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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識
恭題御製勑符後
皇上以上智之聖延攬英傑置之庶位知人善任誠
近世所未有洪武十一年詔以太子正字臣桂彥良
爲晉王右傅且親御翰墨爲文勑之識以謹身殿寶
其子中書舍人愼裝潢成卷請臣題其後臣惟古明
王之待重臣寵之以爵吿之以言者有之矣然其時
之文多述於代言之人求其出於親製者不可得也
親製者如漢武之於吾丘壽王莊助者有之求其褒
許隆至敎吿深切如此者不可得也臣與彥良同朝
且同官東宮甚久彥良之爲人湻篤和易有長者風
當今廷臣鮮見其比上嘗以擬臣濂雖臣亦自以爲
不及也今勑文以善學孔孟稱之望以王佐之業傳
所謂知臣者莫若君其此之謂與雖然今之職爲相
傅者凡數十人上未嘗以言爲賜或賜以言未嘗以
稱彥良者許之也彥良獨䝉聖知若是之至安可不
思報乎具簿書綜獄訟他人能之者上不以責彥良
亦非彥良之所以報上也必也輔王以德義迪王以
忠孝使晉國有泰山之安賢王有明哲之譽而彥良
之名亦相與流於千萬載此豈非上之望於彥良者
歟彥良其可不勉歟
恭題御製方竹記後
皇帝視朝之暇燕處武樓中每召一二臣隣諮詢治
道時吏部尙書臣詹同在帝左右歴談古帝王事旁
稽物理而偶及於竹帝曰竹之類其亦多乎臣同對
曰其類實繁晉戴凱之所譜至五十餘種或根如盤
輪或節若束針或細則勝箭或鉅可爲舟有未能歴
舉者大槩其色皆青其體皆圓也唯吳越山中有名
方竹者最爲佹異四稜直上弗偏弗頗若有廉隅不
可犯之色以故士大夫愛之往往采而爲節帝曰信
有諸乎臣同復對曰老臣焉敢謬言旣退獲一枝以
獻帝摩挲視之悅曰臣同其亦信人哉於是親御翰
墨草方竹記一通始信品物之夥中序格致之難及
其末也謂臣同爲人俊偉氣豪稽之傳記智過百人
曰豪千人曰俊天語之褒嘉斯亦至矣巳而召臣同
於端門俾給事中繕書以賜臣同不勝忭躍將趨拜
墀下帝笑曰卿頭童齒豁矣何以謝爲臣同捧出屬
裝潢工飾以龍紋玉軸持視太子贊善臣宋濂臣濂
竊自念草莽微臣侍帝前者十又五年當帝爲文性
或不喜書詔臣濂坐榻下操觚受辭終食之間入經
出史衮衮千餘言仰見天光昭回赫著簡素皆日精
月華之所凝結敷之爲卿雲㪚之爲彩霞曾不見神
化著見之迹其誠所謂天之文哉臣濂聞之三代而
下混一寰宇者若漢唐之高祖宋之太祖皆產乎北
其勳烈信偉矣而未見以文辭稱今我皇帝生自南
服天戈一揮九州內外罔不臣妾自天開地闢以來
世之所未有况乎神藻煥發陰麗陽明下被萬物無
不仰照此無他皇天欲以文明化成天下故挺生聖
人度越前代若斯之盛也然聖製雖多未嘗輕以予
人臣同以文學侍從之臣簡在帝心者久故特被是
賜焉夫臣以誠而事上君以恩而逮下唐虞盛治一
旦復見三工餘年之後何其懿哉臣同宜勒諸金石
與典謨訓誥之文並藏子孫之多永永傳之無極臣
同受賜以洪武癸丑歲五月之戊辰越二十七日實
六月之乙未臣濂謹熏沐而題其後云臣濂拜手謹
記
恭題御和詩後
洪武六年八月十六日皇上特詔臣及翰林學士承
旨詹同編修日厯旣而中書亦奉㫖徵浙東西及江
右之士七人分年纂輯而臣與同爲之總裁九月四
日開史館禁中日輪寺人守閽太官進饍羞其事甚
嚴且祕臣等昧爽而入至日曛始出復會宿於詞林
庚有宣洩蓋不敢不愼也旣成稾思得俊秀有文者
通攷義例而繕書之於是遴選二生具名氏以聞上
可其奏其一則義烏黃昶昶時以春秋中浙江行省
第十七名文解肄業成均因移文博士徵之十月二
十六日昶至臣引見上於西苑慰問良久且曰爾何
人之裔邪臣對曰文獻公潛昶之從曾祖也上悅復
見皇太子於大本堂勉勞有加焉未幾上遣侍臣出
尙方綺裘革履以賜十一月十五日前御史中丞誠
意伯劉基偕臣與同侍上燕乾清宮之便閣同被酒
而還愛昶有俊才揮毫賦一詩贈之字大如斚少選
奉御傳宣召臣等赴右順門會上適乘步輦而至同
餘酲猶未解上謂同曰卿醉未醒邪同對曰臣雖醉
猶能賦詩贈黃秀才秀才謂昶也上曰詩何在同對
曰在史館中上曰濓宜亟取之臣旣上奏且笑謂臣
曰朕卽和同詩卿當爲朕書之臣書訖歸與昶言昶
自草萊賤士一旦遭逢盛際奎璧之光下照幽隱於
是粉黃金爲泥寫上賜和之章飾以黃綾玉軸而以
同詩附其後昶嘗從臣學臣又親見其事請記之左
方傳諸悠久臣伏見皇上聖神天縱形諸篇翰不待
凝思而成自然度越今古非積學者所可及然亦未
嘗輕發其俯和侍臣之詩豈非樂育菁莪以開萬世太平
之基者歟詩不云乎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
無斁譽髦斯士此之謂也昶尙勗之哉昶尙勗之哉
昶字叔暘能古文辭善繼其家學者也是歲十有二
月八日具官宋濂稽首頓首謹記
恭題御賜文集後
洪武八年歲次乙卯春三月壬辰皇帝御乾清宮召
臣至問前御史中丞劉基何日成行臣以翌日對繼
問病勢不革否還可力至家否臣復具以聞時基有
霜露之疾上憫其開國舊勳特降手勅令起居注郭傳
宣示之俾還山以便侍養然聖衷猶念之弗置於是
廷臣扣其詳語畢上步出宮門臣從後至丹墀上忽
顧內史張淵曰汝往取新刋文集一部賜學士宋濂
臣謹叩頭謝淵引臣典禮紀察司與司副李彬言紀
臣氏名於籍始頒受焉蓋文集係御製凡三帙入梓
雖訖尙秘藏禁中當時受賜者唯太師李韓公善長
中書右丞相胡惟庸與臣爲三人故內臣致謹之如
是也臣仰惟聖學高遠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其發
爲宸章麗日卿雲照臨下土固非蟣虱小臣讚詠所
能盡至於寬仁峻德優遇舊勳及寵異文學侍從之
臣恩意兩盡至尤非前代帝王之所可企及也臣抃
蹈之餘故備書應對之語與獲是寵賜之由於篇末
俟他日歸田當造爲形笥飾以雙金龍尊閣於山中
云是月三日癸巳午時具官臣宋濂盥手謹記
恭題賜和文學傅藻紀行詩後
新知武昌府事臣傅藻以其爲監察御史時所受賜
和紀行詩四首示臣濂臣拱而言曰天之道不可窺
也觀乎日月星辰之晦明則知之地之道不可測也
觀乎草木蟲魚之生息則知之聖人天地也其靜也
與道謀其動也與神俱苟非發於言語文章何由而
見天地之心乎臣獲事皇上二十年睿謨英斷雖非
淺陋識所能知至於求賢若不及愛民如赤子此臣
之所熟聞者也由此四詩觀之望藻可謂甚切而於
民事尤詳及之庸非然哉臣與藻同師且同郡識其
爲人嘗求其受知之故蓋藻存心恕持法平其以御
史使江淮間紀行之詩多寓諷諫之意故上喜而和
之益可見上之待藻與藻之事上交盡其道也視夫
導君以諛說及與臣下爭名者相去不亦遠哉臣老
矣退伏田里久欲無言矣以曾執筆繼史官後敷贊
聖治職有宜然者故爲藻書之藻自御史轉太子文
學後復爲御史遂出知武昌云洪武十二年秋七月
宋濂題
恭題豳風圖後
臣濂侍經於青宮者十有餘年凡所藏圖書頗獲見
之中有趙魏公孟頫所畫豳風圖前書七月之詩而
以圖繼其後皇太子覽而善之謂圖乃方帙恐其開
闔之繁當中折處丹青易致損壊命工裝褫作卷軸
以傳悠久屢下令俾臣題其末臣聞之七月一詩序
者謂周公陳王業以吿成王故備志稼穡之艱難自
于耜而舉趾自播穀而滌場以至上入執宮功莫不
纖悉備具而紅女蠶績之勤繼焉嗚呼國以民爲本
也而民之至苦莫甚於農有國家者宜思憫之安之
宋之儒臣眞德秀有見於斯嘗請於朝欲繪農夫紅
女勞勩之狀揭之宮掖布之戚里使六宮嬪御外家
近屬知衣食之所自來盛矣其用心也恭惟皇太子
殿下天賦懿德仁孝温文而尤留意於農事每於禁
中藝植麥禾以觀其成則其憫小民勤勞固不待周
公之吿而後知然而此心易發而難持自古賢君恒
存敬畏至以朽索馭六馬譬之願殿下之心朝夕如
覽圖時則四海又安無一夫而不被其澤盛德大業
必將度越成王無疑矣臣雖髦日切望之因推德秀
之意備書篇終以竭犬馬之誠云洪武九年冬十一
月壬午具官臣宋濂謹記
題宋高宗賜答羅尙書手詔
右思陵所答新安羅公彥濟手詔一通其諸孫宣明
裝潢成卷不遠數百里持至浦陽江上請濂識之濂
聞公自政和二年擢進士第初監登聞鼓院五遷至
起居郎兼侍講兼權中書舍人公常上章控辭曾未
幾何再遷御史中丞故事中丞侍御史不並置乃更
除侍御史公復求去甚力及改吏部尙書公復引疾
奏乞宮觀及補外郡思陵不忍公去故優詔答如此
由是觀之公之難進易退之風亦人臣所鮮能哉况
其經營淮南之策表章春秋法天生殺之言闢南雄
守欲罪和議之疏焯焯著於當時無志事功者恐不
足以致斯或者遂以胡編修岳太師爲公病是知其
一而不知其二者也濂因徇宣明之請題諸左方而
稍及公之行事使來者有所考焉詔中所謂擢冠常
伯者唐龍朔二年改六部尙書皆爲太常伯然吏部
爲諸部之首故行詞者據其事而謂之冠云
題宋熙陵御書後
右宋熙陵御札一道前一道凡二十九字蓋濟陰張
文定公師亮爲相時所賜其母秦國夫人孫氏者也
按公以湻化二年辛卯九月自叅知政事拜吏部侍
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四年癸已六月以尙書左丞
免在位不過二十二月上於其間以夫人壽考而有
令子數召入禁中及賜手詔存問此紙特其一爾逮
至免相時夫人春秋八十有五巳而除公知定州公
因抗章力辭曾未幾何而夫人亦薨矣後一道凡六
十九字漫滅不可讀者六字末書二十八日復識以
御書之寶則公知代州日所宻賜者也按公以雍熙
三年丙戌七月庚辰自僉書樞宻院事授給事中出
守於代端拱二年已丑七月甲申召入爲刑部侍郞
樞宻副使是札必端拱元年戊子所賜是年夫人壽
已八十公之在官亦將三年於是上表陳請暫乞寕
省故札中以秋防逼近差替未得直候來春別有指
揮答之上不忘舊言明年公遂還朝矣所謂二十八
日其月雖未能遽定以近防秋之語爲證非屬戊子
之五月卽六月耳二札之後有跋語一通其尾止云
天聖六年龍集戊辰春二月二十有六日記而不署
其名攷之家集則公之第二子祕書監致仕宗誨所
述也中言御前擢進士第者太平興國二年丁丑正
月戊辰上親御講武殿內出詩賦題覆試進士公時
在呂䝉正榜第三甲及第故云御前也公往代時跋
語謂朝廷方渴邊將先公首自請行者卽非當時事
實蓋公居宥宻同樞宻使王顯副使王沔與議取幽
蓟之事及曹武惠王兵敗上頗不樂繼以奏對忤旨
乃出爲外任後因趙忠獻王言之故復召還茲云請
行者諱之也先是藝祖幸洛陽公疏富民封建敦孝
舉賢太學籍田懲姦謹刑下并汾選良吏十策爲獻
藝祖已甚器之曁太宗嗣大歴服日見超擢出入二
府遂陟元台雲漢昭回之章不惟寵榮於其身抑且
上及其親後四百年竊觀遺墨慨想當時君臣一心
而能致其時雍之治者氣象爲不可幾及書曰居上
克明爲下克忠其此之謂歟
題孝宗付史丞相内〓
阜陵銳意於恢復中原張魏公浚贊之頗力而史衛
公浩多從中沮之上嚮浚方篤隆興元年正月浩拜
右僕射同平章事浚卽有樞宻使都督江淮軍馬之
命今內批所謂肅清舊壤者蓋指恢復也又云卿勉
與樞宻議之樞使正指浚也當是時二府議不合故
上戒飭之也建炎五月親征之詔下浩以不預出師
之謀遂力丐辭罷知紹興府奉祠而歸此批之頒當
在未罷相前數日間爾予道出歙上朱徵君持此卷
至驛舍迫之使題故走筆識之如右張史之得失出
師之成敗未暇悉也凡有旨從內出者曰内批又謂
之御筆皆內夫人代書而所謂御寶批者或上批或
內夫人批皆識之以御寶唯親筆則上親書押字而
不用寶此批不用寶而有押字正所謂親筆者也聊
并及之以見當時故事云
題伊尹古像卷後
余嘗觀孫季昭示兒編其言書所載伊尹放太甲於
桐放當作敎以其篆文相近故譌爾其論甚偉句曲
外史張天雨能取其說書於伊尹古像之後誠知言
者哉雖然汲冢竹書所載又何其與此異也
題商山四皓圖
右四皓圖一卷所謂四皓者昉見史記張良世家則
東園公綺里季夏黃公用里先生是也初不知其姓
名按陳留志園公姓庚名秉字宣明居園中因以爲
號夏黃公姓崔名廣字少通齊人隱居夏里修道用
里姓周名術字元道河內軹人孔父祕記又作祿里
此皆王劭據崔氏周氏世譜及陶濳賢輔錄而爲此
說綺里季則無聞焉或曰姓氏書云綺里姓季其字
也予方疑其誕妄不經及讀顏師古漢書註果謂四
人者匿迹遠害氏族無得而詳皆後世皇甫謐圈稱
之徒及諸地里書說所傳曾可見古人讀書精審固
有以及之者矣而周公謹所著齊東埜語又呫呫不
置者何耶非惟此也傳記所載如伯夷叔齊之類一
一其氏名甚悉經中旣無明文不知後世何因而知
之耶一笑而斥之斯可矣然自舊以夏黃公爲一人
而畢士安則謂綺里季夏爲一人黃公別是一人其
