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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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宋學士全集》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20013975
颗粒名称: 卷九
分类号: I269.6
页数: 29
页码: 二五六-二八四
摘要: 本文是关于送刑部尚书李公赴浙江行省任参知政事、送使者张君赴山西宪府任官、送张生赴南阳教授、送叶公赴闽中布政使司任职、送黄仲恭赴馀姚任官、送吕仲善赴北平采史任职、送徐教授返回任职纂修日历的序言。
关键词: 文学 作品 宋濂

内容


  送部使者張君之官山西憲府序
  天地正氣絪緼輪囷不折不囘行乎太虛在物受之
  則爲解廌爲屈軼在人受之則爲剛烈之士剛烈之
  士貴勢莫能加威力不能變參乎氣化關乎治體其
  重於物又不翅百千焉嗚呼正邪不兩立正氣伸則
  邪沴廓清矣我國家始建國江左輒從秦元之請立
  按察司設官分職彈劾百僚所以伸正氣也迄今垂
  二十年憲度益嚴遴官益精有若山西憲僉張君孟
  兼尤號稱職者也孟堅性鯁亮不善爲依阿人有曲
  必面白之雖慚沮羞縮不暇顧然亦無他腸當良朋
  盍簪酒酣耳熱抵掌笑談胸中森然芒角必盡吐出
  乃已其氣袞袞不衰名上中朝選教胄子久之遷南
  官奉常奉常南宫掌禮儀郊祀之事無以攄其耿耿
  及今出持使節知孟兼者讙曰孟兼行哉民生休戚
  無不得言吾見軺車夕至而封章朝上也貪賕舞法
  吏吾見望風畏讋解印綬而避去也民寃之不伸戾
  氣鬱結吾見渙然而冰釋也孟兼行哉雖然鷙鳥之
  揚揚不如威鳳之雝雝狻㹸之疆疆不如祥麟之容
  容刑法之堂堂不如德化之雍雍人不務德則已苟
  有德焉又何憸壬之不革行哉憸壬革行正氣之復
  正道之行也孟兼盍於此而留意哉吾鄉先達自宋
  以來繡衣持斧赫赫見稱於時者凡六七人嗣芳猷
  而繼遐軌竊於孟兼望之孟兼行矣孟兼精於古文
  辭前御史中丞劉公極稱道之尤深名理之學其與
  李證應奉往復論性書上徹九重之聽䝉召對左掖
  門士林以爲光榮云
  送黃仲恭赴官餘姚序
  烏傷黃仲恭翰林侍講學士黃先生之子也以廕補
  官同知餘姚州事將行縣大夫及鄉之壽俊先生之
  門人咸往餞於繡湖之上離觴旣傾縣大夫進而言
  曰同知之職在昔爲郡丞爲別駕爲司馬雖均號上
  佐其實非事之長而州牧或得以辟置之今則出於
  朝廷之命事之大小無所不當問其職之不輕也較
  然矣奈何官失其分强者忿鷙自將與守抗衡弱者
  依阿取容又一切局於鉗制不敢吐一氣出一辭二
  者胥失也方今四海塵㝠財用乏絕民心危迫爲天
  子佐二千石者當如是耶願仲恭以此爲戒鄕之壽
  俊又進而言曰先王之制酒禮一獻之間主賔百拜
  所以避其禍也後世爲麯蘖之託終日昏㝠鮮有不
  僨厥事昔之人嘗有碎力士之鐺破鸚鵡之杓者所
  以藥沈痼拔深溺進新德也願仲恭以此自勗先生
  之門人又進而言曰士君子非以傳圭襲組爲難能
  世其德業爲難仲恭先居士以布衣欲借劍斬佞人
  頭其剛大之氣至今可掬先吏部又以學識受知丞
  相宦業益顯今尊公先生又以文章爲海内第一學
  者仰之如北斗如泰山繼其後者不亦難哉願仲恭
  以此自勉仲恭皆再拜曰梓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嗟夫今之贈人以言者多貢以諛辭以相悅孰有如
  羣公者乎稽其所言縣之大夫所以勗其職也鄕之
  壽俊所以樹其德也先生之門人所以昭其世也能
  是三者其何愧先生之子耶仲恭尙愼哉仲恭才贍
  而智周能力於行弗滯於物其必有以處之矣濂受
  學於先生最久而與仲恭遊尤密敢直紀其事復賦
  河有行舟四章以別詩曰河有行舟其水瀰瀰之子
  於征其去如矢河有行舟其水浪浪之子於征言戾
  海邦河有行舟其水沃沃之子於征曰佐州牧之子
  行邁我懐孔悲有椒有蘭苾如芬如持以贈子綴之
  裳衣吁其別矣如何勿思
  送吕仲善使北平采史序
  皇帝卽位之明年四方次第平乃詔文學之士萃於
  南京命官開局纂修元史爰自太祖開國至於寕宗
  凡一百二十六年己據舊史櫽括成書而元統迄於
  終祚又三十六年遺文㪚落皆無所於考丞相具以
  上聞帝若曰史不可以不就也宜遣使天下訪求之
  於是儀曹會諸史臣發凡舉例具於文牘遴選黃盅
  等十有二人分行各省僉以爲北平乃元主故都其
  文獻必有足徵者非精練博敏之士未易以集其事
  予友仲善方司膳成均實應其選戒行李且有日與
  仲善游者咸爲賦詩以予嘗與刋修之末〓題其篇
  端嗚呼傳有之國可滅史不可滅然旣亡其國矣而
  獨謂史爲不可廢者其故何哉蓋前王治忽之微興
  衰之由得失之效皆可爲後王之法戒史其可滅乎
  然自漢以迄於近世類多羣臣奏請始克緝成典籍
  惟我皇帝旣承大統卽出自淵衷孜孜以纂修元史
  爲意則其神謀睿斷卓冠百王偉量深仁與天同大
  巍巍乎不可尙已仲善行哉採石室之遺餘詢名賢
  之紀錄俾信史免於闕文傳諸後世其不有望於仲
  善矣乎仲善行哉弔齊魯之故墟撫幽燕之陳迹呼
  酒長歌拔劍起舞將又不在於仲善矣乎然則仲善
  茲行亦壯矣若予者年踰六十髮白神耗不能逐車
  塵馬足之閒以攄寫其中情仰睇飛雲惟有慨然遐
  思而己然而鋪張上德以昭布四方埀諸無窮者史
  臣之事也庸敢備書之以爲序而區區離別之懐有
  不暇計也仲善姓吕氏章貢人有學有文其聞譽蓋
  翕然云
  送徐教授纂修日歷還任序
  洪武六年秋九月皇帝御謹身殿從翰林學士宋濂
  之請妙柬文學之士四三人纂修大明日歷而詔濂
  與吏部尙書詹同司總裁事當是時杭州府學教授
  徐君大章實在選中開局於内府日給太官之饍而
  令中貴人護閽非奉敕旨不敢入其事至嚴也濂時
  與大章辰入而申出凡興王出治之典命將行師之
  績采章文物之懿律歷刑法之詳咸以事繫日以日
  繫月以月繫年必商榷而謹書之濂年加耄不能有
  所猷爲唯發凡舉例而已其助我者大章之力居多
  越四月書成共一百卷遴日上奏登盤龍金匱中奠
  於丹陛之下縉紳之家爭欲薦大章入詞林大章堅
  以足疾辭濓因爲陳情於上乃詔賜文綺纖繒各三
  裝錢六千文仍俾其職爲眞故事教授試職三年俟
  育材奏功方許眞授大章時未朞年乃異數云大章
  將還涖教席濓餞之秦淮河上與之言曰教授之職
  雖設於宋其任亦云重矣在紹聖初詔令中制科及
  進士第上五人禮部奏名上三人府監廣文館第一
  人始令爲之大章起布衣而輒膺其任豈無其故耶
  漢法太史公位丞相上天下計書先上太史公副上
  丞相由唐及宋宰相皆兼史官其重如此大章以一
  敎授之微乃召入史館與編摩之列又豈無其故耶
  蓋大章博覽載籍發之於詞章霞粲波縈峻潔鮮朗
  威儀儼雅又足爲後進師表聲名籍籍起儒林間當
  此聖明之朝材咸求實不於其官於其人故大章致
  此無難也然而黃琮之貴必登於方明大雅之音必
  奏於清廟理勢則然大章以溫然之姿鏘然之文乃
