宏深尊
  培塿者以宇內之山無踰其高而不知有岱華之峻
  極溺觚翰者以古今之學無出於文而不知有經術
  之淵奥予雖不敏竊受教於君子矣方將寤寐於黃
  虞情思乎孔周重明一代之典以垂百王之憲子乃
  以文士況我不亦左乎於是漁父悵然顧予曰有是
  哉有是哉吾今而後不敢復相天下之士矣乃歌曰
  大素旣雕兮日趨彌文五采絢爛兮以汨吾眞中有
  一夫兮其色誾誾游心古初兮隨道屈伸欲鼓芳風
  兮以扇游氛我將從之兮不知其門歌巳負罟而去
  楚客對
  宋子泛舟西上夜泊彭蠡塞篷而坐時長空無雲明
  月皎然孤照眾星環列一一可數同舟有楚客者忽
  指月問曰日月一也此何以有虧盈乎宋子曰不然
  也月圓如珠其體本無光借日爲光背日之半常暗
  向日之半常明其常明者正如望夕初無虧盈但月
  之去日度數有遠近人之觀月地勢有正偏故若有
  虧盈耳曰然則其有夜食奈何曰此爲地影之所隔
  也月上地中而日居下地影旣隔則日光不照其隔
  或多或寡故所食有淺有深蓋地居天內如鷄子中
  黃其形不過與月同大地與月相當則其食旣矣唯
  天之體廣漠無際然其圍徑之數及去地幾千萬里
  所算者亦可以推之也客曰月之爲說旣聞命矣五
  星盈縮占者時有不合此何以無定論乎宋子曰五
  星從黃道內外而行考其盈縮則於分段距度最宜
  精審近代占天家於測影授時之法誠可謂度越前
  古至於星占則微有不同且如辛亥〓正月乙酉朔
  火當躔房五度彼則謂在房之一度二月辛巳火當
  入斗初度彼則謂在二月巳丑正月已酉金木始當
  同度彼則謂在乙巳其後驗之天象所失昭然若論
  水星距日之度盈縮之間終不踰二十三度半之外
  彼則謂正月癸卯水躔斗十九度在晨疾段中較之
  日躔虛六度已距二十七度此尤所未解然天道未
  易言必得明理之儒如許衡者出正之可也客曰星
  厯之學儒者亦在所講乎宋子弗答趣侍史具衾入
  舟而寢
  述元爲張道士作
  天地之間有元元之道焉塞八區宰六幕茫乎大化
  莫見其述窈㝠忽荒之中而有神以爲之樞其神何
  如洞乎無象漠乎無形瞻之弗覩聆之弗聞履冰弗
  寒炙日弗温故巍然高而不知其際邃然深而不知
  其止恢然大而不見其外藐然細而不見其內其施
  之於用也能覆能載能陰能陽能動能靜能柔能剛
  能上能下能圓能方能舒能慘能翕能張毛者亦以
  之而趨羽者亦以之而翔甲者亦以之而出鱗者亦
  以之而行凡有血氣者莫不藉是以存所謂不依形
  而立不待力而强不以生而存不隨死而亡者也故
  古之聖人能養而全之守一處和若蟄龜然一故弗
  雜和故弗戾久而行之其道乃至蓋懼其搖而㪚也
  乃嗇其精恐其勞而汨也乃定其神慮其躁而失常
  也乃寧其氣而弗攖精與氣合其神則凝然後駕太
  清以爲輿指㝠涬以爲蓋倚日月以爲輪運六氣以
  爲轅化莽蒼以爲馬直遠遊乎無窮之門雖鬼神不
  能測其機而況於人乎人皆有之而不能之者則眼
  之精疲於五色耳之精沒於五聲鼻口之精㪚於臭
  味四肢之精削於運用精旣㪚矣氣隨竭矣神雖弗
  離將焉傅之矣卒仰首就斃如慕光之趨火其亦可
  悲也歟嗚呼混淪在上者謂之天磅礴在下者謂之
  地中立兩間者謂之人天地不死而人皆死者何也
  不知有元元之道故也因本黃老氏餘論作述元
  讀宋徽宗本記
  徽宗爰自端邸入正宸極呼吸雷風舒慘陽陰赫然
  有爲聞於天下於是敘復正人宏開言路意臻時雍
  之治以復祖宗之舊曾未旋踵卒改所圖委政姦回
  託國閹豎鼎軸非據節鉞妄加狐狸皞於闕庭鬼蜮
  潛於宫掖置編類之局樹黨人之碑倡言紹述擠陷
  忠良虐燄炎炎炙手可熱百僚側足四國寒心羣兇
  方爲得志力陳豐豫之說開大晟府以制雅樂用魏
  漢律而鑄九鼎文飾太平詐言符瑞八寶誕受元圭
  肇錫金芝出於蟾脊祥麟毓於牛腹由是侈心寖生
  邪欲轉熾大興土木之役創運花石之網艮岳排空
  絳霄凌漢殫極功藝之巧鈎致珍怪之物君臣酣飮
  上下荒淫俾晝作夜以亂爲治至同臣庶之服恣行
  期門之事兼之妖人乘釁蠱惑帝聰天神降於坤寧
  璇宫遍於寰宇元科祕籙方崇醮祠之儀太虛金壇
  遂定道階之品其視法弊令乖民生塗炭將驕卒弛
  邊備摧落縱有耳而不聞雖有奏而弗鑒皇天震怒
  災異荐臻白眚見於禁禦赤氣犯於紫宫大水冒於
  都城妖狐升於御榻咸謂適然益開戎釁滅天祚而
  亡兄弟之國結女眞而進虎狼之戎卒啟狡謀遂成
  反噬張穀之降始受粘罕之師巳出旌旗蔽空戈戟
  滿野肆其封豕之威如蹈無人之境蹂踐我檀薊侵
  軼我代朔攻擣我太原圍逼我京闕三鎭之割方急
  六賊之誅已緩勢至於此亦可醜矣及夫金兵再出
  力遂不支瓦解土崩魚爛河決宫闈淪辱宗室翦夷
  哭聲震天赤血滿地翠華北狩遠臻漠北之區父老
  見思徒洒山東之淚當是時也雖欲噬臍悔將何及
  自非義士集勤王之師謀臣建南渡之策則九廟神
  靈幾不血食矣不亦悲哉嗟夫成湯務德帝命式於
  九圍紂爲不道身死周人之手其所感應捷於桴鼓
  聞以一人治天下未聞以天下奉一人奈何窮奢極
  侈而毒痡四海百萬生靈彼實何辜其身亡國破爲
  萬世笑非不幸也宜也傳曰惟命不於常道善則得