說尤異據漢惠帝時所刻四皓神座一曰園公二曰
綺里季三曰夏黃公四曰用里先生惠帝去四皓不
遠足以證士安之謬矣偶題此圖遂牽連而書之畫
之工拙尙未暇論也
題司馬公手帖後
右司馬温公與范忠宣書一通藏楚郡龍雲從家雲
從間請題其後濂聞哲宗初立崇慶太后同聽政起
公知陳州過闕留爲門下侍郞忠宣亦從慶州召還
爲右諫議大夫俄遷給事中此書正此時所遣其殆
元豐乙丑之冬或元祐丙寅之春乎夫公自熙寕辛
亥居洛再任留司御史臺四任提舉崇福宮至是始
司政柄故書中有閑居十五年之言公年蓋已六十
有七新法方盛行小人附和者衆公度不可止遂絕
口不言事故又有更求一任散官守候七十卽如禮
致事之言當是時章惇蔡確黃履邢恕等蛇蟠蚓結
牢不可解公新自外至孑然獨立故又有如一黃葉
在冽風中幾何而不危墜之言公之志爲可悲矣然
公與忠宣素相知其居洛日忠宣方丐罷齊州之政
判西京留臺乃同爲眞率會則其志同道合固非一
日之故熙寕之法又皆共怒其爲害而其設施或不
同者忠宣則欲去其泰甚公則欲鋤剗而絕其本根
雖書有隨時示諭勿復形跡之請二賢之見猝有未
易合者豈天未欲平治天下故使之然歟公遺此書
後僅及數月且觀化㝠㝠之中忠宣繼公爲左僕射
務以博大開上心忠篤革士風四海方翹首望治曾
未幾何潁昌之命亦遽下矣不亦重可悲夫閱此帖
者當知治亂之機所繫初不可以尋常簡牘視之也
題富韓公十二帖
右韓國富文忠公手帖一十有二其第一帖公爲昭
文相時所遣當是嘉祐三年公自至和二年與潞國
文忠烈公並相及是始進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
帖所稱集賢相公則魏郡韓忠獻王也其第二帖公
服闋時所遣當是嘉祐八年公自嘉祐六年三月以
母憂去位至此服除其年三月辛未昭陵升遐故帖
中有甫畢家禍又遭國䘏之語而第三帖謂罪逆不
死巳及除禪要當與第二帖同時也其第四帖第五
帖公爲樞宻使時所遣當是治平元年公旣除母喪
卽召入西樞帖中所稱昭文相公亦是魏王無疑宋
承唐制以同平章事爲眞相之任其上相爲昭文館
天學士監修國史其次爲集賢殿大學士或置三相
則昭文集賢二學士并監修國史各除此三大館皆
宰相兼之而亦以次而升魏王自集賢進昭文故帖
中隨時而異稱也其第六帖公在宥府時所遣亦當
是治平元年武舉之罷在元祐元年十月己未五年
八月乙丑雖擢祕閣舊經試者五十一人用之而其
制猶未復至是方議舉行故帖中有武舉文字始託
西廳侍郎等言是年九月丁卯卒詔行之也其第七
帖當是熙寕元年初判汝州時所遣四五月間河朔
大水民皆流離南郊禮畢兩府臣僚故事當有恩賜
宰臣因災而奏止之公念念不忘民故帖中亦有河
朔水潦爲患之云也其第八帖當是熙寕四年冬歸
洛時所遣公以不行青苗之法爲提舉官趙濟侍御
史鄧綰所奏六月甲戌洛使相以左僕射再出判汝
州七月赴郡十月中引疾還家故帖中有赴汝海治
事及歸洛養疾之語也其第九帖至十二帖所遣之
時與第八帖同而第九帖當是與潞公時荊國王文
公方得君羣小翕然附和最憚公之剛正欲陰中之
故帖中有足疾七年又積憂畏心氣不寕之嘆潞公
素敬愛公思欲薦起之故帖中又有曲䝉推假恐懼
無地之懇也大抵賢者之出處實有關於時政之得
失今以此數帖觀之則君子小人進退之間一治一
亂昭然可見有不待論而後明至若公之德行勳業
則載在國史播於天下賢士大夫之口雖婦人女子
亦皆識公爲賢亦不俟言而始知也此卷有宋宇文
虛中跋語謂裝褫無次故濂爲詳著所遣之時以足
其未備更爲序次如右虛中字叔通成都廣都人以
黃門侍郞使金見存仕爲翰林學士承旨皇統初欲
南奔不果竟被害云
題朱文公手帖
太師徽國朱文公帖一紙韻度潤逸比他日所書人
以爲尤可玩濂雖不敏則非特玩其字畫而已也蓋
有所感也帖中云恭叔尙未至只文叔到已兩日矣
見約誠之在此相聚也文叔名友文恭叔名友恭姓
潘氏二人實爲兄弟恭叔通禮學文公之修三禮以
儀禮與禮記相叅通爲一書其不合者分爲五類周
官則別爲一書恭叔實與討論之列文叔尤善問辨
文公與論大學致知格物之義雖反覆數四而弗措
誠之游澹軒也澹軒早從張宣公游晚復事文公文
公遇之如黃直卿則三人者皆其高第弟子計其一
時師友相從之盛聚精會神德義充洽如在泗沂之
上自今道隱民㪚時觀之不翅應龍遊乎玄闕欲一
見之而不可得徒以貽有識者之感慨不亦悲夫此
帖無歲月不知何年所發其或學禁未興講道於竹
林精舍時邪
題宋名公與馬鶴山諸帖
煥章閣待制知鎭江府馬公會叔以政事聞於乾道
湻熙間一時所交皆龎才碩德尺牘之存於今者猶
可徵也公以直顯謨閣福建安撫使知福州曰朱文
公元晦出守於漳元晦帖云榮被召還之命蓋公時
召入爲太常大卿兼檢正實紹熙元年之八月也其
餘諸公書所發歲月亦有可知者留忠宣公仲至湻
熙十六年尙居右揆續年譜載其紹熙初元卽進左
丞相今其銜尙云右相當是十六年袁侍郞機仲稱
公爲判府安撫顯謨大卿范侍御處義方自知滁州
入居殿院其稱公與機仲同亦皆是十六年正公知
福州時機仲帖云降授朝請郎機仲嘗權工部侍郞
因論大理讞案有忤權要請外得予郡尋降兩秩至
紹熙初始復元官然機仲及文節公廷秀范資政至
能俱紹興二十四年張孝祥榜進士又與公爲同年
故帖中皆以年末稱而廷秀湻熙十三年始遷尙書
左司郎中十四年除祕書少監未幾以直祕閣出知
筠州今其銜尙云左司當是十三年正公除直敷文
閣江西提刑時至能之銜曰權禮部尙書者亦在湻
熙中已而遷吏部遂參大政疑與仲至所發之時稍
先一二年至能帖云任使超躐方悸畏控辭其或轉
吏部之際耶趙忠定公子直紹熙四年三月自吏部
尙書同知樞宻院事五年夏四月卽陞知院今其銜
尙云同知必在兩年之間子直帖云朝夕憂撓救過
不暇蓋爲監察御史汪義端攻其植黨沽名之故也
他如王文定公季海之帖中有臧否愆期等語按湻
熙八年閏三月辛巳詔諸路監司帥臣各以所部郡
守分三等治效顯著者爲臧貪刻庸繆者爲否無功
無過者曰平歲終具名來上公時提點刑獄江西所
上失期季海方在台司乃以道遠爲解上不悅降公
一官實湻熙十四年六月癸未帖後之署六月正與
傳記相符也然卽是諸公而通論之季海仲至以相
業稱機仲正色立朝有古諫諍之風廷秀之愛國至
能之不辱君命處義劾汝愚稽命論罷沈清臣雖於
公議不無少貶然亦敢言之士子直奮不顧身定大
計以安國家功業尤號焜煌無讓於古皆可謂有志
不羣者矣至於紫陽文公上繼周程道學之緖使聖
經昭明如日月之麗天則其功又爲何如哉閱是卷
者當思感悅慕效毋徒視爲奇玩而已也新定馬君
文禎公之七葉諸孫持此求題病忘之餘謾挂漏而
題歐陽率更帖
此碑歐陽信本晚年所書筆畫險勁若鑄鐵所成者
反覆視之定爲初刻本然而信本雖極力追倣右軍
而其規矩媚趣或得於大令爲多學大令者羊舍人
薄給事爲最優自後鮮有聞者唯法極師睥睨而從
之至信本之起殆與之抗衡而無媿者也其有名之
跡入宣和內府者凡四十紙惜皆不存而金石畧所
載二十三種亦惟邕禪師塔銘昭陵六馬贊皇甫氏
碑醴泉銘盛行耳類皆翻勒之多無以見孤峯崛起
四面削成之勢如此本者誠可寶玩覽者當以殷彝
周鼎視之
題文天祥手帖
余嘗見文山公與黃伯正手帖云贑州大姓起義旅
相從者如歐陽冠侯等凡二十三家史多不載其名
今莫可攷矣寕都陳蒲塘父子亦二十三家之一乃
因從子景茂請銘於公答書僅存而其氏名因藉以
弗泯不亦幸哉觀公興言宿昔爲之哽涕之言則其
有感於蒲塘者深矣
題趙子昻臨大令四帖
趙魏公留心字學甚勤羲獻帖凡臨數百過所以成
名充塞四海者豈無其故哉後生小子朝學操觚暮
輒欲擅書名者可以一笑矣今觀張唯編修所藏臨
大令四帖聊書其末以示解事者
題趙博士訓子帖後
昔者趙簡子書訓戒之辭以授二子三年而問之伯
魯不能舉其辭無恤則誦其辭甚習求其簡出諸袖
中君子由是知其賢不肖之分也會稽趙君圭玉官
法從時其父博士君作訓忠之書寄之圭玉佩服而
勿忘復裝褫爲㡧軸懸之齋閣不翅盤盂几杖之銘
嗚呼圭玉固簡子之遠裔其亦聞無恤之風而興起
者歟
題黃山谷手帖
右摩圖老翁自戎州回荊渚所遣二帖正固陵卽位
復宣德郎監鄂州鹽稅之時也其所稱諒正乃元祐
侍御史黃公之子僑居於荊逮翁之至與兄益修持
譜牒以敘宗盟翁繼往拜其家廟諒正以侍御公所
用流離鍾遺翁其情好之篤不翅伯仲故翁稱之爲
五弟强宗也諒正善醫翁因以藥事相屬而云送藥
甚惠同惜雨日喫妳差快同惜其女名也計翁生此
女時年己望六十矣初翁三十餘嘗過泗州僧伽塔
卽造發願文戒酒色與肉食曾未幾何輙皆犯之至
於耆年尙不能制其血氣之私如此豈飮食男女人
之大欲雖賢者或不能免邪聊戲及之至若翁之大
節及其翰墨之妙世無賢愚皆能道之茲不待贊也
同惜後更名睦介休縣君謝氏所出長適舒城李文
伯云
題文履善手帖後
右少保文信公手帖知贑州日六月所發公自爲賈
師憲所忌咸淳壬申卽援錢若水例上休致之請明
年癸酉紹陵特起公提點湖南刑獄又明年甲戌攺
知贑州公年始三十有九爾知贑僅踰年當德祐乙
亥之秋卽帥勤王之師來赴臨安所謂六月正甲戌
之六月也後一年丙子宋亡又二年戊寅公在朝爲
王惟義所執又四年壬午公以忠死於燕則國朝至
元十九年也距作此帖時蓋九閱寒暑矣丙申春客
有以悅生堂蘭亭本求跋者上有師憲題記余因斥
去不暇顧未幾胡君忽出此卷相示再拜起觀恍若
見寶玉大弓於先王之世諦玩不能釋手於戲善惡
之在人心其不可磨滅者如此雖千萬世不易也深
可畏哉
題葉信公五帖後
東陽許仲文以先世所藏西澗先生葉公鎭之五帖
示濂濂頗記先生以咸道壬申除少傅右丞相兼樞
宻使不拜詔授少保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甲戌
十月改知慶元府沿海制置大使又不拜未幾召爲
少師太乙宮使今第一帖第二帖以少保觀文等入
銜則壬申癸酉所遣正許君初權寕海令時也第三
帖言許君愛人戢暴及薦牘之事雖不知爲何時當
在許令蒞官之日計稍後於前二帖爾第四帖卽前
帖内幅其第五帖先生與弟竹友家書末言許權今
解印去則最後者也竊惟先生正位台司屢挫權姦
直言峻行無讓古人在田里時乃獨惓惓於一許令
令之神明之政亦能上答先生之知上不傲下下能
承上雖當宋季其氣象猶非後世所及令之子孫能
寶藏五帖於兵燹之餘其亦賢者之澤哉令諱元沐
號東泉景定壬戌方山京榜擢進士第云史官金華
宋濂題
題王羲之眞跡後
昔年危內翰太樸出示羲之野鳧帖且云則有喜色
帖在江右出自丞相周益公家傳授次第一一有據
須溪劉會孟平之謂如蘭亭褁鮓尤爲佳絕濂恨未
見之近豫章人士來求墓文忽持此帖爲贄須溪題
識宛然居後因驚喜曰此殆太樸所言者徧示中朝
善書者咸定爲眞跡無疑或取唐臨者比之神氣夐
然不侔鄱陽劉彥炳最號精鑒法書日閱此而不厭
狂欲起舞眞偽之辨固自有異哉須溪所書名中藏
三代人物字僞署者輙易別謾并及之
題張旭眞蹟
唐人之書藏於祕閣者頗多惟顚張眞蹟甚鮮今觀
所書酒德頌出幽入明殆類鬼神雷電不可測度其
眞所謂草聖者邪
題郝伯常帛書後
霜落風高恣所如歸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授弓
繳窮海纍臣有帛書中統十五年九月一日放鴈獲
者勿殺國信大使郝經書於眞州忠勇軍營新館右
郝文忠公帛書五十九字博二寸高五寸背有陵川
郝氏印方一寸文透於面可辨識蓋中統元年三月
辛卯元世祖登極欲吿卽位定和議於宋妙揀廷臣
惟公最宜四月丁未授公翰林侍講學士佩金虎符
充國信使以行宋相賈似道拘留儀眞不遣至元十
一年六月庚申下詔伐宋問執行人之罪時公在儀
眞巳十五載以音問久不通乃於九月甲戌用蠟丸
帛書親繫鴈足祝之北飛十二月丙辰伯顏南征之
師竟渡大江十二年二月庚午似道懼命總管段佑
送公歸國三月虞人始獲鴈於汴梁金明池四月公
至燕都而七月辛未遂卒年僅五十三爾其書中統
十五年卽至元十一年南北隔絕但知建元爲中統
也十二年正月宋亡帛書爲安豐敎授王時中所得
延祐五年春集賢學士郭貫出持淮西使節獲見焉
遂奏於朝勑中使取之十一月太保曲出集賢大學
士李邦寕以其書上仁宗詔裝潢成卷翰林集賢文
臣各題識之藏諸東觀而王約吳澄袁桷蔡文淵李
源道鄧文原虞集皆有所作矣昔蘇武使匈奴匈奴
詭稱武死漢昭帝使使者諭云天子射上林得鴈足
有帛書言武牧羝澤中武因獲還此特出一時假託
之辭非有事實也今當一介行使不通之際鴈乃能
遠離矰繳而將公書至汴其殆天欲顯公之忠節耶
會公巳北歸故獲者不以聞不然則是書之所繫豈
