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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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宋學士全集》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20013993
颗粒名称: 卷二十七
分类号: I269.6
页数: 41
页码: 一-八十一
摘要: 这是一篇杂文,题为《燕书十六首》。文中记述了不同国家和君主的故事。其中包括楚国担忧晋国入侵的情景,晋侯因此退兵;齐国桓公重新修建寝宫时,被工师翰劝阻使用劣质木材的故事;鄭国公子五爭夺继承权的故事;鲁国老父与魯君相谋制作华美衣裳,向君表达对君恩的敬意的故事;秦国昭王面临士人流失的问题。这些故事通过曲折的情节展现了君主与臣民、国家与民众之间的互动、相互影响的关系,强调了治国方略、君臣关系和礼仪的重要性。
关键词: 文学 作品 宋濂

内容

雜著
  燕書十六首
  晉侯將伐楚楚子甚懼召六卿訊之曰楚國雖小自
  若敖蚡冒至于武文威稜氣燄懾彼諸姬今晉君不
  道乃謀兵入我是蔑寡人而死二三子也寡人耄矣
  不復親帥三軍以逆堅乃城郭以遲晉人不亦可乎
  王孫由于對曰然易有之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非險
  國孰與守盍圖諸雖然城郭有時而墮楚國之南有
  方城焉其東有漢水焉晉人雖衆將焉用之雖然山
  川之險亦可踰也若使舅犯守郢先軫保鄖叔肸禦
  雲中荀偃扼直轅誰能侮予雖然此猶以力言也齊
  民毐吾賦久若綏之以仁馭之以寬繩之以禮則封
  內之民德君以死守矣雖然是保民也非保國也楚
  子曰何謂保國王孫由于曰君務上尊天王下睦四
  鄰分昭於上勢定於下上下有序疇敢搆兵是保國
  也楚子曰善於是遣公子結如京師左司馬戌聘於
  齊魯諸大國晉侯聞之謂諸大夫曰楚國方尊王睦
  鄰而以兵入其境不祥遂退師君子曰甚哉分之大
  也分爲天則定乃靡亂何有兵禍哉易不云乎六二
  之吉順以則也失則凶矣
  齊路寢壞桓公欲新之召工師翰具材工師翰伐巨
  木於營上山中若樞若檆若魄旄若豫章無疵取而
  泛之河蔽流而下工師翰磨眾徒操剞劂斷之運繩
  尺斵之〓〓然橐橐然聲達乎臨淄之郊越五月路
  寢成桓公環視之東阿之楹有用樗者桓公讓工師
  翰曰樗㪚木也膚理不密瀋液弗固嗅之腥爪之不
  知所窮爲柣爲棖且不可況爲負任器耶工師翰對
  曰臣之作斯寢也嘉木以爲程文磶以薦址畫藻以
  奠井堅堊以厚墉陶甓以飾黝臣竊以爲盡善矣雖
  東阿之楹缺以一樗足之不虞君之見讓也桓公曰
  寢之鞏者在杗〓承杗〓者在桴藉桴唯楹耳一楹
  蠧則寢隳奈何不讓工師翰曰臣聞國猶寢也一楹
  蠧則無寢若衆壬進尚可有國乎桓公曰不可也工
  師翰曰君旣知不可何爲察其小而遺其大也桓公
  曰不知也工師翰曰臣請爲君言之擅執國柄者有
  雍巫焉成內食之姦者有夷鼓初焉長君之欲者有
  寺人貂焉外惡諸侯而凶德弗革者有開方焉是眾
  楹皆蠧矣路寢能獨存耶桓公悟曰敬諾於是解四
  子政而召管敬仲任之齊國大治君子曰工執藝事
  以諫忠矣斷而行之者非勇與宜其上下相親伯業
  底定書曰從諫弗咈桓公有焉易曰納約自牖工師
  近之矣
  鄭伯卒庶孽奪正公子五爭及厲公自櫟入國將盡
  劉諸公族懸劍於國門且下令曰敢爭者斬子俞彌
  方病聞之歎曰是何亡國之政也乃令左右扶見公
  未至公遙呼曰大夫力疾而見寡君非欲嘗國門劍
  乎聲色俱厲子俞彌陽驚曰何謂也公語之故子俞
  彌曰君能如此過文王遠矣臣頓首賀且不暇況敢
  爭乎公解顏曰寡君焉能過文王也曰臣言不悖君
  實過之公曰大夫言何易也雖然幸卒言之子俞彌
  曰君之過文王者無他威勝也公悅前子俞彌問曰
  文王初伐犬戎次伐密須次伐耆邗次崇侯虎而作
  豐邑自〓徙都之其威盛矣大夫乃謂寡君勝之其
  故何邪子俞彌曰文王之威能行天下而獨不行於
  周宗故其子孫之盛兄弟之國者十有五人姬姓之
  國者四十人此無他親親也今君欲兵之非威勝文
  王乎公艴然見乎色曰大夫言固善如儀亹之黨何
  子俞彌曰鄭之公族盡二人黨耶君奈何殲之臣所
  居之南有山曰陽都之山甚深羣熊萃焉熊性惡血
  偶度絕壑棘剌脅血見若濡縷熊亟爪之血愈滋爪
  之不已膚成坎原原如泉湧熊不能禁剜去其膚而
  血弗息竟擢腎腸以死鄭之公族猶一體也今因公
  子五爭不問小大盡劉無乃與前事類耶公矍然失
  聲曰吾過矣吾過矣遂下城門之劍寘諸公族不論
  君子曰鄭厲公之愎諫誰能犯焉子俞彌反復言之
  而公弗格者以順入以正出也內經曰寒因寒用熱
  因熱用其始則同其終則異於戲豈特醫師之爲然
  哉
  魯之老父相與謀造狐白之裘紉之以密箴緣之以
  畫純佩之以長褑熨之以榆火擇形笥承之趨魯君
  之庭而致辭曰吾儕小人得有闔廬以蔽風雨者非
  君賜歟出作入息而鼓腹酣歌者非君賜歟男播於
  疇婦饁於郊以遂其生者非君賜歟吾聞上德不報
  於人爲無禮於德爲諐義不祥莫大焉請以是爲王
  體之供謹再拜以獻魯君曰寡人聞之君猶本也民
  猶支也君所以庇民如本之養支也爾二三老父之
  無衣宜於寡人乎是給今倒行而逆施之無乃不可
  乎敢辭二三老父又相與謀曰是服之不華無以彰
  君之德也盍更諸於是以錦爲衣繡以五色龍章鞶
  以朱絲襮以華黼有文爛如也又復趨魯君之庭而
  致辭曰臣等不佞長於蓬蒿之野未嘗受教於君子
  不知以禮事君今因物以合矩矩謂之章緣文以顯
  義義謂之範君有至德而惟皮革之物是供非合顯
  之意謹更之惟君圖焉公曰魯國雖小尚敢私裘乎
  禮若可受絕布惟盈如其不然五采奚益敢固辭二
  三老父又相與謀曰吾君誠賢君其不受者非有他
  也不欲重煩吾民我等當愛之以德可也又進而致
  辭曰君之中心臣等幸已知之有君無臣世謂亂國
  臣不敢以亵服汙於執事願以仁義爲衣道德爲領
  忠信爲紳廉知爲緣使君服之長有兹魯國先公社
  稷永有攸賴不亦可乎公曰寡人敢不承教君子曰
  魯之老父何其善愛君哉其氣和其辭婉以周其情
  懇愿而有依魯君應之若黃鍾大吕弦歌千揚洋洋
  乎相宣泠泠乎相應也君臣如此魯欲不治得乎禮
  曰無體之禮上下和同此之謂也
  秦昭王卽位之三年中外士多去昭王患之謂陽山
  君曰寡人遇士不爲不至矣先飢而餔之未凍而裘
  之寡人何負於士士之相視如弁髦將縶維之邪益
  離其心欲任其所之邪則去者日多矣弗禁國將空
  奈何陽山君曰君何患焉夫王孫非重甗不棲非山
  實不食非族林不懸聞人聲則逸弋人餌而罞之詔
  而馴之命之舂人立而下上其手命之水負壺出汲
  命作兜離桑林之舞則冠帶跟蹡而起夫王孫類夫
  人者猶可也至於甝虪則噬人之物卬首則百獸讋
  掉尾則林木震嘯呴則陰飈四發非惟不敢近矧敢
  狎獵人羉而縛之習而安之相與作角觝之戲跨項
  編須或翻出蹯下無所不至甝虪亦靈獸猶可也至
  於伯趙禽中微者爾〓人引而羅之擾而柔之搏土
  爲人獸神鬼面而空其中衣與皮如之令其爲鬼則
  冒鬼面服鬼衣以出跳踉偃仆如畫至於人獸神皆
  然伯趙雖微猶禽屬也至於蚍蜉則蟲之至微者也
  形大如粟其目鼻大微不可見眩人以彘肪誘而致
  之集於乾壺元與黃異貯序而教之布髹几於庭置
  二壺其上振鼓三初則元黃皆出再則各成列奮首
  搖鬣相向三則紛紜交不可辨聞鉦聲各退入壺不
  亂夫王孫甝虪獸也伯趙禽也蚍蜉蟲也皆口不能
  言㝠頑不靈其可服而制之者奠心志寧嗜欲故也
  況士靈於萬物者乎且士者國必資以成治者也昔
  我先君繆公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
  叔於宋求不豹公孫支於晉遂成伯業臣竊聞之先
  君嘗語羣臣曰林繁則眾禽來棲海寬則大魚來游
  寡人之待士亦以寬故劍舄乃麇至耳今王之馭下
  如束濕晝不得寧夜不得息來者如入囊有入無得
  出者臣亦將去之況他人乎王若以誠待士縱其去
  來不問士若不至當磔臣以示不悔也昭王曰善鄰
  國聞之士之來歸者千餘人君子曰君子懷材抱藝
  孰不欲自見哉特患遇之非其道故避去爾禮云舉
  賢而容衆毀方而瓦合言寬裕也君子亦何心哉
  齊頃公欲賦民一丘出車一乘不從者死袁婁宰泣
  曰敝邑之賦急矣四丘一乘尚弗支也況倍三乎吾
  寧死爾不忍死民也弗奉令公使使者讓宰且召與
  使者俱宰至見公頓首請曰臣無罪盧蒲就魁在側
  斥曰汝惡得無罪立國養民古也瘠民肥國今也胡
  不朘民膏血以媚公爾罪一也公旣棄民汝反欲愛
  民使諸侯不敢侵伐爾罪二也通國之宰皆徇公欲
  爾獨以正自匡而欲死之爾罪三也汝惡得無罪公
  笑而釋之君子曰古者諫有五有正諫有降諫有忠
  諫有戇諫有諷諫若盧蒲就魁之言其殆諷也歟
  齊西王須善貫海出入扶南林邑頓遜羣蠻中貿遷
  諸寶若毐冒頗黎火齊馬腦之類白光煜煜然遇東
  風覆舟附斷桅浮沈久之幸薄岸被濕行夷陰山中
  山幽不見日常若雨將壓地西王須自分必死尋歇
  竇絕氣庶遺胔不爲烏鳶飯未入猩猩自竇中出反
  覆視意若憐之者取戎叔雹葖委萎諸物指之食西
  王須方餒甘之竇右有小洞棲新毳厚尺餘甚温讓
  西王須猩猩獨臥於外大寒不自恤語言雖殊朝夕
  嗢咿作聲似慰解狀如是者一年不懈忽有餘皇度
  山下猩猩急挾西王須出送之登及登則其友也猩
  猩猶遙望不忍去西王須因謂其友曰吾聞之猩血
  可染獨經百年不蔫是獸也腯剌之可得斗許盍升
  岸捕之其友大罵曰彼獸而人汝則人而獸也不殺
  何爲囊石加頸沈之江君子曰負恩悖義人弗戮鬼
  斯戮之矣西王須之見殺也宜哉雖然西王須固可
  殺猶施於異類也類同者亦有之豈惟類同而同氣
  者亦或有之奈之何哉天王之法尚在吾當執刑書
  以往
  楚將伐魯取其地召諸大夫問焉辟閭巫臣曰可神
  子魚曰不可楚子病之請言其故辟閭巫臣曰魯公
  失政季氏得民公伐之弗勝次於陽州齊侯唁公於
  野井而不能討魯之臣子枕戈待旦莫敢發者畏季
  
  氏威也君將求逞諸侯而徼福周公之廟奈何不伐
  臣故曰可神子魚曰周室東遷列國失序若聲罪加
  之以兵何君不可攻何國不可伐楚之視魯猶齊晉
  之視楚也魯可伐也楚能免焉臣故曰不可辟閭巫
  臣曰魯棄周禮唯强弱是視當齊肇伯衣裳之㑹九