  鰓鰓下敎於一郡如惜才之論何濂誠耄矣髮種種
  被肩矣聰明不及於前時矣詞林清切之班非大章
  誰所宜堪行將力薦而用之脫使大章實不良於步
  趨雖臥治之亦可也大章以爲何如明年春正月友
  生金華宋濂序
  送王子充字序
  同門友王君子充謂濂曰禕名凡三易初名偉次名
  湋後復更今名文雖易皆從韋者以其聲之近也其
  名偉曁當時鄉先達内翰柳公文學吳公嘗爲之說
  唯今名未有暢其義者幸同游學黃文獻公之門敢
  以累吾子當有以詳吿禕也濂曰子充其欲存古之
  道哉夫禕之爲物古之蔽膝所以被於裳衣之上覆
  前者也其制則上廣一尺下倍之長又倍之頸視上
  廣劣其半肩之革帶視頸又去五之三其名則江淮
  謂之禕或謂之韍關西東謂蔽膝魏宋南楚謂之大
  巾齊魯之郊謂之裧襦西南蜀漢謂之曲領或謂之
  襦韠又謂之襜焉陳楚謂之衳其義則古者田魚而
  食因衣其皮唯知蔽先後而已後王易之以布帛而
  猶存其蔽前者不忘其初也今吾子充閒居烏傷溪
  上日求四庫之書嚅嚌其芳潤而馳驟厥辭藻火炎
  而交龍飛林豔媚而川花鮮翠霞縈而赬虹迴可謂
  能一時之至文矣今乃以褘爲名而子充是字殆欲
  存古之道以反無文之文乎無文之文其文之初乎
  於戲子充之不忘乎初者豈直文而己哉由是而充
  之酒醴嘉矣必思玄酒明水之爲尙焉莞簟安矣必
  思蒲越藁鞂之爲貴焉黼黻文繡美矣必思疏布之
  可登焉丹漆雕扆華矣必思素車之可乘焉昔者先
  王以此交神明而防民行者欲人反始尊質也子充
  率是道也泰古熙醇之行可馴致矣夫以燔黍捭豚
  不可施於禮文繁縟之日卷領結繩不可用於太樸
  分散之時此無他勢有不同也况爲士者當與世推
  移因其所宜變而通之以潤國家爲務而欲泥古之
  質詆今文譬猶圓枘而方鑿必有不合者矣雖然此
  非所以言子充也子充厲古學而惇古行者其心亦
  豈恤戾於今哉蓋古之士也確今之士也爽古之士
  也白今之士也墨古之士也靖今之士也莽古之士
  也貴今之士也賤子充欲存古之道者其將反始而
  尊質乎成已成物之道皆能由是而充之庶幾無愧
  於名若字矣乎濂也不敏亦嗜古學者也姑因子充
  之請爲詳舉諸經之疏及爾雅方言說文釋名等篇
  而暢其義如此若所云婦人之褘謂縭緌也卽香䙬
  也王后之服褘衣謂畫袍也禕當爲翬卽翬雉也五
  彩純備者也皆非子充命名之義也
  贈行軍鎭撫邁里古思平寇詩序
  至正丁酉春三月括寇復興蟻集蜂攢眾號數萬遂
  陷婺之永康蔓延東陽二郡震驚惴惴度日莫保朝
  夕行御史府聞其事欲命將討之詢謀於眾僉以爲
  邁里古思公名進士也今長治越城中生聚而其人
  文足以附眾武足以威敵若討之莫如公宜於是命
  公總護諸軍以行公受命已卽禡纛於門載旆就塗
  如拯溺焚三月甲申抵東陽公延見耆耇訊以山川
  險阨與盜出入恒狀笑曰賊在吾目中矣當爲君一
  鼓卻之乃申號令整部伍扼其要害分屯方巖山夏
  四月庚戌命諸將黃中等以奇計紿賊賊方椎牛豕
  高會聞兵至皆吐舌相顧諸將橫槊大呼而前自已
  及未大小戰十二餘合士卒奮勇無不一當百擒僞
  將軍三人斬首六百級奪旗鼓槍矛無算乙卯賊復
  空砦出戰諸將踴躍用命兩兵方接公親統精銳兵
  截其衝賊大潰追逐二十餘里斬首八百級擒僞將
  軍六十有六人辛酉兵進屯胡陳諜知賊所在縱兵
  深入賊已宵遁焚其廬舍殆盡賊自是不復能兵矣
  壬申師還邦人士相與曰進士之效久不白武夫俗
  吏恆指斥以爲戲識者短氣公本一書生杖劍卽戎
  而其功烈輒煒煌如此彼噡噡者縱人百其喙尙敢
  謂儒無人耶若公之爲亦可謂有文武全材者矣嗟
  乎自括寇之興凡其所涉之地百里無居人豈惟無
  居人方師莖出師雖方嶽大臣不能禁侵掠其慘毐
  蓋有與寇不相遠者公帥師而來不爲不久耄倪恬
  嬉若不知其兵在其境者又非公之賜耶然則公之
  有勲於吾邦者甚大欲貺之以犧牲則犧牲公之所
  自有也欲投之以玉帛則玉帛非公之所好也其將
  何以爲公之報哉夫鋪張盛美播之方今而傳於後
  世者莫如詩歌吾黨之士盍留意乎眾皆曰然於是
  陳樵先生倡之邦人士咸作之而命金華宋濂序之
  贈龍泉簿蔡君序
  玄黓攝提格其月白余氣清候冲鮮颷襲衣虛幌生
  白而走也獨居有美蔡君龍淵之湄容儀偘偘言辭
  熙熙不觀其行心已必其有爲詢之儒紳僉曰韙哉
  是夫也良使民馴以綏創傷未平摩而嬰之流逋未
  復宇而寕之征賦方繁均而則之妖魃害稼祠而斥
  之吏有所程氓有所依自此而升其誰曰不宜世有
  恆言虎豹師師據山之厜而百獸辟易者則以其威
  鷹鸇襹襹游林之隈而眾鳥讋服者其力之施當世
  變俗移愈嚚而漓方將峻法以繩其奸而寬緩是務
  何言之迂嗚呼噫嘻民其殆而物之生也毎閼秀於
  冬霜之慘而甲坼於春三之暉雉安桴粥麥秀兩歧
  較之殘民以逞而傷天和者又孰是而孰非不有伊
  人其阽於危徵吾蔡君之事而感慨於斯白牛老生
  援毫引辭以白其勤以揚其輝以播於時知之者謂
  足爲在位者之戒不知者以爲可怒可愕而詆余文
  之尙奇
  贈侍儀舍人林成之序
  余家食時有同門友宣君彥昭爲溫之平陽判官當
  報政而歸州之文學掾林成之實護送來浦陽成之
  以余頗知學也自浦陽謁予金華山中相與講學術
  異同論風俗湻漓至更闌月落蟬聯不得休臨別造
  四言一章以贈成之旣去西東絕不相聞予亦應中
  書之聘出仕熙朝有從平陽來者輒詢之咸言成之
  處烟霞泉石閒詠詩讀書以爲樂予亦爲之驩然頗
  自念相望二千里不知何時與成之盍簪乎今年夏
  予在南宫忽有踵門而拜者予弗能識之叩其姓氏
  則成之也嗚呼相別未十年壯者日益衰朽至熟視
  良久亦不記其顏貌之眞人事之不堪把玩如此可
  勝歎哉於是與之坐而慰勞之成之頗往來於予門
  問詩若文之法予以舊游之故歷舉體製之殊音節
  之異者亹亹列之未幾成之忽來吿曰小人有母貧
  委不能存雖幸竊祿於朝而烏鳥私情懸懸不能忘
  昨已請於廟堂陳其中情涕與淚俱下執政大臣憐
  其志予吿一百日俾迎養於南京今將行矣執事其
  能賜之一言乎夫成之爲退思先生五葉孫先生實
  考亭夫子高弟世稱十哲之一其家世之懿不俟言
  也成之以茂才貢上銓曹擢爲侍儀舍人出入禁省
  日覲天顏整肅乎鵷班峙立乎螭㘬其寵榮非他職
  名所可比今又奉板輿迎親而來母子怡愉聚於一
  堂何人不慕豔之亦何俟予言也無巳則有一焉予
  與成之別後成之學問日新予則摧落不振四庫之
  書廢忘者十九視舊相見時若兩人焉此無他習與
  怠相仍氣隨世所移故也成之宜益自奮勵毋若予
  之所爲則下不失家世之懿上無負國家之恩予與
  成之言者止此而已若夫溫之先儒卓然以學術名
  家或沈潛性理或有志事功或推明經制大抵與吾
  婺諸賢同其於醇疵得失之間多有可議予雖欲言
  雖更僕亦不能盡也尙容他日爲成之發之成之名
  伯生篤實好學有士行絕不同於流俗云
  贈林經歷赴武昌都衛任序
  莆有林君士衡由進士起家署爲比部主事政成遷
  武昌都衛經歷中朝士大夫相率賦詩餞之而以首
  簡授予序序曰昔者艾軒林文節公謙之有慕伊洛
  之學聞吳中陸子正得和靖尹氏之傳因往從之自
  是專心於聖賢踐履之事一言一動莫不以禮遠近
  學者翕然尊事之南渡後以伊洛之學倡東南者實
  自艾軒始也艾軒嘗言曰道之全體全乎太虛六經