細故也哉或謂世祖見書有四十騎留江南曾無一
人如鷹之嘆遂興師伐宋皆好事者傅會之談而不
知有信史者也濂修元史旣錄詩入公傳今復書歲
月先後於卷末以見鴈誠能傳書云
題顧主簿上蕭侍御書後
鳴呼君子之制行毫末不可不謹一行有玷則衆善
皆隳雖其後痛自尅責而覆水不可反瓶矣此濂於
侍御史蕭振之事不能無感焉振字德起温之平陽
人本趙忠簡公鼎所薦因秦檜引之入臺遂親檜而
疏鼎蓋主和議者檜也鼎與劉大中毅然不從振劾
大中以搖鼎鼎竟罷相及乎物議不可屈振頗自悔
乃與檜時相異同聞楊煒上書責李光狥檜議和振
因薦煒改秩意將藉此以自洗滌殊不知適爲池陽
之謫矣嗚呼振之治政歴歴可紀其在西蜀尤有聲
故高宗爲發前有胡世將後有蕭振之嘆使無劾鼎
一事振能得不爲君子矣乎後世公論之定卒儕之
何鑄王次翁樓炤句龍如淵羅汝楫之間號爲檜黨
立身一敗萬事瓦裂豈不信然哉振之友同里顧岡
次鳳時爲錢塘縣主簿移書於振其辭雖甚柔婉隱
然有王鼎不附和議之意當時主桐廬簿賈廷佐亦
疏禮累數千言桐廬與錢塘其地宻邇豈或相爲謀
邪然廷佐劇論讐恥不可忘名分不可貶和約不可
信謂誅王倫拘金使决意用兵其言尤壯烈又可見
一時士大夫忠義所激雖小官且然不特李綱張㦞
曾開胡銓諸公而已惜乎岡之書不附戊午讜議中
余故備論之使讀者知戴天履地爲人一刻弗忘君
而不失足權姦之門庶幾仰不愧俯不怍所以然者
旣深爲振惜亦以振爲大戒也岡五世孫元龍請白
野忠介公繕寫其書成卷而歐陽文公黃文獻公余
忠宣公咸爲題識元龍之弟仲華復來徵濂文不已
岡亦多賢子孫也哉
題徐浩書
徐季海之書本於其父嶠之所謂四十一幅屏者諸
體皆備而草書尤工余頗獲見之至於騰躍奮迅誠
怒猊之抉石渴驥之奔泉也世徒見其變化不測如
此非可以力致殊不知其一出於眞今觀此帖蓋可
見矣近代趙魏公筆法多效之誠可寶玩也
題龍眠居士畫馬
李公麟畫如雲行水流固當爲宋代第一其所畫馬
君子謂踰於韓幹者亦至論也丁晞韓趙景升雖極
力學之僅得其形似而其天機流動者則無有也觀
此卷足以見之矣
題韓幹馬臨本
余頗獲覩東觀所藏圖畫中有長安韓幹花驄圖眞
蹟其糜碎已甚四足自腕以下皆缺猶行水中然神
采煥發如生似欲振鬣而長鳴者予意陳閎方能與
之比肩而孔榮輩要不足窺其髣髴也今觀此卷之
筆法與之絕類而紈素幸完豈不尤爲珍玩也邪
題淵明小像卷後
右龍眠居士所畫淵明小像卷鉅公名人題贊於後
發揮其出處者甚備故不必寘辭於其間有謂淵明
恥事二姓在晉所作皆題年號入宋之時惟書甲子
則惑於傳記之說而其事有不得不辯者矣今淵明
之集具在其詩題甲子者始於庚子而迄於丙辰凡
十有七年皆晉安帝時所作初不聞題隆安元興義
熙之號若九日閒居詩有空視時運傾之句擬古第
九章有忽値山河攺之語雖未敢定於何年以宋受
晉禪之後所作不知何故反不書以甲子耶其說蓋
起於沈約宋書之誤而李延壽著南史五臣註文選
皆因之雖有識如黃庭堅秦觀李燾眞德秀亦踵其
謬而弗之察獨蕭統撰本傳謂淵明以曾祖晉世宰
輔恥復屈身後代見宋王業漸隆不復肯仕朱元晦
述通鑑綱目遂本其說書曰晉徵上陶潛卒可謂得
其實矣嗚呼淵明之清節其亦待書甲子而後始見
耶故參先儒之論而附著於左方云
題越士餞行卷後
古之人送別多發爲聲詩以致期望祝規之意而唐
爲尤盛然其爲辭托物以喻蓋得夫比興之義爲多
故有以所送人姓氏古今事而命題者如釋皎然餞
顏逸得晉先傅是已有卽景比物而造題者如劉商
送別而月下聞蛩王符別故人得淩雲獨鶴是巳有
同賦古人詩以爲題者如駱賓王送少府入遼共賦
俠客遠從戎劉斌送劉㪚員賦得好鳥鳴高枝是已
有以故蹟而分題者如盧綸送楊宗德歸徐州幕得
彭祖樓郞士元送李惠遊吳得長洲苑是己有各探
一物而遂作題者如張九齡餞梁明府得荷葉何苞
送孟孺卿得秤錢起送客得油席帽是已如此者不
一而足見諸傳記蓋班班可考也今觀越中人士送
金徵君詩皆用越之名山舊蹟立題以送其行其殆
取法於盧綸郞士元者歟或者病其無所據余遂歴
疏其故而繫於詩之左方以爲越人解嘲殊不自知
其辭之蕪且拙也
題北山紀遊卷後
同郡許君存禮以北山紀遊卷示濂請題識其後卷
間諸詩皆鄕先達司理葉公侍講黃公太常胡公禮
部吳公修撰張公之作禮部紀遊二文亦見其中然
而待制柳公山長吳公頗皆有所賦詠惜乎未及采
錄因爲檢其遺槀繕書以補焉且爲之言曰權德輿
稱東陽爲山水佳地今自北山言之濳嶽之峯如寶
蓮華屹然中居而三洞雙溪之勝暎帶後先佳則誠
佳矣有若先達諸公咸文章鉅儒同生於一時同出
於一郡豈非尤佳者乎何以言之人物固藉乎山川
而生而山川則專倚乎人物爲之引重而此諸公其
顯而在上者則已羽儀文化流聲四方其隱而在下
者又能播芳譽於天朝蔚爲當世儒宗此非人之瑰
傑益以昭夫地靈者歟侍講之詩蓋首倡者而作於
至大庚戌之歲自庚戌迨今五十餘年諸公前後物
故而無一存者間嘗采芝山中經諸公倡酬之處巖
紅澗碧其餘榮儼然在目有不得不感慨於中者矣
嗚呼北山之雄麗不減於昔生祥下瑞當無時而休
也惡知無俊偉疊興以繼諸公之軌轍者哉大篇短
韻宜不止斯此卷特其權輿者爾存禮尙襲藏以俟
存禮許文懿公之子學有淵源尤工於文辭非惟其
性標雅有山水之嗜而景行先哲之意尤惓惓云
題朱彥修遺墨後
右丹溪先生書五紙與門人戴仲積及其子原禮者
也夫醫之爲道本於內經其失傳蓋已久矣金之諸
儒劉守眞輩獨能遠紹絕學至先生始三傳則授受
之正不言可知矣先生之弟子雖衆得其眞切者惟
仲積父子爲優仲積不幸蚤世原禮以其學行於浙
河之西從之者日益多由是先生之道沾被滋廣而
三尺之童亦知先生之賢此非原禮之所致邪韓子
有云莫爲之後雖盛而不傳其此之謂歟原禮尤拳
拳不忘而以遺墨求題謂見手澤有如見先生焉余
嘗從先生遊而交原禮諸父間甚久故不辭爲之而
書嗚呼師道立而善人多今於原禮見之
題馮子振居庸賦後
海粟馮公以博學英詞名於時當其酒酣氣豪橫厲
奮發一揮萬餘言少亦不下數千眞一世之雄哉遺
墨之出爭以重貨購之或刻之樂石或藏諸名山往
往有之則爲人之寶愛可知矣余藏此卷者久極爲
珍秘今以歸蒲圻魏先生先生博雅君子必有以賞
識之斯文爲有所託矣
題桂隱遺文後
右桂隱黃先生遺文一十二篇其曾孫翰林侍講學
士文獻公溍所鈔濂嘗受業公門見公追念先德日
蒐墜逸手錄成編此蓋其藁本也濂之學子同里俞
生恂購得之請識其後先生諱夢炎字子暘烏傷人
博學工文辭擢宋淳祐十年進士第官至朝㪚大夫
行太常丞兼樞宻院編修官兼權左曹郞官以朝請
大夫致其事先生能文入仕之詳人類能道之至於
志節之卓政事之美則鮮有知之者也先生爲人不
苟合忠君憂國之意惓惓不忘故於論對之際數以
修君德謹邊事爲戒權臣才之欲寘諸言路使奉行
其風指先生力辭不就此固足以憎夫名敎之重然
其仁民之政尤不可以一二數在淮東制幕建議蠲
放屯田租四千七百餘石通判蘇州樽節浮費獲錢
十七萬缗以代民租嗚呼先生可謂偉特不羣之士
矣非公之宏才碩學以繼其後又惡能世濟其美也
耶今去公之歿已二十二年公之尙德尊祖之意猶
〓然見於觚翰間覽是編者其有不油然而興感者
乎非但玩其字畫之妙而已也拾遺六篇公之高第
弟子翰林待制王君褘手抄從公命也恂并裝褫以
附其後云
題甘氏三友堂文後
禮部主事甘君友諒以三友名堂蓋取孔子之言也
余嘗怪友道壊缺諛佞以爲容詐諼以爲智遇不若
已者則狎而愛之聞人有善則怒而變於色於是大
異於古之所云矣甘君獨有志於此其過於人遠哉
雖然三友世常有之貴乎有取友之資耳苟不虛中
而拒人則直者之言不可得而聞矣不能自治以誠
則諒者將不願之矣不能謙卑自下則多聞之士不
吿我以善矣無是三者雖日益月增而求友其可致
乎然吾聞甘君善士居官有美名非能取友殆不能
爾也然猶以爲未至而以名其堂其於治身之道得
矣余雖耄尙將內交焉
題恩斷江端元叟手蹟後
余幼從柳文肅公遊輙聞以仁恩禪師經賈似道墓
詩有權握三朝位三事祇應知己是僧彬之句最得
詩人優遊不迫之意蓋似道歴三朝宰輔傲然以周
公自期一旦敗亡在朝公卿弗恤之在野士君子弗
恤之海內蚩蚩之民亦不恤之其恤之者惟承天主
僧彬木禪火焚遺骸授其仲子歸葬會稽之附子崗
耳似道誤國之罪可謂上通於天使其地下聞此詩
皆有餘媿矣此實十四字史評有關於名敎甚大今
普濟藏主以禪師手蹟與元叟端公山居謠聯爲一
卷詣余求題故爲疏詩之義若此山居謠寄興高遠
綽有寒山子之風學道之人類能傳誦之茲不復深
論云
題蔣伯康小傳後
吾婺自東萊呂成公傳中原文獻之正風聲氣習藹
然如鄒魯而其屬邑東陽爲尤盛有若李正節侯茂
欽信國葛端獻公容甫監察御史喬公世用通判眉
州趙公周錫皆成公之高第弟子或以忠義顯或以
政事稱或以文學著傳之當世布之簡書相去一百
餘戮人猶象而法之嗚呼何其盛也今觀蔣君伯康
小傳述其立身行已動法古人阽危之際又能力持
其家使勿墜斯可謂之賢矣此固伯康問學之美所
由致自非前修流風遺澤有以薰蒸之亦未必遽至
於斯也嗚呼維桑與梓必恭敬止矧吾父母之邦賢
哲奮興前被後承雖隱顯之或殊揆諸物則民彝之
懿皆可以無媿聞風而興起者孰謂後無其人乎故
因稱伯康之賢特推其本而言之忠厚君子當有取
焉洪武十二年九月二十二日金華宋濂識
題默成居士矯齋記後
右矯齋記一首默成先生潘公爲同宗伯益作伯益
名好謙實復州史君宗回之子性嗜文史恂恂而馴
飭歴官自麗水尉至通判紹興府以終先是伯益從
子景良景憲受業呂成公朱文公之門故成公之女
歸於景良而景憲之女又適文公長子塾故伯益於
二公之學亦與有聞焉今觀先生以矯名其齋則其
志之所存蓋可見矣烏傷吳生故衣冠鉅族嗜學成
癖尤工於詩文太常博士鄭君仲舒生之舅氏也以
生可進於道遂因其字曰仲矯者書先生之記以爲
飭嗟夫先生楊文靖公之弟子也立朝大節足以廉
赬立懦故文公以剛毅近仁稱之此無他矯之之功
也伯益受先生之敎於二百餘年之前仲矯聞先生
之言於二百餘載之後其有補於身心一也奚必並
世而同時哉借使同時之士有善爲文辭者雖揮千
百字之多未必敵三百九十二言之簡也仲舒亦可
謂善敎者矣仲矯尙勉之哉洪武十年八月十三日
前翰林學士承旨金華宋濂記
題李伯時山莊圖
龍眠李伯時作山莊圖爲世所寶傳南渡後名筆多
臨摹之濂所見者數本獨此卷思致精婉殆將逼眞
可玩也蓋伯時自爲御史檢法遂以病痺致其事實
元符三年庚辰伯時旣歸老肆意龍眠山巖壑間素
善畫嘗爲此圖以寫其徜徉之趣然其所自序云元
豐紀號歲在丁巳月在涂卽買山於龍眠以基以堂
庚辰上距丁巳凡歴二十四年矣計其買山之日伯
時始尉長垣去第進士時甚爲不遠則其高情遠韻
雅志石泉有非一朝一夕之故也丁巳乃熙寕之十
年其冬十二月壬午詔自明年正月朔改元爲元豐
則戊午年也其序書於詔下之後旣難稱熙寕又不
可前期曰元年所以但書元豐紀號而已圖後有澹
巖居士張澂所題識澂字新仲其視伯時爲舅氏炎
建三年己酉時爲御史中丞夏二月已巳疏劾黃潛
善汪伯彥大罪二十條未幾除守尙書右丞夏四月
癸丑罷知江州以資政殿學士兼江東湖北制置使
七月甲申以朋附苗傅劉正彥責授秘書少監分司
西京居衡州澂謂自右轄得請潯陽薦竄回鴈者蓋
指此也伯時襟度超軼風流不減古人澂亦奇士博
學工文辭有不待言而後知故濂唯掇拾緖餘以附
氏名於左方云三李卽伯時公庚元中大小山卽梁
何點及其弟𦙍嘗與東山何求同隱於會稽世稱何
氏三高時以比龍眠三李故澂舉之以爲言耳因并
著之
題郭熙陰崖宻雪圖
河陽郭熙以善畫山水寒林名蓋得營丘李咸熙筆
法其所作陰崖宻雪圖大陰霮䨴而皓素淋漓使人
玩之肌膚纍纍然起粟矣或者强指爲楊士賢相類
者殆未見其衡氣機也
題趙大年鶴鹿圖
趙令穰與其弟令松以宋宗室子精於文史而旁通
藝事所以皆無塵俗之韻今觀令穰所畫鹤鹿圖叢
竹幽汀長林豐草其思致宛如生成余隱居仙華山
中時與麋鹿爲友每坐白雲磴上敎鶴起舞故得其
情性爲眞開卷視之使人恍然自失
題李伯時飛騎習射圖
濂屢見李伯時飛騎習射圖其描寫位置如一所畫
錦袍乘馬者四人前一人揵而馳反首左顧右手拽
繡毬於馬後箭中毬上次一人彎弧斫鬘作放箭勢
手猶高舉未下樓大防詩所謂前騎長纓拖繡毬後
騎射中如星流者是也次一人左執弓右持三矢其
馬如飛似欲追射毬者最後植青楊枝於平沙繫以
絳綃一人躍馬向前斜睨而視之章良能詩所謂紅
綃低繫柳枝碧滿滿關弓斫鬘射者是也蓋伯時應
奉廷試時所見衛士班中飛騎習射拖毬楊枝之戲
故追圖若此其精神流動全用篆籀筆寫成固不俟
讚美惜乎此卷但存第二騎餘皆失之終不得其全