  兵車之㑹四魯鮮不與聞晉文率諸侯㑹於温以臣
  召君不可以訓亦僕僕而往不遑寧處其蔑我楚國
  則曰是蓽簬籃縷之國可與行典禮乎楚國之民含
  怒日久非特君也康王卽世魯公雖與二三大夫辱
  臨楚郊實怵於勢非中誠也不伐何以示遠臣故曰
  可子魚曰周公相王室尹天下於周爲睦分魯公以
  大路大旂夏后之璜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族使帥其
  宗輯其分族將其醜類以法則周公卽命於周其德
  至今未泯也夫修惠以懷人人誰弗親逞威以上人
  人何能輯今以魯不我與而兵之以示遠其無乃非
  德惠也乎臣故曰不可辟閭巫臣曰受姓定封孰非
  懿親諸姬存者其可數也或明德之弗崇則弗足以
  存且臣聞之立德敷政立義和民德天之明也義地
  之制也君人者則天之明法地之制以洽和民人古
  之道也今魯之公室弱民罹荼毐若入烈火無所避
  之棄而不伐不亦左乎臣故曰可神子魚曰王靈雖
  微天下共主楚國固强終人臣也以君伐臣是謂布
  義以臣伐臣是謂悖政四海弗靖職此之由君若以
  師宿於魯境東諸侯告於天王使一介之使以讓君
  曰魯也弱諸臣畔之致使其君越在草莽不能事宗
  廟諸姬竊憂之君爲大國不唯其難之靖而土地是
  圖或爲執事羞天王命我諸姬亦旣有辭當以公徒
  三萬與君周旋於龜蒙之墟君其圖焉不知君將何
  辭以對也臣故曰不可辟閭巫臣曰天王崩王室亂
  劉子單子以王猛居於皇自救且不及況能綏我魯
  乎五侯九伯桓公實征之以臣伐臣非一朝夕今楚
  之伯與齊代興我若討魯之罪東諸侯震疊不暇其
  能有辭乎臣故曰可神子魚曰魯之爲國密邇於齊
  又甥舅也王室固多難魯之君子或藉齊餘威以安
  靖之楚師進焉諸姬必忿將爲楚患是無故勤諸侯
  也如或還也勞師千里糜厥糗糧觸冒風露何益於
  國臣故曰不可楚子曰巫臣之言良欲帥師東聞齊
  侯取鄆居昭公乃止君子曰春秋大夫類多能言而
  麗乎理者何其寡也季氏逐君諸侯莫不聞楚能告
  天王致討桓文之功可繼也神子魚乃遏之巫臣不
  務出此乃凌蔑我王室惓惓以威遠爲言二者胥失
  也楚之爲楚其不競也宜哉
  衛靈公問治國之要於蘧伯玉曰寡人之國不爲小
  矣久而不治欲帥虎士以禦四封何如蘧伯玉曰可
  也非其要也遣使致聘以修隣好何如曰可也非其
  要也曰慎簡百僚毋曠厥官何如曰可也非其要也
  曰杜閼女謁勿使行政何如曰可也非其要也曰斥
  擯姦回崇厥正士何如曰可也非其要也曰儉德是
  期屏棄淫侈何如曰可也非其要也曰懷保小民夙
  夜匪懈畏之如天敬之如神綏之若子何如曰斯其
  至矣有民斯有國有國斯有君民者君之天也君之
  則君舍之則獨夫耳可不畏哉公曰善哉言乎君子
  曰蘧伯玉之言其有激哉君者主民民之從君猶水
  朝宗振古然也而曰民爲君之天何耶天之生民使
  君主之不使虐之虐之非君也是則君爲民立民亦
  重矣哉靈公能善言抑可謂賢也已
  趙成陽堪其宫火欲滅之無階可升使其子肭假於
  奔水氏肭盛冠服委蛇而往旣見奔水氏三揖而後
  升堂默坐西楹間奔水氏命儐者設筵薦脯醢觴肭
  肭起執爵啐酒且酬主人觴己奔水氏曰夫子辱臨
  敝廬必有命我者敢問肭方白曰天降禍於我家鬱
  攸是崇虐焰方熾欲緣高沃之肘弗加翼徒望宫而
  號聞子有階可登盍乞我奔水氏頓足曰子何其迂
  也子何其迂也飯山逢彪必吐哺而逃濯溪見鳄必
  棄履而走宫火已焰乃子揖讓時耶急舁階從之至
  則宫巳燼矣君子曰迂儒僨事往往類此是何可勝
  道人以經濟自負臨事之際或不知急緩以至覆亡
  亦何其謬哉
  中山君嬖梁其生生蹇〓而椎鄙盡國中無過者唯
  中山君宜之一朝不見輙若有所失語大夫旃曰梁
  其生其智人哉何爲能安我也大夫旃曰心成憐白
  髮中情弗怡豔色〓從古然也中山君曰何哉大夫
  旃曰君聞癸比子翏之爲人乎子翏慎〓耦十年不
  遂恒鬱鬱離居曲逆有醜女眇左目疹瘢如叢珠且
  黑面羸曲逆人過而不睨醜女怒去從師學擊筑彈
  坎侯
  坎侯三年精其〓又善爲北里之舞以惑人子翏一
  見大悅致厚幣聘以歸字曰元姬朝筑焉莫坎侯焉
  嬖之甚子翏稍出游歸必熟視其面無不妍者反笑
  世人多一目云其友宛爰都憐之爲致趙女光豔皦
  皦照人世謂閭須白台不能似之子翏逐出曰何物
  醜類敢儕吾元姬所謂元姬其君之智人與中山君
  笑曰大夫言過矣君子曰中山君之蔽一至是乎妍
  〓最易辨且不可況其他乎世道旣汙以佞爲賢以
  正直爲憸邪者皆是也尚何暇中山君之笑哉
  齊侯再伐山戎賓須無問曰聞君將有事山戎然乎
  非與公曰然何如曰以臣觀之可伐者五不可伐者
  一公驚曰何謂也曰謀夫孔多可伐者一也矛戟銛
  利旛幟精明可伐者二也旣禀充牣餫饟弗絕無仰
  於隣可伐者三也卒乘輯睦隊伍成列不戰則已戰
  無不克可伐者四也大而陳蔡宋衛小而邾鄧杞薛
  皆與國也奔號承令匍匐恐後可伐者五也以此言
  之止君勿行者惑也臣竊有私焉夫山戎蕞爾之邦
  也使誠有罪君亦旣伐之矣奈何再乎爲土地耶海
  濱千里君悉有之何愛僻遠之野以廣君土疆爲人
  民耶衣冠劍舄充斥君之境土何愛魋結卉裳之俗
  以亂我邊陲爲一戰可以定伯耶君已帖陳服鄭親
  魯而攘楚矣何假山戎今再帥師徒使斯民肝腦潤
  草莽枯胔暴原野耳夫爭地以戰殘民以逞非仁君
  也非仁君不足以霸諸侯此不可伐一也齊侯曰大
  夫言固善山戎屢悖寡人奈何賓須無曰熊羆豺虎
  並家於山蛟鼉魚鼈俱穴於淵九域百蠻均宅於仁
  君務仁德之修獨不能容一山戎乎容之則來庭伐
  之則叛去力不勝德故也君請改圖焉齊侯曰大夫
  之言善止君子曰桓公賢君哉不然何聞義則服如
  此也
  秦有尊盧沙者善夸談居之不疑秦人笑之尊盧沙
  曰勿予笑也吾將說楚以王國之術翩翩然南迨至
  楚境上關吏縶之尊盧沙曰慎勿縶我我來爲楚王
  師關吏送諸朝大夫眞館之問曰先生不鄙夷敝邑
  不遠千里將康我楚邦承顏色日淺未敢敷布腹心
  他不敢有請姑聞師楚之意何如尊盧沙怒曰是非
  子所知大夫不得其情進於上卿瑕瑕客之問之如
  大夫尊盧沙愈怒欲辭去瑕恐獲罪於王亟言之王
  趣見未至使者三四往及見長揖不拜呼楚王謂曰
  楚國東有吳越西有秦北有齊與晉皆虎視不瞑臣
  近道出晉郊聞晉約諸侯圖楚刑白牲列珠盤玉敦
  歃血以盟曰不禍楚國無相見也且投璧祭河欲渡
  王尚得奠枕而寢耶楚王起問計尊盧沙指天曰使
  尊盧沙爲卿楚不强者有如日王曰然敢問何先尊
  盧沙曰是不可空言白也王曰然卽命爲卿居三月
  無異者已而晉侯帥諸侯之師至王恐甚召尊盧沙
  卻之尊盧沙瞠目視不對迫之言乃曰晉師銳甚爲
  王上計莫若割地與之平耳王怒四之三年劓而縱
  之尊盧沙謂人曰吾今而後知夸談足以賈禍終身
  不言欲言捫鼻卽止君子曰戰國之時十〓大言無
  當蓋往往藉是以媒利祿尊盧沙亦其一人也使晉
  兵不卽至或可以少售其妄未久輙敗亦不幸矣哉
  厯考往事矯虛以誑人未有令後者也然則尊盧沙
  之劓非不幸也宜也
  越人甲父史與公石師交甲父史能計弗決公石師
  善決而計疏各合其長事無畱行人兩而一心也因
  語相侵離去政輙敗密須奮泣諫二人曰君不聞海
  蟲有水母乎水母無目資蝦以行蝦亦資水母食兩
  不能無也水母姑寘之又不聞有瑣〓乎腹藏蟹飢
  則蟹出求食歸則瑣〓飽否乃死蟹失所巢亦兩不
  能無也瑣〓姑寘之又不聞夏屋有蟨鼠乎與卭卭
  距虛比爲卭卭距虛齧甘草卽有難卭卭距虛負而
  走亦兩不能無也蟨鼠姑寘之又不聞西域有共命
  之鳥乎枳首一體性多妬飢則爭啄一俟其瞑飱毐
  草害之及下嗌皆斃亦兩不能無也是皆山海蟲爾
  不足怪雖人亦有之北方有比肩之民迭食而迭望
  失一則死亦兩不能無也今二人甚類之其所異者
  彼以形此以事爾奈何離去奈何離去二人相顧曰
  微奮言吾等將愈敗驩然如初君子曰十二官各有
  所司必相資以成體泥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何可自
  用哉密須奮可謂諷矣
  楚帥師伐晉晉人恐嚴甲兵以待楚入河陽退師未
  幾又入如是者三晉侯疑朝羣臣問焉伯瑕對曰楚
  誘我也急宜毆弗毆必深入存亡不可期晉侯曰子
  計疎矣伯瑕恚曰君如弗納臣言臣終不能俘隨君
  請先去之晉侯斥之問步毅步毅對曰楚非昔楚矣
  執政眾乖內嬖曰盛曳綺縠而副玉珈者後宫千人
  旦謳暮酣惟日不足焉能及我問士渥濁士渥濁對
  曰毅言固當亦知其一未知其二者也楚西有秦難
  東諸侯則齊鄭魯衛枕戈待隙獨吾國有新喪未暇
  攻彼虞我兵起五國必應之故先動相制耳不足慮
  也問范匄匄對曰如二大仧言問韓起韓起大笑絕
  纓晉侯變色曰大夫笑寡人乎起對曰老臣何敢笑
  君實笑鴈奴不知也晉侯曰何謂也曰具區之澤白
  鴈聚焉夜必擇棲恐人弋已也設鴈奴環巡之人至
  則鳴羣鴈藉是以瞑澤人熟其故爇火照之鴈奴戛
  然鳴澤人遽沈其火羣鴈皆驚起視之無物也如斯
  者四三羣鴈以奴紿已其啄之未幾澤人執火前鴈
  奴不敢鳴羣鴈方寐一網無遺者今楚師進退三執
  火之謂也君可不少察之乎晉侯曰爭人不當如是
  哉於是大嚴守備楚子聞之曰勿謂晉無人不敢侵
  君子曰晉侯其善謀哉集眾人之慮必有一長者及
  韓起獻計楚人知悉其情遂退師詩云先民有言詢
  於芻蕘況士乎
  宋剔成君自高視羣臣皆下有諫者輒拒曰爾欲上
  我耶毋不已也指所佩劍曰懼此乎皆怖汙而退欲
  造九成臺於雍丘之郊恐羣臣言戒門者無納士納
  則死北殷子且謂門者曰吾將見吾君門者沮之子
  且堅欲入且曰吾事君十年豈不知君君所甚惡者
  諫耳吾不諫則已何沮也曰子旣不諫欲入何爲曰
  吾善爲鷄戲將以悅君也門者入白剔成君君召至
  子且鼓肱爲翼膠膠而長鳴鳴已急趨出氣甚暢君
  怪之趣使還問曰子人耳乃效鷄鳴何也曰臣尊鷄
  甚故效之曰何故尊之曰臣以堯舜之知或不如也
  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寡人聞非聖人者無法況古
  之異類乎曰臣焉敢非聖人竊有疑也道蔽天地者
  堯德極萬世者舜皆古聖人也今謂其知不鷄若者
  誠過乎激然風雨晦㝠能司晨不愆度者堯舜能之
  乎曰不能也堯舜雖大聖司晨必以鷄乎曰固也曰
  君如知此奈何盡下羣臣無若雞者乎君喜曰羣臣
  無言及此者今乃始聞之寡人有過子宜力諫也曰
  君令臣諫臣不敢隱今賦急民單環四封皆强敵夙
  夜憂勤且懼不免況事游觀乎曰寡人不敢也曰君