  之不善則失之可不畏哉可不畏哉
  太乙元徵記
  金華宋濂賦質甚弱十日九疾生產作業之事皆力
  有所不任惟日學操觚造爲文章精思弗得罷極就
  寢夢一老父白髮鬅鬠與雲闕潔身被黃服手支青
  藜杖徐徐而前招濂謂曰若何疲思之甚邪吾乃太
  乙之精在皇漢時曾降天祿閣以洪範五行授劉向
  若今意有何圖第言之吾當有以處若也濂再拜曰
  下土蟣蝨臣不自料得接休光以沐浴神化亦旣幸
  矣復不以臣之微賤使吐其情辭臣雖無知敢不精
  白一心以承靈貺臣受氣於天孱弱而蒙庚戌之嵗
  律中應鍾日在於氐地寒以風母姙七月臣體卽降
  生未五齡百疾交攻熱火鬱木邪沴制陽肝氣動搖
  手牽目瞠謁醫視之謂爲瘛瘲毐艾焮膚其苦莫膺
  雖脫於虎口筋骸弗彊有牛負軛有鏄在場力旣弗
  任田卒嵗荒幸有書一朿塵齧蠧成振拂〓剔以佩
  以藏以嘬以嘗以求其方疲精竭思攻爲文章窮年
  矻矻恒不知變更太乙曰吾聞心有所溺者必有所
  甚樂也若之所嗜如是將樂之邪抑弗獲已也濂曰
  臣爲文之時獨潛闔廬五官內守形苦橜株凡慮旣
  澄運思希夷上陞層霄下入重壚絪緼庶彚彌布大
  區自形自色匪可數知一一攝之若禽在笯若獸在
  周阹縱健距捷羽尊不得離其範圍及夫意暢氣熙
  與神合機岳盪河翻雷椎霆驅倏爾陰合歘然陽施
  鬼出電入載正載奇萬紾千變莫窮端倪雖身執台
  樞腰懸金魚饍羞熊蹯居飾璇題入則麗姝吹竹彈
  絲出則戎士負弩曳旂亦不足以踰其適臣實樂之
  初非有弗獲巳也太乙日若樂則樂矣古之人亦有
  業是者乎濂曰有之雖更僕不可盡也請陳其略昔
  有鉅儒曰太史遷豪氣孤騫濶視無前執筆著書動
  數萬言祕之金匱及藏名山至今文光上燭九天董
  生三策揚雄法言相如大人退之五原若修若軾若
  鞏之賢各有論著焜燿後先虎鳳騰躍韶鈞相宣汗
  瀾卓踔盤紆蟬連業之旣專厥功乃全其功何居時
  磨研之耔之穫之湘之瀹之炊之酌之使心樂之一
  日不治若芒剌肌六氣昏昏精神不來由是觀之古
  之人所業其亦有以哉太乙曰嘻若言陋矣知冠角
  〓胡之爲象而不知弁冕纓緌之制知糗飯藜羹之
  爲美而不知湻〓肝膋之味知吳歈楚艷之爲曲而
  不知夏濩武勺之音若言陋矣濂於是憮然自失膝
  行而進俯首至地且拜且祈曰臣不佞竊受教於先
  生長者學文二十餘年自意已造其極不知猶未也
  夫井魚固不足以語大夏蟲固不足以語寒幸察臣
  之誠憐臣之愚授臣以要道使臣聞之雖卽死無憾
  太乙愀然不答濂復殷勤致辭俯伏俟命厯一時之
  久太乙三嘆而後言曰上堪下興惟人中居厥初芒
  芠瞢未有知野鹿標枝蚩蚩狉狉聖人者出扶弼教
  基揭我日月燭我㝠馗所謂建生民極立天地心者
  是不有其道歟道雖無形揆文可知典謨渾湻卦畫
  閎奇雅頌恢張禮樂威儀春秋謹嚴衮褒鉞誅不由
  於此去道遠而舍其根荄玩其葩葉而何以史遷諸
  子爲且非文不行非文不章天子非文曷風四方諸
  侯非文莫守其邦卿大夫非文身鬱不揚士庶人非
  文卒遏於鄕故云文者乾坤之粹精也陰陽之靈龢
  也四時之衡石也百物之錧鎋也中國之采章也外
  邦之儀法也可不務乎彼辨博馳騁以邪奪正是誣
  世也卑辭甘言藉威取寵是媚權也佞墓受金是非
  舛繆是網利也氣亡魄喪懨懨不振是萎薾也拙青
  媲白眩人耳目是聾瞽也若此者弗可枚舉其文乎
  哉其文乎哉吾前之所謂文則異於是矣充於一身
  和順內積英華外發達於四國民物阜康政教鬯洽
  筆之於書則可爲天下後世法傳曰有德者必有言
  若之志勤矣其亦慎所學哉言訖四方晦㝠飈風上
  行仰視天門如有火光反而顧之太乙巳亡濂驚而
  寤不知其爲何祥也乃召日者占之日者端櫝出蓍
  左右揲之掛而扐之遇復之離曰是謂後得而先迷
  百折旁〓倀倀安歸雖車堅馬肥終九顛而一隮或
  道之於崇期載旌以驅厯國過都膳宰致餼司里授
  廬不亟不徐直抵夫元聖之所居蓋復者不遠復也
  而重離又文明之象也此殆示于學文元徵乎濂於
  是惕然悟悉燔毀筆硯取六藝燖温之未幾學果進
  段干微
  叚干氏問龍門子曰秦漢以來正學失傳至宋而復
  盛因願竊有聞也幸厯以吿我金陵之學何如曰穿
  鑿聖經而附會已說甚者竊佛老之似以誣吾聖人
  之教學顏孟者固如是乎又其甚者一假功利以搖
  動天下利源一開魚爛河決而莫之禁如此尚可爲
  國邪予嘗謂亡宋天下者自金陵始也曰然則無一
  髮可取乎曰確執堅信澹然不爲位勢所動是則何
  可及也所惜者學之疵耳曰眉山之學何如曰其文
  辭氣燄有動搖山嶽之勢蓋其才甚高識甚明舉一
  世皆奔走之恨其壹徇縱橫椑音擺闔之術而弗知先
  王之道士之輕佻浮誕者恒倚之以爲重禮義廉恥
  則棄去而弗之恤使其得君其禍天下有不在金陵
  下也曰東嘉之學何如曰東嘉之學人或不同大抵
  尚經制而求合乎先王攻禮樂以振拔乎流俗二者
  亦一道也第其致力忘大本而泥細微而見諸行事
  者皆繳繞膠固而無磊落俊爽之意徒以辭章論議
  馳騁於一時蓋其所失也其立言純懿而弗背者傳
  之千百世可也曰永康之學何如曰氣豪而學偏者
  也使其當今之世也擁百萬兵馳騁於天下堂堂之