  旣發明之後世註解固巳支離若復增加道益遠矣
  嗚呼其言不亦至哉艾軒旣沒其道一傳於林文介
  公學可再傳於陳文遠其元潔前承後引重徽疊照
  新學小生咸有所師法非先王之言弗道非先王之
  行弗行人號之爲小鄒魯云迄今垂三百年流風遺
  俗猶有存者家談仁義而悅詩書敻然非他郡所可
  及君子之澤何其深且長哉今吾士衡固艾軒諸孫
  也其家學漸濡不俟言矣文行之謹勑亦從可知矣
  其治獄刑曹用法寬恕士君子復許之矣今擢爲戎
  府元僚則其協比師率輯和兵民修治戎器用戒不
  虞此特其所優爲者爾雖然未可輕也武昌爲湖湘
  一大藩障其行中書所轄凡二十七府府各置衛或
  千夫長戍之而都衛總其凡其職與省臣鈞禮地連
  數千里戍兵數十萬其練閱之方征調之節唯元戎
  能制之元僚能贊之其任之重也較然矣自道學不
  明學者纒蔽傳註支離之習不復見諸實用談兵之
  家尤以白面書生訾之士衡宜知所自重庶幾乎其
  可也雖然予惡用是呫呫爲哉昔也艾軒提點刑獄
  廣東親檄郡兵破殄嶺南郡醜阜陵聞之悅曰林某
  儒生乃知兵耶特加直寶謨閣是知有用之學可以
  治兵可以撫民可以興禮樂可以移風易俗無所往
  而不當士衡尙推家學而行之其有不獲者哉况當
  聖皇御㝢四方無烽燧之警皥皥熙熙不異於唐虞
  之世士衡日與大師共論文武忠孝之道使勲在盟
  府之臣保其寵榮以終其身以遺其子孫暇則雅歌
  投壺發舒性情寤寐羣經一惟伊洛之是趨俾人人
  咸稱之曰是子也無愧艾軒之後人者也顧不盛歟
  士衡之行吾言止此而已
  贈鄭院判序
  有其術而無所於用値可用之機而人不能任之欲
  望其以有成者百家之所難也惟醫爲甚扁鵲華佗
  天下固不常有也使有之而値淺易之疾遇難語之
  人上之不足展吾術次之不能從吾所欲爲法宜鍼
  而責我以砭法宜實而命我以虛乖逆拘執卒之與
  恆醫無異是豈醫之罪哉勢使然也誠有善任人者
  惟吾所用而不較期以成效而不泥於私謀人人皆
  可得而免矣故疾有死於過愛而生於達理過愛者
  恐其危而不肯任人達理者知非己之所能爲則信
  人而求其成效其達者乃所以生之而愛乃所以殺
  之也若福建承宣布政使陳君彥銘其達理者與陳
  君之妻免身得寒疾羸弱已甚徵太醫院判官鄭君
  某藥之鄭君請曰愈否在吾幸無撓我陳君許諾鄭
  君乃視脉所宜集藥之良而療之或謂藥性與疾戾
  以語懾陳君君不聽任之不變己而果愈陳君出金
  帛謝之鄭君辭曰子善任我故爾使子不我任而自
  用雖欲愈可得耶且金帛非所欲子嘗善太史宋公
  得其文畀我足矣陳君以其言吿余謂陳君之善任
  人鄭君之不伐其事皆可稱且類古之爲治者蕭曹
  房杜雖爲俊傑之士使其時不善任之黎庶何以享
  隆平之澤而其名聲事業何以垂至於今乎然則二
  君之事取喻則遠矣序而傳之豈特可爲任醫者之
  勸乎
  贈會稽韓伯時序
  越韓君伯時從府君辟爲山陰敎官名上尙書吏部
  吏部同儀曹禁林議命經史二題試之考定入格伯
  時將還山陰蒞教事徵一言以爲別余聞古之學者
  必有師師以傳經爲尙術業有專攻授業有源委如
  田何之於易夏侯勝之於書浮丘伯之於詩劉歆之
  於禮張蒼之於春秋皆遞相祖述不敢妄爲穿鑿之
  說人心壹而教化美莫此時爲然自師廢民散之餘
  學者不必有師師不必以傳經爲意以致家自爲學
  人自爲政而大道或隱矣近世婺越之間有二大儒
  出焉曰許文懿公曰韓莊節公皆深於濂洛關閩之
  學謹守師說傳諸弟子而不爲異言所惑其布之方
  策者視於金科玉條不敢輕有改易四方之人類能
  辯之觀其容止聞其論議則曰彼韓公之門人也此
  許公之高弟也薄俗之習因此爲之一變余生於婺
  與許公同鄉里雖獲一拜床下而未及與聞道德性
  命之言而許公棄捐館舍遂從其徒而私淑之韓公
  在越不遠二百里會其已亡欲一見且不可得而况
  於其餘者乎余竊自念爲韓公之學者布滿遠近尙
  幸見之如私淑許公之徒者久未能逢其人今年夏
  乃於京師獲與伯時遊伯時韓公諸孫而又得卒業
  於其門其人溫如其文〓如其言論鏗如是誠無愧
  於家學者庶幾有以畢余之志適總裁史事未及與
  伯時相叩擊而伯時將去反欲徵余序以識別余將
  何言哉雖然山陰雖小邑亦古者子男國也伯時之
  行以人師自處邑之子弟皆北面而受業使乃祖韓
  公之道益明斯蓋不辱於傳經之家矣後之君子稽
  其源委寫以成圖如田何夏侯勝諸人故事夫豈不
  可哉顧余不敏操無用之學徒以空文出應時須畫
  蚓塗鴉日不暇給思欲如許公家居講授而弗之遂
  其於伯時之去寕不歆豔於中乎異日投簪而歸當
  謁伯時於越相與泛賀湖之晚波挹禹山之秋翠以
  盡私淑於伯時者亦豈爲晚哉伯時以爲何如是爲
  敘
  贈醫師周漢卿序
  余聞松陽周君漢卿以醫名者久矣一日余壻鄭叔
  韡復來青蘿山中述其詳曰周君之醫精甚他固不
  能知姑卽士君子所常道者言之括蒼蔣仲良左目
  爲馬所蹄其睛突出懸如桃羣工相顧曰是系絡旣
  損法當眢周君笑不答以神膏封之越三日目如初
  華川陳明遠患瞽者十齡百藥屢嘗而不見效自分
  爲殘人周君視之曰是翳雖在内尙可治用鍼從眥
  入睛背掩其翳下之目〓然辯五色陳以爲神武成
  男子病胃痛當痛不可忍嚼齒剌剌作聲或奮擲乞
  死弗之得他醫用大攻湯治皆不愈周君以藥納鼻
  竅中俄大吐吐出赤蟲尺餘口眼咸具痛卽止東白
  馬氏婦有姙歷十四月不產形瘠尫且黑周君脈之
  曰非孕也乃爲妖氣之所乘耳以藥下之一物如金
  魚疾旋已永康應童嬰腹疾恆病僂行久不伸周君
  解裳視之氣衝起腹閒者二其大如臂周君剌其一
  魄然鳴又剌其一亦如之稍按摩之氣盡解平趨無
  留行長山徐嫗遘驚疾初發手足顫掉褫去裳衣臝
  而奔或歌或哭或牽曳如舞木偶粗工見之吐舌走
  以爲鬼魅所惑周君獨剌其十指端出血已而安虎
  林黃氏女生瘰癧環頸及腋凡十九竅竅破白瀋出
  右手拘〓不可動體火熱家人咸憂趣匠製棺衾周
  君爲剔竅毎長二寸其餘以火次第烙數日成痂痂
  脫如恆人於越楊翁項有疣其鉅類瓜因醉仆階下
  疣潰血源源流凡疣破血出不休必殺人他醫辭不
  應周君用劑糝其穴血卽止烏傷陳氏子腹有肉隱
  起捫之如罌或以爲奔豚或以爲癥瘕周君曰脉洪
  且芤癰發於腸也卽用燔針如䇲者剌入三寸餘膿
  隨針射出其流有聲愈櫧㮣黃生背善曲杖而行人
  以風治之周君曰非風也血澁不通也爲剌兩足崑
  崙穴頃之投杖而去其醫之甚精如此薦紳先生宜
  有以褒之揚之敢以序文爲請余惟古之神醫一撥
  見病之應因五臟之輸乃割皮解肌決脈結筋搦髓
  楪荒爪幕以爲治所謂鍊精易形者也今則人誰知
  之其次則湯液體釃鑱石橋引案抏毐熨之法耳是
  法亦絕不傳其僅存於世者往往不能用用或乖戾
  以致夭閼而傷生者多矣夫醫者民命所繫一投丸
  之間一授箴之際則安危由此而分何可不致謹於
  斯邪昔司馬遷立倉公列傳其所治自齊侍御史而
  下凡十有餘人皆歷疏其病狀辭雖繁而不殺者其
  意蓋有見於此也余敢竊取斯義備以叔韡所述序
  次成文以遺周君又安知他日脩史傳者無采於余
  之言哉余耄矣且有脾禍吐涎日二三升蔓延將四
  稔叔韡尙邀周君以起余之疾者乎
  贈別胡守中序
  予在金華山中聞涇人有胡恆先生學該才雄其形
  於篇翰閒春華敷而秋漢明卿雲爛而甘澤滋陰陽