璧濂因據所見備書之使讀者瞭然如見畫亦補亡
之一義云
題李伯時畫孝經圖後
右李公麟所畫孝經圖一卷至正中著作郞永嘉李
孝光進入秘府順帝詔翰林學士承旨臨川危素逐
章補書經文元社旣屋皇朝受命圖入晉王邸王下
敎俾濂題識其左濂聞史皇作畫倉頡制字本出於
一源聖人因字以著經而善繪事者則因經而作圖
故古之人或繪詩與春秋或像論語或畫爾雅而圖
孝經尤多人觀之者有若親逢其事感悅而歆慕不
待辭說而意趣自顯則其於經似不爲無助也公麟
集顧陸張吳諸家之長爲宋畫第一其圖是經蓋取
法於顧愷之勢如雲行水流自然有起伏之態誠希
世之寶也然而王者之所寶在孝不在畫也歴代賢
王其聲光流於無窮鮮不以能孝而致之載諸史冊
尙可考見經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
故事地察長幼順事故上下治斯言至矣願王日加
之意焉
題織圖卷後
宋高宗旣卽位江南乃下勸農之詔郡國翕然思有
以靈承上意四明樓璹字壽玉時爲杭之於潛令乃
繪作耕織圖農事自浸種至登廩凡二十有一蠶事
自浴種至翦帛凡二十有四且各繫五言八句詩於
左未幾璹召見遂以圖上進云今觀此卷蓋所謂織
圖也逐段之下有憲聖慈烈皇后題字皇后姓吳配
高宗其書絕相類豈璹進圖之後或命翰林待詔重
摹而后遂題之耶卷嘗藏小谷余先生家其後有雙
嚴鄭子有困學鮮于伯機所跋二公當時名流翰墨
皆可寶玩雙嚴謂題字爲顯仁韋后所書則恐未然
也嗚呼古昔盛王未嘗不以農事爲急豳風之圖不
見久矣有若此卷者其尙可獲之耶
題蛺蝶圖後
右蝶戲長春圖乃院人馬還子名麟者所畫美人撲
蛺蝶筆勢圓勁意非李伯時不能到二畫皆絕品也
舊時曾落宮掖故其間有上兄永陽郡王及楊妹子
之字妹子縱能工書作畫未必能及此題者專指祐
陵以爲言則恐不然也
題柏庵圖後
上黨馬君庭堅其幼也父名之以柏長遂築室而居
曰柏庵及主事勳曹轉閩省檢校官不至庵中者頗
久乃命盱江藍瑜畫爲圖時展玩之而其僚友員外
郞王彥和實爲之記庭堅來京復請濂題其後傳有
之鬯白以掬說者謂掬柏也掬柏性堅緻有脂而香
故古人破爲臼用以搗鬱嗚呼柏之德與申椒胡繩
同又不特歲寒後凋而已庭堅之父託此而訓名其
知之深而望之至哉庭堅不惟奉以自名且以名其
室是跬步不忘乎親矣不忘乎親者庸非孝乎昔者
蘇文公命其二子曰軾轍且知軾之不外飾而車仆
馬弊患不及轍其後咸如文公之言今庭堅所守貞
勁而芳譽遠聞有無媿於柏者知子莫若父信哉或
謂庭堅樹柏築庵乃爲肥遁之計非至論也
題七才子圖
右七才子圖蓋唐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韓滉所作滉善書得顚旭筆意畫則與宗人韓幹齊
名其妙不待讚也宋宣和間嘗入御府故用小璽識
於前後其第六璽乃帝筆二字見於義雲章及林罕
偏傍記或者以此圖乃祐陵所臨祐陵作畫固有晉
唐風致然畫後必有署押余於中祕屢見之因知其
非也或又歸之上文播文播雖亦畫七才子其運思
平凡烏足以敵是哉黃金白璧可得而此卷未易得
尙永寳之
題梁楷羲之觀鵝圖
梁楷東平相義之後善畫人物鬼神學於賈師古宋
寕宗時爲畫院待詔賜以金帶不受掛於院中而去
君子許有高人之風或者但知筆勢遒勁爲良畫師
且又謂其師法李公麟皆誤矣
題墨本黃庭經後
余嘗見黃素黃庭上下織成玄闌中用丹砂作界道
其絹精甚細視之不見絲縷相傳爲王羲之書蓋明
州刺史李振景福中遺朱友文者友文梁太祖之子
後封博王博王薨竟屬陶穀家尋爲太師李諱所獲
復入宣和內府宋籙旣訖流落人間鮮于伯機以重
資購得用樓閣錦裝潢成軸題其籖曰琹心玉文趙
子昂爲之賦詩定爲上清眞人楊許所書且稱其飄
飄然有神仙之氣而伯機亦自謂生平書法得之於
此爲多不知何時又歸喬簣成湯垕二氏喬字仲山
湯字君載最號藏書之家今則又入中祕矣余屢閱
之其字體絕與墨本不同竟不能別其何者爲眞也
豈楊與許之蹟其實有異於羲之耶楊櫄氏出示此
卷因備志於其後庶幾同志之士有以訂正之
題唐摹東方朔畫像讚
右唐人所摹東方朔畫像讚圭角混融而光精〓然
非深知晉人筆法者不能余在中秘獲觀褚登善鉤
榻黃庭經與此正同雖紙墨亦不殊信可寶也
題李霽峯先生墓銘後
濂兒時伏讀霽峯先生所撰大都賦卽慕艷其人逮
長受經於黃文獻公爲言先生博學而能文議論英
發如寶庫宏開蒼璧白琥黃琮玄圭雜然而前陳光
彩照耀不可正視蓋豪傑之士也未及往見而先生
竟觀化㝠㝠之中後三十年而公復薨逝又二十年
濂亦髮種種而視茫茫矣慨念疇昔有志弗强賢者
不能往親幸獲親者又不能盡傳其所學可勝歎哉
先生之曾孫象賢與濂胥會南京出公所撰墓銘及
文集序相示三復之餘益重耿耿象賢名世嗜學而
有文今試藝銓曹擢官鄜州別乘先生爲有後矣
題張如心初修譜序後
浦陽仙華爲屏大江爲帶中橫亘數十里而山盤紆
週遭若城洵天地間秀傑之區也產於斯者族每繁
衍而悠長高智遠畧之士多由他郡徙居之若大羽
之喬林巨鱗之滄海其間有龍溪張氏余嘗敘其得
姓受氏爲神明之胄流傳貴顯已詳見他世家列傳
中卽敘所謂北走中原遠探周漢究先民之所生南
走吳越近搜吳寕弔大夫之遺墟者是也宋季自東
陽白鹿山來遷諱祚字叔元者以安撫司提鎭鎭浦
陽喜其山水饒沃而浦之東西又有麟溪鄭氏合溪
黃氏深溪王氏左溪于氏褭溪吳氏各相規以道德
相敦以孝弟相勉以詩書積歲旣久上下相安軍民
之間匪但臂指相似抑有家人婦子之意遂卜龍溪
之側而家焉敘所謂樂其山水風俗之美與其民信
且親而遂家焉者是也提鎭公而下七世於茲子孫
之蕃卽已踰百登仕版者十有餘人今固祖孫父子
兄弟妻妾生䘚墳墓歴歴可數過此而服盡代疏或
遷徙之靡常盛衰之不一竟相視如途人者有矣於
是有圖譜之設以提鎭公爲浦陽始祖吳寕以前不
之及而此後之子若孫皆備書爲敘所謂世系之推
源者上逮弗遠族屬之登載者下逮未蕃然今曰之
近後曰之遠也今日之寡不爲後日之蕃哉吾惟盡
造端託始之意使後人可繼而己者是也嗚呼世代
綿延莫不有德焉如翼運扶明贊化宣治世國世家
公子公族者弗論矣亦有孝友足以宜家禮樂足以
摩俗功力足以利民其視前不無稱異然而克昌厥
後曾無少遜者何也因思提鎭公之鎭浦也四方雲
擾而百里之中庭戶晏然行者無裹糧之苦居者無
捍關之虞官府賴其保障以成治化提鎭公之及物
可謂侈矣迨及子孫又能孝弟力田問道講藝升其
堂則箕引而裘隨周其廡則壎唱而篪和臨其階則
珠聯而玉綴提鎭公之後嗣何多賢哉吾聞周文公
之造周也卜年七百卜世三十聿後子孫積德數爲
過之則提鎭公之流傳寕有旣耶積久愈昌數世之
後將振振繩繩懸龜繫魚秉鈞當軸以見天地報稱
之意者今其世孫慶元學諭如心公初修譜事夫如
心公固濂景仰平時獲拜於月泉里第謂其渣滓竭
盡內外瑩徹足以濯人肺腑德藝淵深不能涯涘接
人於神氣之微而歎爲前輩之不可及者今復於譜
而見之耶其介子正卿亦舉明經爲浦學諭與余曾
同硯席謁余題識余欲爲推原本始分別流派固如
心公之所不言又欲爲援情論道稽禮立法則又如
心公之所能言余且烏乎言哉余特敬公之爲人喜
是譜之誠而信微而彰確守弗失將流衍於無窮也
故爲題其意緖如此時皇明洪武己未秋九月朔旦
嘉議大夫翰林承旨學士知制誥兼修國史潛溪宋
濂書
題葉贊玉墓銘後
余在浦陽與貴溪葉先生贊玉交先生之子名愛同
性穎悟特甚嘗引之升樓出經題試之至正已丑先
生父子皆別去不數年天下大亂聲蹟不相聞者二
十三年矣洪武辛亥之二月余考試春闈及榜出有
葉孝友名乃貴溪人恐爲先生之子復以名不同爲
疑時車駕將幸臨濠是月壬申會闈試事方畢癸酉
卽親策於廷甲戌臚傳進士名午門外卽日謝恩趨
青宮聽注授寫職名爲比耦進而分拈之孝友得爲
平鄕丞戊寅錫宴中書堂余被酒上馬出有從傍呼
曰君非宋學士邪曰然曰子爲誰曰我葉愛同也於
是下馬執手相慰勞問何以更名乃知有司誤以其
字聞復問先生安否則作土中人巳六年矣爲之悲
喜交集喜則以先生有子悲則以先生之學僅止於
斯也嗚呼二十三年之間人事變遷何所不有老身
幸未死得與孝友一接豈非天哉然昔見孝友時兩
髦初勝簪耳今則以文辭第奉常年且三十有八矣
余之顚毛欲不種種尙可得乎俯仰古今而不知中
心之惨慘也孝友以蔡君淵仲所撰墓銘相示因題
其後而歸之
題吳節婦詩後
余自壯年則聞臨川吳節婦黃氏貞而甚文及頃歲
承乏史館總裁有元一代之史四方以節婦狀來上
者甚衆余心存黃氏事欲爲立傳而有司獨逸之殊
竊恨焉今年黃氏之從孫吳君伯宗以其所爲敎子
詩示余稱黃氏年二十七而夫泰發賈死江湖間二
子一女幼黃氏苦心瘁形慈鞠嚴敎詩其敎之一端
也余誦其辭愈歎異焉婦人之不貳其志者古多有
之矣而未必能文也間有能文者矣其行未必皆善
也在孔子刪詩之時三百餘篇之中求其備是二者
惟共姜之柏舟爲然其時去文武周公之化未遠猶
且若是况今又二千載之後而黃氏獨有之豈不尤
爲難能矣乎其難能如此而史遺之誠可恨也然共
姜之事初未嘗有傳特以其詩見取於聖人而傳黃
氏之詩自誓之堅與之死靡他之語無異至於敎子
則深計遠慮以聖賢之道望之有殆非柏舟之所能
過誠使後世有鉅人君子者出采而錄之其傳世無
疑矣惜乎余不足以張之也雖然安知來者無其人
乎伯宗愼守以俟之可也
題李節婦傳後
婦人以節稱乃其至不幸也與其執之死靡他之誓
曷若咏君子偕老之辭哉然而一與之醮終弗改其
操身雖不幸而其苦節則有可尙者已若朱氏婦璹
豈非其人哉嗚呼婦以節旌者固多而其事則殊有
慕夫家貴富而不忍去者有年壯多子而不易割恩
者有不能冰雪其行姑盜名以欺世者璹之父母納
李實爲贅壻合卺甫十日實賈遼東遂溺死於海璹
誓不更適養父母終身且依弟珍以居信誓堅確其
皦如出日者歟揆前三者其無一之可疑者歟斯所
謂眞節婦矣張侍講以寕傳以顯之孰謂非宜或者
猶以未得旌褒爲恨然旌表朝廷事也
題天台三節婦傳後
余修元史時天台以三節婦之狀來上命他史官具
藁親加刪定類入列女傳中奉詔刻梓行世先是會
稽楊廉夫爲之作傳其事頗多於史官蓋國史當畧
私傳宜詳其法則然也近與口士遊嘗詢之則廉夫
所載猶有闕遺者因摭其言補之杜思絅娶沈沈生
三女及子勤而死繼室宗媛祕書丞陶誼女兄也生
一女思絅亦亡宗媛棄膏沐弗御上奉七十之姑獲
其驩心下視沈之子不翅親育十八年間悉畢其婚
姻歲丁未九月壬寅台城陷火燄燭天宗媛護姑柩
不忍他適爲兵所縶驅之行宗媛不從兵怒剚刃於
頸深入二寸餘不見血而沒瀕死無他言惟念勤不
置曰勤苟不存吾尙何望哉宗媛妹宗婉歸周本亦
同日死於水誼婦王淑見事急抱其子名長巳者屬
傅姆曰持以歸其父長已存吾不死矣乃被髮亂走
明日事定求之不得淑見夢勝人曰吾義不辱身赴
南隣杜氏井死矣所懐簪珥亦投其中可聞漢生知
之漢生其夫字也媵人以吿黎明覓之皆在焉實十
月乙巳也然人之受刃無血者宗媛則以之淑雖死
其精靈猶能動物不亂是知貞節之人其超絕誠與
常人殊薦紳家相訾嗸者輒斥曰女子婦人女子婦
人猶有是嗚呼
題李敘山長妻姚元靖夫人墓銘後
濂居金華時嘗學經於淵穎先生吳公之門見當塗
李公仲羽寄先生詩一通興寄幽遂有不可企及之
妙因叩其問學淵源所自先生爲之言曰當塗有姚
四清徵君者時之碩士也仲羽與兄伯羽嘗師事之
而仲羽之父青山府君復以經學文辭著聞仲羽兄
弟旣得賢父師如此故其所成就有大過於人者伯
羽之文簡宻嚴奧一辭弗茍仲羽之文豐腴縟麗五
宋爛然延祐丁巳伯羽試京都庚申仲羽試江浙行
省皆預薦舉又先後出爲校官當世之人恒稱之爲
二李焉濂已謹識之及來金陵始識仲羽之二子宗
泰宗茂文行凝峻俱爲名儒而宗泰尤爲夏國余忠
宣公所器重濂益知先生言爲可信而其家文獻之
猶足 文正公所述仲羽母夫人姚氏墓
銘備言夫人通經史敎二子 學少怠爲之不
食不語夜而讀書必持敝衣在傍綴之夜分不止又
知仲羽兄弟之所成就雖有藉於賢父師而其出於
夫人之敎者夫豈少哉嗚呼昔之鉅儒因母訓成名
見諸紀載者每班班可考有若夫人之賢實與之異
世而同符也濂因詳著之欲其後裔知夫人家法之
嚴而問學淵源有不可廢者如此夫人衆行則誌文
具列之茲不復深論也誌文所書和中卽四清夫人
之兄習卽伯羽翼卽仲羽山長卽青山府君甥舅父
子皆以文鳴而夫人亦精於詩有梅牕集傳世一何
盛哉銘辭凡三十言皆文正公手筆而并自署其名
餘則仲羽書之其繫銜以集賢直學士奉議大夫者
文正公自爲國子祭酒之後卽歸隱宜黃山中延祐
戊午春始詔以今官起之行至儀眞病作不復上渡
江憇金陵修書纂言此蓋作銘之歲而年正七十矣