  陣正正之旗實有一日之長是何也其智數法術往
  往可馭羣雄而料敵情而剛烈之氣又足以震撼而
  翕張之其能成功宜也若論先王之道德一怒而安
  天下之民則瞢乎未之見也曰金溪之學何如曰學
  不論心久矣陸氏兄弟卓然有見於此亦人豪哉故
  其制行如青天白日不使纖翳可干夢寐卽白晝之
  爲屋漏卽康衢之見實足以變化人心故登其門者
  類皆緊峭英邁而無漫漶支離之病惜乎力行功加
  而致知道闕或者不無憾也曰橫浦之學何如曰清
  節峻標固足以師表百世其學則出於宗果之禪而
  借儒家言以文之也儒與浮屠其言固有同者求其
  用處蓋天淵之不相涉也其可混而爲一哉金溪之
  學則又源於橫浦者也考其所言蓋有不容掩者矣
  曰金華之學何如曰中原文獻之傳幸賴此不絕耳
  蓋粹然一出於正稽經以該物理訂史以參事情古
  之善學者亦如是爾其所以尊古傳而不敢輕於變
  易亦有一定之見未易輕訾也當是時得濂洛之正
  學者鼎立而爲三金華也廣漢也武夷也雖其所見
  時有不同其道則一而巳蓋武夷主於知行並進廣
  漢則欲嚴於義利之辨金華則欲下學上達雖教人
  入道之門或殊而三者不可廢一也嗟夫龍亡虎逝
  而孼狐爲之雄山摧嶽仆而培塿爲之大氣宇厭厭
  四分五裂之弊今乃實蹈之矣寧不爲鄉學之一嘅
  哉雖然學以存此心也心存則理之所存也前乎千
  萬世此心同此理同也遠而四海之廣此心同此理
  同也所謂東海有聖人出焉此心同此理同也西海
  有聖人出焉此心同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聖人出
  焉此心同此理同也吾何憂哉天之高也吾不愧其
  覆也地之厚也吾不愧其載也心之弘也吾不愧其
  靈也吾何憂哉然則將何憂憂不如孔而巳矣段干
  氏曰我未之聞也謹受教
  刪古嶽瀆經
  維禹治水三至桐柏山驚風迅雷石號水鳴五伯擁
  川天老肅兵雄干持旄龍鴻勑軒閼不能興禹乃震
  怒召集百靈蒐命夔龍桐柏千君稽首請命罔不惟
  寅神令所射激如機槍乃縻鴻䝉乃囚章商乃縶兜
  盧皇威載揚犁婁卒劉勢不敢爭彼無支祈力踰九
  象叶厥形肖蝯目有電光量淮度江辨捷從衡授之
  童律童律莫當授之烏木田木田遂藏授之庚辰庚
  辰扼其亢絡以鐵繩讋如犬羊繫諸淮陰龜山之旁
  木鬽水精洞妖石祥奔號萬數若有喪亡淮流湯湯
  入海旣平民用靖康直達外方至於陪尾無壅弗通
  率惟厥常以昭於無疆
  世傳元和九年李公佐游洞庭登包山與隱者周
  焦君探林屋洞得古嶽瀆經第八卷今觀其文雖
  奇而未醇竊意卽公佐焦君所造以玩世者戲刪
  潤其辭集古鼎文寫之以寄吳君濬仲濬仲蓋深
  於古學者也鑄窳器與方乳曲文大鬲爭妍其自
  知不可哉丙申冬十一月濂志
  書事
  書劉生鐃歌後
  伯夷柳下惠飭身制行皆高於當世然揆諸大中之
  道或不能無過故其流至於隘與不恭甚哉爲師之
  難也近代以文章名天下者蜀郡虞文靖公豫章揭
  文安公先師黃文獻公及廬陵歐陽文公爲最著然
  四公之中或才高而過於肆或辭醇而過於窘或氣
  昌而過於繁故效之者皆不能無弊惟先師之文和
  平淵潔不大聲色而從容於法度是以宗而師之者
  雖有高下淺深之殊然皆守矩蹈規不敢流於詭僻
  迂怪者先師之教使然也烏傷劉生剛從余學經爲
  文頗久近製國朝鐃歌十二曲傳於遠邇士君子稱
  之顧予豈能使生至是哉實先師之遺教被人深且
  遠故耳余少於斯文蓋有志焉及今尤眞知之然後
  嘆先師之不可及也後之有志於學者非果有得於
  古人之法烏知余言爲然哉
  書畦樂翁事
  畦樂翁延名姓王其字爲與齡廬陵人沂公七世孫
  也生平有逸趣當得意時物我齊㝠不知天地之爲
  大日月之爲明山嶽河海之爲高深也或登高騁望
  或曳杖長歌或呼酒縱飮翛翛然自比於葛天氏之
  民如是者有年一旦忽卜居豫章東湖上欲起徐孺
  子與之游駕雙烏犍衝雲而耕土脉壅起虛攢若積
  塵翁荷鍤經營析爲九區伍伍相比皆劚成小窪取
  嘉蔬藝之新雨過綠甲浮頭如旋螺巳而怒長翠光
  方匀凝望皆一色翁欣然自得曰二氣絪缊往過來
  續往者不知其所往來者不知其所來往者固陳來
  者復新新陳相因如環之循今吾畦之青萌孰知爲
  黃之所基乎基者萌之始萌者基之終達人於此大
  觀終之始之始之終之非始非終惟始惟終可以一
  古今可以混彭殤可以同晝夜矣蓋人生百齡萬中
  得一七中加奇千中得一或五六十固比比有之然
  不免於孩提致夭於襁褓者亦眾矣奈之何哉壽者
  自壽夭者自夭吾未嘗壽之夭之也憂樂之間寧知
  夫夭者不爲壽而壽者不爲夭耶今觀吾畦而日涉
  之一盛一衰則妙理悉具焉故其樂有不可得形容
  者矣藝疏云乎哉藝疏云乎哉翁言流聞四方有識
  者咸以爲知道競謁翁問其故翁不得巳示之曰勿
  小吾圃陰陽之理著焉勿小吾身心中具天地焉具
  天地於一心著陰陽於一圃六合雖廣孰加焉子若
  規規求於形迹之間則醯鷄以甕中爲天爾何暇與
  大方之外哉子休矣子休矣爲說者曰吾聞江右有
  徐孺子者其清風隱操夐出千古見諸史冊惜乎不