  倡而律吕和予喟然曰是何其文之鏘鏘哉焉得擣
  瓊屑而爲之食㪺玉漿以爲之飲俾其壽而康也及
  余來江左道出涇上涇上父老又言先生蓋有道者
  舊館人遘兵禍挈挈露走人指將及千先生避舍舍
  之復割餱糧與共明日或卽盡無憾未幾涇亦亂先
  生室廬毀備歷艱險昔有寄黃金者先生腰之與同
  臥起一年事定寄者己寘勿問先生上謁解還腰中
  金或讓其愚先生曰吾重吾信金爲輕予又驩然曰
  是何其行之彰哉老父言已指先生之居在翠微晻
  靄中矯首西睇不能挾天風一至其處悵然久之庚
  子冬予獨處金陵官舍方著書自娛忽有客來叩門
  童子執帖入覽其氏名則先生也予驚喜出迎不覺
  屐齒之折旣見目其貌粹而莊耳其言粲以文余又
  唶曰是豈非懿然君子人哉自是日與之游談析名
  理劘切文史及辨擊上下古今事愈出而愈無窮向
  之所聞其誠足徵矣予方將資先生以進學一旦忽
  辭予曰江風翛翛歲聿云暮矣昨夕夢梅花翹春蘤
  以招我某其歸歟余曰聞有先生舊矣恨不一接今
  弗久輒別奈何先生曰吾髮雖種種力尙强子年亦
  未耄惡知不久相從於山水之閒乎余因呼酒謂先
  生曰三洞雙溪之勝甲東州三秀之芝冰玉之薺晝
  夜恒羅生當與先生采之先生若弗從子有如此酒
  先生復勺水以酢予曰陵陽敬亭其紫翠蔚然在望
  陶明府庾内史嘗往游焉其遺跡尙有存者吾將往
  焉巢雲松而鍊精魄子儻不我同有如此水於是相
  與大笑抗手而別
  贈賈思誠序
  同里張君以書來謂濂曰壬辰之秋兵發中原大江
  之南所在皆繹騷時惟伯嘉納公持部使者節來涖
  浙東愼簡羣材官而任之以保障乎一方余雖不敏
  公不以爲無似俾攝錄事判官判官職在撫治一城
  生聚凡其捍禦綏輯之策不憚晝夜而勤行之以酬
  公知遇之萬一然節宣之功不加日積月深以勞而
  致疾疾之初作大熱發四體中繼之以昏仆迨其甦
  也雙目運眩耳中作秋蟬鳴神思恍惚若孑孑然離
  羣而獨立若御驚颷而遊行大空若乘不繫之舟以
  簸蕩於三峽四溟之間殊不能自禁聞丹溪朱先生
  彥修以醫名四方亟延治之先生至旣脉曰内搖其
  眞外勞其形以虧其陰以耗其生宜收視返聽於太
  虛之庭不可專藉藥而已之也因屬其高第弟子賈
  君思誠留以護治之賈君卽視余如手足之親無所
  不致其意慮余怒之過也則治之以悲悲之過也則
  治之以喜喜之過也則治之以恐恐之過也則治之
  以思思之過也則治之以怒左之右之扶之掖之又
  從而調柔之不特此也其逆厥也則藥其湧泉以寤
  之其怔忡也則按其心俞而定之如是者數年不可
  一朝夕離去寕食不鮮羞衣不裼裘何可一日以無
  賈君寕士不魯鄒客不公侯何可一日以無賈君余
  疾於是乎吿瘳而賈君有功於余者甚大矣子幸賜
  之一言多賈君之善而昭余之不敢忘德於賈君不
  識可不可乎余發張君之書重有感焉世之爲民宰
  者恆飽食以嬉其視吾民之顚連漠然若秦越肥瘠
  之不相維繫非惟不相維繫又監其髓刳其膏而不
  知止孰有如張君勤民成疾者乎世之醫者酬接之
  繁不暇雍容未信宿輒謝去至有視不暇脉脉不暇
  方而不可挽留者孰有如賈君調護數年之久而不
  生厭者乎是皆可書余方執筆以從文章家之後此
  而不書烏乎書雖然今之官政苛虐敲抃椎繫惟日
  不足我民病此久矣我瞻四方何林林乎州邑之間
  其有賢牧宰能施刀圭之劑以振起之者乎設有是
  余雖不敏猶能研墨濡毫大書而不一書是爲序
  贈孔君序
  余來江寕之四月與楊君某會於郡庠楊君謂余曰
  曲阜孔君克敬宣聖五十五代孫也通儒家言習唐
  人古今詩往往婉麗如晴葩鬬春態有餘妍得言外
  含蓄之意然猶患學之未充也將負笈游大江之南
  適監察御史安道調官江寕遂與之偕來居無何南
  北道絕遂莫能歸故鄉靑燈照影孤坐寥闃中思尼
  山之葱蒨懐泗水之淵淪未嘗不澘然隕涕吾黨之
  士憐焉子宜爲文以宣其沈鬱庶幾有以厎夫道也
  余謝曰克敬未余識也余何以文爲楊君曰吾聞釋
  人之所難忘而能喻之以至理者唯文章之士則然
  子幸終爲之毋以不識其重辭也余曰人生霄壤間
  坎止流行曷嘗有一定哉譬之西風木葉飄霣於川
  之中其廻旋轉移有直達長江者有泊於石磯而栖
  於浮查者有弗離其故處者一委之自然而已何所
  容其心哉若膠膠泥於土著之間殆非也以克敬之
  家言之其先本宋人至防叔始奔於魯遂爲魯人其
  後裔亦不專居於魯也太子少傳潛則移於會稽撫
  州守博太學博士端朝則徙於信安通城令端植則
  遷於江夏處士管則分守臨川間求其故多因患難
  來奔而寖成巨族或以詩書擢進士第或以政事列
  剌雄藩或以文學主敎庠序章綬輝豔後先相望初
  不拘拘於泗水之懐尼山之思也雖然父母之邦親
  戚聚焉墳墓存焉遠而去之豈人情所欲哉第以世
  變之來紛紜轇轕有非智力之可爲能存喘息而復
  齒於眾士不翅足矣他尙何憂哉克敬之所憂者則
  宜曰我孔氏之子孫也孔氏之道大如天地明如日
  月信於四時堅如金石夫人之所當學也况吾爲其
  後者乎是則可憂也克敬能若是則雖闕里之遠人
  孰得而愧之脫有不然雖衣博衣而立魯東門日號
  諸人曰我孔氏之子孫亦君子之所不與也克敬愼
  之哉抑余聞九苞之鶵决生於岐山之鳳千里之駒
  必產於渥洼之馬用世之才多出於神明之胄克敬
  之賢余知其不特通儒家言及能詩而已負笈之志
  蓋未艾也他日道益凝聲聞將日昭江寕之有孔氏
  其盛與信安江夏諸族等又當自克敬始也余之有
  望於克敬者不亦遠乎楊君曰子言美矣其理亦至
  矣可以宣其沈鬱矣盍書以贈之余不敢辭
  贈梁建中序
  虎林梁君建中妙年嗜伊洛之學而復有志於文辭
  之事下筆滔滔數百言不能自休取而觀之皆典雅
  可玩一時士大夫皆稱譽之建中不自以爲足復來
  問文於余余也賦質凡庸行志弗强行年六十曾莫
  能望作者之戶庭間嘗出應時須皆迫於勢之不能
  自己者爾當何以爲建中吿哉雖然亦嘗聞之師矣
  文非學者之所急昔之聖賢初不暇於學文體之於
  身心見之於事業秩然而不紊粲然而可觀者卽所
  謂文也其文之明由其德之立其德之立宏深而正
  大則其見於言自然光明而俊偉此上焉者之事也
  優柔於藝文之場饜飫於今古之家搴英而咀華遡
  本而探源其近道者則而效之其害教者闢而絕之
  俟心與理涵行與心一然後筆之於書無非以明道
  爲務此中焉者之事也其閱書也搜文而摘句其執
  筆也厭常而務新晝夜孜孜日以學文爲事且曰古
  之文淡乎其無味我不可不加穠豔焉古之文純乎
  其斂藏也我不可不加馳騁焉由是好勝之心生誇
  多之習熾務以悅人惟日不足縱如張錦繡於庭列
  珠貝於道佳則誠佳其去道益遠矣此下焉者之事
  也嗚呼上焉者吾不得而見之得見中焉者斯可矣
  奈何中焉者亦十百之中不三四見焉而淪於下焉
  者又奚其紛紛而藉藉也此無他爲人之念弘爲已
  之功不切也余自十七八時輒以古文辭爲事自以
  爲有得也至三十時頓覺用心之殊微悔之及踰四
  十輒大悔之然如猩猩之嗜屐雖深自懲戒時復一
  踐之五十以後非惟悔之輒大愧之非惟愧之輒大
  恨之自以爲七尺之軀參於三才而與周公仲尼同
  一恆性乃溺於文辭流蕩忘返不知老之將至其可
  乎哉自此焚毀筆硯而游心於沂泗之濱矣今吾建
  中孜孜綴文思欲以明道爲務蓋庶幾無余之失者