其文已刻于支言八十一卷文皆不殊惟貨財作貲
產云
恭題御製勑符後
皇上以上智之聖延攬英傑置之庶位知人善任誠
近世所未有洪武十一年詔以太子正字臣桂彥良
爲晉王右傅且親御翰墨爲文勑之識以謹身殿寶
其子中書舍人愼裝潢成卷請臣題其後臣惟古明
王之待重臣寵之以爵吿之以言者有之矣然其時
之文多述於代言之人求其出於親製者不可得也
親製者如漢武之於吾丘壽王莊助者有之求其褒
許隆至敎吿深切如此者不可得也臣與彥良同朝
且同官東宮甚久彥良之爲人湻篤和易有長者風
當今廷臣鮮見其比上嘗以擬臣濂雖臣亦自以爲
不及也今勑文以善學孔孟稱之望以王佐之業傳
所謂知臣者莫若君其此之謂與雖然今之職爲相
傅者凡數十人上未嘗以言爲賜或賜以言未嘗以
稱彥良者許之也彥良獨䝉聖知若是之至安可不
思報乎具簿書綜獄訟他人能之者上不以責彥良
亦非彥良之所以報上也必也輔王以德義迪王以
忠孝使晉國有泰山之安賢王有明哲之譽而彥良
之名亦相與流於千萬載此豈非上之望於彥良者
歟彥良其可不勉歟
恭題御製方竹記後
皇帝視朝之暇燕處武樓中每召一二臣隣諮詢治
道時吏部尙書臣詹同在帝左右歴談古帝王事旁
稽物理而偶及於竹帝曰竹之類其亦多乎臣同對
曰其類實繁晉戴凱之所譜至五十餘種或根如盤
輪或節若束針或細則勝箭或鉅可爲舟有未能歴
舉者大槩其色皆青其體皆圓也唯吳越山中有名
方竹者最爲佹異四稜直上弗偏弗頗若有廉隅不
可犯之色以故士大夫愛之往往采而爲節帝曰信
有諸乎臣同復對曰老臣焉敢謬言旣退獲一枝以
獻帝摩挲視之悅曰臣同其亦信人哉於是親御翰
墨草方竹記一通始信品物之夥中序格致之難及
其末也謂臣同爲人俊偉氣豪稽之傳記智過百人
曰豪千人曰俊天語之褒嘉斯亦至矣巳而召臣同
於端門俾給事中繕書以賜臣同不勝忭躍將趨拜
墀下帝笑曰卿頭童齒豁矣何以謝爲臣同捧出屬
裝潢工飾以龍紋玉軸持視太子贊善臣宋濂臣濂
竊自念草莽微臣侍帝前者十又五年當帝爲文性
或不喜書詔臣濂坐榻下操觚受辭終食之間入經
出史衮衮千餘言仰見天光昭回赫著簡素皆日精
月華之所凝結敷之爲卿雲㪚之爲彩霞曾不見神
化著見之迹其誠所謂天之文哉臣濂聞之三代而
下混一寰宇者若漢唐之高祖宋之太祖皆產乎北
其勳烈信偉矣而未見以文辭稱今我皇帝生自南
服天戈一揮九州內外罔不臣妾自天開地闢以來
世之所未有况乎神藻煥發陰麗陽明下被萬物無
不仰照此無他皇天欲以文明化成天下故挺生聖
人度越前代若斯之盛也然聖製雖多未嘗輕以予
人臣同以文學侍從之臣簡在帝心者久故特被是
賜焉夫臣以誠而事上君以恩而逮下唐虞盛治一
旦復見三工餘年之後何其懿哉臣同宜勒諸金石
與典謨訓誥之文並藏子孫之多永永傳之無極臣
同受賜以洪武癸丑歲五月之戊辰越二十七日實
六月之乙未臣濂謹熏沐而題其後云臣濂拜手謹
記
恭題御和詩後
洪武六年八月十六日皇上特詔臣及翰林學士承
旨詹同編修日厯旣而中書亦奉㫖徵浙東西及江
右之士七人分年纂輯而臣與同爲之總裁九月四
日開史館禁中日輪寺人守閽太官進饍羞其事甚
嚴且祕臣等昧爽而入至日曛始出復會宿於詞林
庚有宣洩蓋不敢不愼也旣成稾思得俊秀有文者
通攷義例而繕書之於是遴選二生具名氏以聞上
可其奏其一則義烏黃昶昶時以春秋中浙江行省
第十七名文解肄業成均因移文博士徵之十月二
十六日昶至臣引見上於西苑慰問良久且曰爾何
人之裔邪臣對曰文獻公潛昶之從曾祖也上悅復
見皇太子於大本堂勉勞有加焉未幾上遣侍臣出
尙方綺裘革履以賜十一月十五日前御史中丞誠
意伯劉基偕臣與同侍上燕乾清宮之便閣同被酒
而還愛昶有俊才揮毫賦一詩贈之字大如斚少選
奉御傳宣召臣等赴右順門會上適乘步輦而至同
餘酲猶未解上謂同曰卿醉未醒邪同對曰臣雖醉
猶能賦詩贈黃秀才秀才謂昶也上曰詩何在同對
曰在史館中上曰濓宜亟取之臣旣上奏且笑謂臣
曰朕卽和同詩卿當爲朕書之臣書訖歸與昶言昶
自草萊賤士一旦遭逢盛際奎璧之光下照幽隱於
是粉黃金爲泥寫上賜和之章飾以黃綾玉軸而以
同詩附其後昶嘗從臣學臣又親見其事請記之左
方傳諸悠久臣伏見皇上聖神天縱形諸篇翰不待
凝思而成自然度越今古非積學者所可及然亦未
嘗輕發其俯和侍臣之詩豈非樂育菁莪以開萬世太平
之基者歟詩不云乎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
無斁譽髦斯士此之謂也昶尙勗之哉昶尙勗之哉
昶字叔暘能古文辭善繼其家學者也是歲十有二
月八日具官宋濂稽首頓首謹記
恭題御賜文集後
洪武八年歲次乙卯春三月壬辰皇帝御乾清宮召
臣至問前御史中丞劉基何日成行臣以翌日對繼
問病勢不革否還可力至家否臣復具以聞時基有
霜露之疾上憫其開國舊勳特降手勅令起居注郭傳
宣示之俾還山以便侍養然聖衷猶念之弗置於是
廷臣扣其詳語畢上步出宮門臣從後至丹墀上忽
顧內史張淵曰汝往取新刋文集一部賜學士宋濂
臣謹叩頭謝淵引臣典禮紀察司與司副李彬言紀
臣氏名於籍始頒受焉蓋文集係御製凡三帙入梓
雖訖尙秘藏禁中當時受賜者唯太師李韓公善長
中書右丞相胡惟庸與臣爲三人故內臣致謹之如
是也臣仰惟聖學高遠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其發
爲宸章麗日卿雲照臨下土固非蟣虱小臣讚詠所
能盡至於寬仁峻德優遇舊勳及寵異文學侍從之
臣恩意兩盡至尤非前代帝王之所可企及也臣抃
蹈之餘故備書應對之語與獲是寵賜之由於篇末
俟他日歸田當造爲形笥飾以雙金龍尊閣於山中
云是月三日癸巳午時具官臣宋濂盥手謹記
恭題賜和文學傅藻紀行詩後
新知武昌府事臣傅藻以其爲監察御史時所受賜
和紀行詩四首示臣濂臣拱而言曰天之道不可窺
也觀乎日月星辰之晦明則知之地之道不可測也
觀乎草木蟲魚之生息則知之聖人天地也其靜也
與道謀其動也與神俱苟非發於言語文章何由而
見天地之心乎臣獲事皇上二十年睿謨英斷雖非
淺陋識所能知至於求賢若不及愛民如赤子此臣
之所熟聞者也由此四詩觀之望藻可謂甚切而於
民事尤詳及之庸非然哉臣與藻同師且同郡識其
爲人嘗求其受知之故蓋藻存心恕持法平其以御
史使江淮間紀行之詩多寓諷諫之意故上喜而和
之益可見上之待藻與藻之事上交盡其道也視夫
導君以諛說及與臣下爭名者相去不亦遠哉臣老
矣退伏田里久欲無言矣以曾執筆繼史官後敷贊
聖治職有宜然者故爲藻書之藻自御史轉太子文
學後復爲御史遂出知武昌云洪武十二年秋七月
宋濂題
恭題豳風圖後
臣濂侍經於青宮者十有餘年凡所藏圖書頗獲見
之中有趙魏公孟頫所畫豳風圖前書七月之詩而
以圖繼其後皇太子覽而善之謂圖乃方帙恐其開
闔之繁當中折處丹青易致損壊命工裝褫作卷軸
以傳悠久屢下令俾臣題其末臣聞之七月一詩序
者謂周公陳王業以吿成王故備志稼穡之艱難自
于耜而舉趾自播穀而滌場以至上入執宮功莫不
纖悉備具而紅女蠶績之勤繼焉嗚呼國以民爲本
也而民之至苦莫甚於農有國家者宜思憫之安之
宋之儒臣眞德秀有見於斯嘗請於朝欲繪農夫紅
女勞勩之狀揭之宮掖布之戚里使六宮嬪御外家
近屬知衣食之所自來盛矣其用心也恭惟皇太子
殿下天賦懿德仁孝温文而尤留意於農事每於禁
中藝植麥禾以觀其成則其憫小民勤勞固不待周
公之吿而後知然而此心易發而難持自古賢君恒
存敬畏至以朽索馭六馬譬之願殿下之心朝夕如
覽圖時則四海又安無一夫而不被其澤盛德大業
必將度越成王無疑矣臣雖髦日切望之因推德秀
之意備書篇終以竭犬馬之誠云洪武九年冬十一
月壬午具官臣宋濂謹記
題宋高宗賜答羅尙書手詔
右思陵所答新安羅公彥濟手詔一通其諸孫宣明
裝潢成卷不遠數百里持至浦陽江上請濂識之濂
聞公自政和二年擢進士第初監登聞鼓院五遷至
起居郎兼侍講兼權中書舍人公常上章控辭曾未
幾何再遷御史中丞故事中丞侍御史不並置乃更
除侍御史公復求去甚力及改吏部尙書公復引疾
奏乞宮觀及補外郡思陵不忍公去故優詔答如此
由是觀之公之難進易退之風亦人臣所鮮能哉况
其經營淮南之策表章春秋法天生殺之言闢南雄
守欲罪和議之疏焯焯著於當時無志事功者恐不
足以致斯或者遂以胡編修岳太師爲公病是知其
一而不知其二者也濂因徇宣明之請題諸左方而
稍及公之行事使來者有所考焉詔中所謂擢冠常
伯者唐龍朔二年改六部尙書皆爲太常伯然吏部
爲諸部之首故行詞者據其事而謂之冠云
題宋熙陵御書後
右宋熙陵御札一道前一道凡二十九字蓋濟陰張
文定公師亮爲相時所賜其母秦國夫人孫氏者也
按公以湻化二年辛卯九月自叅知政事拜吏部侍
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四年癸已六月以尙書左丞
免在位不過二十二月上於其間以夫人壽考而有
令子數召入禁中及賜手詔存問此紙特其一爾逮
至免相時夫人春秋八十有五巳而除公知定州公
因抗章力辭曾未幾何而夫人亦薨矣後一道凡六
十九字漫滅不可讀者六字末書二十八日復識以
御書之寶則公知代州日所宻賜者也按公以雍熙
三年丙戌七月庚辰自僉書樞宻院事授給事中出
守於代端拱二年已丑七月甲申召入爲刑部侍郞
樞宻副使是札必端拱元年戊子所賜是年夫人壽
已八十公之在官亦將三年於是上表陳請暫乞寕
省故札中以秋防逼近差替未得直候來春別有指
揮答之上不忘舊言明年公遂還朝矣所謂二十八
日其月雖未能遽定以近防秋之語爲證非屬戊子
之五月卽六月耳二札之後有跋語一通其尾止云
天聖六年龍集戊辰春二月二十有六日記而不署
其名攷之家集則公之第二子祕書監致仕宗誨所
述也中言御前擢進士第者太平興國二年丁丑正
月戊辰上親御講武殿內出詩賦題覆試進士公時
在呂䝉正榜第三甲及第故云御前也公往代時跋
語謂朝廷方渴邊將先公首自請行者卽非當時事
實蓋公居宥宻同樞宻使王顯副使王沔與議取幽
蓟之事及曹武惠王兵敗上頗不樂繼以奏對忤旨
乃出爲外任後因趙忠獻王言之故復召還茲云請
行者諱之也先是藝祖幸洛陽公疏富民封建敦孝
舉賢太學籍田懲姦謹刑下并汾選良吏十策爲獻
藝祖已甚器之曁太宗嗣大歴服日見超擢出入二
府遂陟元台雲漢昭回之章不惟寵榮於其身抑且
上及其親後四百年竊觀遺墨慨想當時君臣一心
而能致其時雍之治者氣象爲不可幾及書曰居上
克明爲下克忠其此之謂歟
題孝宗付史丞相内〓
阜陵銳意於恢復中原張魏公浚贊之頗力而史衛
公浩多從中沮之上嚮浚方篤隆興元年正月浩拜
右僕射同平章事浚卽有樞宻使都督江淮軍馬之
命今內批所謂肅清舊壤者蓋指恢復也又云卿勉
與樞宻議之樞使正指浚也當是時二府議不合故
上戒飭之也建炎五月親征之詔下浩以不預出師
之謀遂力丐辭罷知紹興府奉祠而歸此批之頒當
在未罷相前數日間爾予道出歙上朱徵君持此卷
至驛舍迫之使題故走筆識之如右張史之得失出
師之成敗未暇悉也凡有旨從內出者曰内批又謂
之御筆皆內夫人代書而所謂御寶批者或上批或
內夫人批皆識之以御寶唯親筆則上親書押字而
不用寶此批不用寶而有押字正所謂親筆者也聊
并及之以見當時故事云
題伊尹古像卷後
余嘗觀孫季昭示兒編其言書所載伊尹放太甲於
桐放當作敎以其篆文相近故譌爾其論甚偉句曲
外史張天雨能取其說書於伊尹古像之後誠知言
者哉雖然汲冢竹書所載又何其與此異也
題商山四皓圖
右四皓圖一卷所謂四皓者昉見史記張良世家則
東園公綺里季夏黃公用里先生是也初不知其姓
名按陳留志園公姓庚名秉字宣明居園中因以爲
號夏黃公姓崔名廣字少通齊人隱居夏里修道用
里姓周名術字元道河內軹人孔父祕記又作祿里
此皆王劭據崔氏周氏世譜及陶濳賢輔錄而爲此
說綺里季則無聞焉或曰姓氏書云綺里姓季其字
也予方疑其誕妄不經及讀顏師古漢書註果謂四
人者匿迹遠害氏族無得而詳皆後世皇甫謐圈稱
之徒及諸地里書說所傳曾可見古人讀書精審固
有以及之者矣而周公謹所著齊東埜語又呫呫不
置者何耶非惟此也傳記所載如伯夷叔齊之類一
一其氏名甚悉經中旣無明文不知後世何因而知
之耶一笑而斥之斯可矣然自舊以夏黃公爲一人
而畢士安則謂綺里季夏爲一人黃公別是一人其
說尤異據漢惠帝時所刻四皓神座一曰園公二曰
綺里季三曰夏黃公四曰用里先生惠帝去四皓不
遠足以證士安之謬矣偶題此圖遂牽連而書之畫
之工拙尙未暇論也
題司馬公手帖後