  載其言論風旨無以探索其緖餘今聞翁之言察其
  行事其殆聞孺子之風而興起者歟然翁少負才氣
  客遊諸公間以文墨議論見稱譽度其志亦欲施諸
  事功者今若是其殆以時進退者歟以時進退則幾
  乎道矣予故具列於篇以示知翁者
  書陳思禮
  陳思禮字用和四明人世爲士族思禮生七嵗父德
  祥歿母石氏誓以節自守夙夜勵思禮以學遇之極
  嚴雖大雪沒脛必使挾冊以往思禮或少懈輙對之
  泣曰爾父爲名儒唯生一子吾所以忍死鞠育者欲
  爾取法也今奈何背之思禮惶懼卻立若無從匿身
  俟母怒稍解輒去篝燈誦書自是不至夜分弗休母
  年五十五病卒思禮被髮狂號曰吾母何在吾母何
  在母所以辛勤萬狀而弗釋者爲思禮也思禮加冠
  而母不待養尚何以生爲不如相從於九泉之下魂
  魄苟有知猶可盡承事之禮不然縱壽百齡何益也
  乃操刃欲自剄家人奪之環守至旦共譬解之曰爾
  死則母之祀絕矣母雖死欲使母不死者移孝爲忠
  以顯揚之也思禮收涕謝之服闋入郡庠從名師學
  明經期以科第起家見諸事功踰四三年思禮二十
  四矣初母未死時爲擇配石氏至是欲成昏思禮掩
  耳不答其婣其友執其袂而羣譟之思禮泣曰吾娶
  則詩書之業蕪矣卽不蕪何以自給不與市魁賈豎
  相逐弗可得也他日何面目見吾母請緩之其師鍾
  士懋持之益急曰爾奈何失昏期也思禮不得巳泣
  從之合〓之夕思禮屢誦蓼莪詩泣曰娶婦爲養姑
  也吾母今不在寧不肝腸寸裂乎連泣七日夜不輟
  見者哀矜焉思禮旣娶後學功愈自策不敢廢洪武
  六年春詔下郡國徵諸生思禮亦上名吏部巳而奉
  㫖入成均爲弟子員試藝中選升上舍生先是思禮
  旣喪親夙夜不忘乃以如在扁其堂襲封衍聖公孔
  君希學爲作隷古書之御史中丞誠意伯劉公基參
  知政事陶公凱暨中朝士大夫皆有詩若文贈之云
  史官曰予在詞林思禮時同諸生入謁每言及父母
  其淚滂然流予爲惻然久之昔者李沆之父獨生沆
  待之甚嚴或勸之答曰止以一子不可不爾也後沆
  卒爲名臣石氏以一女婦乃能忍哀茹苦而以嚴教
  子以節自誓以潔白終其身可謂貞婦者矣思禮日
  反兢惕惟恐有孤先志思欲以沆自勉不亦孝子之
  情也哉是皆有係於名教人紀之重不可不書也具
  列其事於篇
  書萬安丞
  吉安萬安縣有豪民劉仲賢以攘牛殺鄒君瑞父子
  五人厯時巳久鄒嫗始獲執牒訴諸縣懼不得屍弗
  録嫗辭嫗哭於庭三日縣丞高昌萬鵬舉録之俄有
  大蜂五聚丞之案麾去復至如是者四三丞乃祝曰
  爾信爲鄒之鬼邪明日再聚吾案如期蜂復集丞猶
  未之信連與蜂期咸如初丞乃上馬抵劉舍反覆蹤
  蹟之縱無所有忽見五蜂飛集竹坡丞亟令左右具
  畚锸劚之四屍藏竹下如生唯孩童屍未獲蜂復導
  丞至榆木下環繞而悲鳴發之孩體巳腐唯其首獨
  存獄具斬劉市中嗚呼人不得其死附物以暴冤者
  至如是夫昔予友楊觀尹漢川有蛙鳴躍履畔楊曰
  汝若有所訴當前我蛙卽躍而去楊躡其後行二里
  所見一屍橫焉楊捕逆旅氏一鞫卽伏方疑無主名
  檢屍衣得遇所知爲湖南賈人遂伏辜漢川人與予
  言予竊以載籍所見固有若斯者是殆未可信也今
  觀萬安丞事與之正類徵諸人人言不殊其將弗信
  矣乎因謹書以爲世戒
  書前定三事
  永嘉林君伯恭爲濂言温生延祐丁已八月八日至
  三嵗父命名榮祖又十二嵗更今名又十嵗當至正
  辛已以春秋經試江浙鄉闈温名第一董彝第四董
  朝宗第五朱公遷第二十八實殿榜後榜中孔暘王
  孔文高禄鄉潘如珪四人皆再薦温上南宫不利以
  恩例置奉化州學正丁亥始之官㑹董彝亦爲學正
  慶元交談之頃彝慨然曰吾父諱伯大嘗出應書大
  父得奇夢記諸籍云丁已年九月七日夜夢林温作
  魁宋姓人鎖榜第四第五人連姓董內四名用朱筆
  點云是舊請舉者稽之於今無有不合其最異者温
  之生甫一月爾奉新王君文博復與濂言載夢與劉
  鑄到南昌經江西省署見放鄉貢進士榜諦視之高
  懸朱牌十枚上書金字日光炫燿不可讀忽一隷至
  前白曰第一名南昌熊誼汝居第六遙呼鑄曰爾名
  亦在後須臾有紅英佩刀者十餘人自省中讙而出
  似相迫逐載驚寤明發與人言皆大笑當是時大都
  督朱公鎭南昌干戈方殷謂安有貢舉之事後八年
  爲洪武庚戌始設科江西四十名額南昌占其十十
  名中熊誼冠首正符朱脾之數載卻在通榜第六鑄
  居十九及試大廷載又中第二甲第六名一一皆驗
  灑聞此二事頗異之且言於金溪吳君伯宗伯宗曰
  豈惟是哉庚戌之夏五月二十二日臨川通判王黻
  夢城中作樂迎狀元黻甚訝之二十五日忽聞使者
  來頒科舉之詔其年秋伯宗濫充江西鄉試第一衆
  已爲與夢叶至廷對之日復擢寘榜首鄕里至今以
  爲美談濂觀傳記所載前定事如此類者甚衆未敢
  信也今親聞三君子之言其有不可信者乎姑書之
  以見人囿氣化中誠有一定之數不可以智求不可
  以計免也自修之外一聽於天而巳
  書劉眞人事
  劉眞人德仁滄州樂陵人始生有光照其室及長〓
  書稍通大義㑹宋靖康之亂徙居鹽山太平鄕一日
  晨起有老叟乘犢車相過摭道德經要言授之曰善
  識之可以修身可以化人仍投筆一枝而去自是元