  曰不敢而造九成之臺何也剔成君卽日罷其役君
  子曰日之行晝天下無不照月之行夜萬國無不明
  然日月之光有所不及者一燈之微足補其光此蓋
  子之鶏喻之說也
  演連珠
  連珠者興於漢章之世班固賈逵傅毅咸受詔作
  之其後陸士衡演之司空徒徐鉉晏殊宋庠又從
  而效之然其爲體不指說事情必假喻以達〓旨
  而覽者微悟合於古詩諷興之義有足取者作
  連珠五十首
  蓋聞忠臣徇國不惜於軀命烈士愛君竟忘其首領
  是以左轂之鳴車右伏劍越甲之至雍門刎頸
  蓋聞鹰鸇巢林鳥雀爲之不棲松柏在岡蒿艾爲之
  不植是以君子居鄕憸壬革面正士立朝奸雄斂迹
  蓋聞志於貞節者浮名不足以累其眞志於恬泊者
  好爵不可以亂其性是以子陵樂富春之耕干木辭
  於陵之聘
  蓋聞天矩有定人謀莫移或順之而從吉或反之而
  致凶是以鶴頸固長截之則恐鳬頸雖短續之則悲
  蓋聞事貴審機行當寡尤大易慎辨早之戒春秋嚴
  謹始之謀微必馴於顯極鴻每事於纖求是以蜰〓
  一出潛魚盡怖霜鐘初動巢鳥咸憂
  蓋聞龍升雲隨虎吼飈興豐澤劍飛徠山東之冠履
  晉陽戈指集冀北之簪纓是以氣志脗契精神合并
  桑陰不徙而大功立戎衣一御而四海平
  蓋聞體微而勁者或足以交〓形龐而武者或失於
  見制小大每失於相形剛弱乃拘於所畏是以豺舌
  雖狹而有殺虎之能鼠牙雖尖而有害象之技
  蓋聞資地以成恒麗形於名岳向陽而集唯藉飮於
  醴泉物以類而方聚德必均而可肩是以五色神芝
  苦鬯靈於朽壤九苞彩鳳笑嚇鼠之烏鳶
  蓋聞外味不加則形氣日削內養有道則神明自腴
  苟譬諸物若〓以符是以脾析一停摩牛卽付中夷
  旣涸鱴刀成枯
  蓋聞賞物在精取財有道毫髮異觀天淵殊造是以
  嶧陽之桐惟伯牙能知其良烏號之弓必由基方領
  其妙苟徒妄粥而暗投曷若藏音而收耀
  蓋聞旭日纔升於上天則沈霾斯屏疾霆或振於後
  土則魑魅潛驚何則大光足以著宣天德大威足以
  通昭天聲是以兩觀之誅尼父與政三叔之亂姬旦
  東征
  蓋聞殷商久旱有備而無虞鄭國屢菑知警而弗復
  是以陽德載乎氣化微邈難知治忽繫乎人謀昭明
  可究
  蓋聞人畜木難輕如尺布家藏敝帚重若千金何權
  度之遽失斯沈痼之已深是以自珍而蔑人者不行
  於匹婦中虛而徇禮者可化於百壬
  蓋聞青霞白鳳之文奚關治化黃馬碧鷄之辨頗類
  俳優哀彌文之喪質致末俗之效尤是以六藝之科
  法莫嚴於炎漢三緘其口銘式播於成周
  蓋聞爭雄角勝者常貴於權謀伐罪弔民者必資於
  仁義由王霸之或殊遂正偏之頓異是以湯武之師
  若日照而月臨桓文之兵如風飛而雷勵
  蓋聞翔蠅飽偃溷之腴如甘芳餌艾猳處汙衊之窟
  若寢文茵緣同氣而不變猶反物而獨稱是以錮於
  陋習苦良易置同乎衰世研醜奚分
  蓋聞負道推公者欲舉善以同人挾智自私者恒患
  賢之壓已以其量之隘弘驗其人之臧否是以五弓
  之陵莫齊泰華之岡一蹄之涔難媲滄溟之水
  蓋聞神祕啟聖龍圖出河生卦爻之參錯見陰陽之
  盪摩弘參元化丕叶太和是以梏於讖緯者誣絺繡
  於輕縞鉤於術數者量瀛海以元蠡
  蓋聞大鈞司播何奇不有通神廣攬厥識惟貞若限
  一已之陋將失百物之情是以南徼流泉人飮之而
  化蟒西戎羊角土種之以成形
  蓋聞九聖有作懸中天之兩曜七經垂訓燭萬古之
  重㝠移擿埴以索塗咸履榘而蹈繩是以采章文物
  因兹而昭煥禮義廉恥藉是以修明
  蓋聞有感斯應無闇弗章或聲音之相召或物我之
  兩忘是以瓠巴援琴而鼓則游魚出聽曾子倚山而
  嘯則飛鳥下翔
  蓋聞寰宇至博當百工共理廟社至重非一士可圖
  是以尺薪不能温鑊水寸冰不足寒庖廚
  蓋聞哲士窮機必售其所嗜純臣强識必揆其所當
  是以文繡雖華犬冒之而棄去毛嫱雖美魚見之而
  深藏
  蓋聞正色在廷固資於謇諤婉容而諫尤貴於優柔
  盛怒無逆鱗之批易志有解頤之休是以叔向善辭
  故不殺搏聽之豎晏嬰能諷故卒出斬竹之囚
  蓋聞士必因其才則可以致使器必稱夫用則可以
  致亨若反是道將毀於成是以泗濱之梓不能以爲
  遂雲夢之竹不足以爲爭
  蓋聞善事國者不以私廢公善爲臣者不以怨棄義
  是以解狐之引伯柳上黨則安舅犯之舉子羔西河
  則治
  蓋聞地隨天偏氣因方異旣爽中和則流隱靡是以
  由首之山曾雪常凝壽麻之國大暑倍熾
  蓋聞志或不持亂靡有定甘如遂欲如染餳飴之鼎
  澁如從善如蹈刃鋸之穽是以善妬者弗服秦寶之
  木善淫者不厭大倉之令
  蓋聞元黃載析品象攸凝兆人文以宣其用乂粒食
  以遂其生是以魚游翠嬀而録圖至天雨嘉粟而帝
  農耕
  蓋聞天兆旣朕神符有尚叶二儀之絪緼含三辰之
  融盎有開必先揆理無妄是以赤龍感河而堯生白
  氣貫月而湯降
  蓋聞處平則通行危則蹇厥志弗回斯力乃衍是以
  魚升龍門難於拾級車上太行難於薄險
  蓋聞是非易軌白黑倒置勢有不一時隨所値是以
  齊女雖饁反以醜聞秦士雖賤卒以貴遇
  蓋聞唯氣應時其則弗爽唯神體物其用乃周是以
  橐籥順虛而鼓動關鍵乘時而啟抽故人心或變壯
  士歌而怨夫哭物化有定春女悲而秋士憂
  蓋聞善言物情者否固有泰能察人理者詘或弗信
  是以道不濟而戎夷寒死志不行而東郭長貧
  蓋聞形彩未彰者竟忘其窳陋事功未白者誰察其
  隆高是以鬋飭自矜臨淄水始知其醜威稜素斂破
  昆陽始知其豪
  蓋聞事貴適用物宜近觀或帶恒而曶變終背易而
  由艱是故寒者不貪雙璧而思短褐飢者不顧千金
  而美一餐
  蓋聞九五飛龍三靈叶瑞大德有貞至神攸馭是以
  帝堯卽政景星出翼成湯臨寓飛煌挾馭
  蓋聞惟皇建極爲世彝制變鹿豕之俗則竭力以行
  道出魚鼈之民則忘身而徇世是以通河漢者首無
  髮而股無毛贊天地者心有經而膂有緯
  蓋聞民旣大安則樂世如砥策能戡亂則目牛無全
  是以勺酒鬱搖勢在克殷之後甲兵未動勝居服夏
  之先
  蓋聞中心弗妄大信孚如驗千里之違應在片言之
  是非是以史佚正辭以實桐葉之戲晏子佯對而發
  海棗之疑
  蓋聞葆熙石竇任運陵局左闔右開以攬二儀之祕
  仰觀俯察以盡萬品之情何則行廢安於否泰動靜
  視乎屯亨是以虞舜大聖猶禮於支父神禹至治猶
  優於伯成
  蓋聞一饋七起者文后之急士一沐三握者姬旦之
  下賢是以庶績用乂靈貺斯甄故自長而短人者國
  必仆賢已而愚人者身必顛
  蓋聞天人協合上下盤魄參神運之迴旋資氣化於
  沖漠是以君致尊而制命則日月貞明臣守卑而介
  道則雨暘時若
  蓋聞崇庳別方鴻瑣殊器其性有差其量則異是以
  蝦蟹之朋莫希雲龍之軌燕雀之儔難知鴻鵠之志
  蓋聞明聖有作問道無方之具茨而事大隗適東岱
  以奉中黃是以下綏定於黎庶上燮和於陰陽故沖
  默之德蟠乎無際淵微之應覃乎無疆
  蓋聞善行興邦嘉言作則法緣之以革奸人依之而
  建德是以聞一言之當如得萬人之兵獲一士之賢
  如得千乘之國
  蓋聞擇食者在驗其醇窳觀人者在察其衰良是以
  烏喙雖可充腸茹之則身滅憸邪雖可任事用之則
  國亡
  蓋聞昭懸景於天則暴威不作鼓飛廉之氣則柔慝
  自退是以白日揚光雷車避藏祥飈鼓籟玄雲掩施
  蓋聞淡顏飩舌不合於汙世戇楫癡步取憎於流俗
  寧采綠於澗阿肯逐軌於朝曲是以擇林而遁者甘
  西山之餓知命不憂者免窮途之哭
  蓋聞至道微妙非氣象可局靈化潛融非軌轍可制
  若魚兔之已得則筌蹄之可離是以協三才而貫十
  端宰一心而統萬彚
  寓言五首
  齊桓公因過葵丘葵丘人掘地得鐵劍以上厄於土
  蝕甚桓公力耆之命左右礪以密砥沃以烏膏雖曰
  切劘下上而鱗然若痏痴者猶故也持以示隰朋隰
  朋曰是謂太白之精西方之英北斗上布中烱外空
  不用則已用不畱行是蓋諸侯之神物也復示開方
  開方曰隰朋之言良是昔我太公嘗得寶劍於渭之
  陽名曰龍光命太史占之其繇有曰金以至剛象以
  武功大啟爾封東海之邦厯年八百乃終迄今卒受
  國於齊君之所獲與太公無異是殆天欲昌齊伯業
  乎昌之必自葵丘始管夷吾不言而出桓公召而問
  曰寡人得寶劍左右皆吾譽子獨無一言何也夷吾
  曰君闇而臣佞臣尚何言桓公曰何故夷吾曰君勢
  隆則謟諛日至謟諛日至則危亡之道也彼隰朋開
  方者豈不知三尺枯鐵冶鍜之家皆有之今敢面欺
  於君是君有重勢以臨之也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
  者果何爲哉桓公足地曰微汝言寡人不及此勢之
  所至可畏哉
  晉景朝出見飯牛者且行且歌意軒軒若自得命韓
  厥呼而問之女衣纔至骭曾無衮繡之華出牧於野
  曾無文軒之載女果何樂而行歌若是也飯牛者曰
  此吾所以樂也吾豈欲異於人哉顧衮繡之榮適以
  四吾身文軒之美適以械吾體故絕去而弗求也吾
  豈欲異於人哉人過百齡其速若一日耳舞而婆娑
  行而浩歌寤而蕤蕤寐而魚魚以此優游卒嵗不亦
  安乎生殺之柄弗累於手安危之機弗繫于心朝夕
  所慮者牛之飢得青芻一束則吾事濟矣不亦足乎
  旣安且足其視列車千乘積粟萬鍾皆外物也泊然
  與化俱㝠矣不亦達乎有此三者而欲持以易彼非
  惑歟韓厥曰女自謀則善矣如蒼生何飯牛者不答
  笑去
  衛人有齊丘生者年五十生一子愛之食寢非子在
  側弗安弗飽偶渡河溺死齊丘像其貌而哭甚哀其
  友子人丙曉之曰魯人有愛獲猊者獲猊產徼而中
  國不可得乃使人貌之而日視之終不得一見之爾
  之所哀得無類是乎齊丘聞之愈悲子人丙之兄罵
  曰爾惡識死生之變哉宜乎不爾聽而愈悲也乃走
  告齊丘曰太虛之門氣有屈信生生死死一耳爾容
  何力哉古之達人委之順之由之全之不逆而不沮
  化不祈內福不辟外禍不知天之爲人人之爲天也
  且爾之死生亦縱浪大化中未知津涯尚何暇恤爾
  之子哉齊上收泣謝曰喻之矣
  商於子家貧無犢以耕乃牽一大豕駕之而東大豕
  不肯就軛旣就復解終日不能破一畦甯毋先生過
  而尤之曰子過矣耕當以牛以其力之鉅能起塊也
  蹄之堅能陷淖也豕縱大安能耕邪商於子怒而弗
  應甯毋先生曰詩不云乎乃造其曹執豕於牢言將
  以爲殽今子以之代耕不幾顛之倒之乎吾憫而詔
  子子乃反怒而弗答何也商於子曰子以予顛之倒
  之予亦以子倒之顛之吾豈不知服田必以牛亦猶
  牧吾民者必以賢不以牛雖不得田其害小不以賢
  則天下受禍其害大子何不以尤我者尤牧民者耶
  甯母先生顧謂弟子曰是蓋有激者也
  雍丘有北宫殖操舟捕魚蚌自給夜宿河濱忽獲夜
  光之珠明照百步外雍丘之人以北宫殖得奇寶也
  爭剌羊豕往賀之曰自若居雍丘出則操舟入則舍