右司馬温公與范忠宣書一通藏楚郡龍雲從家雲
從間請題其後濂聞哲宗初立崇慶太后同聽政起
公知陳州過闕留爲門下侍郞忠宣亦從慶州召還
爲右諫議大夫俄遷給事中此書正此時所遣其殆
元豐乙丑之冬或元祐丙寅之春乎夫公自熙寕辛
亥居洛再任留司御史臺四任提舉崇福宮至是始
司政柄故書中有閑居十五年之言公年蓋已六十
有七新法方盛行小人附和者衆公度不可止遂絕
口不言事故又有更求一任散官守候七十卽如禮
致事之言當是時章惇蔡確黃履邢恕等蛇蟠蚓結
牢不可解公新自外至孑然獨立故又有如一黃葉
在冽風中幾何而不危墜之言公之志爲可悲矣然
公與忠宣素相知其居洛日忠宣方丐罷齊州之政
判西京留臺乃同爲眞率會則其志同道合固非一
日之故熙寕之法又皆共怒其爲害而其設施或不
同者忠宣則欲去其泰甚公則欲鋤剗而絕其本根
雖書有隨時示諭勿復形跡之請二賢之見猝有未
易合者豈天未欲平治天下故使之然歟公遺此書
後僅及數月且觀化㝠㝠之中忠宣繼公爲左僕射
務以博大開上心忠篤革士風四海方翹首望治曾
未幾何潁昌之命亦遽下矣不亦重可悲夫閱此帖
者當知治亂之機所繫初不可以尋常簡牘視之也
題富韓公十二帖
右韓國富文忠公手帖一十有二其第一帖公爲昭
文相時所遣當是嘉祐三年公自至和二年與潞國
文忠烈公並相及是始進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
帖所稱集賢相公則魏郡韓忠獻王也其第二帖公
服闋時所遣當是嘉祐八年公自嘉祐六年三月以
母憂去位至此服除其年三月辛未昭陵升遐故帖
中有甫畢家禍又遭國䘏之語而第三帖謂罪逆不
死巳及除禪要當與第二帖同時也其第四帖第五
帖公爲樞宻使時所遣當是治平元年公旣除母喪
卽召入西樞帖中所稱昭文相公亦是魏王無疑宋
承唐制以同平章事爲眞相之任其上相爲昭文館
天學士監修國史其次爲集賢殿大學士或置三相
則昭文集賢二學士并監修國史各除此三大館皆
宰相兼之而亦以次而升魏王自集賢進昭文故帖
中隨時而異稱也其第六帖公在宥府時所遣亦當
是治平元年武舉之罷在元祐元年十月己未五年
八月乙丑雖擢祕閣舊經試者五十一人用之而其
制猶未復至是方議舉行故帖中有武舉文字始託
西廳侍郎等言是年九月丁卯卒詔行之也其第七
帖當是熙寕元年初判汝州時所遣四五月間河朔
大水民皆流離南郊禮畢兩府臣僚故事當有恩賜
宰臣因災而奏止之公念念不忘民故帖中亦有河
朔水潦爲患之云也其第八帖當是熙寕四年冬歸
洛時所遣公以不行青苗之法爲提舉官趙濟侍御
史鄧綰所奏六月甲戌洛使相以左僕射再出判汝
州七月赴郡十月中引疾還家故帖中有赴汝海治
事及歸洛養疾之語也其第九帖至十二帖所遣之
時與第八帖同而第九帖當是與潞公時荊國王文
公方得君羣小翕然附和最憚公之剛正欲陰中之
故帖中有足疾七年又積憂畏心氣不寕之嘆潞公
素敬愛公思欲薦起之故帖中又有曲䝉推假恐懼
無地之懇也大抵賢者之出處實有關於時政之得
失今以此數帖觀之則君子小人進退之間一治一
亂昭然可見有不待論而後明至若公之德行勳業
則載在國史播於天下賢士大夫之口雖婦人女子
亦皆識公爲賢亦不俟言而始知也此卷有宋宇文
虛中跋語謂裝褫無次故濂爲詳著所遣之時以足
其未備更爲序次如右虛中字叔通成都廣都人以
黃門侍郞使金見存仕爲翰林學士承旨皇統初欲
南奔不果竟被害云
題朱文公手帖
太師徽國朱文公帖一紙韻度潤逸比他日所書人
以爲尤可玩濂雖不敏則非特玩其字畫而已也蓋
有所感也帖中云恭叔尙未至只文叔到已兩日矣
見約誠之在此相聚也文叔名友文恭叔名友恭姓
潘氏二人實爲兄弟恭叔通禮學文公之修三禮以
儀禮與禮記相叅通爲一書其不合者分爲五類周
官則別爲一書恭叔實與討論之列文叔尤善問辨
文公與論大學致知格物之義雖反覆數四而弗措
誠之游澹軒也澹軒早從張宣公游晚復事文公文
公遇之如黃直卿則三人者皆其高第弟子計其一
時師友相從之盛聚精會神德義充洽如在泗沂之
上自今道隱民㪚時觀之不翅應龍遊乎玄闕欲一
見之而不可得徒以貽有識者之感慨不亦悲夫此
帖無歲月不知何年所發其或學禁未興講道於竹
林精舍時邪
題宋名公與馬鶴山諸帖
煥章閣待制知鎭江府馬公會叔以政事聞於乾道
湻熙間一時所交皆龎才碩德尺牘之存於今者猶
可徵也公以直顯謨閣福建安撫使知福州曰朱文
公元晦出守於漳元晦帖云榮被召還之命蓋公時
召入爲太常大卿兼檢正實紹熙元年之八月也其
餘諸公書所發歲月亦有可知者留忠宣公仲至湻
熙十六年尙居右揆續年譜載其紹熙初元卽進左
丞相今其銜尙云右相當是十六年袁侍郞機仲稱
公爲判府安撫顯謨大卿范侍御處義方自知滁州
入居殿院其稱公與機仲同亦皆是十六年正公知
福州時機仲帖云降授朝請郎機仲嘗權工部侍郞
因論大理讞案有忤權要請外得予郡尋降兩秩至
紹熙初始復元官然機仲及文節公廷秀范資政至
能俱紹興二十四年張孝祥榜進士又與公爲同年
故帖中皆以年末稱而廷秀湻熙十三年始遷尙書
左司郎中十四年除祕書少監未幾以直祕閣出知
筠州今其銜尙云左司當是十三年正公除直敷文
閣江西提刑時至能之銜曰權禮部尙書者亦在湻
熙中已而遷吏部遂參大政疑與仲至所發之時稍
先一二年至能帖云任使超躐方悸畏控辭其或轉
吏部之際耶趙忠定公子直紹熙四年三月自吏部
尙書同知樞宻院事五年夏四月卽陞知院今其銜
尙云同知必在兩年之間子直帖云朝夕憂撓救過
不暇蓋爲監察御史汪義端攻其植黨沽名之故也
他如王文定公季海之帖中有臧否愆期等語按湻
熙八年閏三月辛巳詔諸路監司帥臣各以所部郡
守分三等治效顯著者爲臧貪刻庸繆者爲否無功
無過者曰平歲終具名來上公時提點刑獄江西所
上失期季海方在台司乃以道遠爲解上不悅降公
一官實湻熙十四年六月癸未帖後之署六月正與
傳記相符也然卽是諸公而通論之季海仲至以相
業稱機仲正色立朝有古諫諍之風廷秀之愛國至
能之不辱君命處義劾汝愚稽命論罷沈清臣雖於
公議不無少貶然亦敢言之士子直奮不顧身定大
計以安國家功業尤號焜煌無讓於古皆可謂有志
不羣者矣至於紫陽文公上繼周程道學之緖使聖
經昭明如日月之麗天則其功又爲何如哉閱是卷
者當思感悅慕效毋徒視爲奇玩而已也新定馬君
文禎公之七葉諸孫持此求題病忘之餘謾挂漏而
題歐陽率更帖
此碑歐陽信本晚年所書筆畫險勁若鑄鐵所成者
反覆視之定爲初刻本然而信本雖極力追倣右軍
而其規矩媚趣或得於大令爲多學大令者羊舍人
薄給事爲最優自後鮮有聞者唯法極師睥睨而從
之至信本之起殆與之抗衡而無媿者也其有名之
跡入宣和內府者凡四十紙惜皆不存而金石畧所
載二十三種亦惟邕禪師塔銘昭陵六馬贊皇甫氏
碑醴泉銘盛行耳類皆翻勒之多無以見孤峯崛起
四面削成之勢如此本者誠可寶玩覽者當以殷彝
周鼎視之
題文天祥手帖
余嘗見文山公與黃伯正手帖云贑州大姓起義旅
相從者如歐陽冠侯等凡二十三家史多不載其名
今莫可攷矣寕都陳蒲塘父子亦二十三家之一乃
因從子景茂請銘於公答書僅存而其氏名因藉以
弗泯不亦幸哉觀公興言宿昔爲之哽涕之言則其
有感於蒲塘者深矣
題趙子昻臨大令四帖
趙魏公留心字學甚勤羲獻帖凡臨數百過所以成
名充塞四海者豈無其故哉後生小子朝學操觚暮
輒欲擅書名者可以一笑矣今觀張唯編修所藏臨
大令四帖聊書其末以示解事者
題趙博士訓子帖後
昔者趙簡子書訓戒之辭以授二子三年而問之伯
魯不能舉其辭無恤則誦其辭甚習求其簡出諸袖
中君子由是知其賢不肖之分也會稽趙君圭玉官
法從時其父博士君作訓忠之書寄之圭玉佩服而
勿忘復裝褫爲㡧軸懸之齋閣不翅盤盂几杖之銘
嗚呼圭玉固簡子之遠裔其亦聞無恤之風而興起
者歟
題黃山谷手帖
右摩圖老翁自戎州回荊渚所遣二帖正固陵卽位
復宣德郎監鄂州鹽稅之時也其所稱諒正乃元祐
侍御史黃公之子僑居於荊逮翁之至與兄益修持
譜牒以敘宗盟翁繼往拜其家廟諒正以侍御公所
用流離鍾遺翁其情好之篤不翅伯仲故翁稱之爲
五弟强宗也諒正善醫翁因以藥事相屬而云送藥
甚惠同惜雨日喫妳差快同惜其女名也計翁生此
女時年己望六十矣初翁三十餘嘗過泗州僧伽塔
卽造發願文戒酒色與肉食曾未幾何輙皆犯之至
於耆年尙不能制其血氣之私如此豈飮食男女人
之大欲雖賢者或不能免邪聊戲及之至若翁之大
節及其翰墨之妙世無賢愚皆能道之茲不待贊也
同惜後更名睦介休縣君謝氏所出長適舒城李文
伯云
題文履善手帖後
右少保文信公手帖知贑州日六月所發公自爲賈
師憲所忌咸淳壬申卽援錢若水例上休致之請明
年癸酉紹陵特起公提點湖南刑獄又明年甲戌攺
知贑州公年始三十有九爾知贑僅踰年當德祐乙
亥之秋卽帥勤王之師來赴臨安所謂六月正甲戌
之六月也後一年丙子宋亡又二年戊寅公在朝爲
王惟義所執又四年壬午公以忠死於燕則國朝至
元十九年也距作此帖時蓋九閱寒暑矣丙申春客
有以悅生堂蘭亭本求跋者上有師憲題記余因斥
去不暇顧未幾胡君忽出此卷相示再拜起觀恍若
見寶玉大弓於先王之世諦玩不能釋手於戲善惡
之在人心其不可磨滅者如此雖千萬世不易也深
可畏哉
題葉信公五帖後
東陽許仲文以先世所藏西澗先生葉公鎭之五帖
示濂濂頗記先生以咸道壬申除少傅右丞相兼樞
宻使不拜詔授少保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甲戌
十月改知慶元府沿海制置大使又不拜未幾召爲
少師太乙宮使今第一帖第二帖以少保觀文等入
銜則壬申癸酉所遣正許君初權寕海令時也第三
帖言許君愛人戢暴及薦牘之事雖不知爲何時當
在許令蒞官之日計稍後於前二帖爾第四帖卽前
帖内幅其第五帖先生與弟竹友家書末言許權今
解印去則最後者也竊惟先生正位台司屢挫權姦
直言峻行無讓古人在田里時乃獨惓惓於一許令
令之神明之政亦能上答先生之知上不傲下下能
承上雖當宋季其氣象猶非後世所及令之子孫能
寶藏五帖於兵燹之餘其亦賢者之澤哉令諱元沐
號東泉景定壬戌方山京榜擢進士第云史官金華
宋濂題
題王羲之眞跡後
昔年危內翰太樸出示羲之野鳧帖且云則有喜色
帖在江右出自丞相周益公家傳授次第一一有據
須溪劉會孟平之謂如蘭亭褁鮓尤爲佳絕濂恨未
見之近豫章人士來求墓文忽持此帖爲贄須溪題
識宛然居後因驚喜曰此殆太樸所言者徧示中朝
善書者咸定爲眞跡無疑或取唐臨者比之神氣夐
然不侔鄱陽劉彥炳最號精鑒法書日閱此而不厭
狂欲起舞眞偽之辨固自有異哉須溪所書名中藏
三代人物字僞署者輙易別謾并及之
題張旭眞蹟
唐人之書藏於祕閣者頗多惟顚張眞蹟甚鮮今觀
所書酒德頌出幽入明殆類鬼神雷電不可測度其
眞所謂草聖者邪
題郝伯常帛書後
霜落風高恣所如歸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授弓
繳窮海纍臣有帛書中統十五年九月一日放鴈獲
者勿殺國信大使郝經書於眞州忠勇軍營新館右
郝文忠公帛書五十九字博二寸高五寸背有陵川
郝氏印方一寸文透於面可辨識蓋中統元年三月
辛卯元世祖登極欲吿卽位定和議於宋妙揀廷臣
惟公最宜四月丁未授公翰林侍講學士佩金虎符
充國信使以行宋相賈似道拘留儀眞不遣至元十
一年六月庚申下詔伐宋問執行人之罪時公在儀
眞巳十五載以音問久不通乃於九月甲戌用蠟丸
帛書親繫鴈足祝之北飛十二月丙辰伯顏南征之
師竟渡大江十二年二月庚午似道懼命總管段佑
送公歸國三月虞人始獲鴈於汴梁金明池四月公
至燕都而七月辛未遂卒年僅五十三爾其書中統
十五年卽至元十一年南北隔絕但知建元爲中統
也十二年正月宋亡帛書爲安豐敎授王時中所得
延祐五年春集賢學士郭貫出持淮西使節獲見焉
遂奏於朝勑中使取之十一月太保曲出集賢大學
士李邦寕以其書上仁宗詔裝潢成卷翰林集賢文
臣各題識之藏諸東觀而王約吳澄袁桷蔡文淵李
源道鄧文原虞集皆有所作矣昔蘇武使匈奴匈奴
詭稱武死漢昭帝使使者諭云天子射上林得鴈足
有帛書言武牧羝澤中武因獲還此特出一時假託
之辭非有事實也今當一介行使不通之際鴈乃能
遠離矰繳而將公書至汴其殆天欲顯公之忠節耶
會公巳北歸故獲者不以聞不然則是書之所繫豈
細故也哉或謂世祖見書有四十騎留江南曾無一
人如鷹之嘆遂興師伐宋皆好事者傅會之談而不
知有信史者也濂修元史旣錄詩入公傳今復書歲
月先後於卷末以見鴈誠能傳書云