  學頓進從之游者眾眞人乃取所授書敷繹其義以
  示人一曰視物猶巳勿萌戕害兇嗔之心二曰忠於
  君孝於親誠於人辭無綺語口無惡聲三曰除邪淫
  守清靜四曰遠勢利安賤貧力耕而食量入爲用五
  日毋事博弈毋習盜竊六曰毋飲酒茹葷衣食取足
  毋爲驕盈七曰虛心而弱志和光而同塵八曰毋恃
  强梁謙尊而光九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學者宜世
  守之金大定初詔居京城天長觀賜號東岳眞人傳
  其道者幾徧國中且善於劾召之術趙氏爲狐所祟
  眞人劾之里中塋兆自焚狐數百鳴嘯赴火死人尤
  神之然其養母如禮及亡喪祭一遵世教無愆度者
  後若干年追封無憂普濟開明洞微眞人德仁卒陳
  師正嗣師正幼漁於河德仁挈以入道能預知吉凶
  事師正卒張信眞嗣有詩文數百篇號元眞集傳於
  世信眞卒毛希琮嗣當金之亡兵戈俶擾希琮能以
  柔而存希琮卒酈希誠嗣元憲宗甚尊禮之賜眞人
  號曰太元名其教白眞大道仍給璽書護之希誠卒
  孫德福嗣德福卒李德和嗣德和卒岳德文嗣德文
  卒張清志嗣自德仁至此世稱之爲九祖云
  史官曰道喪千載諸子之言人人殊德仁在宋金之
  間髣髴老子遺意以化人人亦多從之者蓋其清修
  質欲謙卑自守力作而食無求於人實與天理合也
  天理人心所同固足以感召歟彼得之此失之其亦
  有以也夫
  書客言二首
  天台李某遇盜官爲購捕之有刀鑷工出簪珥粥諸
  市市魁執送官工具言私於下東隣女得之官逮女
  問狀女戰栗不能言工曰爾毋徉懼爲也爾左乳有
  瘢可驗官覆之信然女恚自剄死死三月始得眞盜
  初女童子時常用工薙髮故知女瘢工怨女嫁時不
  償其勞陷之黃嚴少年嘗游於博徒一日飲市上市
  人攜虛篋與博不勝馳而去少年慚其紿紿躡至大
  澤中杖之仆地有一翁挾子過焉意其病厥也扶還
  其家未至而氣絕市人家縛翁父子入官子哀慟不
  伏翁謂子曰兒毋用苦吾老矣自度在世無幾願易
  兒也子聞之輙自陳殺市人狀甚悉官用縱翁歸翁
  兒冤也自經死
  爲說者曰漢張釋之爲廷尉天下無冤民嗚呼今之
  從政者其釋之也哉
  書白衢州
  三衢沈君持正來爲烏傷文學掾予謁之持正盛稱
  其守白侯之賢予問之曰侯定科繇如何曰衢爲州
  雖據東浙上游厥田惟下下入賦以斛計僅三萬三
  千有餘豪有力者兼并且善避役役多在貧人侯察
  其奸令民自實田以田定賦一州服其平侯律巳何
  如曰侯清約甚飮衢水外一物不煩衢民每旦徒行
  入府署野夫不識與爭道不問廷有鬬民立爲疏直
  柱皆免冠叩頭謝長子自沔陽來越旬卽遣歸唯一
  童給侍朝夕未幾亦遣侯馭吏若〓何如曰吏抱案
  立左右唯侯言是裁不敢以意出入之〓人數不逾
  九凡冒〓名廵聚落以病人者悉罷去去年春藩府
  以善治聞天子嘉之遣使賜朿帛衢人咸爲侯榮予
  問已顧謂二三子曰此南陽白景亮明甫也明甫自
  征東行省譯曹掾起家四轉而來爲是州甚有惠政
  昔予聞蘭溪吳德基言若此今持正又盛稱其賢故
  予屢問之持正言與德基同則白侯之賢信已使牧
  郡國者皆得如侯則下民之瘼庶幾其有瘳乎
  答郡守聘五經師書
  十一月二十七日承遣使者來山中賜以書幣强濂
  爲五經之師聞命驚愕不知所云雖然執事之意則
  甚善也昔舒人文翁爲蜀郡守招下縣年少者爲學
  官弟子每行縣益從學官諸生明經飭行者與俱蜀
  地大化比齊魯焉執事亦舒產是宜汲汲孜孜欲追
  躅於文翁也然而興學在乎明經明經在乎選傅得
  良傅則正鵠設而射志定土范齊而鑄器良聲流教
  溢俗轉風移反是則政墮矣此則執事不可不慎者
  也濂也不敏幼卽多病若藝黍稷與肇牽車牛遠服
  商賈之事皆力所不任靖自念之吾將何執以閱世
  乎適家藏古書數千卷因取繙閱習久成性遂不欲
  棄去然亦藉是以自遣耳非有所能也是故家庭之
  間未嘗以知經稱之豈直家庭哉至於鄕黨州閭亦
  未嘗謂其通經也執事者不之察一旦强儒之使服
  深衣大帶張拱徐趨於講堂之上吾恐人無不笑之
  而所笑者又恐不止於區區也執事何爲欲强之乎
  況五經自孟氏後無兼通之者如施讐之易大小夏
  侯之書轅固韓嬰之詩尹更始之春秋慶普鄭興之
  禮各僅僅成家而已濂視數子之間曾不足負覉親
  以從執事采浮華而忘本實但見耳目具者輙聘以
  爲師執事倡之曰某可師也左右畏威莫敢諫白又
  從而和之曰某實可師也所以濫及於濂濂縱不顧
  清議曲狥執事意而匍匐從之衿佩森如立竹執經
  問難欲屏之邪則所職何事欲應之邪則環視其中
  枵然無所有其於窘迫實有不堪執事何爲欲强之
  乎古之通經者非思騰簸口舌以聾瞽時俗實欲學
  爲忠孝而孝者又百行之冠冕苟於孝道有闕則〓
  分析經義如蠶絲牛毛徒召辱耳陽城爲學官時謂
  諸生曰凡學者學爲忠與孝也諸生有不省親者乎
  其有不省親者卽斥去之此古人龜鑑也濂嚴父年
  垂八十旦莫弄雛親側以盡愛日之誠猶懼不足乃
  使棄之以臨諸生諸生將何以取法乎諸生尚不欲
  久去膝下況爲師者乃可爾乎世豈無陽城將何面