  舟其衣罔罔爾其食扈扈爾宋人之窶者未有過於
  若也若今一旦得奇寶奇寶者世之所珍何欲不饜
  哉宋大夫聞之亦往賀曰宋君欲求照乘之珠十枚
  旣有其九環宋國之疆而詔之無有應者不意若得
  之河濱也若當襲以阿錫貯以寶椷吾挈若西獻之
  貴與富弗須日也北宫殖將行其父始還自秦北宫
  殖具以吿其父哭曰予居雍丘十世矣安於一舟今
  以是珠獻必致貴富貴富則驕驕則暴暴則亂亂則
  危危則大壞而後已求如今日操舟尚可得耶吾安
  用是爲也吾安用是爲也碎之
  蘿山雜言二十首
  濂自居青蘿山山深無來者輒日玩天人之理久之
  似覺粗有所得作蘿山雜言
  君子之道與天地並運與日月並明與四時並行沖
  然若虛淵然若潛渾然若無隅凝然若弗移充然若
  不可以形拘測之而弗知用之而弗窮唯其弗知是
  以極微唯其弗窮是以有終
  至虛至靈者心視之無形聽之無聲探之不見其所
  廬一或觸焉繽繽乎萃也炎炎乎熱也莽莽乎馳弗
  〓也苟不以畏爲君而欲轡之勒之檢之柙之苞之
  涵之是猶教猿學禮也不亦左乎
  子不見嬰兒乎目不畱采色故明全耳不畱音聲故
  聰全舌不畱苦甘故味全君子則之養其聰晦其明
  忘其味是之謂通原通原則幾乎聖人不用則已用
  則爲天下獨
  六經皆故迹新入之機不同其機確確其履濯濯其
  機采采其履昧昧甚哉其機也人以文視經斯繆已
  善察機者其以質視經乎
  綿綿棼棼乃政之分純純謐謐乃政之一是故聖人
  馴而弗擾靖而弗逸明而弗察勤而弗煩弗擾故民
  舒弗逸故民寧弗察故民寬弗煩故民裕四者有失
  則天下受其害
  守正莫過于一一故弗貳弗貳則明明則神神則無
  不通天下之能事畢矣是故聖之學貴一
  天下一物也譬之千鈞烏獲能舉之力不獲若則或
  壓焉或僨焉甚可畏也然則舉天下有要乎曰有德
  以懷之刑以威之
  陰陽相摩晝夜相環善惡相形梟鳳相峙粱藜不相茂
  勢也亦理也君子欲盡絕小人得乎哉
  鳥之羽者兩其足獸之角者去其齒天地生物尚有
  不能而況眾人乎故曰功有所不全力有所不任才
  有所不足
  行遇刃者必避食逢鴆者必舍懼害巳也麗色藏劍
  厚味腊毐則弗之察愚矣
  鷄司晨犬警夜雖堯舜不能廢人有棄小善而弗采
  者非道哉
  以文徼名名必隳以貨狥身身必亡隳故無成亡因
  有爭唯君子知名不可徼身不可徇是謂守素守素
  則治治乃昭昭乃純純乃誠內修不暇奚事外欲
  皦皦兮不緇容容兮不知其所窮如擁鑑如持衡隨
  美惡輕重而應焉其君子之心也哉天無言而生殺
  遂伸兮則榮屈兮則悴亦何容力哉故君子與天合
  德
  不察察以自恃乎不默默以求全乎不赫赫以鷙翔
  乎不縮縮以雉伏乎能純一乎能絕外誘乎能山立
  而海受乎如是者謂之近道
  彼因氣强吾以義剛彼因氣弱吾以仁柔剛柔强弱
  之間不容一髮知者行之是謂得天不肖者悖之是
  謂失天
  人有奔走而求首者或吿之曰爾首不亡也指以示
  之冷然而悟學者之於道亦然
  世求聖人於人求聖人之道於經斯遠已我可聖人
  也我言可經也弗之思耳
  天下之事或小或大或簡或煩或虧或贏或同或異
  難一矣君子以方寸心攝之了然不見其有餘
  以術干禄者敗以財樹家者禍以勢臨人者辱以安
  自恃者危以學自眩者禽以行自翹者偽是六疾也
  慈則和儉則裕勇則決明則遠容則聚是五懿也去
  六疾行五懿方有爲於天下
  琴諭
  客有爲予言楚越之交恒多山山民齊氏者不識琴
  問人曰何謂琴或吿之曰琴之爲制廣前狹後圓上
  方下嶽首而越底被之以絲則鏗鏗然泠泠然可聽
  也齊悅曰是知琴也一日適通都大邑見負筑來者
  亟趨視之驚曰是不類廣前狹後圓上方下者邪反
  側視之良久又曰是不類嶽首而越底者邪以指橫
  度之則亦有聲出絲間復曰是又不類鏗鏗泠泠之
  可聽者邪遂力致其人而歸師之三年蚤夜不輟自
  以爲盡其技也鄕之吿者偶過焉聞其聲輒瞿然曰
  子習者筑也非琴也不然何若是嘈雜淫哇也因出
  琴鼓一再行齊民聞之蹙額曰子紿我矣子紿我矣
  澹乎若大羹玄酒樸乎若蕢桴土鼓不足樂也予所
  嗜者異乎是若鸞鳳之鳴若笙簫之間作若燕趙美
  人之善謳吾不知子琴之爲筑吾筑之爲琴也請終
  樂之嗟夫琴之爲器人所易識山民乃以筑當之則
  夫誤指鄉愿爲君子日愛之而不知厭者尚何怪乎
  感斯作琴諭
  諭頑
  陶尚書中立爲余言臨海林甲一門皆疫死甲獨治
  喪暨甲歿無人藏其屍家大奔號里巷若狂已而羣
  犬翕集銜甲衣曳至西郊跑土成坎薶焉坎淺不能
  容又復曳出如是者四三始壅土覆之而去新昌黃
  琛甫有牝犬爲邏卒所食棄骨屏處其子銜之瘞諸
  野予聞撫髀太息每舉諭諸人人輒笑予誕且謂古
  無是事昔譙縣崔仲文畜犬會稽石和以丁奴易之
  不從和殺仲文奪其犬犬齧和守仲文屍爪浮土掩
  之尋牽和衣訴官和伏誅此晉義熙中事也冀州石
  元度犬母育一子愛之甚元度烹子啖之母候骨投
  地斂寘一窟移葬於桑間日夕向桑鳴逾月乃止此
  宋元徽中事也謂古無是事者過矣夫犬能禦盜齚
  姦解難報恩傳記所載者紛然又寧止此二事乎人
  苦不自重物理有可徵者亦弗之信反指予爲誕予
  故書此示之人心尚存其亦有所感矣
  孔子生卒月辯
  或有問於濂者曰孔子之生傳記所載嵗月不同公
  羊氏云魯襄公二十一年冬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
  穀梁氏之說年之與日同於公羊而謂冬十月孔子
  生則與公羊實差一月月固差矣至賈逵注二十一
  年經云此年仲尼生昭公二十四年服虔載賈逵語
  云仲尼時年三十五則皆以孔子爲二十一年生也
  司馬遷著孔子世家云孔子生於襄公
  十二年則
  與公羊穀梁實差一嵗日則雖與公羊同而月復與
  穀梁異杜預主司馬遷以注左氏傳謂二十二年生
  司馬貞主穀梁公羊以證史記謂二十一年生遷誤
  爲二十二年者蓋以周正十一月屬之明年也孔若
  古主公羊穀梁謂爲不易之論胡舜陟主司馬遷謂
  如穀梁公羊所書則孔子出處之年與經史諸子皆
  不合孔宗翰亦主司馬遷羅泌之議畧與宗翰同洪
  興祖主穀梁而謂周家改月十月二十一曰庚子卽
  夏之八月二十一日馮去疾見傳記異辭則造爲調
  人之言曰襄公二十年實已酉之嵗也是嵗八月置
  閏以厯法積之則大雪節當在十月十七日或十八
  日是爲十一月朔氣又三四日方爲庚子是孔子之
  生已在十一月之節矣旣在十一月則是二十二年
  庚戌嵗首無疑公羊書爲十一月似誤而非誤也司
  馬遷書爲二十二年而又謂孔子之年七十三以卒
  亦未嘗誤也穀梁於年於月皆據實而書公羊於年
  亦據實而書於月則以節書謂有日可以表見也司
  馬遷於年則以節書三者皆非誤也若是衆言之不
  齊何如濂應之曰公羊穀梁二氏傳經之家也傳經
  之家當有講師以次相授且去孔子時又爲甚近其
  言必有據依司馬遷固良史則後於穀梁公羊者也
  吾則無徵乎爾孔子所生之年吾當從公羊氏穀梁
  氏然以春秋長厯考之二十一年巳酉十一月無庚
  子庚子乃在十月之二十一日孔子所生之月吾當
  從穀梁氏注家謂已酉爲已卯卯酉之文相近故誤
  書也曰孔子周流諸國之年世家所紀多可考宋之
  大儒或取之若如子言無不遲一嵗者遷尚不足信
  乎曰衛靈公之時孔子適衛又適陳匡人以爲陽虎
  而拘之世家謂孔子使從者爲甯武子臣於衛然後
  得去按武子仕於成公之朝至穆公末武子之子相
  已與孫良夫將兵侵齊則武子年當耄矣復厯定獻
  二公凡三十七年至靈公三十八年而孔子至衛使
  武子猶在其年將一百五十有餘嵗矣武子之事然
  也孔子之年乃獨可信乎非惟此也孔子去魯世家
  謂定十四年年表則又謂爲十二年以年表爲是則
  世家爲非以世家爲是則年表爲非一書之中自相
  矛盾若此他蓋不足深論皇王大紀曰遷載孔子言
  行不得其眞者尤多言行且爾而況於年乎曰洪興
  祖謂周之十月卽夏之八月者然乎曰非也三代雖
  異建而月則未嘗改也殷嘗建丑矣書則曰惟元祀
  十有二月漢嘗建亥矣史則曰元年冬十月舉前後
  以例之則周制可知孔子作春秋行夏之時爲萬世
  法不過截子丑二月於前嵗之終耳月固不之改也
  否則春入於夏夏入於秋錯亂而不成嵗矣曰馮去
  疾謂十月庚子在大雪後卽爲十一月者可乎曰亦
  非也世之星史厯生以六物占人休祥當氣會之交
  固有生於巳酉而以庚戌嵗推之者孰云吾儒乃有
  是耶此野人之語舍之勿以汙齒牙可也曰孔子之
  生予旣得聞命矣其卒之時亦有一定之說乎曰左
  氏云魯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已丑孔丘卒司馬遷遵
  之諸儒又從而遵之理之所在孰得而違之故孔子
  所卒之年吾當從左氏然十六年乃壬戌之嵗也是
  嵗四月戊申朔有乙丑而無已丑已丑乃在五月之
  十二日巳與乙文亦相近故誤書也所謂乙丑則四
  月十八日謂當夏正二月十八日者非也謂十六年
  爲辛酉巳丑日爲戊戌者亦非也自壬戌嵗上遡已
  酉孔子之年乃七十四謂七十三者尤非也曰近代
  王應麟博極羣書者也頗致疑於是而謂今不可考
  矣子乃質言之何邪曰衆言紛淆者當折衷以經經
  無明載當索之於傳索之於傳不猶愈於史乎謂今
  不可考者過矣曰子之言辯則辯矣夏周二正千古
  難決之疑也何言之若易易邪曰是非爾所知也雖
  罄徂徠之松以爲煤盡剡溪之藤以爲楮未能竭吾
  喙也他日當爲受春秋者詳焉
  諸子辯并序
  諸子辯者何辯諸子也通謂之諸子何周秦以來作
  者不一姓也作者不一姓而其立言何人人殊也先
  王之世道術咸出於一軌此其人人殊何各奮私知
  而或盭大道也由或盭大道也其書雖亡世復有依
  倣而託之者也然則子將奈何辭而辯之也曷爲辯
  之解惑也
  鬻子一卷楚鬻熊撰熊爲周文王師封爲楚祖者書
  二十二篇蓋子書之始也藝文志屬之道家而小說
  家又別出十九卷今世所傳者出祖無擇所藏止十
  四篇崇文總目謂其八篇已亡信矣其文質其義弘
  實爲古書無疑第年代久邈篇章舛錯而經漢儒補
  綴之手要不得爲完書黃氏疑爲戰國處士所託則
  非也序稱熊見文王時年已九十其書頗及三監曲
  阜時事蓋非熊自著或者其徒名政者之所記歟不
  然何有稱昔者文王有問於鬻子云
  管子二十四卷齊大夫管夷吾撰夷吾字仲其書經
  劉向所定凡九十六篇今亡十篇自牧民至幼官圖
  九篇爲經言五輔至兵法八篇爲外言大匡至戒九
  篇爲內言地圖至九變十八篇爲短語任法至內業
  五篇爲區言封禪至問霸十三篇爲雜篇牧民解至