  而余猶爲是强聒者文之華靡其溺人也甚易之故
  也雖然天地之間有全文焉具之於五經人能於此
  留神焉不作則已作則爲天下之文非一家之文也
  其視遷固幾若大鵬之於鹪鷯耳建中尙勉之哉建
  中尙勉之哉
  太史公生平以文章名天下而其該貫羣籍窮極
  經史蓄積皆穰於古人爭長者人未必盡知之縱
  或知而尊之至其立心制行敦大和雅揆諸聖賢
  之道而無媿者世固未必識也於其大者不之識
  而謂足以知文章豈果能得其精微之意乎建中
  刻苦古學老而不倦亦可以觀公之取友洪武二
  十三年春正月十日門人謹題
  贈蕭子所養親還西昌序
  天下之道唯孝與忠是謂秉彛萬古攸同矧惟成均
  首善之地風動四方罔不從化其居是職者其有不
  惕然自省者乎昔陽城之爲司業也立諸生館下而
  誨之曰人之爲學忠與孝耳諸生有久不省親者乎
  明日謁城還養者二十人諸生且爾况爲其師者茍
  鶴髮之親在堂其心又將何如乎此余於西昌蕭君
  之事不能忘言也蕭君名執字子所居武山之西山
  形拔起如旌旗浩翠淋漓積自古初土沃而泉腴蕭
  君朝樵於白雲之山暮而言旋買鮮於溪沽濁醪於
  東鄰婆娑起舞親側奉觴上壽親旣醉蕭君亦微酡
  拜手歌曰武山崔崔有雲英英止武山如藍川流不
  停止我奉我親其樂莫與京止樂兮樂兮我衣之翩
  我顏之赬止蕭君之樂無日不然若將終身焉會科
  目之興有司强赴江西秋闈名在前列已而上南宫
  選授國子錄所授經皆公侯家之子見蕭君能古文
  辭皆心服之業將成蕭君獨有不豫色然人問其故
  輒澘然墮淚曰吾親髮盡白矣臚氣下上不自寕矣
  武山夜鹤曉猿遲余歸久矣於是走白丞相府其辭
  甚切吏拘於文墨往來參稽閱一歲而始報可蕭君
  治行李將歸激者曰蕭君之所見一何果哉抱卓犖
  之才當用才之時何不一試而歸今蕭君之同官或
  拜御史或擢縣令矣使蕭君少忍須臾銅章靑綬豈
  不足以榮其親哉贊善大夫宋濂曰是惡足以知蕭
  君蕭君不忘孝於親其有不忠於君者乎惟念成均
  爲首善之地故不敢冒爵祿以失菽水之驩爾不然
  是有愧陽城之諸生矣尙何足以言蕭君乎銅章青
  綬之榮子謂蕭君他日不爲之乎激者無以對於是
  出酒飲蕭君率同志賦詩一章成則蕭君爲之欣然
  引滿頽然就醉片帆西上抗手而別洪武六年六月
  二十四日金華宋濓序
  贈朱啓文還鄉省親序
  工部奏差朱旼啓文旣書滿將省親虎林山中薦紳
  家多發爲聲詩吳府伴讀王驥與啓文有連遂以首
  簡請予序浙河名區虎林甲郡文彩郞耀光衝於牛
  斗才猷振拔軫接於荊揚故三沈有翹雋之聲二徐
  爲俊髦之冠多歷年所匪惟今斯粤自唐季以來海
  田屢化獨繁華之如故慶光景之常新富庶亞於咸
  陽侈麗比於京洛停鸞峙鵠山川之靈氣鬱蟠綺陌
  香衢笙管之春聲宛潬嗟士習之易染憫風俗之頻
  移儻有拔萃其間實稱良彥行必傳於緗素譽徧播
  於公卿惟朱氏之名家愜輿情之所屬塤箎交奏四
  經之義髓昭明黼黻相宣一姓之文鋒犀利棣萼旣
  形於周雅芝蘭遽產於謝庭華穎高騫允符二妙之
  選藻思遄發何慙八斗之才珠彩雖沈玉光難掩遂
  因文藝上貢銓曹雖王勃之少年豈朱雲之可吏厠
  行人於起部期試事於薇垣三載積勞行將授政一
  朝予吿得遂榮親服綵上堂每賦高年之引奉觴爲
  壽尙瞻游子之衣春暉澹蕩以娛人秋月連娟而在
  戶爭誇具慶奚翅前蹤平浦西風催秦淮之急槳遙
  天去雁起名勝之長吟不鄙衰孱來徵序引無山東
  之雅製續洛下之羣賢愧陳瓦罍式聯寶卣云爾係
  之以詩曰
  松帷落秋陰月魄淡涼夕朝鼓官河棹暮宿青山驛
  憶昔爲行人風雨尙征役王事有程期吾敢思燕息
  今焉返吾廬搖曳武林陌上堂獻壽觴踉蹡喜增劇
  衣帶來時香酒仍去年白門前青桂枝寒花破寥閴
  不見近三年爲我動顏色子歸趣誠佳子樂復何極
  可憐城頭烏肯倦西風翼
  贈吳府伴讀陳生孟暘序
  君子爲學能知內而不外斯善矣內則自任之重而
  不失天分之正苟區區務外則奔趨竭蹷何所不至
  哉予自官京師南北之學徒頗有來受經者旣而多
  攝御史巡行郡國而陳孟暘亦在其列孟暘所涖光
  潁徐邳宿五州官書浩穰至萬餘卷孟暘逐一爬梳
  使枉者直暴者馴且察夫民病請免夏賦之絲頻役
  之軍與夫輓運芻茭之艱分給滯鹽之便如是者數
  條右御史大夫陳公卽以上聞多有舉行者已而同
  列之士或擢左右參政或典大郡或僉各郡按察司
  事人皆曰孟暘之材若是其將自此升哉孟暘適以
  疾請吿人爲孟暘惜之孟暘則曰爵祿之來天也吾
  敢有徼覬之心哉且方岳之任至重繭絲泉粟之殷
  甲胄獄訟之繁徵科營繕之勞無所不當與倘毛髮
  不至是負國也吾自度其才可與同列班乎不可也
  幸仕優而學拾級而升庶幾無曠官僨事之失也况
  吾母氏年近五十餘日薄西山素髮蕭蕭然垂領僑
  寓於婺城之間吾心懸懸如飢近己得請於上躡履
  而迎之以來庶幾吾心安焉不然鍾鳴鼎食以爲榮
  結駟連茵以爲侈適足以增夫愧耳予聞孟暘言知
  有志君子者也内而不外者也拾級而升而無〓進
  之望者也思孝乎親者也此贈別之言所以不可不
  作也
  贈夏安禮序
  樂昌丞廬陵夏君安禮見余於京師請曰安禮嘗讀
  古人之文見其聲烈垂於後世若日月之在天心甚
  慕之然年己不逮矣而每觀其同時之人多託名於
  文辭之中至今亦賴以不朽一何幸哉自意此由託
  得其人而然庶或可以自致而先生信今之傳世者
  願有以贈我使得置名於其間俾來世有聞焉余吿
  之曰文辭固足傳世也然非君子之所得已也古之
  人道德備於身遭時居位而推之於天下若皐陶伊
  傅初未嘗自有所著而被其澤聞其風者相與紀載
  其言語行事以傳其次若管仲晏嬰爲一國之政亦
  未嘗著書以傳而後之能言者反假其名以取信於
  世又其次若秦漢以下將相之獲書於史氏者或出
  於編葦販繒之流或起刀筆介胄漁鹽之間計其人
  或目不知書而口不能談豈暇爲後世計哉而卒之
  顯名者其德行功業有足稱也又如班氏所傳循吏
  以及近代以循良稱者未必皆自能言亦未必託人
  爲紀述而其事愈傳不廢是豈偶致之哉亦能盡其
  職而已故任無崇卑能盡其職則榮於當時而傳於
  後世今安禮思自致於烜赫奚以他人爲哉極乎材
  之所能爲充其位之所得爲則可矣然世之治民者
  强者酷虐以立威懦者弛緩以怠事而汲汲惟其身
  之謀是皆不顧來世者也使稍卻慮深思而惟恐其
  名之泯没則豈不慙且懼哉安禮處乎下位能不自
  卑而思善其名亦可謂有志之士矣夫士恆患無志
  有志未有不至者安禮昔嘗佐澄城知武强赫赫以
  政事聞民交口稱之繼自於今苟能愈自奮厲他日
  史氏紀循吏之績以備國初之政其在安禮也夫其
  在安禮也夫
  贈張致中序
  銜轡衡策工之所以御馬也馬非此則不足以致遠
  然苟不用其力焉未有能至者也爵祿名器人主所
  以御天下賢才之具也有才之士非假爵位固不足
  以立功然苟恃焉而不脩其職其能成名者鮮哉余
  嘗讀漢將相表見四百年間登名於〓冊者以千百
  計而余能熟其名者僅數十人他或無事功不見於
  列傳或不久輒罷不及有所爲至於今則寂然無聞
  矣余每爲之掩卷竊嘆方其人在時皆位於朝廷之
  上與人主相唯諾可否其威權勢力可以禍福一世
  使一世之人低首側足不敢視其前驅當其氣酣意
  得語其故人賓客亦未嘗不自必以爲傳世無疑而