  目以見之也執事何爲欲强之乎師嚴然後道尊理
  勢然也濂以輕浮淺躁之資習懶成癖近益之以疏
  頑不耐修飭亂髮被肩累日不冠時同二三友徒跣
  梅花之下轟笑竟日不然則解衣偃卧看雲出嚴扉
  中有類麋鹿然見人至輙驚遁欲危坐一刻亦不可
  得自知獲罪名教痛思懲艾卒不可變此執事素所
  知非今日造此飾詞如此之人不棄絕則已安可使
  儀刑後進執事何爲欲强之乎濂雖不能造文性樂
  之甚當操觚沈思時闔扉凝坐不欲聞步履聲雖火
  猶不使之近卽近輙拊几大呼人咸指爲狂易傳以
  爲笑儻章不能就擊磬遶室中行或使小蒼頭簡髮
  如捕蝨狀或摩搔膺腹使氣隆隆然降升乃已若一
  入城市眾人叢居又無邃房曲閣可下關牡未書半
  行狙伺猿視大鳴小噪敗人興趣寧失萬金之產乃
  不怨苟廢此樂不如無生執事何爲欲强之乎平生
  樸戇視人世百爲顛倒變幻動如神鬼或握手視肺
  肝乃宿刀劍之慘或〓爭紛不可解則暗敦玉帛之
  好如此之類不一而足明以吿我尚不能通曉況啟
  之以端欲使其揣摩測度邪自料決不能與此輩周
  旋苟與之相周旋寧免其見賣乎況兼目有短視疾
  雖月下可讀蠅頭之宇距尋尺間白晝則不見人不
  相知者必以我爲簡非挾人以濟如水母之目蝦必
  有禍我者素無所仰於人不知奚故而自求苦乃如
  此執事何爲欲强之乎又自嬰禍患以來得怔忡疾
  見一夫負戟而趨心輙驚怖若杵擊下上面無色澤
  口噤不能對人近年衰孱日甚酬答稍煩則肩體頽
  墮重如壓石急呼枕熟寐一二時然後漸復其舊自
  度亦不久在人世者所居之北有一峰峻甚俗以其
  如馮翊夏陽之山因號曰小龍門其間多間曠之地
  思誅茆架草室三間以奉老親則志願畢矣此足一
  出衆事皆棄當日夜計之與執事相〓亦驩甚初無
  不共戴天之讐執事何爲欲强之乎昔者衛人有西
  乞牟問褚師㫻曰世傳五鳳信祥徵乎曰有東方則
  發明南方則焦明西方則肅爽北方則幽昌其見或
  有孼焉唯中央號鳳凰乃至瑞耳曰可獲之乎曰否
  有德則見岐山之陽爾非可以力致也褚師弗之信
  出千金號諸岐山之陽岐山民疑之羅彩鷮售焉褚
  師持歸誇諸人人皆笑之執事之所爲乃無有類於
  是乎吾婺爲東萊倡道之邦而龜山考亭之正宗又
  往往傳諸學者故閥閱之家多尊道德而淺功利據
  案談經比比皆是執事不彼之卽而獨此是强豈棄
  瑞鳳而愛彩鷮乎古人有云經師易得人師難遇執
  事於易得者尚不鑒其僞眞況所謂難遇者邪竊爲
  執事不取也雖然執事孜孜汲汲以興學爲意何讓
  乎蜀之文翁但未能選良師傳其術爲少疏耳今之
  爲守牧者不爲不多也而溺冠跨項亦有之矣如執
  事者又何可少哉又何可少哉濂非明經者愧不能
  成執事之意化吾邦如齊魯故厯疏鄙衰之不可强
  者如此惟執事采擇焉儻嬲之不制則黃冠野服負
  親而逃東海之上豈能悖性徇物亹亹隨人作上下
  邪禮幣隨使者還千萬情辭筆不可盡
  答章秀才論詩書
  濂白秀才足下承書知學詩弗倦且疑厯代詩人皆
  不相師旁引曲證亹亹數百言自以爲確乎弗拔之
  論濂竊以謂世之善論詩者其有出於足下乎敢然
  不敢從也濂非能詩者自漢魏以至於今諸家之什
  不可謂不攻習也薦紳先生之前亦不可謂不磨切
  也揆於足下之論容或有未盡者請以所聞質之可
  乎三百篇勿論巳姑漢言之蘇子卿李少卿非作
  者之首乎觀二子之所著紆曲悽惋實宗國風與楚
  人之辭二子旣沒繼者絕少下逮建安黃初曹子建
  父子起而振之劉公幹王仲宣力從而輔翼之正始
  之間嵇阮又疊作詩道於是乎大盛然皆師少卿而
  馳騁於風雅者也自時厥後正音衰微至太康復中
  興陸士衡兄弟則傚子建潘安仁張茂先張景陽則
  學仲宣左太冲張季鷹則法公幹獨陶元亮天分之
  高其先雖出於太冲景陽究其所自得直超建安而
  上之高情遠韻殆猶大羹充鉶不假鹽醯而至味自
  存者也元嘉以還三謝顏鮑爲之首三謝亦本子建
  而雜參於郭景純延之則祖士衡明遠則效景陽而
  氣骨淵然駸駸有西漢風餘或傷於刻鏤而乏雄渾
  之氣較之太康則有間矣永明而下抑又甚焉沈休
  文拘於聲韻王元長局於褊迫江文通過於摹擬陰
  子堅涉於淺易何仲言流於瑣碎至於徐孝穆庾子
  山一以婉麗爲宗詩之變極矣然而諸人雖或遠式
  子建越石近宗靈運玄暉方之元嘉則又有不逮者
  焉唐初承陳隋之弊多尊徐庾遂致頽靡不振張子
  壽蘇廷碩張道濟相繼而興各以風雅爲師而盧昇
  之王子安務欲凌跨三謝劉希夷王昌齡沈雲卿宋
  少連亦欲蹴駕江薛固無不可者奈何溺於久習終
  不能改其舊甚至以律法相高益有四聲八病之嫌
  矣惟陳伯玉痛懲其弊專師漢魏而友景純淵明可
  謂挺然不羣之士復古之功於是爲大開元天寶中
  杜子美復繼出上薄風雅下該沈宋才奪蘇李氣吞
  曹劉掩顏謝之孤高雜徐庾之流麗眞所謂集大成
  者而諸作皆廢矣並時而作有李太白宗風騷及建
  安七子其格極高其變化若神龍之不可羈有王摩
  詰依倣淵明雖運詞清雅而萎弱少風骨有韋應物
  祖襲靈運能壹寄禮鮮於簡淡之中淵明以來蓋一
  人而巳他如岑參高達夫劉長卿孟浩然元次山之
  屬咸以興寄相高取法建安至於大厯之際錢郞遠