  明法解五篇爲管子解臣乘馬至輕重庚十九篇爲
  管子輕重予家又亡言昭修身問霸牧民解輕重庚
  五篇止八十一篇題云唐司空房元齡注或云非也
  尹知章注是書非仲自著也其中有絕似曲禮者有
  近似老莊者有論伯術而極精微者或小智自私而
  其言至卑汙者疑戰國時人采掇仲之言行附以他
  書成之不然毛嫱西施吳王好劍威公之死五公子
  之亂事皆出仲後不應豫載之也朱子謂仲任齊國
  之政又有三歸之溺奚暇著書其說是矣先儒之是
  仲者稱其謹政令通商賈均力役盡地利旣爲富强
  又頗以禮義廉恥化其國裕如心術白心之篇亦嘗
  側聞正心誠意之道其能一匡天下致君爲五伯之
  盛宜矣其非仲者謂先王之制其盛極於周后稷公
  劉大王王季文武成康周公之所以制周者非一人
  之力一日之勤經營之難積累之素況又有出於唐
  虞夏商之舊者矣及其衰也而仲悉壞之何仲之不
  仁也嗚呼非之者固失而是之者亦未爲得也何也
  仲之任術立伯假義濟欲縱能致富强而汲汲功利
  禮義俱喪其果有聞正心誠意之道乎周自平王東
  遷諸侯僭王大夫僭諸侯文武成康周公之法一切
  盡壞列國盡然非止仲一人而已也然則仲何如人
  曰人也功首而罪魁者也曰齊之申韓鞅斯之列亦
  有間乎曰申韓鞅斯刻矣而仲不至是也原其作俑
  之意仲亦烏得無罪焉薄乎云爾
  晏子十二卷出於齊大夫晏嬰漢志八篇但曰晏子
  隋唐十一卷始號晏子春秋與今書卷數不同崇文
  總目謂其書已亡世所傳者蓋後人采嬰行事而成
  故柳宗元謂墨氏之徒有齊人者爲之非嬰所自著
  誠哉是言也
  老子二卷道經德經各一凡八十一章五千七百四
  十八言周柱下史李耳撰耳字伯陽一字〓〓耳漫
  無輪也或稱周平王四十二年以其書授關尹喜今
  按平王四十九年入春秋實魯隱公之元年孔子則
  生於襄公二十二年自入春秋下距孔子之生已一
  百七十二年老〓孔子所嘗問禮者何其壽歟豈史
  記所言老子百有六十餘嵗及或言二百餘嵗者果
  可信歟〓書所言大抵斂守退藏不爲物先而壹返
  於自然由其所該者甚廣故後世多尊之行之視之
  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道
  家祖之谷神不死是謂元牝元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神仙家祖之吾不敢爲主而爲客不敢進寸而退尺
  是謂行無行攘無臂仍無敵執無兵禍莫大於輕敵
  輕敵幾喪吾寶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兵家祖之道
  沖而用之或不盈淵乎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
  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若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
  先莊列祖之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强
  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申韓祖
  之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張良祖之我
  無爲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
  我無欲而民自朴曹樂祖之〓亦豪傑士哉傷其本
  之未正而末流之弊至貽士君子有虛玄長而晉室
  亂之言雖〓立言之時亦不自知其禍若斯之慘也
  嗚呼此姑置之道家宗黃老黃帝書巳不傳而老〓
  亦僅有此五千言爲其徒者乃棄而不習反依倣釋
  氏經教以成書開元所列三洞瓊綱固多亡缺而祥
  符寶文統傳所記若大洞眞若靈寶洞元若太上洞
  神若太眞若太平若太清若正一諸部總四千三百
  五十九卷又多雜以符呪法籙丹藥方技之屬皆老
  氏所不道米巫祭酒之流猶自號諸人曰吾蓋道家
  吾蓋道家云
  文子十二卷老子弟子所撰不知氏名徐廣曰名鈃
  李暹曰姓辛葵丘濮上人號曰計然范蠡師事之裴
  駰曰計然姓辛字文子其先晉國公子也孟康曰姓
  計名然越臣也蔡謨曰計然者范蠡所著書篇名非
  人也謂之計然者所計而然也顏師曰蔡說謬矣
  古今人表計然列在第四等計然一名計妍吳越春
  秋及越絕書並作計倪倪與妍然三音皆相近故訛
  耳由是觀之諸說固辯矣然是書非計然之所著也
  予嘗考其言壹祖老〓大槩道德經之義疏爾所謂
  體道者不怒不喜其坐無慮寢而不夢見物而名事
  至而應卽載營魄抱一專氣致柔滌除元覽也所謂
  上士先避患而後就利先遠辱而後求名故聖人常
  從事於無形之外而不畱心於巳成之內是以禍患
  無由至非譽不能塵垢卽知白守黑知雄守雌知榮
  守辱之義也所謂靜則同虛則通至德無爲萬物皆
  容卽道常無爲而無不爲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
  也所謂道可以弱可以强可以柔可以剛可以陰可
  以陽可以幽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應待無方
  卽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淵乎似萬物之宗也其他可
  以類推蓋老子之言宏而博故是書雜以黃老名法
  儒墨之言以明之毋怪其駁且雜也計然與范蠡言
  皆權謀術數具載於書絕與此異予固知非著是書
  者也黃氏屢發其僞以爲唐徐靈府作亦不然也其
  殆文姓之人祖老〓而託之者歟抑因裴氏姓辛字
  文子之說誤指爲范子計然十五卷者歟
  關尹子一卷周關令尹喜所撰喜與老〓同時著書
  九篇頗見之漢志自後諸史無及之者意其亡巳久
  矣今所傳者以一字二柱三極四符五鑑六七七釜
  八籌九藥爲名蓋徐藏子禮得於永嘉孫定未知定
  又果從何而得也前有劉向序稱蓋公授曹參參薨
  書葬孝武帝時有方士來上淮南王安祕而不出向
  夕德治淮南王事得之文旣與向不類事亦無據疑
  卽定之所爲也間讀其書多法釋氏及神仙方技家
  而藉吾儒言文之如變識爲智一息得道嬰兒蕋女
  金樓絳官青蛟白虎寶鼎紅爐誦呪土偶之類〓之
  時無是言也其爲假託蓋無疑者或妄謂二家之說
  實祖於此過矣然其文雖峻潔亦頗流於巧刻而宋
  象先之徒乃復尊信如經其亦妄人哉
  亢倉子五卷凡九篇相傳周庚桑楚撰予初苦求之
  不得及得之終夜疾讀讀畢歎曰是僞書也勦老莊
  文列及諸家言而成之也其言曰危代以文章取士
  則翦巧精繿益至而正雅典實益藏夫文章取士近
  代之制戰國之時無有也其中又以人易民以代易
  世世民太宗諱也僞之者其唐士乎予猶存疑而未
  決也後讀他書果謂天寶初詔號亢桑子爲洞靈眞
  經求之不獲襄陽處士王士元采諸子文義類者撰
  而獻之其說頗與予所見合復取讀之益見其言詞
  不類因棄去不復省農道一篇雖可讀古農家書具
  有之或者謂可孤行吾亦不知其爲何說也
  鄧析子三卷鄭人鄧析撰析操兩可之說設無窮之
  辭當子產之後數難子產之法子產卒後二十一年
  駟微爲政殺鄧析而用其竹刑夫析之學兼各法家
  者也其言天於民無厚君於民無厚父於子無厚兄
  於弟無厚刻矣夫民非天弗生非君弗養非父弗親
  非兄弗友而謂之無厚可乎所謂不能屏勃厲全夭
  札執穿窬詐僞誅之堯舜位爲天子而丹朱商均爲
  布衣周公誅管蔡豈誠得巳哉非常也變也析之所
  言如此眞不法先王不是禮義而好治怪說者哉其
  被誅戮宜也非不幸也
  鶡冠子楚人撰不知姓名嘗居深山以鶡羽爲冠著
  書四卷因以名之其書述三十變通古今治亂之道
  而王鈇篇所載楚制爲詳立言雖過乎嚴要亦有激
  而云也周氏譏其以處士妄論王政固不可哉第其
  書晦澁而後人又雜以鄙淺言讀者往往厭之不復
  詳究其義所謂天用四時地用五行天子執一以守
  中央此亦黃老家之至言使其人遇時其成功必如
  韓愈所云黃氏又謂韓愈獵取二語之外餘無畱良
  者亦非知言也士之好妄論人也如是哉陸佃解本
  十九篇與晁氏削去前後五卷者合予家所藏但十
  五篇云
  子華子十卷程本撰本字子華晉人曰魏人者非也
  藝文志不録予嘗考其書有云秦襄公方啟西戎子
  華子觀政於秦又稽莊周所載子華子事則云見韓
  昭僖侯夫秦襄公之卒在春秋前而昭僖之事在春
  秋後前後相去二百餘年子華子何其壽也其不可
  知者一孔子家語言孔子遭齊程子於郯程子蓋齊
  人今子華子自謂程之宗君受封於周後十一世國
  井於温程本商季文王之所宅在西周當爲畿內小
  國温者周司寇蘇忿生之所封周襄王舉河內温原
  以賜晉文公温固晉邑也孰謂西周之程而顧并於
  河內之温乎地之遠邇亦在可疑其不可知者二後
  序稱子華子爲鬼谷子師鬼谷戰國縱橫家也今書
  絕不似之乃反類道家言又頗勦浮屠老子莊周列
  禦寇孟軻荀卿黃帝內經春秋外傳司馬遷班固等
  書而成其不可知者三劉向校定諸書咸有序皆淵
  慤明整而此文獨不類其不可知者四以此觀之其
  爲僞書無疑或傳王銍性之姚寬令威多作贗書而
  此恐出其手理或然也然其文辭極春容而議論煥
  發略無窘澁之態故尤善惑人人溺文者孰覺其僞
  哉
  列子八卷凡二十篇鄭人列禦寇撰劉向校定八篇
  謂禦寇與鄭繆公同時柳宗元云鄭繆公在孔子前
  幾百載禦寇書言鄭殺其相駟子陽則鄭繆公二十
  四年當魯穆公之十年向蓋因魯穆公而誤爲鄭爾
  其說要爲有據高氏以其書多寓言而并其人疑之
  所謂禦寇者有如鴻蒙列缺之屬誤矣書本黃老言
  決非禦寇所自著必後人會粹而成者中載孔穿魏
  公子牟及西方聖人之事皆出禦寇後天端黃帝二
  篇雖多設辭而其離形去智泊然虛無飄然與大化
  游實道家之要言至於楊朱力命則爲我之意多疑
  卽古楊朱書其未亡者勦附於此禦寇先莊周周著
  書多取其說若書事簡勁宏妙則似勝於周間嘗熟
  讀其書又與浮屠言合所謂內外進矣而後眼如耳
  耳如鼻鼻如口無弗同也心凝形釋骨肉都融不覺
  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非大乘圓行說乎鯢旋之潘合作