  今雖博聞多識耆且不能知之况庸常之人乎此其
  恃焉而不知修職之過也及觀卓茂魯恭之名皆發
  於邑令唐之元德秀宋邵子張子之流皆厄於下位
  或布衣終其身而名聲赫赫昭宇内雖小子婦人皆
  習知而能道之後世或跡其里居官守所及之地爲
  之立廟奉祀與其人尙存不異然後始大悟鄙陋無
  能看雖爵位不能顯其名豪傑之士自立於天下者
  固不待外物而後著也而世或恃之以夸於人則豈
  不惑哉四明張君致中學甚富義甚偉有志於功名
  思推其所得以澤物其意甚美繇奏差上書闕下論
  事天子才之擢爲宛平知縣余嘉致中之賢而欲見
  其功名之成也故以所嘗歎者吿之使致中勿以位
  卑自忽而益致思焉然余固以德薄位尊爲懼者亦
  可以爲戒也
  贈何生本道省親還序
  世有恆言閥閱之家能守其田賦爲難曰非難也一
  愿款之人足以易之矣又以能保其闔廬不失先人
  遺澤爲難曰非難也稍知承家之義亦不致於覆墜
  矣又以能傳龜襲紫爲難曰非難也爵祿之來雖曰
  有命或可以倖致初不可以定論也然則孰爲難其
  在紹詩書之業而有光前人乎前人之嚅嚌道眞吾
  則兀然如嚼蠟丸前人之立言契道吾則瞠然如立
  土偶縱使入有田廬出膺膴仕惡在其爲賢子孫也
  哉吾於何生之事不能無感焉生字本道北山先生
  文定公諸孫也先生當宋之季侍宦臨川獲從考亭
  高第弟子黃文肅公傳伊洛正宗之學首喻眞實刻
  苦之訓繼聞浹洽四書之旨積力旣久道凝德立威
  嚴莫犯有如泰山之干霄和氣充物儼若陽春之煦
  物故其學一傳爲王文憲公再傳爲金文安公三傳
  爲許文懿公聯蟬散彩焜燿後先使吾婺爲鄒魯之
  俗五尺之童皆知講明道德性命之學者先生之功
  也在他人夙夜孜孜欲儀型其萬一况其子若孫者
  乎生嘗從事科舉之業受鄉薦矣會年始踰冠上命
  肄業成均此天之玉汝於成也向使合試南宫幸擢
  一第卽隨牒浮沈州縣間而學不暇講矣學未成而
  仕寕不犯古之明戒哉生今幡然改轍唯乃祖之學
  是繼斯善矣繼之之道云何心欲其大也萬象無不
  涵也理欲其精也無一髮之不窮也氣欲其平也勿
  使恕暴之干也形欲其踐也毋徒爲空言以瞽世也
  文辭足以溺志也非關名教絕之而勿爲也異端小
  道或可觀也屏之斥之唯恐蹈之也如此則庶幾乎
  近道矣生其勗之哉生在成均援舊比歸省二親前
  御史中丞誠意伯劉公參知政事陶公嘉生有學而
  有文首爲詩以華其行而詞林胄監之英記注給事
  之臣郞官藩僚之賢方外名德之士又各分題聯什
  而請予爲之序嗚呼閥閱之家賢子孫能紹書詩之
  業者予不於生望之而孰望之哉生執經從予學者
  頗久予故肆口極言之若夫予吿省親孝子常事爾
  茲可略云
  贈高麗張尙書還國序
  皇上誕膺寶歷威服德懐萬邦黎獻共惟帝臣時則
  有若高麗處於海東遣使者奉表稱臣貢獻方物上
  嘉其誠詔錫以璽書金寶仍爲高麗國王且錫以王
  者禮樂使祀宗廟山川百神於國中王感上恩之優
  渥也事大之禮弗懈益䖍今年春復遣工部尙書張
  子溫來朝上御奉天殿見之侍儀使自殿中傳宣問
  王起居且勞子溫跋涉之故皇情謙抑在古所無卽
  日錫燕於會同之館翌日東朝命侍臣饗之自時厥
  後中書樞府曁御史臺次第而舉酒觴流行伎樂交
  作酣暢和適禮意有加焉夫以皇明天覆地載四裔
  君長孰不重譯來庭使節之往來琛賮之充物無月
  無之而於海東之使禮遇尤厚者其故何邪他國之
  君長非不有用其土地人民狃夷俗而蔑禮義騁其
  詐力惟日不足高麗乃箕子胥餘之邦上有常尊下
  有等衰實存先生之遺風焉正當以中夏視之未可
  以外國例言之也矧今聖天子在上雄兵百萬如雷
  如霆有抗之者無不殞滅然於守禮之國必寵綏而
  懐柔之唯恐有所不及而高麗之君亦知天命所屬
  雖在數千里之外遙瞻天威僅同咫尺致使海東之
  民安於田里而弗知戈甲之警含哺而嬉鼓腹而游
  無異承平之時是所謂君臣交盡其道者也不亦美
  歟抑予聞宋之徐兢嘗往其國其國有禮部尙書金
  富軾者與其弟富轍博學善屬文而進趨詳雅兢以
  綽有華風稱之今子溫之來也應對精明進退有度
  而文采粲然可觀似無愧於前二子者使不賢而能
  之乎因其臣之賢則其國君之賢益可信矣子溫之
  還大夫士多詩之予因總修元史不暇與子溫接頗
  樂聞其事而爲之序云
  贈醫師葛某序
  古之醫師必通於三世之書所謂三世者一曰針灸
  二曰神農本草三曰素女脉訣脉訣所以察證本草
  所以辨藥針灸所以祛疾非是三者不可以言醫故
  記禮者有云醫不三世不服其藥也傳經者旣明載
  其說復斥其非而以父子相承三世爲言何其惑與
  夫醫之爲道必志慮淵微機穎明發然後可與於斯
  雖其父不能必傳其子也吾鄉有嚴生者三世業醫
  矣其爲醫專事乎大觀之方他皆憒憒絕弗之省又
  有朱聘君家世習儒至聘君始以醫鳴醫家諸書則
  無不精覽一少年病肺氣上喀喀鳴喉中急則唾唾
  血成縷嚴曰此瘵也後三月死聘君曰非也氣升而
  腴中失其樞火官司令爍金於爐是之謂肺痿治之
  生已而果成生一六十翁患寒熱初毛灑淅齒擊下
  上熱繼之盛如蒸甑嚴曰此痰也不治將差聘君曰
  非也脉淫以芤數復亂息外疆中乾禍作福極是之
  謂解㑊藥之則瘳不藥則劇已而果劇治乃愈一女
  婦有噦疾每吐涎數升腥觸人人近亦噦嚴曰此寒
  噦也法宜溫聘君曰非也陽陰未平氣苞血聚其勢
  方格靡有攸處是謂之惡阻在法不當治久則自寕
  且生男言後輒驗夫嚴生之醫三世矣聘君則始習
  爲之而優劣若是者醫其可以世論否耶嗟夫昔之
  名醫眾矣未暇多論若華元化若張嗣伯若許智藏
  其治證皆入神初不聞其父子相傳也自傳經惑於
  是非使禮經之意晦而不白三千年矣世之索醫者
  不問其通書與否見久於其業者則瞀瞀焉從之人
  問其故則曰是記禮者云爾也其可乎哉葛生某淮
  之鉅族也明於醫三世之書皆嘗習而通之出而治
  疾決死生驗差劇若燭照而龜卜無爽也者士或不
  能具藥輒注之不索其償士君子翕然稱譽之名上
  丞相府賜七品服俾提舉諸醫官有疾者遂倚之以
  爲命嗚呼若葛生者其無愧古之醫師者歟
  贈醫師賈某序
  醫之爲道難言久矣然必審診以起度量立規矩稱
  權衡合色脉表裏有餘不足順逆之法復參其人之
  動靜與其息之相應然後從而治之則其事爲甚不
  輕矣非洞明應世羣書之得失尙可與於斯乎黄帝
  内經雖疑先秦之士依倣而託之其言深其旨邃以
  弘其考辨信而有徵是當爲醫家之宗下此則秦越
  人和緩無書可傳越人所著八十一難經則皆舉內
  經之要而推言者也又下此則湻于意華佗之熊經
  鴟顧固亦導引家之一術至於刳腹背湔腸胃而去
  疾則涉於神怪矣意之醫狀司馬遷備志之其所謂
  迵風杳風者今人絕不知爲何證況復求於治療之
  深旨乎又下則張機機之金匱玉函經及傷寒諸論
  誠千古不刊之典第詳於六氣所傷而於情欲食飲
  罷勞之所致者略而弗議兼之文字錯簡亦未易以
  序次求之也又下此則王叔和叔和纂岐伯華佗等
  書爲脉經敘陰陽内外辨三部九候分人寕氣口條
  陳十二經絡洎夫三焦五臟六腑之病最爲著明惜
  乎爲妄男子括以膚陋之脉歌遂使其本書不盛布
  於世也又下此則巢元方其病源候論似不爲無所
  見者但言風寒二溼而不著溼熱之文乃其失也又
  下此則王砅砅推五運六氣之變撰爲天元玉策周