  師沈宋而苗崔盧耿吉李諸家亦皆本伯玉而宗黃
  初詩道于是爲最盛韓柳起于元和之間韓初效建
  安晚自成家勢若掀雷抉電撐決于天地之垠柳斟
  酌陶謝之中而措辭窈渺清妍應物而下亦一人而
  巳元白近于輕俗王張過于浮麗要皆同師于古樂
  府賈浪仙獨變入僻以矯艷于元白劉夢得步驟少
  陵而氣韻不足杜牧之〓涵靈運而句意尚奇孟東
  野陰祖沈謝而流於蹇澁盧仝則又自出新意而涉
  于怪詭至于李長吉温飛卿李商隱段成式專誇靡
  蔓雖人人各有所師而詩之變又極矣比之大厯尚
  有所不逮況厠之開元哉過此以往若朱慶餘項子
  遷李文山鄭守愚杜彥之吳子華輩則又駁乎不足
  議也宋初襲晚唐五季之弊天聖以來晏同叔錢希
  性劉子儀楊大年數人亦思有以革之第皆師於義
  山全乖古雅之風迨王元之以邁世之豪俯就繩尺
  以樂天爲法歐陽永叔痛矯西崑以退之爲宗蘇子
  美梅聖俞介乎其間梅之覃思精微學孟東野蘇之
  筆力橫絕宗杜子美亦頗號爲詩道中興至若王禹
  玉之踵徽之盛公量之祖應物石延年之效牧之王
  介甫之原三謝雖不絕似皆甞得其髣髴者元祐之
  間蘇黃挺出雖日共師李杜而競以巳意相高而諸
  作又廢矣自此以後詩人迭起或波瀾富而句律疎
  或煅煉精而情性遠大抵不出于二家觀于蘇門四
  學士及江西宗派諸詩蓋可見矣陳去非雖晚出乃
  能因崔德符而歸宿于少陵有不爲流俗之所移易
  馴至隆興乾道之時尤延之之清婉楊廷秀之深刻
  范至能之宏麗陸務觀之敷腴亦皆有可觀者然終
  不離天聖元祐之故步去盛唐爲益遠下至蕭趙二
  氏氣局荒頹而音節促迫則其變又極矣由此觀之
  詩之格力崇卑固若隨世而變遷然謂其皆不相師
  可乎第所謂相師者或有異焉其上焉者師其意辭
  固不似而氣象無不同其下焉者師其辭辭則似矣
  求其精神之所寓固未嘗近也然唯深于比興者乃
  能察知之爾雖然爲詩當自名家然後可傳于不朽
  若體規畫圓准方作矩終爲人之臣僕尚烏得謂之
  詩哉是何者詩乃吟咏性情之具而所謂風雅頌者
  皆出于吾之一心特因事感觸而成非智力之所能
  增損也古之人其初雖有所沿襲末復自成一家言
  又豈規規然必于相師者哉嗚呼此未易爲初學道
  也近來學者類多自高操觚未能成章輙濶視前古
  爲無物且揚言曰曹劉李杜蘇黃諸作雖佳不必師
  吾卽師師吾心耳故其所作往往猖狂無倫以揚沙
  走石爲豪而不復知有純和沖粹之意可勝嘆哉可
  勝嘆哉濂非能詩者因足下之言姑略誦所聞如此
  唯足下裁擇焉不宣濂白
  擬答呂相絕秦書
  昔我嬴秦實長西戎獻公不我鄙夷以伯姬歸我穆
  公穆公不敢忘獻公薨國內不靖羣公子出奔穆公
  懼大國社稷之隕會齊人納惠公于晉惠公許以河
  外列城五東盡虢略南及華山內及解梁城言猶在
  耳乃卽背之㑹晉荐饑來乞糶于我諸大夫惡惠公
  二三其德也欲乘機伐之穆公則曰其君是惡其民
  何罪于是乎輸粟于晉自雍及絳相繼不絕未幾秦
  亦饑穆公又曰晉君其能恤我民矣乎遣使之晉惠
  公弗念穆公之施絕而弗與穆公不得巳有韓原之
  師相從惠公而西雖然豈敢以至卽所館饋七牢焉
  使歸于國及晉再饑穆公又餼之粟惠公薨懷公遣
  師軍于廬柳威靈所加孰不畏之我穆公忘巳之弱
  使公子縶如晉師天誘其衷退軍于郇文公遂入曲
  沃朝于武宫吕郤畏偪將焚公宫以圖不軌穆公知
  之乃潛㑹文公于王城誘而殺之文公卽位來逆夫
  人嬴氏穆公以晉國大臣未附俾三千人衛之以歸
  微我穆公惠文之能有國未可知也則是我有大勳
  于晉豈惟諸侯知之皇天后土實與聞焉文公當不
  忘我舊德勠力同心以輔王室子帶之亂天王出居
  于鄭使子鄢父來吿難亦使簡師父以吿于晉我穆
  公左執鞭弭右屬櫜鞬親帥師屯于河上以遲文公
  文公恐我分其積也乃辭我師而下納王于成周殺
  太叔于隰城而獨受陽樊温原攢茅之田我穆公不
  敢言文公自是信于宣諸侯虞夏商周之〓莫不震
  疊相率而朝于晉非爲秦也文公又以諸侯方睦欲
  修舊怨于鄭穆公畏文公之威不能自寧急出師軍
  氾南鄭伯恐使燭之武來言曰君嘗爲晉君賜矣許
  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晉何厭之
  有旣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闕秦將焉取之穆
  公聞其言而懼結盟而還文公薨襄公卽位穆公有
  事于鄭未嘗以一矢犯晉疆埸襄公蔑我我穆公以
  墨衰卽戎敗我于殽殄殲我卒徒係累我三帥我穆
  公亦不唯晉之怨乃自悔過誓吿于羣臣然猶願徼
  靈于惠文以事我襄公襄公不察我之誠又帥宋陳
  鄭三國之師取汪及彭衙國中之人怒曰晉不報德
  則已乃日事干戈是欲滕薛我也將悉敝賦以待于
  郊亦冀晉人遣一介行李之來修復舊好襄公唯力
  是恃又伐我圍邧新城襄公薨穆公亦卽世晉人以
  國家之難欲立長君使先蔑士會如秦逆公子雍我
  康公唯穆公之事是傚多帥徒衛以納之晉人遽食
  前言而立靈公又敗我于令狐自時厥後又取我少