  番爲淵止水之潘爲淵流水之潘爲淵濫水之潘爲
  淵沃水之潘爲淵沈水之潘爲淵雍水之潘爲淵汧
  水之潘爲淵肥水之潘爲淵非修習教觀說乎有生
  之氣有形之狀盡幻也造化之所始陰陽之所變者
  謂之生謂之死窮數達變因形移易者謂之化謂之
  幻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難窮難終因形者其巧
  顯其功淺故隨起隨滅知幻化之不異生死也始可
  以學幻非幻化生滅說乎厥昭生乎濕醯雞生乎酒
  羊奚比乎不筍久竹生青寧青寧生程程生馬馬生
  人人久入於機萬物皆出於機皆入於機非輪回不
  息說乎人胥知生之樂未知生之苦知死之惡未知
  死之息非寂滅爲樂說乎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
  我尚何存非圓覺四大說乎中國之與西竺相去一
  二萬里而其說若合符節何也豈其得於心者亦有
  同然歟近世大儒謂華梵譯師皆竊莊列之精微以
  文西域之卑陋者恐未爲至論也
  曾子孔子弟子魯人曾參所撰也漢志云十八篇唐
  志云二卷今世所傳自修身至天圓凡十篇分爲二
  卷與唐志合視漢則亡八篇矣其書巳備見大戴禮
  中予取而讀之何其明白皦潔若列星之麗天也又
  何其敷腴諄篤若萬卉之含澤也傳有之有德者必
  有言信哉七十而從心進學之序七十免過勉人之
  辭其立言迥然不同也周氏不察而譏之過矣君子
  愛日誨學者也一日三省自治功也語有詳略事有
  不同也高氏以辭費誚之亦何可哉或謂大孝篇有
  及樂正子春事固出後人所輯而非曾子所自著則
  庶幾也
  言子三卷言子名偃字子游吳人近新昌王㷍裒論
  語書所載問答而爲此書不知者直謂爲偃所自著
  蓋非也大抵古書之存於今者多出於後人之手如
  孔子家語謂爲孔安國所録壁中之文往往多鈔左
  傳禮記諸書特稍異其辭耳善讀者固不敢與之世
  傳賈誼新書謂誼所作亦不過固過秦論弔湘賦而
  雜以漢書中語足之似非誼本書也此猶有所附麗
  而然古三墳書亡巳久宋毛漸特出之山墳則言君
  臣民物陰陽兵家謂之連山氣墳則言歸藏生動長
  育止殺謂之歸藏形墳則言天地日月山川雲氣謂
  之乾坤與先儒所言三易大異陰符古無是書唐李
  筌特出之以爲皇帝所作皆取兵家譎誕不經語而
  文以奇澁之辭又妄說太公范蠡鬼谷張良諸葛亮
  等訓註皆鑿空扇虛以惑世尤使人驚愕不止是果
  何爲者哉予讀言子之書於是乎有感
  子思子七卷亦後人綴緝而成非子思之所自著也
  中載孟軻問牧民之道何先子思子曰先利之軻曰
  君子之告民者亦仁義而巳何必曰利子思子曰仁
  義者固所以利之也上不仁則不得其所上不義則
  樂爲詐此爲不利大矣他日孟軻告魏侯罃以仁義
  蓋深得子思子之本旨或者不察乃遽謂其言若相
  反者何耶
  慎子一卷慎到撰到趙人見於史記列傳中與館閣
  書目乃曰瀏陽人瀏陽在今潭州吳時始置縣與趙
  南北了不相涉也誤也漢志云四十二篇唐志云十
  卷不言篇數崇文總目言三十七篇今所存者唯威
  德因循民雜德立君人五篇耳威德篇曰立天子以
  爲天下非立天下以爲天子也立國君以爲國非立
  國以爲君也立官長以爲官非立官以爲官長也民
  雜篇曰大君者太上也兼畜下者也下之所能不同
  而皆上之用也是以大君因民之能爲資盡包而畜
  之無取去焉君人篇曰君人者舍法而以身治則誅
  賞予奪從君心出矣然則受賞者雖當望多無窮受
  罰者雖當望輕無巳皆純簡明易類非刑名家所可
  及到亦稷下能言士哉莊周荀卿稱之一則曰慎到
  二則曰慎到雖其術不同亦有以也
  莊子十卷戰國時蒙人漆園吏莊周撰內篇七外篇
  十五雜篇十一總三十三篇其書本老子其學無所
  不窺其文辭汪洋凌厲若乘日月騎風雲下上星辰
  而莫測其所之誠有未易及者然所見過高雖聖帝
  經天緯地之大業曾不滿其一哂蓋彷彿所謂古之
  狂者惜其與孟軻氏同時不一見而聞孔子之大道
  苟聞之則其損過就中豈在軻之下哉嗚呼周不足
  語此也孔子百代之標準周何人敢掊擊之又從而
  狎侮之自古著書之士雖甚無顧忌亦不至是也周
  縱日見軻其能幡然改轍乎不幸其書盛傳世之樂
  放肆而憚拘檢者莫不指周以藉口遂至禮義陵遲
  彝倫斁敗卒踣人之家國不亦悲夫金李純甫亦能
  言之士著鳴道集說以孔孟老莊同稱爲聖人則其
  沉溺之習至今猶未息也異說之惑人也深矣夫盜
  跖漁父讓王說劍諸篇不類前後文疑後人所勦入
  晁氏謂孔子沒道術㪚老子始著書周起而羽翼之
  老子著書在孔未沒之先
  墨子三卷戰國時宋大夫墨翟撰上卷親士修身所
  染法儀七患辭過三辨七篇號曰經中卷尚賢三篇
  下卷尚同三卷皆號曰論共十三篇考之漢志七十
  一篇館閣書目則六十一篇巳亡節用節葬明鬼非
  樂非儒等九篇比今書則又亡多矣墨者强本節用
  之術也予嘗愛其聖王作爲宫室便於生不以爲觀
  樂之言又嘗愛其聖人爲衣服適身體和肌膚非榮
  耳目而觀愚民之言又嘗愛其飮食增氣充虛强體
  適腹之言墨子其甚儉者哉卑宫室菲飲食惡衣服
  大禹之薄於自奉者孔子亦曰奢則不遜儉則固然
  則儉固孔子之所不棄哉或曰如子之言則翟在所
  取而子辭而闢之何也曰本二
  鬼谷子三卷鬼谷子撰一名玄微子鬼谷子無姓名
  里居戰國時隱潁川陽城之鬼谷故以爲號或云王
  誗誗一作詡者妄也長於養性治身蘇秦張儀師之受捭
  闔之術十三章又受轉圓胠篋及本經持樞中經三
  篇轉圓胠篋今亡梁陶弘景注劉向班固録書無鬼
  谷子隋志始有之列於縱橫家唐志以爲蘓秦之書
  大抵其書皆捭闔鈎箝揣摩之術其曰與人言之道
  或撥動之令有言以示其同或閉藏之使自言以示
  其異捭闔也旣內感之而得其情卽外持之使不得
  移鈎箝也量天下之權度諸侯之情而以其所欲動
  之揣摩也是皆小夫蛇鼠之智家用之則家亡國用
  之則國僨天下用之則失天下學士大夫宜唾去不
  道高氏獨謂其得於易之闔闢翕張之外不亦過許
  矣哉其中雖有知性寡累知命不憂及中稽道德之
  祖㪚入神明之磧等言亦恒語爾初非有甚高論也
  嗚呼曷不觀之儀秦乎儀秦用其術而最售者其後
  竟何如也高愛之慕之則吾有以識高矣
  孫子一卷吳孫武撰魏武帝注自始計至用間凡十
  三篇藝文志乃言八十二篇杜牧信之遂以爲武書
  數十萬言魏武削其繁剩筆其精粹以成此書按史
  記闔閭謂武曰子之十三篇吾盡觀之其數與此正
  合漢志出史記後牧之言要非是武齊人吳闔閭用
  以爲將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齊晉顯名諸侯葉適以
  不見載於左傳疑其書乃春秋末戰國初山林處士
  之所爲予獨不敢謂然春秋時列國之事赴告者則
  書於策不然則否二百四十二年之間大國若秦楚
  小國若越燕其行事不見於經傳者有矣何獨武哉
  或曰風后握竒經實行兵之要其說實合乎伏羲氏
  之卦畫竒正相生變化不測諸葛亮得之以爲八陣
  李靖得之以爲六花陣而武爲一代論兵之雄顧不
  及之何也曰兵勢篇不云乎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戰
  勢不過奇正竒正之變不可勝窮奇正相生如循環
  之無端九地篇又不云乎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
  常山之蛇也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
  則首尾俱至斯固風后之遺說也曾謂其不及之可
  乎嗚呼古之談兵者有仁義有節制至武一趨於權
  術變詐流毐至於今未已也然則武者固兵家之祖
  亦兵家之禍首歟
  吳子二卷衛人吳起撰起嘗學於曾子其著書曰圖
  國料敵治兵論將應變勵士凡六篇夫干戈相尋至
  於戰國慘矣往往以智術詐譎馳騁於利害之塲無
  所不用其至若無士矣起於斯時對魏武侯則曰在
  德不在險論制國治軍則曰教之以禮勵之以義論
  天下戰國則曰五勝者禍四勝者弊三勝者霸二勝
  者王一勝者帝數勝得天下者稀以亡者衆論爲將
  之道則曰所慎者五一曰理二曰備三曰果四曰戒
  五曰約何起之異夫諸子也此所以守西河與諸侯
  大戰七十六全勝六十四闢土四面拓地千里宜也
  較之孫武則起幾於正武一乎奇其優劣判矣或者
  謂起爲武之亞抑亦未之思歟然則殺妻求將齧臂
  盟母亦在所取乎曰姑舍是
  尉繚子五卷不知何人書或曰魏人以天官篇有梁
  惠王問知之或曰齊人也未知孰是其書二十四篇
  較之漢志雜家二十九篇巳亡五篇其論兵曰兵者
  凶器也爭者逆德也將者死官也故不得巳而用之
  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王於後無敵於前一人之兵
  如狼如虎如風如雨如雷如霆震震㝠㝠天下皆驚
  由是觀之其威烈可謂莫之嬰矣及究其所以爲用
  則曰兵不攻無過之城不殺無罪之人夫殺人之父
  兄利人之貨財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盜也又曰兵者
  所以誅暴亂禁不義也兵之所加者農不離其田業
  賈不離其肆宅士大夫不離其官府故兵不血刃而
  天下親嗚呼又何其仁哉戰國談兵者有言及此君
  子蓋不可不與也宋元豐中是書與孫吳二子司馬
  穰苴兵法黃石公三略呂望六韜李衛公問對頒行
  武學號爲七書孫吳當是古書司馬兵法本古者司
  馬兵法而附以田穰苴之說疑亦非僞若三略六韜
  問對之類則固後人依倣而託之者也而雜然渾稱
  無別其或當時有司之失歟
  尹文子二卷周尹文撰其書言大道似老氏言刑名
  類申韓蓋無足稱者晁氏獨謂其亦宗六藝數稱仲
  尼其叛道者蓋鮮嗚呼世豈有專言刑名而不叛道
  者哉晁失言矣仲長統序稱其出於周尹氏齊宣王
  時居稷下與宋鈃彭䝉田駢同學於公孫龍按龍客
  於平原君君相趙惠文王宣王死下距惠文王之立
  巳四十餘嵗是非學於龍者也統卒於獻帝讓位之
  年而序其黃初末到京師亦與史不合嗚呼素問以
  爲黃帝所作而有失侯失王脫營不醫之文殊不知
  秦滅六國漢諸侯王國除始有失侯王者六韜謂出
  於周之呂牙而有避正殿之語殊不知避正殿乃戰
  國後事爾雅以爲周公所制而有張仲孝友之言殊
  不知張仲乃周宣王時人予嘗驗古書眞僞每以是
  求之思過半矣又況文辭氣魄之古今絕然不可同