  詳切密亦人之所難苟泥之則局滯而不通矣又下
  此則王壽孫思邈思邈以絕人之識操慈仁惻厚之
  心其列千金方翼及工害人之禍至爲憤切後人稍
  闊其藩垣亦足以其術名但不知傷寒之數或弗能
  無遺憾也壽雖闇劣外臺祕要所言方證符禁灼灸
  之詳頗有所祖述然謂鍼能殺生人而不能起死人
  者則一偏之見也又下此則錢乙龎安時許叔微叔
  微在準繩尺寸之中而無所發明安時雖能出奇應
  變而終未離於範圍二人皆得張機之粗者也惟乙
  深造機之閫奧而擷其精華建爲五藏之方各隨所
  宜肝有相火則有瀉而無補腎爲眞水則有補而無
  瀉皆啓内經之祕尤知者之所取法世概以嬰孺醫
  目之何其知乙之淺哉其遺書㪚亡出於閻孝忠所
  集者多孝忠之意初非乙之本眞也又下此則上谷
  張元素河間劉光素睢水張從正元素之與光素雖
  設爲奇夢異人以神其授受實聞乙之風而興起焉
  者若從正則又宗夫光素者也元素以古方新病決
  不能相値治疾一切不以方故其書亦不傳其存於
  今者皆後來之所傳會其學則東垣李杲深得之杲
  推明内外二傷而多注意於補脾土之說蓋以土爲
  一身之主土平則諸臟平矣從正以吐汗下三法風
  寒暑溼火燥六門爲醫之關鍵其治多攻其劑多峻
  厲不善學者殺人光素論風火之病以内經病機氣
  宜十九條著爲元病式簡奧粹微有非大觀局諸醫
  所可彷彿究其設施則亦不越補攻二者之間也嗟
  乎自有内經以來醫書之藏有司者凡一百七十九
  家二百九部二千二百五十九卷亦不爲不多也他
  未遑深論卽今所論者言之世之醫師果能盡心於
  斯否乎脫或未盡心於斯則夫起度量立規矩稱權
  衡合色脉之屬焉能察而行之不至以人命爲戲也
  幾希矣雖然亦有要焉逆與順之謂也曰升降曰浮
  沈吾則順之曰溫涼曰寒熱吾則逆之果能此道矣
  則去夫先醫之所治雖不中不遠矣然又未易以一
  蹴至也非求之極博而觀其會通安可遽反於至約
  之域乎醫之道所以難言者蓋若此而已烏傷賈思
  誠濂外弟也性醇介有士君子之行嘗同濂師事城
  南聞先生學治經久之思誠復去受醫說於彥修朱
  先生之門諸儒家所著無所不窺出而治疾往往有
  奇驗薦紳間多爲賦詩而屬濂以序濂非知醫者將
  何以爲思誠吿哉而思誠請之不倦因爲直疏歷世
  羣書之得失而勗思誠以學者如此初不暇如他作
  者簸弄筆舌交錯以成文也
  贈傳神陳德顏序
  余方退朝忽起曹員外郞劉君宗文同一儒生見過
  指曰此吾學子松陽陳德顏也德顏善描眞小與大
  咸宜請爲先生試之余所遇畫神者亡慮數十有絕
  不得形似者有僅得髣髴而不能全者形雖肖矣又
  有不得其風神如道家所繪仙靈者竟無以稱吾心
  不欲咈宗文之意姑諾之德顏反覆睥睨之而去越
  明日德顏持一小像來余不能自見揭諸壁間傔隸
  見之讙曰此吾主翁也俄門弟子至又爭曰此我家
  先生也自時厥後僚友好我者聚而觀之僉曰此龍
  門子宋君也予亦自笑因叩之一云是舍杖而趨觀
  水潛溪時歟一云非也是破顏微笑肆口論文時歟
  一云亦非也是㝠心合道與造化游時歟余曰有是
  哉脫如三客言非惟其形逼眞抑且并性情而傳之
  矣曾未幾何宗文又再至余因與道客語宗文曰京
  都之間天下藝能之所萃止如德顏者十百之中僅
  一見焉先生旣愛之矣盍爲文以張之乎余自近歲
  以來爲求文者肩摩袂接而至一切謝絕已久聞宗
  文言欣然揮毫爲之藩府宰輔之賢詞林胄監之英
  臺閣清流之選以余延譽之故亦競賦詩畀之德顏
  何以得此於人哉蓋君子所業但憂心弗純不患藝
  不精但患藝弗精不憂名不揚理之常也古之人以
  畫鬼神爲易狗馬爲難狗馬人皆識之不類則非之
  鬼神不與人接奇形佹狀可怖可愕任其意爲之况
  人爲物靈其變態千萬一毫不類則他人矣不其尤
  難哉非德顏之藝精者不能與於斯也余於德顏竊
  有所感焉史氏之法不溢美不隱惡必務求其人之
  似焉一毫不類亦他人矣奈何世道不古揚之則升
  青霄抑之則入黃壚問其氏名則是矣其行事則非
  也嗚呼一藝且然而操直筆者乃不能然豈不有愧
  於德顏哉余論激矣宗文以爲何如
  贈陸菊泉道士序
  吳下道士陸永齡好養生之說別號曰菊泉徵言於
  子曰永齡聞菊之爲華得陽氣最盛者古人謂之且
  精屈子好神仙賦遠遊嘗餐其落英後世有飲南陽
  潭水而得上壽者則菊誠可以延年也久矣永齡誠
  樂而慕之故以菊泉爲別名先生以爲何如余曰菊
  固可以延年也雖然吾觀昔之神人若廣成子安期
  生之流至今數千載猶時時往來東海諸山間淩日
  月而薄陰陽視天地如一粟以千載爲俄頃其壽可
  爲長矣其人初曷嘗餐菊飲水而致然哉亦善於自
  養而已夫人備五行之氣以成形形成而精全精全
  則神固誠能體乎自然而勿汨其中勿耗其神勿離
  其精以保其形大可以運化機微足以閱世而不死
  豈特致上壽而已乎雖然此道家之說也吾亦有所
  謂不死者書契以來可謂久矣凡聖賢豪傑之士至
  今儼然具乎方冊間其事業可爲世法言語可爲世
  教國用之則興家用之則和人身用之則修或反其
  道敗亡可立見自今而往天地無有窮也其壽亦無
  有窮也豈廣成安期之儔所能及哉又何以菊泉爲
  哉永齡年少好學苟未至於此亦當以廣成安期自
  勉無以菊泉爲足恃也吾之身善治之可以亘終古
  而長存與三光俱不泯沒不能養之特蚊蚋起滅甕
  盎中耳豈不惑哉於是永齡謝曰先生教我矣請書
  之而願學焉
  羅氏五老圖詩卷序
  明之慈溪羅氏出於唐觀察判官隱之子塞翁塞翁
  來攝縣令因家焉至宋有名明復及謙者相繼擢第
  奉常蔚爲書詩之家然而謙之後人多以耆壽稱其
  諱絅者年八十有四而終絅之子善卿其卒之年如
  絅而不及者再朞善卿娶某氏生五男子其一曰明
  遠年八十又三次二曰明傑其年如明遠而少二嵗
  次三曰明德其年如明傑而少十又三歲次四曰明
  純次五曰明叔明純如明德而少二歲明叔如明純
  而少三歲惟此五老人者高邁八袠卑踰六旬當風
  日和美之時婆娑中庭衣冠偉如珮玉鏘如于于而
  趨雍雍而語皓髮龎眉照耀後前華帨綵衣給事左
  右見者驚詫不曰此人世之上瑞則曰是國家之休
  禎嗟嘆慕豔若有所不及噫亦異哉昔者睢陽固嘗
  以五老聞矣其系非一姓其生非一門不過仕焉而
  止優游鄉梓相與賦詩倡酬人猶以爲異而傳之今
  羅氏則一姓也非直一姓又出一門焉豈惟一門又
  連弟若兄焉然兄弟之親有一從者有再從三從者
  有羣從者不能必其同也又同出於一父母焉揆於
  睢陽之所聞不爲尤異者歟尤異之事可不彰而傳
  之歟藉曰睢陽之傳皆以爵顯而羅氏則隱約於布
  衣然爵祿有命不可以倖致顯弗顯固不當計也嗟
  夫人生至欲者莫踰於壽考書之九五福舉以爲首
  詩人善頌雖不一而足尤以此爲至願焉羅氏一門
  獲之爲多誠稀世之盛事厥今之奇逢是宜材士大
  夫播諸聲詩牘累篇聯繩繩猶未已也他日協諸律
  吕被于管絃使其子若孫持觴爲五老人壽非特爲
  一時之美談觀風之使或采而上之則牛酒之寵勞
  絮帛之敷錫天光下照赫奕於東海之濱矣猗歟休
  哉顧序睢陽之事者錢公明逸也明逸之文雄故能
  傳諸久遠若予荒靡不振之作將焉用之要不足爲
  羅氏之重輕姑述其槩於首簡以俟如明逸者刪焉
  羅氏五昆弟生子二十二人共爨而食者五世至正
  初以同居耆德旌其門予嘗求其故絅孜孜樂善惠