  梁又戰我于河曲康公薨共公卽位靈公亦悔于厥
  心欲求成于我又不明言以侵崇急我我共公惡其
  詭道弗敢與成靈公薨景公卽位景公不務撫綏秦
  民又迫我于輔氏景公薨君嗣厥位寡人謂二三大
  夫曰我兩國匪以玉帛相見而以興戎寡人之恥也
  盍行成乎君亦降心相從㑹于令狐而盟于河之東
  西口血未乾又使郤錡乞師于魯欲以伐我且以蔓
  辭以文致我罪寡人聞之困獸猶鬬況國乎君旣有
  意督過矣寡人亦何愛一國士卒不與君周旋左右
  乎君若惠顧前好唯令狐之盟是申是尋亦唯命鍛
  乃戈矛備乃弓矢俾兩君相見于野亦唯命寡人敢
  帥西方之諸侯俯伏以聽唯執事其進退之
  擬漢賜衛青璽書
  皇帝使謁者問大將軍青朕以渺身託于諸侯王上
  萬方嚮風唯單于未疑塞且登我叛臣計謂漢兵不
  能度幕輕畱數寇邊民不得田作朕心靡寧今遣大
  將軍將四將軍出定襄驃騎將軍去病出代各將五
  萬騎步兵踵軍後數十萬人必深入赴利禽獮而草
  薙之且寇逐水草食聞大軍至多藏匿山中冊其必
  有伏卒有伏何以制之將軍預爲備跡捕山間寇且
  盡乃爲便中國爲寇所苦者日久將軍乘吏士銳氣
  當一鼓而克勿延期寇土地寒苦漢馬不能冬功脫
  不早就進退惟艱爾當今智謀勇功誰復如將軍者
  卽將軍不滅寇寇將孰滅哉間者寇入上谷殺掠吏
  民將軍擊卻之古賢王寇朔方將軍率六將軍圍之
  得裨王十餘人眾萬五千餘人畜數十百萬將軍屢
  建功高卽此行寧有不利耶朕巳下丞相御史趣刻
  印俟幕府以功上使使者卽軍中益封爵將軍勉焉
  驃騎將軍與將軍一體人也其立功有如將軍前將
  軍廣年耄且數奇毋令當單于秋向高幕北風苦勁
  將軍强食慎兵事自愛
  補范少伯辭越王書
  臣聞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古之明戒也臣雖不佞竊
  嘗從事斯語敢白其私於下執事唯君王加察焉臣
  本南陽一布衣自謂衰賤未嘗世祿故飮食則甘天
  下之無味居則安天下之賤位被髮佯狂不與於世
  而君王待之過禮寘諸羣臣之列臣日夜心計之一
  介狂士而上辱君王之知如此當盡瘁以事國卽于
  國事無所建白設有不幸誓伏劍結纓以報稱萬一
  言雖不出諸口上帝鬼神實鑒臨之夫椒之役夫差
  分其人民之眾以殘伐吾邦夷吾宗廟莽爲空棘君
  王以餘兵五千保棲㑹稽下守溟海唯魚鼈是見困
  亦甚矣夫差不道復追而圍之大夫種膝行頓首請
  成夫差聽申胥讒毅然不許君王恚甚至欲殺妻子
  燔寶器觸戰以死臣時在左右憂懼不知所爲亦屢
  思克踐前志所以未忍卽死者將有所圖也幸賴先
  王之靈夫差悔過卷斾而旋君王旣反國臣亦得效
  犬馬奔走與大夫柘稽爲質于吳夫差畏君王之威
  不敢久畱臣遣之東歸君王因與臣及大夫種謀以
  復讐爲事食不殺而饜衣服純素不袀不元內飭其
  政外事諸侯如是者二十餘年始發習流二千教士
  四萬人君子六千人諸御千人有事于吳及其平而
  還後四年復往伐焉敗之于囿又敗之于郊又敗之
  于津如是三戰三北遂圍之棲夫差姑胥之山夫差
  使王孫駱肉袒膝行請成君王弗之許乃被五勝之
  衣帶步光之劍仗屈盧之矛瞋目大言以執之夫差
  懼太息四顧引劍而死君王乃北渡淮與齊晉諸侯
  㑹于徐州致貢于周周元王使人致胙命爲伯當是
  時越兵橫行江淮東諸侯畢賀初君王之在㑹稽其
  辱爲巳甚臣豈不知主憂則臣勞主辱則臣死其不
  能卽死者爲此事也藉君王之威武二三大夫之用
  命一雪其仇始願從會稽之誅君王憐臣之愚不賜
  臣以死乃欲與臣分國而治且臣聞之四時之序成
  功者去天之道也功成名遂身退明哲之事也持祿
  固位知進而不知退危亡之道也昔晉大夫祈奚爲
  中軍尉請老而歸身名俱全人以爲知分申侯有寵
  于楚鄭之君楚鄭之君唯其言之是聽非不可者卒
  致首領不保爲天下萬世笑何也不能退也況臣起
  自布衣幸得侍衛左右何功于越而稱上將軍大名
  之下難以久居若戀執寵榮而沈溺不返不有人禍
  必有天殃君王幸察臣知止知足之意賜臣骸骨得
  乘扁舟出三江入五湖去畊東海之濱則志願畢矣
  唯君王畱意焉

知识出处

宋學士全集

《宋學士全集》

该文本介绍了宋学士的文集目录,包括多种类型的文章和著作,如颂、记、序等,涵盖了政治、教育、文化、医学等多个领域。其中一些作品涉及到历史事件和人物,例如《元史目錄記》和《宋九賢遺像記》,这些作品对于研究当时的历史和文化具有重要意义。还有一些作品涉及到文学和艺术,例如《游鍾山記》和《恭進日歷序》等,这些作品对于研究当时的文学和艺术风格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此外,该目录还展示了宋学士在多个领域的成就和贡献,以及对后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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