  哉予因知統之序蓋後人依託者也嗚呼豈獨序哉
  商子五卷秦公孫鞅撰鞅衛之庶孼封於商故以名
  書漢志二十九篇陳氏謂二十八篇予家藏本二十
  六篇其第二十一篇亡鞅好刑名之學秦孝公用之
  遂致富强後卒以反誅今觀其術以勸耕督戰爲先
  務墾草之令農戰之法至嚴至峻也然不貴學問以
  愚民不令豪傑務學詩書其毒流至嬴政遂大焚詩
  書百家語以愚天下黔首鞅實啟之非特李斯過也
  議者不是之察尚摘其商農無得雜曜貴酒肉重租
  之語以爲疵病是猶舍人殺啟之罪而問其不冠以
  見人果何可哉
  公孫龍子三卷疏府白馬指物通變堅白名實凡六
  篇漢志六十四篇其亡巳多矣龍趙人平原君客也
  能辨說傷明王之不興疾名器之乖實以假指物以
  混是非冀時君之有悟而正名實焉予嘗取而讀之
  百馬非馬之喻堅白同異之言終不可解後屢閱之
  見其如捕龍蛇奮〓騰騫益不可措手甚哉其辨也
  然而名實愈不可正何邪言弗醇也天下未有言弗
  醇而能正苟欲名實之正亟火之
  荀子十卷趙人荀卿撰卿名況漢志避宣帝諱作孫
  卿劉向校定除其重復著三十二篇爲十二卷題曰
  新書唐楊倞爲之注且更新書爲荀子易其篇第析
  爲二十卷卿以齊襄王時游稷下距孟子至齊五十
  年矣於列大夫三爲祭酒去之楚春申君以爲蘭陵
  令以讒去之趙與臨武君議兵入秦見應侯昭王以
  聘反乎楚復爲蘭陵令旣廢家蘭陵以終鄉先正唐
  仲友云向序卿事本司馬遷於遷書有三不合春申
  君死當齊王建二十八年距宣王八十七年向言卿
  以宣王時來游學春申君死而卿廢設以宣王末年
  游齊年巳百三十七矣遷書記子孟以惠王三十五
  年至梁當齊宣王七年惠王以叟稱孟子計亦五十
  餘後二十二年子之亂燕孟子在齊若卿來以宣王
  時不得如向言後孟子百餘嵗田忌薦孫臏爲軍師
  敗魏桂陵當齊威王二十六年距趙孝成王七十八
  年臨武君與卿議兵於王前向以爲孫臏倞以敗魏
  馬陵疑年馬陵去桂陵又十三年矣崇文總目言卿
  楚人楚禮爲客卿與遷書向序駁益難信其論殊精
  絕然況之爲人才甚高而不見道者也由其才甚高
  故立言或弗悖於孔氏由其不見道故極言性惡及
  譏訕子思孟軻不少置學者其亦務知道哉至若李
  斯雖師卿之學懵乎未之有聞先儒遂以爲病指則
  爲剛愎不遜自許太過之人則失之矣
  韓子二十卷者韓非所撰非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
  法術之學而歸其本於黃老與李斯同事荀卿以書
  干韓王不用乃觀往者得失之變作孤憤五蠧內外
  儲說林說難五十五篇計十餘萬言秦王見而悅之
  急攻韓得非斯自以不如非忌之譖於秦王下吏使
  自殺非慘激人也君臣父子夫婦之間一任以法其
  視仁義蔑如也法之所及雖刀鋸日加不以爲寡恩
  也其無忌憚至謂孔子未知孝悌忠信之道謂賢堯
  舜湯武乃天下辭術謂父有賢子君有賢臣適足以
  爲害謂人君藏術胸中以倡衆端而潛御羣臣噫是
  何言歟是何言歟是亦足以殺其身矣
  燕丹子三卷丹燕王喜太子此書載其事爲詳其辭
  氣頗類吳越春秋越絕書決爲秦漢間人所作無疑
  考其事司與馬遷史記往往皆合獨烏頭白馬生角
  機橋不發進金擲鼁膾千里馬肝截美人手聽琴姬
  得隱語等事皆不之載周氏謂遷削而去之理或然
  也夫丹不量力而輕撩虎須荊軻恃一劍之勇而許
  人以死卒至身滅國破爲天下萬世笑其事本不足
  議獨其書序事有法而文彩爛然亦學文者之所不
  廢哉
  孔叢子七卷中興書目稱漢孔鮒撰鮒該覽六藝秦
  并天下召爲魯國文通君拜大傅及焚書令行乃歸
  藏書屋壁自隱嵩山陳涉起聘爲博士遷太師仕六
  旬以言不用託目疾退老於陳而著是書年五十七
  卒則固非漢人矣又稱一名盤盂藝文志有孔甲盤
  盂二十六篇本注謂黃帝史或謂夏帝時人此書稱
  子魚名鮒陳人或謂之子鮒或謂之孔甲孔甲姓名
  偶同又決非著盤盂者也其殆孔氏子孫雜記仲尼
  子思子上子高子順子魚之言行者歟其第七卷則
  漢孔臧以所著賦與書謂之連叢附於卷末嘉祐中
  宋咸爲之注雖然此僞書也僞之者其宋咸歟王士
  元僞作亢桑子而又自爲之注抑此類歟近世之爲
  僞書者非止咸也若阮逸關朗易傳李靖問對若張
  商英素書若戴師愈麻衣易亦往往不能迷明者之
  目竟何益哉今觀是書記問篇所載有子思與孔子
  問答語子思年止六十二魯穆公同時人穆公之立
  距孔子之沒七十年子思疑未長也而何有答問哉
  兼之氣質萎弱不類西京以前文字其爲妄昭然可
  見或者謂其能守家法不雜怪奇厯戰國秦漢流俗
  而無所浸淫未必然也未必然也
  淮南鴻烈解二十一卷漢劉安撰安淮南厲王長之
  子招致蘇飛李尚左吳田由雷被七披伍被晉昌等
  八人及諸儒大山小山之徒講論道德總統仁義著
  內書二十一篇李氏書目云第七第十九亡崇文總
  目云存者十八篇今所傳原道俶眞天文地形時則
  㝠覽精神本經主術繆稱齊俗道應汜論詮言丘略
  說山說林人間務修泰族等訓連卷末要略共二十
  一篇似未嘗亡也又有中篇八卷言神仙黃白之術
  又有外書三十三篇漢志與內書同列於雜家中外
  書余皆未見淮南子多本文子而出入儒墨名法諸
  家非成於一人之手故前後有自相矛盾者有亂言
  而乖事實者旣曰武王伐紂載尸而行海內未定故
  不爲三年之喪又曰武王欲昭文王之今德使我敵
  各以其賄來貢遼遠未能至故治三年之喪殯兩楹
  以俟遠方三代時無印周官所掌之璽節鄭氏雖謂
  如今之印章其實與圓角虎人龍符旌諸節並用不
  過手執之以表信耳今乃曰魯國召子貢授以大將
  軍印如是之類不能盡舉也昔吕不韋相秦亦致辯
  士使人人著所聞集論以爲十二記六論八覽其說
  雖未純要其首尾以類粲然成一家言非淮南之雜
  也古人論立言者漢不如秦秦不如周信矣哉
  揚子法言十卷漢揚雄撰凡十三篇篇各有序通録
  在卷後景祐初宋咸引之以冠篇首或謂始於唐仲
  友非也自秦焚書之後孔子之學不絕如綫雄獨起
  而任之故韓愈以其與孟荀並稱而司馬光尤好雄
  學且謂孟子好詩書荀子好禮揚子好易孟文直而
  顯荀文富而麗揚文簡而奧惟簡而奧故難知其與
  雄者至矣是法言者爲擬論語而作論語出於羣弟
  子之所記豈孔子自爲哉雄擬之僭矣至其甚者又
  撰五千文以擬易所謂首衝錯測攡〓數文掜圓苦
  之類皆足以使人怪駭由其自得者少故言辭愈似
  而愈不似也嗚呼雄不足責也光以一代偉人乃膠
  固雄學復述潛虛以擬雄抑又何說哉余因爲之長
  嘆雄之事經考亭朱子論定者則未遑及也
  抱朴子晉葛洪撰洪字稚川著內篇二十卷言神仙
  黃白變化之事外篇十卷駁難通釋洪深溺方技家
  言謂神仙決可學學之無難合丹砂黃金爲藥而服
  之卽令人壽與天地相畢乘雲駕龍上下大清其他
  雜引黃帝御女及三皇內文劾召鬼神之事皆誕褻
  不可訓昔漢魏伯陽約周易作參同〓上中下篇其
  言修煉之術甚具洪乃時與之戾不識何也洪嘗自
  言馬跡山中受九鼎金液二經於鄭君鄭君名隱又
  得之葛仙公元元洪從祖也其後鄭君知江南將亂
  負笈持藥東投霍山莫知所在亦不識其仙歟否也
  洪博聞深洽江左絕倫爲文辭雖不近古紆徐蔚茂
  旁引而曲證必達巳意乃巳要之洪亦奇士使舍是
  而學六藝夫孰禦之哉惜也
  劉子五卷五十五篇不知何人所作唐志十卷直云
  梁劉勰撰今考勰所著文心雕龍文體與此正類其
  可徵不疑第卷數不同爲少異爾袁孝政謂劉書孔
  昭傷巳不遇遭天下凌遲播遷江表故作此書非也
  孝政以無傳記可憑復致疑於劉歆劉勰劉孝標所
  爲黃氏遂謂孝政所託亦非也其書本黃老言雜引
  諸家之說以足成之絕無甚高論末論九家之學跡
  異歸同尤爲鄙淺然亦時時有可喜者清神章云萬
  人彎弧以向一鵠鵠能無中乎萬物眩曜以惑一生
  生能無傷乎亢倉子同三復其言爲之出涕
  文中子中說十卷隋王通撰通字仲淹文中蓋門人
  私諡因以名其書世之疑通者有三一云唐書房杜
  傳中略不及其姓名此書乃阮逸僞作未必有其人
  按皮日休著文中子碑謂通生乎陳隋之世以亂世
  不仕退於汾晉序述六經敷爲中說以行教於門人
  皮唐人也距隋爲近其言若此果無是人乎書果逸
  之僞作乎一云通行事於史無考獨隋唐通録稱其
  有穢行爲史官所削然史氏之職善惡畢書以爲世
  法戒人有穢行見諸簡策者多矣何特削通哉一云
  房杜李魏二温王陳輩未必其門人脫有之何不薦
  諸太宗而用之隋大業十三年五月通已先卒將焉
  薦之劉禹錫作王華卿墓誌載其家世行事有曰門
  多偉人雖未可必其爲房杜諸公要不可謂非碩士
  也第其書出於福郊福疇之所爲牽合傅㑹反不足
  取信於人如仁壽四年通始至長安李德林卒已九
  嵗而書有德林請見之語江都有變通不及聞而書
  有泣然而興之言關朗在太和中見魏孝文自太和
  丁巳至通生之嵗開皇四年甲辰一百七年矣而書
  謂問禮於關子朗此最爲謬妄者也噫孟子而下知
  尊孔子者曰荀揚揚本黃老荀雜申商唯通爲近正
  讀者未可以此而輕訾之
  天隱子八篇不知何人所作唐司馬承禎爲之序承
  禎字子微嘗著坐忘論此書言長生久視之法與之
  相表裏豈天隱子卽承禎歟洪興祖謂承禎得天隱
  子之學豈或別有考歟
  元眞子兩見唐志一云十二卷一云二卷予所藏者
  外篇三卷爾計必有內篇而此非全書也唐張志和
  撰韋詣作內解志和字子同金華人始名龜齡年十
  六擢明經以策干肅宗特見賞重命待詔翰林授左
  金吾衛録事叅軍因賜名後坐事貶南浦尉會赦還
  以親旣喪不復仕居江湖自稱煙波釣徒著元眞子
  亦以自號其書多偏曲之論無足采所可采者其隱
  操亦卓卓云
  金華子三卷劉崇遠撰或云崇遠唐人或云五代人
  仕至大理司直其爲人莫可考其爲書録唐大中後
  事蓋駁乎不足議也昔劉向採傳記百家之言撮其
  正辭美義可爲勸戒者以類相從爲說苑新序二書
  最爲近古識者猶病其徇物者多自爲者少況崇遠
  乎哉金華子崇遠所自號蓋有慕皇初平云
  齊丘子六卷一名化書言道術德仁食儉六化爲甚
  悉世傳爲僞唐宋齊丘子嵩作張來題其後遂云齊
  丘犬鼠之雄蓋不足道其爲化書雖皆淺機小數亦
  微有見黃老之所謂道德其能成功有以也嗚呼是
  書之作非齊丘也終南山隱者譚峭景升也齊丘竊
  之者也其云能得一者天下可以理老氏說也魂魄
  魅我血氣醉我七竅四我五根役我釋氏說也心㝠
  㝠兮無所知神怡怡兮無所之氣熙熙兮無所爲萬
  慮不可惑求死不可得神仙家說也非淺機小數比
  也使齊丘知此則何爲不得其死也其文高簡關尹
  子可亞也實微有見於黃老所謂道德者也