題顧主簿上蕭侍御書後
鳴呼君子之制行毫末不可不謹一行有玷則衆善
皆隳雖其後痛自尅責而覆水不可反瓶矣此濂於
侍御史蕭振之事不能無感焉振字德起温之平陽
人本趙忠簡公鼎所薦因秦檜引之入臺遂親檜而
疏鼎蓋主和議者檜也鼎與劉大中毅然不從振劾
大中以搖鼎鼎竟罷相及乎物議不可屈振頗自悔
乃與檜時相異同聞楊煒上書責李光狥檜議和振
因薦煒改秩意將藉此以自洗滌殊不知適爲池陽
之謫矣嗚呼振之治政歴歴可紀其在西蜀尤有聲
故高宗爲發前有胡世將後有蕭振之嘆使無劾鼎
一事振能得不爲君子矣乎後世公論之定卒儕之
何鑄王次翁樓炤句龍如淵羅汝楫之間號爲檜黨
立身一敗萬事瓦裂豈不信然哉振之友同里顧岡
次鳳時爲錢塘縣主簿移書於振其辭雖甚柔婉隱
然有王鼎不附和議之意當時主桐廬簿賈廷佐亦
疏禮累數千言桐廬與錢塘其地宻邇豈或相爲謀
邪然廷佐劇論讐恥不可忘名分不可貶和約不可
信謂誅王倫拘金使决意用兵其言尤壯烈又可見
一時士大夫忠義所激雖小官且然不特李綱張㦞
曾開胡銓諸公而已惜乎岡之書不附戊午讜議中
余故備論之使讀者知戴天履地爲人一刻弗忘君
而不失足權姦之門庶幾仰不愧俯不怍所以然者
旣深爲振惜亦以振爲大戒也岡五世孫元龍請白
野忠介公繕寫其書成卷而歐陽文公黃文獻公余
忠宣公咸爲題識元龍之弟仲華復來徵濂文不已
岡亦多賢子孫也哉
題徐浩書
徐季海之書本於其父嶠之所謂四十一幅屏者諸
體皆備而草書尤工余頗獲見之至於騰躍奮迅誠
怒猊之抉石渴驥之奔泉也世徒見其變化不測如
此非可以力致殊不知其一出於眞今觀此帖蓋可
見矣近代趙魏公筆法多效之誠可寶玩也
題龍眠居士畫馬
李公麟畫如雲行水流固當爲宋代第一其所畫馬
君子謂踰於韓幹者亦至論也丁晞韓趙景升雖極
力學之僅得其形似而其天機流動者則無有也觀
此卷足以見之矣
題韓幹馬臨本
余頗獲覩東觀所藏圖畫中有長安韓幹花驄圖眞
蹟其糜碎已甚四足自腕以下皆缺猶行水中然神
采煥發如生似欲振鬣而長鳴者予意陳閎方能與
之比肩而孔榮輩要不足窺其髣髴也今觀此卷之
筆法與之絕類而紈素幸完豈不尤爲珍玩也邪
題淵明小像卷後
右龍眠居士所畫淵明小像卷鉅公名人題贊於後
發揮其出處者甚備故不必寘辭於其間有謂淵明
恥事二姓在晉所作皆題年號入宋之時惟書甲子
則惑於傳記之說而其事有不得不辯者矣今淵明
之集具在其詩題甲子者始於庚子而迄於丙辰凡
十有七年皆晉安帝時所作初不聞題隆安元興義
熙之號若九日閒居詩有空視時運傾之句擬古第
九章有忽値山河攺之語雖未敢定於何年以宋受
晉禪之後所作不知何故反不書以甲子耶其說蓋
起於沈約宋書之誤而李延壽著南史五臣註文選
皆因之雖有識如黃庭堅秦觀李燾眞德秀亦踵其
謬而弗之察獨蕭統撰本傳謂淵明以曾祖晉世宰
輔恥復屈身後代見宋王業漸隆不復肯仕朱元晦
述通鑑綱目遂本其說書曰晉徵上陶潛卒可謂得
其實矣嗚呼淵明之清節其亦待書甲子而後始見
耶故參先儒之論而附著於左方云
題越士餞行卷後
古之人送別多發爲聲詩以致期望祝規之意而唐
爲尤盛然其爲辭托物以喻蓋得夫比興之義爲多
故有以所送人姓氏古今事而命題者如釋皎然餞
顏逸得晉先傅是已有卽景比物而造題者如劉商
送別而月下聞蛩王符別故人得淩雲獨鶴是巳有
同賦古人詩以爲題者如駱賓王送少府入遼共賦
俠客遠從戎劉斌送劉㪚員賦得好鳥鳴高枝是已
有以故蹟而分題者如盧綸送楊宗德歸徐州幕得
彭祖樓郞士元送李惠遊吳得長洲苑是己有各探
一物而遂作題者如張九齡餞梁明府得荷葉何苞
送孟孺卿得秤錢起送客得油席帽是已如此者不
一而足見諸傳記蓋班班可考也今觀越中人士送
金徵君詩皆用越之名山舊蹟立題以送其行其殆
取法於盧綸郞士元者歟或者病其無所據余遂歴
疏其故而繫於詩之左方以爲越人解嘲殊不自知
其辭之蕪且拙也
題北山紀遊卷後
同郡許君存禮以北山紀遊卷示濂請題識其後卷
間諸詩皆鄕先達司理葉公侍講黃公太常胡公禮
部吳公修撰張公之作禮部紀遊二文亦見其中然
而待制柳公山長吳公頗皆有所賦詠惜乎未及采
錄因爲檢其遺槀繕書以補焉且爲之言曰權德輿
稱東陽爲山水佳地今自北山言之濳嶽之峯如寶
蓮華屹然中居而三洞雙溪之勝暎帶後先佳則誠
佳矣有若先達諸公咸文章鉅儒同生於一時同出
於一郡豈非尤佳者乎何以言之人物固藉乎山川
而生而山川則專倚乎人物爲之引重而此諸公其
顯而在上者則已羽儀文化流聲四方其隱而在下
者又能播芳譽於天朝蔚爲當世儒宗此非人之瑰
傑益以昭夫地靈者歟侍講之詩蓋首倡者而作於
至大庚戌之歲自庚戌迨今五十餘年諸公前後物
故而無一存者間嘗采芝山中經諸公倡酬之處巖
紅澗碧其餘榮儼然在目有不得不感慨於中者矣
嗚呼北山之雄麗不減於昔生祥下瑞當無時而休
也惡知無俊偉疊興以繼諸公之軌轍者哉大篇短
韻宜不止斯此卷特其權輿者爾存禮尙襲藏以俟
存禮許文懿公之子學有淵源尤工於文辭非惟其
性標雅有山水之嗜而景行先哲之意尤惓惓云
題朱彥修遺墨後
右丹溪先生書五紙與門人戴仲積及其子原禮者
也夫醫之爲道本於內經其失傳蓋已久矣金之諸
儒劉守眞輩獨能遠紹絕學至先生始三傳則授受
之正不言可知矣先生之弟子雖衆得其眞切者惟
仲積父子爲優仲積不幸蚤世原禮以其學行於浙
河之西從之者日益多由是先生之道沾被滋廣而
三尺之童亦知先生之賢此非原禮之所致邪韓子
有云莫爲之後雖盛而不傳其此之謂歟原禮尤拳
拳不忘而以遺墨求題謂見手澤有如見先生焉余
嘗從先生遊而交原禮諸父間甚久故不辭爲之而
書嗚呼師道立而善人多今於原禮見之
題馮子振居庸賦後
海粟馮公以博學英詞名於時當其酒酣氣豪橫厲
奮發一揮萬餘言少亦不下數千眞一世之雄哉遺
墨之出爭以重貨購之或刻之樂石或藏諸名山往
往有之則爲人之寶愛可知矣余藏此卷者久極爲
珍秘今以歸蒲圻魏先生先生博雅君子必有以賞
識之斯文爲有所託矣
題桂隱遺文後
右桂隱黃先生遺文一十二篇其曾孫翰林侍講學
士文獻公溍所鈔濂嘗受業公門見公追念先德日
蒐墜逸手錄成編此蓋其藁本也濂之學子同里俞
生恂購得之請識其後先生諱夢炎字子暘烏傷人
博學工文辭擢宋淳祐十年進士第官至朝㪚大夫
行太常丞兼樞宻院編修官兼權左曹郞官以朝請
大夫致其事先生能文入仕之詳人類能道之至於
志節之卓政事之美則鮮有知之者也先生爲人不
苟合忠君憂國之意惓惓不忘故於論對之際數以
修君德謹邊事爲戒權臣才之欲寘諸言路使奉行
其風指先生力辭不就此固足以憎夫名敎之重然
其仁民之政尤不可以一二數在淮東制幕建議蠲
放屯田租四千七百餘石通判蘇州樽節浮費獲錢
十七萬缗以代民租嗚呼先生可謂偉特不羣之士
矣非公之宏才碩學以繼其後又惡能世濟其美也
耶今去公之歿已二十二年公之尙德尊祖之意猶
〓然見於觚翰間覽是編者其有不油然而興感者
乎非但玩其字畫之妙而已也拾遺六篇公之高第
弟子翰林待制王君褘手抄從公命也恂并裝褫以
附其後云
題甘氏三友堂文後
禮部主事甘君友諒以三友名堂蓋取孔子之言也
余嘗怪友道壊缺諛佞以爲容詐諼以爲智遇不若
已者則狎而愛之聞人有善則怒而變於色於是大
異於古之所云矣甘君獨有志於此其過於人遠哉
雖然三友世常有之貴乎有取友之資耳苟不虛中
而拒人則直者之言不可得而聞矣不能自治以誠
則諒者將不願之矣不能謙卑自下則多聞之士不
吿我以善矣無是三者雖日益月增而求友其可致
乎然吾聞甘君善士居官有美名非能取友殆不能
爾也然猶以爲未至而以名其堂其於治身之道得
矣余雖耄尙將內交焉
題恩斷江端元叟手蹟後
余幼從柳文肅公遊輙聞以仁恩禪師經賈似道墓
詩有權握三朝位三事祇應知己是僧彬之句最得
詩人優遊不迫之意蓋似道歴三朝宰輔傲然以周
公自期一旦敗亡在朝公卿弗恤之在野士君子弗
恤之海內蚩蚩之民亦不恤之其恤之者惟承天主
僧彬木禪火焚遺骸授其仲子歸葬會稽之附子崗
耳似道誤國之罪可謂上通於天使其地下聞此詩
皆有餘媿矣此實十四字史評有關於名敎甚大今
普濟藏主以禪師手蹟與元叟端公山居謠聯爲一
卷詣余求題故爲疏詩之義若此山居謠寄興高遠
綽有寒山子之風學道之人類能傳誦之茲不復深
論云
題蔣伯康小傳後
吾婺自東萊呂成公傳中原文獻之正風聲氣習藹
然如鄒魯而其屬邑東陽爲尤盛有若李正節侯茂
欽信國葛端獻公容甫監察御史喬公世用通判眉
州趙公周錫皆成公之高第弟子或以忠義顯或以
政事稱或以文學著傳之當世布之簡書相去一百
餘戮人猶象而法之嗚呼何其盛也今觀蔣君伯康
小傳述其立身行已動法古人阽危之際又能力持
其家使勿墜斯可謂之賢矣此固伯康問學之美所
由致自非前修流風遺澤有以薰蒸之亦未必遽至
於斯也嗚呼維桑與梓必恭敬止矧吾父母之邦賢
哲奮興前被後承雖隱顯之或殊揆諸物則民彝之
懿皆可以無媿聞風而興起者孰謂後無其人乎故
因稱伯康之賢特推其本而言之忠厚君子當有取
焉洪武十二年九月二十二日金華宋濂識
題默成居士矯齋記後
右矯齋記一首默成先生潘公爲同宗伯益作伯益
名好謙實復州史君宗回之子性嗜文史恂恂而馴
飭歴官自麗水尉至通判紹興府以終先是伯益從
子景良景憲受業呂成公朱文公之門故成公之女
歸於景良而景憲之女又適文公長子塾故伯益於
二公之學亦與有聞焉今觀先生以矯名其齋則其
志之所存蓋可見矣烏傷吳生故衣冠鉅族嗜學成
癖尤工於詩文太常博士鄭君仲舒生之舅氏也以
生可進於道遂因其字曰仲矯者書先生之記以爲
飭嗟夫先生楊文靖公之弟子也立朝大節足以廉
赬立懦故文公以剛毅近仁稱之此無他矯之之功
也伯益受先生之敎於二百餘年之前仲矯聞先生
之言於二百餘載之後其有補於身心一也奚必並
世而同時哉借使同時之士有善爲文辭者雖揮千
百字之多未必敵三百九十二言之簡也仲舒亦可
謂善敎者矣仲矯尙勉之哉洪武十年八月十三日
前翰林學士承旨金華宋濂記
題李伯時山莊圖
龍眠李伯時作山莊圖爲世所寶傳南渡後名筆多
臨摹之濂所見者數本獨此卷思致精婉殆將逼眞
可玩也蓋伯時自爲御史檢法遂以病痺致其事實
元符三年庚辰伯時旣歸老肆意龍眠山巖壑間素
善畫嘗爲此圖以寫其徜徉之趣然其所自序云元
豐紀號歲在丁巳月在涂卽買山於龍眠以基以堂
庚辰上距丁巳凡歴二十四年矣計其買山之日伯
時始尉長垣去第進士時甚爲不遠則其高情遠韻
雅志石泉有非一朝一夕之故也丁巳乃熙寕之十
年其冬十二月壬午詔自明年正月朔改元爲元豐
則戊午年也其序書於詔下之後旣難稱熙寕又不
可前期曰元年所以但書元豐紀號而已圖後有澹
巖居士張澂所題識澂字新仲其視伯時爲舅氏炎
建三年己酉時爲御史中丞夏二月已巳疏劾黃潛
善汪伯彥大罪二十條未幾除守尙書右丞夏四月
癸丑罷知江州以資政殿學士兼江東湖北制置使
七月甲申以朋附苗傅劉正彥責授秘書少監分司
西京居衡州澂謂自右轄得請潯陽薦竄回鴈者蓋
指此也伯時襟度超軼風流不減古人澂亦奇士博
學工文辭有不待言而後知故濂唯掇拾緖餘以附
氏名於左方云三李卽伯時公庚元中大小山卽梁
何點及其弟𦙍嘗與東山何求同隱於會稽世稱何
氏三高時以比龍眠三李故澂舉之以爲言耳因并
著之
題郭熙陰崖宻雪圖
河陽郭熙以善畫山水寒林名蓋得營丘李咸熙筆
法其所作陰崖宻雪圖大陰霮䨴而皓素淋漓使人
玩之肌膚纍纍然起粟矣或者强指爲楊士賢相類
者殆未見其衡氣機也
題趙大年鶴鹿圖
趙令穰與其弟令松以宋宗室子精於文史而旁通
藝事所以皆無塵俗之韻今觀令穰所畫鹤鹿圖叢
竹幽汀長林豐草其思致宛如生成余隱居仙華山
中時與麋鹿爲友每坐白雲磴上敎鶴起舞故得其
情性爲眞開卷視之使人恍然自失
題李伯時飛騎習射圖
濂屢見李伯時飛騎習射圖其描寫位置如一所畫
錦袍乘馬者四人前一人揵而馳反首左顧右手拽
繡毬於馬後箭中毬上次一人彎弧斫鬘作放箭勢
手猶高舉未下樓大防詩所謂前騎長纓拖繡毬後
騎射中如星流者是也次一人左執弓右持三矢其
馬如飛似欲追射毬者最後植青楊枝於平沙繫以
絳綃一人躍馬向前斜睨而視之章良能詩所謂紅
綃低繫柳枝碧滿滿關弓斫鬘射者是也蓋伯時應
奉廷試時所見衛士班中飛騎習射拖毬楊枝之戲
故追圖若此其精神流動全用篆籀筆寫成固不俟
讚美惜乎此卷但存第二騎餘皆失之終不得其全
璧濂因據所見備書之使讀者瞭然如見畫亦補亡
之一義云
題李伯時畫孝經圖後
右李公麟所畫孝經圖一卷至正中著作郞永嘉李
孝光進入秘府順帝詔翰林學士承旨臨川危素逐