  利及人者眾善卿生平不害物命其好施如其父歲
  儉則㪚粟給宗族無死徙之憂臨歿又聚借貸諸券
  焚之然其所培植者遠矣
  樗㪚雜言序
  樗㪚雜言者金華許君存禮所賦之詩也予嘗獲而
  讀之愛其取法比興有近於古作者謂存禮曰當今
  之詩予頗得縱覽求其如君者百十之中僅一二見
  焉非三十年磨濯光精而宣鬯靈龢烏能如芙渠出
  水弗沾纎塵有如此者世俗葷腸溺胃饜飫肥醲未
  必能知君然而至寶不可使埋光而韜采也予當爲
  君序之以傳已而存禮俾侍史錄其全集示予於龍
  門山中因爲之言曰詩至於三百篇而止爾然其爲
  體有三經焉有三緯焉所謂三經者風雅頌也聲樂
  部分由是而建所謂三緯者賦比興也制作法裁由
  是而定故周官大師之教國子必使之以是六者三
  經而三緯之所以聆其音節之詳玩其義理之純養
  其性情之正詩之爲用其深且大者蓋若此嗚呼學
  詩者其可不取之以爲法乎學詩者固不可不取之
  以爲法若夫出品裁之正合物我之公高不過激悲
  不傷陋則論詩者又可不倚之以爲權度乎夫詩一
  變而爲楚騷雖其爲體有不同至於緣情託物以憂
  戀懇惻之意而寓尊君親上之情猶夫詩也再變而
  爲漢魏之什其古固不逮夫騷而能辨而不華質而
  不俚亦有古之遺美焉三變而爲晉宋諸詩則去古
  漸遠有得有失而非言辭之所能盡也嗚呼三變之
  後天下寕復有詩乎非無詩也詩之合於古者鮮也
  何以言之大風揚沙天地晝晦雨雹交下萬彚失色
  不知孔子所刪之者其有若斯否乎組織事實矜悅
  葩藻僻澁難知强謂玄祕不知孔子所刪之者又有
  若斯否乎牛鬼蛇神騁姦眩技龎雜誕幻不可致詰
  不知孔子所剛之者又有若斯否乎如是者殆不可
  勝數孔子吾徒之所願學者也孔子之所取如彼而
  後之作者乃如此尙得謂之詩矣乎唐宋諸名家其
  近古者固不可絕謂無之而不及乎爾者抑何其多
  也今世之以詩鳴者蠭起而泉涌其視唐宋又似有
  所未逮姑置之勿論閒有倡爲江南體者輕儇淺躁
  殆類閭閻小人驟習雅談而雜以褻語每一見之輒
  閉目弗之視詩而至於使人弗之視則其世道之甚
  下也爲何如哉此予於存禮之詩不覺深爲之喜而
  繼之以歎也嗚呼使自一鄉達之於一邑自一邑達
  之於一州自一州達之於四方咸有如存禮者焉則
  詩之道庶幾其復古乎予雖不能詩而論詩頗謂有
  一日之長因愛存禮之作不待請而自爲序之非深
  於詩學者殆未有以知予意之所存也
  葯房樵唱序
  序曰葯房樵唱者吳公文可所著之詩也夫詩在堪
  輿間無纖弗囿無鉅弗涵太極陰陽之化物則民彞
  之懿煙風月露之形河山草木之昭氣候燠寒之更
  毛羽鱗介之蕃治亂興亡之著天壽死生之變可疑
  可存可悅可愕可感可慨外觸乎物內發乎情情至
  而形於言言形而比於聲聲成而詩生焉譬之氣至
  簧鼓神合自然機搖弩發道契冲漠上自王公卿士
  下逮小夫編甿率藻暢於襟靈一導揚於隱伏大而
  朝會燕享被之弦歌小而委巷深閨見諸謫諫雖位
  號之或殊而情衷之無異商周之隆斯義爲盛漢魏
  以來古意漸削下沿唐宋之間而得之者蓋鮮矣於
  是吳趨楚豔而哇淫之咏汨焉牛鬼蛇神而誕幻之
  事彰焉霆飛霰擲而粗厲之文布焉胡唄梵吟而忽
  荒之趣見焉傖言粤語而俚鄙之褻形焉鶯支蝶卉
  而留連之思滯焉詩道亦幾乎熄矣公嘗與濂劇論
  至斯爲之彈指三歎蓋公以雄逸之資濟通明之識
  著於篇翰規倣風雅鼓動江山之氣發揮造化之微
  味玄酒於周廷襲懸黎於梁苑雕龍彩鳳不足爲之
  麗衝飈激浪不足爲之豪其淒婉也則孤猿夜號松
  露初滴其雅馴也則冠冕佩玉儼趨廊廟由其才無
  不兼所以體無不備世之讀者如入玄圃而覽明月
  木難之珍如登崑丘而覩天禾肉芝之貴誠可謂擅
  美制作之林競爽藝文之場者已如濂不敏年踰四
  發學廢三餘精神遐漂無永寕之夢金石相宣乏荊
  潭之情景伯之舌徒存文通之筆已失顧念疇昔獲
  陪杖履濯纓雙溪之側漱齒靈源之上攀蘿月以夷
  猶撫檆雲而舒嘯公時呑吐羣機陶鎔庶彚珠玉隨
  風冰雪在口人爭傳於秀句價欲等於兼金奈何稍
  歷星霜遽分今古雖瀼西之室遺跡未寒而遼東之
  鶴一去不返尙忍言哉尙忍言哉公之子履與其門
  人黄琪編輯遺藁鍥之文梓乃緣世契之深遠以首
  簡爲屬嗟夫玉光劍氣直出人閒麟角鳳毛終爲世
  瑞蕭功曹之新章不泯李奉常之妙什宜傳此理之
  常無足疑者第以疾疢相仍文藻衰落無義山之雅
  製序漫叟之雄篇姑綴蕪辭以信微臆云爾公諱景
  奎文可字也婺蘭溪人羣行存諸別傳履博學善屬
  文尤精於詩無忝於公者也至正十八年歲次戊戌
  三月已亥朔契家姪金華宋濂謹序
  筆記序
  世之爲士者貴於立言然言不可以徒立也必依乎
  經史而爲之辨證雖或未遑竭其終始而具釋全書
  所以發越其光晶而疏通其晦塞者其爲來學寤疑
  辨惑之助而功不旣多矣乎漢魏以來藝文之流伸
  其獨見而成一家言者亡慮數百原其所志亦未必
  不由於斯道也奈何俗學紛紜而莫之有定騖高遠
  者宗恍惚而談玄虛尙靡麗者騁浮辭而矜耨製譬
  諸金貝珊瑚木難火齊可珍之物出橐而紛葩升槃
  而回縈非不燁〓可觀也然而寒焉不足爲之衣飢
  焉弗能爲之食求其若菽粟布帛之濟於用者曾何
  如哉嗚呼弊也久矣金華侍講黃公溍以文辭冠於
  一代藏諸金匱勒於樂石旣已播厥中外晚又出其
  緖餘隨筆志之號曰日損齋筆記凡經史奧旨昧者
  顯之譌者訂之辭雖優柔不迫而難決之疑久蔽之
  惑皆渙然而冰釋其據孔氏之傳而以八卦爲河圖
  辨僧瑩之妄而知熙陵爲仁君此尤超然自得之見
  揆之於用殆猶布之與帛菽之與粟者歟其異可珍
  之物名雖貴而實有不足者歟非攬之於至博而約
  之於至精者不可以與於此歟昔者宋景文公祁嘗
  著筆記一編以釋俗考古雜說析爲三門而上虞李
  術指其瑕疵者七條近代紫陽方公回亦著筆記一
  百六十餘條而河南張恆時斥其非二公素稱該洽
  而其所失有如斯者此無他博焉而不及精之故也
  嗚呼必若公之此書然後庶幾無遺憾哉所可惜者
  公之胸中所存宜不止此而耄年之加厄於求文者
  之膠葛竟不能有以盡筆之也雖然味滄海者一滴
  而知醎采鄧林者一章而知材苟能因公之所嘗言
  而推見其所不言斯可謂善學者已濂從公游者最
  久旣受此編以歸迺私序卷端寘諸篋衍而擇善學
  授焉至正甲午春正月望日門人同郡宋濂謹序

知识出处

宋學士全集

《宋學士全集》

该文本介绍了宋学士的文集目录,包括多种类型的文章和著作,如颂、记、序等,涵盖了政治、教育、文化、医学等多个领域。其中一些作品涉及到历史事件和人物,例如《元史目錄記》和《宋九賢遺像記》,这些作品对于研究当时的历史和文化具有重要意义。还有一些作品涉及到文学和艺术,例如《游鍾山記》和《恭進日歷序》等,这些作品对于研究当时的文学和艺术风格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此外,该目录还展示了宋学士在多个领域的成就和贡献,以及对后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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