  聲隅子二卷蜀人黃晞撰晞宋仁宗時人著歔欷瑣
  微論十篇篇有小序造文效揚雄王通二氏而造理
  不能逮其謂張良得聖人之安蕭何得聖人之變劉
  向得聖人之力者似不可哉黃氏間采其語謂二氏
  反有所不及非知言也然自五季以來士習極陋而
  文亦隨之入宋殆將百年而猶未大振晞獨知辭賦
  戾乎治具聲偶甚乎倡優確然立論以成一家言眞
  豪傑士哉眞豪傑士哉
  周子通書四十章本號易通舂陵子周子惇頤之所
  著也自孟子沒孔子之學不傳千載之下獨周子得
  之以授二程氏遂大白於天下安定胡宏有云一回
  萬古之光明如日麗天將爲百世之利澤如水行地
  其論不亦至哉第每篇之首宏輙加以周子曰三言
  而損其舊有篇名失其旨矣是書文雖高簡體實淵
  慤誠可上繼孟氏非餘子比也然莫知其師傳之所
  自彼妄男子謂同胡文恭公受學於鶴林壽涯師者
  固爲詭誕而云傳太極圖於穆修修傳先天圖於种
  放放傳於陳摶者亦恐知周子未盡也其殆不階師
  授超然獨覺於千古之上者歟
  子程子十卷一名程子粹言乃程頤叔子書蓋其門
  人楊時變語録而文之者也前有序不著氏名東陽
  厲髯翁云相傳爲廣漢張栻作序稱得諸子高子家
  傳以其卷次不分編類不別因離爲論道論學論書
  論政論事天地聖賢君臣心性人物十篇欲其統而
  要非求類夫論語之書也予取觀之實皆叔子之言
  而伯子之說附焉辭極峻古雖間有稍離眞者亦不
  遠矣覽者尚慎擇之哉
  至正戊戌春三月丙辰西師下睦州浦陽壤地與
  睦境接居民震驚多扶挈耄倪走傍縣予亦遣妻
  孥入勾無山獨畱未行日坐環堵中塊然無所爲
  乃因舊所記憶者作諸子辯數十通九家者流頗
  具有焉孔子門人之書宜尊而別之今亦俯就其
  列者欲備儒家言也始之以〓子而終之以周程
  者欲讀者有所歸宿也其中疏剔觝排亦竊自謂
  有一髮之見第以家當屢徙之餘書無片牘可以
  稽質不能必其無矛盾也夏六月壬午僅克脫槀
  越三日乙酉而浦陽平矣余遂竭蹷趨勾無驚悸
  稍定俾仲子璲録之如右於戲九家之徒競以立
  異相高莫甚於衰周之世言之中道者則吾聖賢
  之所已具其悖義而傷教者固不必存之以欺世
  也於戲邪說之害人〓於刀劍虐於烈火世有任
  斯文之寄者尚忍淬其鋒而膏其焰乎予生也賤
  不得信其所欲爲之志旣各爲之辨復識其私於
  卷末學孔氏者其或有同予一嘅者夫秋七月丁
  酉朔金華宋濂記
  祿命辯
  三命之說古有之乎曰無有也曰世之相傳有黃帝
  風后三命一家而河上翁實能言之信乎曰吾聞黃
  帝探五行之精占斗罡所建命大撓作甲子矣所以
  定嵗月推時候以示民用也他未之前聞也曰然則
  假以占命果起於何時乎曰詩云我辰安在鄭氏謂
  六物之吉凶王充論衡云見骨體而知命祿覩命禄
  而知骨體皆是物也況小運之法本許慎說文巳字
  之訓空亡之說原司馬遷史記孤虛之術蓋以五行
  甲子推人休咎其術之行巳久矣非如吕才所稱起
  於司馬季主也沿及後世臨孝恭有祿命書陶弘景
  有三命抄略唐人習者頗眾而張一行桑道茂李虛
  中咸精其書虛中之後唯徐子平尤造其閫奧也曰
  十一曜之說古有之乎曰無有也書云在璇璣玉衡
  以齊七政所謂七政日月水火木金土也而無紫氣
  星孛羅睺計都也星孛數見於春秋或見大辰或入
  北斗紫氣則載之史冊與氛祲同占羅睺計都者蝕
  神首尾也又謂之交初交中之神初中者交食之㑹
  也借此以測日月之蝕也唐貞元初李弼乾始推十
  一星行厯鮑該曹士蔿皆業之士蔿又作羅計二隱
  曜立成厯起元和元年及至五代王朴著欽天厯且
  謂蝕神首尾頗行之民間小厯而巳若吳伯善若甄
  鸞若劉孝孫若張胄元之所造但云七曜而不聞有
  十一星也曰然則假之以占命又起於何時乎曰洪
  範云月之從星則以風雨冷州鳩云武王伐殷嵗在
  鶉火月在天駟則以星占國亦巳久矣而未必用之
  占命也曰以星占命奈何曰予嘗聞之於師其說多
  本於都利聿斯經都利蓋都賴也西域康居城當都
  賴水上則今所傳聿斯經者婆羅門術也李弼乾實
  婆羅門伎士而羅喉計都亦胡梵之語其術蓋出於
  西域無疑晁公武謂爲天竺梵學者於此徵之尤信
  也曰術之緣起則吾旣得聞命矣然亦巧發而奇中
  乎曰有固有之而不可泥也何也且以甲子幹枝推
  人所生嵗月展轉相配其數極於七百二十以七百
  二十之年月加之七百二十之日時其數終於五十
  一萬八千四百夫以天下之廣兆民之眾林林而生
  者不可以數計日有十二時未必一時唯生一人也
  以此觀之同時而生者不少何其吉凶之不相同哉
  呂才有云長平坑卒未應共犯三刑南陽貴士何必
  俱當六合誠足以破其舛戾矣三命之說予不能盡
  信者此也天以二十八宿爲體體則爲經有定所而
  不可易以五星爲用用則爲緯恒絡釋乎其間或遲
  或畱或伏或逆固有常度而可以理測苟謂躔某宿
  則吉厯某宮則凶猶或可言也設其星有變其行不
  依常經而犯乎河漢內外諸星又將何以占之哉或
  如前所謂生同一時者其緾次無不同吉與凶又何
  懸絕哉夫萬物皆出於五行安有五行之外又有四
  餘土木行度最遲而爲吉凶者久故有餘氣而炁爲
  木之餘計爲土之餘猶爲可言也水之餘則孛火之
  餘則羅果何所取義哉水火土木然矣奈何金獨無
  餘氣乎或謂相生故有而相尅故無亦非通論也況
  孛乃妖星或有或無而炁羅計三者本非星也不知
  何以有緾度之詳哉十一曜之說予不能盡信者此
  也曰秦漢以來諸儒推十二國分野十二次度數及
  所分州郡躔次毫釐若無差忒者旣可占國豈不能
  占人乎曰天運地維動靜不同故先正云有分星而
  無分野占國者不可盡泥也占國者不可盡泥況占
  命乎曰五行之精發乎地而昭乎天其分配十日十
  二子名雖殊而理則同也人資天地以生山林之民
  毛而方謂得木氣之多也川澤之民黑而津謂得水
  氣之多也得火氣之多則丘陵之民專而長也得金
  氣之多則墳衍之民皙而瘠也至於豐肉而厚則得
  土氣之多而所謂原隰之民也然則彼皆非歟曰五
  土有異而民生以之此固然也人之賦氣有厚薄短
  長而貴富賤貧壽夭六者隨之吾不能必也亦非曰
  者之所能測也蹈道而修德服仁而惇義此吾之所
  當爲也不待占者之言而後知之也予身修矣倘貧
  賤如原憲短命如顏淵雖晉楚之富趙孟之貴彭鏗
  之壽有不能及者矣命則付之於天道則責成於已
  吾之所知者如斯而已矣不然委命而廢人白晝攫
  人之金而陷於桎梏則曰我之命當爾也啙窳偷生
  而不嗜學至老死而無聞則曰我之命當爾也剛愎
  自任操刃而殺人柔暗無識投還而絕命則又曰我
  之命當爾也其可乎哉其可乎哉所以先王知山川
  異制民生異俗剛柔緩急遲速異齊五味異和器械
  異度衣服異宜於是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
  其宜所以卒歸於雍熙之治也昔者鄭大夫神置言
  鄭當火請以瓘斚玉瓚禳之子產不之與已而果然
  竈復云不用吾言鄭又將火子產曰天道遠人道邇
  非所及也鄭卒不復火嗚呼此不亦祿命之似乎吾
  知盡夫人道而已爾曰近世大儒於祿命家無不嗜
  談而樂道之者而子一切屏絕之其亦有所見乎日
  有子罕言命
  覈生辯
  監察御史上饒游君元敏以覈生爲號進賢包先生
  希魯爲之解多至七百餘言以覈與核通故於果核
  函仁之義甚悉美則美矣而非元敏之意也蓋元敏
  之先實居閩中宋時有爲名御史者今元敏以文學
  法律著稱於時亦擢居是官其自謂覈生者殆將畱
  心於聽訟之事乎何以知其然哉予按說文覈實也
  考事西笮邀遮其辭得實曰覈覈之文從西而數則
  諧聲也徐氏從而釋之曰實謂考之使實也西者人
  覈之也笮迫也邀者要其情也遮者止其詭遁也所
  以得實也又按尚書曰兩造具備師聽五辭五辭簡
  孚正於五刑孔子亦從而釋之曰五辭簡核信有罪
  驗則正之於五刑也大抵簡核誠信有合衆心惟察
  其貎有所考合所謂察其貎者卽周官之五聽也由
  是論之覈之爲義原其所自出豈不在此而不在彼
  乎夫獄者法令所託乃以生萬民也求其無生始以
  法死之其可不敬慎之乎元敏孳孳弗忘復大書著
  於心目之間可謂良御史矣先生則謂果之仁必以
  覈而得人之仁必反觀內求而後見不亦取類之遠
  乎且古人之序學功曰窮理曰致知窮究也致則推
  極也初未嘗言覈也覈則讞鞫之意多使無情者不
  得盡其辭也嗚呼何可同哉㑹予有疾不能竭其所
  欲言謾略辨之如斯然亦自意一偏之見未合大方
  而先生之論則偉矣
  辨蘭
  王度記曰古者之摯天子鬯諸侯薰大夫蘭士茝則
  蘭爲瑞草而取貴於世也尚矣然其種有九而九之
  中又有山澤二者之殊生於山者其葉類茅當春氣
  初發有莖出其荄長可六寸而一華冠其顛華絕香
  每行逶迤深谷間微風忽過而清馨悠悠遠聞故昔
  人有云芝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此花質易
  萎而不可佩服者也生於澤者廣而長節節中亦高
  四尺漢諸池苑及許昌宫中皆種之以降神或雜粉
  中藏衣皆取其芬芳耳卽所謂蘭又所謂都梁香故
  昔人之言士女秉蘭必於溱洧之曲然華葉俱香而
  可充佩者也澤中之蘭吳郡陸機明之山中之蘭豫
  章黃庭堅始能詳著其說或者不察二者之異徒泥
  佩帨〓蘭之文力觝庭堅爲非於是學者始病不知
  所從矣京口徐仲輝性愛蘭室之東西列植者皆蘭
  也金華宋濂故爲作辯蘭雖然草之類夥矣其難辯
  者亦眾矣唐一物也許慎以爲菜名郭璞以爲今之
  菟絲也箓竹一物也陸元恪以爲草名李石以爲今
  之篁竹也矧蘭乎哉仲輝更求愽雅君子質之慎毋
  以予言爲足信也

知识出处

宋學士全集

《宋學士全集》

该文本介绍了宋学士的文集目录,包括多种类型的文章和著作,如颂、记、序等,涵盖了政治、教育、文化、医学等多个领域。其中一些作品涉及到历史事件和人物,例如《元史目錄記》和《宋九賢遺像記》,这些作品对于研究当时的历史和文化具有重要意义。还有一些作品涉及到文学和艺术,例如《游鍾山記》和《恭進日歷序》等,这些作品对于研究当时的文学和艺术风格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此外,该目录还展示了宋学士在多个领域的成就和贡献,以及对后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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