章補書經文元社旣屋皇朝受命圖入晉王邸王下
敎俾濂題識其左濂聞史皇作畫倉頡制字本出於
一源聖人因字以著經而善繪事者則因經而作圖
故古之人或繪詩與春秋或像論語或畫爾雅而圖
孝經尤多人觀之者有若親逢其事感悅而歆慕不
待辭說而意趣自顯則其於經似不爲無助也公麟
集顧陸張吳諸家之長爲宋畫第一其圖是經蓋取
法於顧愷之勢如雲行水流自然有起伏之態誠希
世之寶也然而王者之所寶在孝不在畫也歴代賢
王其聲光流於無窮鮮不以能孝而致之載諸史冊
尙可考見經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
故事地察長幼順事故上下治斯言至矣願王日加
之意焉
題織圖卷後
宋高宗旣卽位江南乃下勸農之詔郡國翕然思有
以靈承上意四明樓璹字壽玉時爲杭之於潛令乃
繪作耕織圖農事自浸種至登廩凡二十有一蠶事
自浴種至翦帛凡二十有四且各繫五言八句詩於
左未幾璹召見遂以圖上進云今觀此卷蓋所謂織
圖也逐段之下有憲聖慈烈皇后題字皇后姓吳配
高宗其書絕相類豈璹進圖之後或命翰林待詔重
摹而后遂題之耶卷嘗藏小谷余先生家其後有雙
嚴鄭子有困學鮮于伯機所跋二公當時名流翰墨
皆可寶玩雙嚴謂題字爲顯仁韋后所書則恐未然
也嗚呼古昔盛王未嘗不以農事爲急豳風之圖不
見久矣有若此卷者其尙可獲之耶
題蛺蝶圖後
右蝶戲長春圖乃院人馬還子名麟者所畫美人撲
蛺蝶筆勢圓勁意非李伯時不能到二畫皆絕品也
舊時曾落宮掖故其間有上兄永陽郡王及楊妹子
之字妹子縱能工書作畫未必能及此題者專指祐
陵以爲言則恐不然也
題柏庵圖後
上黨馬君庭堅其幼也父名之以柏長遂築室而居
曰柏庵及主事勳曹轉閩省檢校官不至庵中者頗
久乃命盱江藍瑜畫爲圖時展玩之而其僚友員外
郞王彥和實爲之記庭堅來京復請濂題其後傳有
之鬯白以掬說者謂掬柏也掬柏性堅緻有脂而香
故古人破爲臼用以搗鬱嗚呼柏之德與申椒胡繩
同又不特歲寒後凋而已庭堅之父託此而訓名其
知之深而望之至哉庭堅不惟奉以自名且以名其
室是跬步不忘乎親矣不忘乎親者庸非孝乎昔者
蘇文公命其二子曰軾轍且知軾之不外飾而車仆
馬弊患不及轍其後咸如文公之言今庭堅所守貞
勁而芳譽遠聞有無媿於柏者知子莫若父信哉或
謂庭堅樹柏築庵乃爲肥遁之計非至論也
題七才子圖
右七才子圖蓋唐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韓滉所作滉善書得顚旭筆意畫則與宗人韓幹齊
名其妙不待讚也宋宣和間嘗入御府故用小璽識
於前後其第六璽乃帝筆二字見於義雲章及林罕
偏傍記或者以此圖乃祐陵所臨祐陵作畫固有晉
唐風致然畫後必有署押余於中祕屢見之因知其
非也或又歸之上文播文播雖亦畫七才子其運思
平凡烏足以敵是哉黃金白璧可得而此卷未易得
尙永寳之
題梁楷羲之觀鵝圖
梁楷東平相義之後善畫人物鬼神學於賈師古宋
寕宗時爲畫院待詔賜以金帶不受掛於院中而去
君子許有高人之風或者但知筆勢遒勁爲良畫師
且又謂其師法李公麟皆誤矣
題墨本黃庭經後
余嘗見黃素黃庭上下織成玄闌中用丹砂作界道
其絹精甚細視之不見絲縷相傳爲王羲之書蓋明
州刺史李振景福中遺朱友文者友文梁太祖之子
後封博王博王薨竟屬陶穀家尋爲太師李諱所獲
復入宣和內府宋籙旣訖流落人間鮮于伯機以重
資購得用樓閣錦裝潢成軸題其籖曰琹心玉文趙
子昂爲之賦詩定爲上清眞人楊許所書且稱其飄
飄然有神仙之氣而伯機亦自謂生平書法得之於
此爲多不知何時又歸喬簣成湯垕二氏喬字仲山
湯字君載最號藏書之家今則又入中祕矣余屢閱
之其字體絕與墨本不同竟不能別其何者爲眞也
豈楊與許之蹟其實有異於羲之耶楊櫄氏出示此
卷因備志於其後庶幾同志之士有以訂正之
題唐摹東方朔畫像讚
右唐人所摹東方朔畫像讚圭角混融而光精〓然
非深知晉人筆法者不能余在中秘獲觀褚登善鉤
榻黃庭經與此正同雖紙墨亦不殊信可寶也
題李霽峯先生墓銘後
濂兒時伏讀霽峯先生所撰大都賦卽慕艷其人逮
長受經於黃文獻公爲言先生博學而能文議論英
發如寶庫宏開蒼璧白琥黃琮玄圭雜然而前陳光
彩照耀不可正視蓋豪傑之士也未及往見而先生
竟觀化㝠㝠之中後三十年而公復薨逝又二十年
濂亦髮種種而視茫茫矣慨念疇昔有志弗强賢者
不能往親幸獲親者又不能盡傳其所學可勝歎哉
先生之曾孫象賢與濂胥會南京出公所撰墓銘及
文集序相示三復之餘益重耿耿象賢名世嗜學而
有文今試藝銓曹擢官鄜州別乘先生爲有後矣
題張如心初修譜序後
浦陽仙華爲屏大江爲帶中橫亘數十里而山盤紆
週遭若城洵天地間秀傑之區也產於斯者族每繁
衍而悠長高智遠畧之士多由他郡徙居之若大羽
之喬林巨鱗之滄海其間有龍溪張氏余嘗敘其得
姓受氏爲神明之胄流傳貴顯已詳見他世家列傳
中卽敘所謂北走中原遠探周漢究先民之所生南
走吳越近搜吳寕弔大夫之遺墟者是也宋季自東
陽白鹿山來遷諱祚字叔元者以安撫司提鎭鎭浦
陽喜其山水饒沃而浦之東西又有麟溪鄭氏合溪
黃氏深溪王氏左溪于氏褭溪吳氏各相規以道德
相敦以孝弟相勉以詩書積歲旣久上下相安軍民
之間匪但臂指相似抑有家人婦子之意遂卜龍溪
之側而家焉敘所謂樂其山水風俗之美與其民信
且親而遂家焉者是也提鎭公而下七世於茲子孫
之蕃卽已踰百登仕版者十有餘人今固祖孫父子
兄弟妻妾生䘚墳墓歴歴可數過此而服盡代疏或
遷徙之靡常盛衰之不一竟相視如途人者有矣於
是有圖譜之設以提鎭公爲浦陽始祖吳寕以前不
之及而此後之子若孫皆備書爲敘所謂世系之推
源者上逮弗遠族屬之登載者下逮未蕃然今曰之
近後曰之遠也今日之寡不爲後日之蕃哉吾惟盡
造端託始之意使後人可繼而己者是也嗚呼世代
綿延莫不有德焉如翼運扶明贊化宣治世國世家
公子公族者弗論矣亦有孝友足以宜家禮樂足以
摩俗功力足以利民其視前不無稱異然而克昌厥
後曾無少遜者何也因思提鎭公之鎭浦也四方雲
擾而百里之中庭戶晏然行者無裹糧之苦居者無
捍關之虞官府賴其保障以成治化提鎭公之及物
可謂侈矣迨及子孫又能孝弟力田問道講藝升其
堂則箕引而裘隨周其廡則壎唱而篪和臨其階則
珠聯而玉綴提鎭公之後嗣何多賢哉吾聞周文公
之造周也卜年七百卜世三十聿後子孫積德數爲
過之則提鎭公之流傳寕有旣耶積久愈昌數世之
後將振振繩繩懸龜繫魚秉鈞當軸以見天地報稱
之意者今其世孫慶元學諭如心公初修譜事夫如
心公固濂景仰平時獲拜於月泉里第謂其渣滓竭
盡內外瑩徹足以濯人肺腑德藝淵深不能涯涘接
人於神氣之微而歎爲前輩之不可及者今復於譜
而見之耶其介子正卿亦舉明經爲浦學諭與余曾
同硯席謁余題識余欲爲推原本始分別流派固如
心公之所不言又欲爲援情論道稽禮立法則又如
心公之所能言余且烏乎言哉余特敬公之爲人喜
是譜之誠而信微而彰確守弗失將流衍於無窮也
故爲題其意緖如此時皇明洪武己未秋九月朔旦
嘉議大夫翰林承旨學士知制誥兼修國史潛溪宋
濂書
題葉贊玉墓銘後
余在浦陽與貴溪葉先生贊玉交先生之子名愛同
性穎悟特甚嘗引之升樓出經題試之至正已丑先
生父子皆別去不數年天下大亂聲蹟不相聞者二
十三年矣洪武辛亥之二月余考試春闈及榜出有
葉孝友名乃貴溪人恐爲先生之子復以名不同爲
疑時車駕將幸臨濠是月壬申會闈試事方畢癸酉
卽親策於廷甲戌臚傳進士名午門外卽日謝恩趨
青宮聽注授寫職名爲比耦進而分拈之孝友得爲
平鄕丞戊寅錫宴中書堂余被酒上馬出有從傍呼
曰君非宋學士邪曰然曰子爲誰曰我葉愛同也於
是下馬執手相慰勞問何以更名乃知有司誤以其
字聞復問先生安否則作土中人巳六年矣爲之悲
喜交集喜則以先生有子悲則以先生之學僅止於
斯也嗚呼二十三年之間人事變遷何所不有老身
幸未死得與孝友一接豈非天哉然昔見孝友時兩
髦初勝簪耳今則以文辭第奉常年且三十有八矣
余之顚毛欲不種種尙可得乎俯仰古今而不知中
心之惨慘也孝友以蔡君淵仲所撰墓銘相示因題
其後而歸之
題吳節婦詩後
余自壯年則聞臨川吳節婦黃氏貞而甚文及頃歲
承乏史館總裁有元一代之史四方以節婦狀來上
者甚衆余心存黃氏事欲爲立傳而有司獨逸之殊
竊恨焉今年黃氏之從孫吳君伯宗以其所爲敎子
詩示余稱黃氏年二十七而夫泰發賈死江湖間二
子一女幼黃氏苦心瘁形慈鞠嚴敎詩其敎之一端
也余誦其辭愈歎異焉婦人之不貳其志者古多有
之矣而未必能文也間有能文者矣其行未必皆善
也在孔子刪詩之時三百餘篇之中求其備是二者
惟共姜之柏舟爲然其時去文武周公之化未遠猶
且若是况今又二千載之後而黃氏獨有之豈不尤
爲難能矣乎其難能如此而史遺之誠可恨也然共
姜之事初未嘗有傳特以其詩見取於聖人而傳黃
氏之詩自誓之堅與之死靡他之語無異至於敎子
則深計遠慮以聖賢之道望之有殆非柏舟之所能
過誠使後世有鉅人君子者出采而錄之其傳世無
疑矣惜乎余不足以張之也雖然安知來者無其人
乎伯宗愼守以俟之可也
題李節婦傳後
婦人以節稱乃其至不幸也與其執之死靡他之誓
曷若咏君子偕老之辭哉然而一與之醮終弗改其
操身雖不幸而其苦節則有可尙者已若朱氏婦璹
豈非其人哉嗚呼婦以節旌者固多而其事則殊有
慕夫家貴富而不忍去者有年壯多子而不易割恩
者有不能冰雪其行姑盜名以欺世者璹之父母納
李實爲贅壻合卺甫十日實賈遼東遂溺死於海璹
誓不更適養父母終身且依弟珍以居信誓堅確其
皦如出日者歟揆前三者其無一之可疑者歟斯所
謂眞節婦矣張侍講以寕傳以顯之孰謂非宜或者
猶以未得旌褒爲恨然旌表朝廷事也
題天台三節婦傳後
余修元史時天台以三節婦之狀來上命他史官具
藁親加刪定類入列女傳中奉詔刻梓行世先是會
稽楊廉夫爲之作傳其事頗多於史官蓋國史當畧
私傳宜詳其法則然也近與口士遊嘗詢之則廉夫
所載猶有闕遺者因摭其言補之杜思絅娶沈沈生
三女及子勤而死繼室宗媛祕書丞陶誼女兄也生
一女思絅亦亡宗媛棄膏沐弗御上奉七十之姑獲
其驩心下視沈之子不翅親育十八年間悉畢其婚
姻歲丁未九月壬寅台城陷火燄燭天宗媛護姑柩
不忍他適爲兵所縶驅之行宗媛不從兵怒剚刃於
頸深入二寸餘不見血而沒瀕死無他言惟念勤不
置曰勤苟不存吾尙何望哉宗媛妹宗婉歸周本亦
同日死於水誼婦王淑見事急抱其子名長巳者屬
傅姆曰持以歸其父長已存吾不死矣乃被髮亂走
明日事定求之不得淑見夢勝人曰吾義不辱身赴
南隣杜氏井死矣所懐簪珥亦投其中可聞漢生知
之漢生其夫字也媵人以吿黎明覓之皆在焉實十
月乙巳也然人之受刃無血者宗媛則以之淑雖死
其精靈猶能動物不亂是知貞節之人其超絕誠與
常人殊薦紳家相訾嗸者輒斥曰女子婦人女子婦
人猶有是嗚呼
題李敘山長妻姚元靖夫人墓銘後
濂居金華時嘗學經於淵穎先生吳公之門見當塗
李公仲羽寄先生詩一通興寄幽遂有不可企及之
妙因叩其問學淵源所自先生爲之言曰當塗有姚
四清徵君者時之碩士也仲羽與兄伯羽嘗師事之
而仲羽之父青山府君復以經學文辭著聞仲羽兄
弟旣得賢父師如此故其所成就有大過於人者伯
羽之文簡宻嚴奧一辭弗茍仲羽之文豐腴縟麗五
宋爛然延祐丁巳伯羽試京都庚申仲羽試江浙行
省皆預薦舉又先後出爲校官當世之人恒稱之爲
二李焉濂已謹識之及來金陵始識仲羽之二子宗
泰宗茂文行凝峻俱爲名儒而宗泰尤爲夏國余忠
宣公所器重濂益知先生言爲可信而其家文獻之
猶足 文正公所述仲羽母夫人姚氏墓
銘備言夫人通經史敎二子 學少怠爲之不
食不語夜而讀書必持敝衣在傍綴之夜分不止又
知仲羽兄弟之所成就雖有藉於賢父師而其出於
夫人之敎者夫豈少哉嗚呼昔之鉅儒因母訓成名
見諸紀載者每班班可考有若夫人之賢實與之異
世而同符也濂因詳著之欲其後裔知夫人家法之
嚴而問學淵源有不可廢者如此夫人衆行則誌文
具列之茲不復深論也誌文所書和中卽四清夫人
之兄習卽伯羽翼卽仲羽山長卽青山府君甥舅父
子皆以文鳴而夫人亦精於詩有梅牕集傳世一何
盛哉銘辭凡三十言皆文正公手筆而并自署其名
餘則仲羽書之其繫銜以集賢直學士奉議大夫者
文正公自爲國子祭酒之後卽歸隱宜黃山中延祐
戊午春始詔以今官起之行至儀眞病作不復上渡
江憇金陵修書纂言此蓋作銘之歲而年正七十矣
其文已刻于支言八十一卷文皆不殊惟貨財作貲
產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